老街的文章

请欣赏老街的文章(精选10篇),此文由多美网整理,欢迎收藏与分享。

老街的文章1:怕见老街

文/乔健

老街不长,从南到北也就一里多路。青石板的路面有些斑驳,有些凹凸不平,还有点儿潮湿——但人走在上面却会感到很舒服。那时的街上很少能见到汽车,偶有一辆经过,老街的人就都觉得新鲜,恨不能多看上两眼。街上的人永远都是稀稀拉拉,三三两两,很闲散地走着,且大都是镇上的老住户,彼此都不陌生。所以,倘一位老人从南走到北,这一路上就要和许多人颔首,打招呼,甚至聊上一会儿。

街面儿不宽,大约有两丈,两旁高高矮矮地挤满了店铺,一家挨着一家。那些店铺差不多一水儿的老式木制结构,上下两层,下面营业,上面住人兼做库房,紧靠墙边或其他什么不显眼的地方会有一道窄窄的木楼梯,上下楼整个房子都能听见咚咚咚的响声。我猜想写《风雨桐江》的司马文森老先生一定见过这种楼梯,否则,他写不出“只听楼梯响,不见人下来”的句子。楼梯下面有的也住人,比如,家里的半大小子和十来岁的姑娘,不便再和父母睡在同一房间的,一般就都住在了楼梯下面,这地方——格局。也有专做储藏用的,家里乱七八糟没用的东西都堆在那儿,既不显眼,屋里又少了许多零乱。

这些店铺经营的大都是居家必备的什物,比如锅碗瓢勺、油盐酱醋、针头线脑之类,另外还有餐馆、照相馆、茶坊、肉杠、信用社、烟叶铺以及五金行、新华书店等等,排满了一条街。

我每天早上要到学校跑早操,冬天天不亮就起来,路过老街时老街就已经有了不少人,影影绰绰的,其中卖木炭的、卖柴火的人最多,有时能排满半街筒子。这些人把木炭或柴火都摆在路边,然后退到墙根儿一蹲,掏出旱烟很享受地一边抽着一边等人来买。买的人也要起个大早儿,捋着担子走,看上了哪一担,说好价钱,卖主就挑着担子跟在买主后面一直送到家里。那时一担木炭卖一块钱,合一分钱一斤。柴火分干湿两种,干的一担七八毛,湿的五六毛。

老街也有卖山货的、卖肉的(挂肉的肉杠常年摆在街边),我见过一个瘦老头儿在那儿卖过两次豹子肉,老头儿自称是药农,靠卖药生活,常年扛一把白蜡杆柄的药锄在山里转悠着挖药。那一次,他说遇上了一只正在找食的豹子,躲闪不及,就只好和它厮打起来。老头儿说,在经过了多少回合之后,最后他用药锄将那豹子打死。我见那老头儿瘦小枯干,不像有力气有胆量和豹子厮打多少回合的人。后来听同学说,这老头儿是药农不假,但药锄打豹子却是吹牛。同学说,他家住在山里,打豹子是先用雷管埋在死狗身上,然后把死狗放在柴门外面不远的地方,等豹子觅食经过把雷管咬炸受了伤,他再跑出去补上几锄头……这样的事一年到头也遇不上一两回。不过老头儿卖的肉却丝毫没有掺假,我亲眼看见过他在肉杠上剥下一张花斑豹子皮,挂在了肉杠的另一端。

老街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个卖耗子药的,也是个老头儿,别人卖货都是两手揣袖儿在那儿等着,他却是唱:

同志们,你听我说

老鼠的危害实在多

上你的炕,爬你的床

咬烂了你的的确良

老鼠精,老鼠能,不要梯子会上棚

喂个猪,喂个羊,总比喂个老鼠强

老鼠药,不值钱,一包只卖二分钱

二分钱不算钱,坐不了车,乘不了船,打不了酱油,买不了盐

二分钱不算多,药死老鼠一大窝……

既合辙押韵,又幽默风趣。孩子们最爱听他的唱,每次他只要一来就有一帮孩子围着他。不过他的摊子虽然热闹,但买的人却不多,因为那地方的人家——养猫。

老街的中段儿有爿茶馆,生意不错,尤其是早晨,生意最好。别的地方的茶馆一般都是有闲的人去,俗称“泡茶馆”,一个“泡”字,写尽了有闲人的舒适和无聊。而老街的茶馆却专门是为了那些“引车卖浆者流”开的。到老街卖木炭的、卖柴火的、卖山货的大都是附近的山里人,卖完了货,天也就才亮。这时他们就到茶馆里叫一碗茶,就着从家里带来的锅巴慢慢地喝。一壶上好的信阳毛尖儿那时才几分钱,但就这样也有自带茶叶或只要点儿开水的。遇此,茶馆的伙计绝不会嫌弃,照样一视同仁,看不出脸上有不悦之色。

老街有家照相馆,平日生意不多,整天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光顾,倒是橱窗前面常有过路的人站在那儿看,其实,无非也就是镇上的一两个长相出众的少男少女拍的照片然后上了颜色而已。还有一张照的是一位面相慈善的老头儿,童头豁齿,张口笑得满脸是皱纹……开照相馆的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很魁梧,面色赤红,只是腿瘸。有一次,学校照毕业照,两个班的同学加上老师小一百号人,学校就把他请了去。他站在一架很大的照相机旁,一会儿把头伸进蒙了块黑布的机器里,一会儿又跑到人堆里,忙活了好一阵,才把像照完。打那儿,我才知道,照相是个手艺活儿。过了没几天,我在学校的老师办公室里见到了他给我们照的相,相片很长,人很小,但特别清楚。

老街尽南头靠东一点儿有家铁匠铺,开铁匠铺的是爷儿俩,儿子抡大锤,老子抡小锤。他们面前有一个很大的铁砧子,旁边摆一尊汽油桶做的大火炉,下面连着一个手拉的风箱。干活时,两个人叮叮当当地打铁,打得很有节奏……这可是个力气活儿,即使是冬天爷儿俩也都光着膀子,身上只围一个挡铁星子的帆布围裙。我见过这爷儿俩打一把剪子。他们先是把两块铁坯子放在炉子上烧,烧得红里透白之后,就用铁夹子夹出来叮叮当当的反复地砸,砸一会儿再放到炉子上烧,烧红了再砸,直到把两块铁坯子都砸成剪子形,最后用一个铁冲子在剪子轴那儿冲俩眼儿就算齐了。镇上找铁匠铺做活的人不多,来做活儿的大都是附近山里的农民,主要是镰刀斧头以及一些农家必备的农具之类,好多人都带着用旧了的东西顶铁坯子,这样能便宜点儿。铁匠铺上午没人,下午才开。

倏忽,四十多年过去了,如今的老街也许早已面目全非,让人难寻旧时的痕迹了,尽管我时时有回去看一看的冲动,但一想起“面目全非”四个字就又打消了萌生的念头。仿佛一个年逾中年的男人执意要去见见自己的初恋一样,其实他所见到的——我敢断定——绝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她,因为那个她,虽然人还在,但叫他念念不忘的那羞涩,那笑靥,那焕发着青春的一切,早已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如此,这老街,不见也罢。

老街的文章2:父母之树

古城老街的小院里,活着一株苍老的苦楝树,也不知是哪家的哪个先人种下的,估计有上百年的历史。

在我的记忆里,这棵树总是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小时候每到暑假,孩子们就聚集在它的绿荫下,大点的孩子在石头桌边围成一圈做作业,小孩子们就在旁边弹玻璃球或打纸片。到了晚上,不论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都在这树下追着跑,一般要玩到很晚才回家。

苦楝树有个毛病,就是在秋天里,它会把满头的黄树叶抖落遍地。每到这时,大人们都会吆喝自家的孩子拿上扫帚打扫院子,你家清扫的次数多了,我家清扫的次数少了,偶尔也会闹出些矛盾来。

刮大风时,树枝还会把房顶的瓦片扫下,那时候家家的收入都比较低,添瓦翻盖房屋是笔不小的开支。大风过后,院里就你一家我一家砍那些靠近自家屋顶的树枝,孩子们的心里虽有意见,但也都敢怒不敢言。

后来我家搬出了小院,再后来我离开了家乡,很多年也没有再回过那里。

就在今年春天,我有幸回了一次故乡,临走之前我就打定主意要去童年的老街上走一走,看一看小院还在不在,特别是那棵古老的苦楝树还在不在,多年来它还时常浮现在我梦里。

院里的住户都是新来的,是改革开放后从农村搬进城来住的,以老年人居多,都是孩子们发财后买来给乡下父母住的。

童年的街道没什么变化,房子也还是旧时模样,只是进进出出的陌生面孔,让我有了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终于,又看到了这棵树,还在原来的地方生长着,树的大部已经枯死,只剩向阳的部分还活着,蓬勃旺盛已长出大片的新绿,紫色的花朵像火焰一样,燃满盎然的枝头。就在花瓣凋落之处,像从前一样,一颗一颗,长出了青涩的苦楝籽,稀稀疏疏的,让人见了,会对这暮年之树,发出情不自禁地感叹来。

我想起了小院的过去,想起了尘封已久的童年,特别是想起了已故的祖母,小时候总见她忙碌的身影,仿佛一刻也没有停过,含辛茹苦把我们抚养成人,没得过一分一厘的回报就离去了。我也想到了父母,在那个动乱的年月,总是想方设法不让我们忍饥挨冻,孩子们长大后,都有了各自的家,只剩下他们孤独的身影,靠辛勤操劳,靠微薄收入来维持简单的晚年生活。

我同样也感叹这些生活在简陋小院里的老人们,富裕起来的孩子们早都用上了煤气,早都有了自己的卫生间,可他们却还要自己劈木材生煤炉,还要赶早出门上公共厕所。

想啊想,我不由得让泪水模糊了眼睛。

啊,苦楝树,我想称你为“父母之树”,你本身就充满苦涩,结出一只果,就增添一份苦,结出另一只果,又增添另一份苦,而你却年复一年,结出了无数的果实,还在枝上长出满眼的绿色,这分明是父母对孩子的期盼啊!

老街的文章3:原味老街万安行

文/李学军

因为距离高速路口很近,休宁中学门前的公路上车水马龙,路边的建筑物规划齐整,颇具现代气息。虽然很多次经过这里,如果没有当地朋友领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颇具盛名的万安老街,就位于公路南边的几百米处。

似乎是电影中常见的镜头切换,眼前的场景猛然把我们拉回到旧日的记忆中,让人有些回不过神来:曲折幽深的老街,平整光滑的石板路,鳞次栉比的老店铺,左右分叉的小巷道……素净质朴,本色风貌,自然真切,耐人寻味。

万安是徽州四大古镇之一,归属有着“状元县”之称的黄山市休宁县管辖。据有关史料,万安老街距今已有1700多年的历史,是当时徽州地区最繁华的集市之一,“小小休宁城,大大万安街”的民谚曾广为流传。

也曾游览过那些成为旅游景点的所谓老街,精心粉饰,完好如初,就像舞台上刻意置放的布景,徒有其形,神采不再。然而,更多的老街已经淡出我们的视野,消逝在岁月的尘烟里,凝固成那份难以化解的怀旧情结,隐藏在我们心底。

虽已失去昔日的光华,万安老街并未败落,依旧日复一日地延续着昨天的故事,散发出浓浓的生活气息。贴近这条老街时,你会联想到某个熟悉而慈祥的老人,腰身不再挺拔还是劳作不息,脸上写满皱纹仍然和蔼可亲,平日少言寡语但是令人敬重,饱经世事沧桑已是泰然自若。

长达2.5公里的万安老街分为上街、中街和下街。中街和下街基本保持着原有风貌。蜿蜒前伸的街道上少有行人,沿街的店铺大多关着门,墙面斑驳,门板也已陈旧不堪。颇感意外的是,店铺的墙壁上,一些老店号的名称还明显可辨,繁体字,竖着排列,如“恒丰自运官窑瓷器”、“永发精制名香”、“鸳鸯礼书”等。恍惚之间,时空逆转,脚下一块块光滑的石板依稀引领我们走向那回望中的民清时代。

生意人善于把帐目盘算得清清楚楚,老街的店面之间似乎也习惯于彼此界限分明。在一家店铺的毗邻处,立于墙角的长条石上工工整整地刻着两列文字:“章姓墙外,滴水为界。”另一处也见有内容相似的字样,但有些模糊。想象当年两个相邻的店家正儿八经地划清边界的情景,突然回忆起年少之时同座的男生女生在课桌上划线分界的趣事,不由暗自发笑。岁月总是如此,悄悄地改变着世上的一切,白了鬓发,老了容颜,也淡化了所有的过往,最终都升华为付之一笑的匆匆风云。

老街上,一些老店铺还在开张着。据介绍,位于下街的杜家豆腐店颇有名气,这家豆腐店从磨豆、筛浆,煮浆,点卤,压板等环节仍采用传统手工工艺,做出来的豆腐味正、质嫩,深受当地人喜爱。我们来到时,豆腐店早已过了忙碌的时段,一位有些驼背的老太太在店里收拾着。交谈中我们得知,这位老太太今年80岁了,她和老伴做了60多年的豆腐,如今给女儿女婿帮忙。杜家祖上就以做豆腐为生,到他们的女儿这里,已是第五代了。

除了豆腐店,理发店的老师傅也在忙碌着,一位老大爷舒适地仰躺在座椅上,面敷热毛巾,等着刮胡子,店中还有两位顾客等候着。一家名为“今日兴锅坊”的店铺门面大开,店中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铁锅,还有犁头等物品,却不见店主身影。走过一家小作坊,两个老人正在对弈,楚汉相争,棋兴正浓。或许,老街上的每一天都自然而然重现着如此平实而知足的日子,经年累月,代代相传,生生不息。

老街的文章4:老街遗珠

文/尹星宇

二十年后,我是老街上的一缕游魂。

老街是家乡白果镇腹内最古老的一颗遗珠,不知形成于何年,后来更名为上街,与我家仅仅一座楚南第一桥的距离。

从老街的入口徐行,如同走进了岁月的深巷,各种熟悉的、陌生的感觉自心底洐生,静静地开出一路繁花。街上楼房参差林立,电线飞越于各楼栋间,空中架起一张凌乱的网,与多年前无甚分别。

午后,阳光如酒,煦暖中带着秋日的微凉。阳光照射到的地方一派明媚,背光的角落则苔痕暗生,颇为清凉。街上极静,几乎不见人踪,我疑心自己走进了孔明设下的空城。偶尔响起麻将的碰撞声,那是“得得”的马蹄踏在离人心坎上,回荡着空洞的蛩音。家家门户大开,间或从内室漏出一线细碎的人语,颇有先秦时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古风。倚门枯坐的老妇眼神木然如昭阳宫里盼君恩的白头宫女,只不过她们盼望的是自己的子孙,延绵的后世。

循着她们的目光望去,只见屋檐环映下的一角蓝天。天高云淡,长空万里送秋雁,这般美景只能意会了。或许是被我的脚步声惊动,她们中有人转头看向我,眼里流露出奇怪的神色。我自嘲地一笑,仿佛不小心闯入老街体内的异物,短暂停留后,最终将在一阵痛楚中被剥离出去。而她们是土着,是这条街道兴衰的见证人,也是固执的留守者。不难想象,老街是伊们最后的归宿,生于斯,长于斯,葬于斯,从一而终。她们中的许多人或许一辈子没有去过比县城更远的地方,见识也仅限于儿子听不听话,闺女嫁得好不好,然而,相对于那些终日流浪在城市边缘身份尴尬的人们,这何尝不是一种简单的幸福!

凭着记忆,我寻找着心心念念的老祠堂。“祠堂”一词发源于汉代,是汉民族祭祀祖先、家族聚会以及处理族内重要事务的场所。是祖先崇拜的重要文化形式,具有较大的历史价值。我们尹氏一族应该也有祠堂,只是我们家很早便搬离了宗族,我无缘一见罢了。前些时候在衡阳文化群内见到几张老祠堂的图片,十分惊艳。后来得知源自于家乡那条不起眼的老街,惊艳顿时成了惊愕。这些年,我一直在他乡寻找一处能与自己辗转相和的山水,不辞辛苦访古寻幽,我努力将自己化成一阵清风、一抹大气,融入无边大自然中,末了发现自己舍弃的早已成为了时光的瑰宝,所幸当我驻足回眸,它仍在原地。个中滋味非笔墨可以形容。

老街上的祠堂有两处,一曰山霞李氏宗祠,一曰广公家庙。李氏宗祠修建于清代,早年为李氏族人兴学育人的场所,同盟会员唐群英曾在此兴办教育,从事妇女解放运动,亦为早期民主进步运动的旧址。祠堂大门黑漆为底,红边镶框,庄严肃穆。秦叔宝、尉迟恭二门神铠甲加身,仗剑执矛,凛然不可侵犯。门楣上方竖一同色牌匾,上书“李氏宗祠”四个金漆大字,左右各有一个四字牌匾:一书“山腾宝气”,一书“霞护灵源”,暗合“山霞”二字,蔚为壮观。两条长石柱,上书二联。其左联书:聚族名区,看涓水横前,衡岳对峙;右联:登堂怀祖武,有长源勋业,太白诗文。细细含英咀华,该联既有依托名山胜水立族的自傲,又含返哺溯源对孝道的追思。2002年底,李氏宗祠被衡山县政府列为第一批不可移交文物加以保护。我们今日看到的李氏宗祠由李氏族人近年集资修葺并且恢复旧貌,堪称周边宗祠祭祀的代表。

广公家庙的格局与李氏宗祠相差无几,亦是青砖黛瓦,古香古韵。大约多年未修缮过,门上朱漆剥落,门环锈迹斑斑。如脂残粉褪的妇人,虽然最后一抹艳光犹存,却洗不掉眉目间的沧桑迟暮。时光是温情的,细雕慢琢,终于将它点化成了文物。

行至街的尽头,又见一处古建筑,青砖小瓦马头墙,典型的徽派风格。墙身覆满了爬藤植物,层叠的绿叶中但见黄花灼灼,近前一看,原来是丝瓜花,大概又是哪家的宗祠。想进去一探究竟,一道铁门将我与它挡在时间隔水的岸边。穿行了几排民居,始终不得其门而入,只好作罢。

从街头游弋到街尾,看似过了很久,其实不过十余分钟。

回来的路上,依然未逢着人。步行至一个拐角处,一个骑自行车的少年呼啸而过,清亮的口哨声惊起一只觅食的麻雀“扑棱棱”飞向蓝天。相较于这蓬勃的生命力,老街真的老了。这个“老”非指年月,而是萧条,荒芜。当年的孩子如我这一辈,早已为人父母,为了生存四处打拼,失去了挺直的腰身。后来呱呱落地的小小孩子也一批批长大成人,沙丁鱼般地涌进五湖四海,在他乡抛洒青春与汗水。家乡,成了书页里一纸薄薄的月亮,在泪眼里,在梦境中闪烁飘摇。

若非亲身所见,谁会相信眼前这条清冷的老街曾是白果镇最繁华的地方?当初,全县第一家银行便设在这里,到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小镇的繁荣到了极致,街道两旁商铺林立,百业俱兴。每逢集日,各行各业尽聚于此:修手表的,卖小吃的、售日用百货的,卖服装的,还有孩子们喜欢的小玩意……我家在老街也有过一席之地。那时爷爷刚把家里的皮鞋作坊交到父母手里,闲来无事,他便推着一个红漆的旧木柜到集市替人在钢笔管上刻字,小学毕业的爷爷写得一手好字,滚圆的笔身在他的刻刀下变得服帖。刻上客人想要的字句,涂上金粉,便能换几个烟钱。爷爷摆了几年摊,退居二线,父亲接过来配钥匙。后来家里的皮鞋生意渐渐上了道,红木柜才歇了业,被父亲的徒弟——我的一个表叔继承了。时至今日,我依然记得散集后帮父亲推柜子回家的情形。一路上钥匙“叮叮当当”,明明是一串悦耳的音符,落在当时的我耳中却只觉刺耳,生怕被同学认出,只恨脖子太短,不能低到柜子里去。

雨天的老街是一幅氤氲的水墨画。上下天光,一片苍茫。雨在稠密的树叶上弹琴,噼里啪啦,若移步换景,有一种夜雨听蕉的诗意;雨水顺着黛青的瓦片流下来,洒落一地珍珠,乐得植物们四处拾拣拥入怀中。雨天最高兴的当属顽童们。放学后,伙伴几个去深洼里踩水,你一脚我一脚,痛快得酣畅淋漓。有人恶作剧地重重踏下去,飞溅的水花落得旁人一头一身,回家自然少不得挨一顿好骂,却积习不改,下次依然相约着玩耍。这样的乐趣也只有雨天才有。

印象尤其深刻的是老街深处那个杂货铺。守店的是一个阿婆,常年一身黑衣服,店内也是一团漆黑,当有人叫唤“买东西哎”,半天不见人出来,突然,一只惨白的手将你要的东西递过来,指甲长而弯曲,好几回吓得我差点失了魂。却因贪恋店里玉色的薄荷糖,我还是常常壮着胆子去。五毛钱,一大块,咬得满嘴满手糖汁,我的龋齿大概就是那时候落下的吧。

我顺手按了按左下方的烂板牙,近日并未吃糖,它却在我的指尖隐隐作痛。病牙在,老街在,我在!那卖糖的阿婆哪去了?当年玩水的人哪去了?中间那段光阴哪去了?

当我沉缅于历史中,四时景色如转轮,悄然间春来秋往寒暑易位。像过了一个世纪,其实只十余分钟。

抬头,惊觉自己已到了家门口,如一缕游魂,我抬足跨进了门。

老街的文章5:老街怀想

文/钱志芳

早在2008年便在日报上读到《乐余老街:倾城之恋》,为古街曾经的繁华和今日的无奈,感慨。古街,篆刻着岁月的痕迹,伴随着世事更迭,度过无数个春秋沧桑,内涵更加深邃,如一酝佳酿散发出悠远清芳。

周日,烈日似火,然文友采风恋旧情趣高昂,撑着花伞站在老街牌坊前,依然有梦一样的感觉。一条笔直的街道,两旁旧建筑粉墙、黛瓦、廊柱、花窗、石板路依旧,满是商铺,商号林立、木制幌子十分整齐抢眼,让人犹如梦回繁华的清明上河图,也如梦回老北京的时代。老街竟然保存得如此完整,让人有点肃然起敬。

据介绍,这条民国商贸街,始建于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当地富绅耗尽10万担粮食,花费两年时间才告竣,虽承载70余年的风霜,古街依然保持着往昔的容颜,可谓原汁原味,由于破旧不堪,政府略作修葺。

走进老街,细品石路、廊柱、木门、花窗,三百米古街古色古香,散发着浓浓的古巷气息,里面装潢一新具有现代气派的店铺风格,散发出浓浓的市井之气。偶尔,还能看到老街的“秤匠龚”;年代久远的白铁皮店;长着长寿草的老虎窗;听到街两旁蜿蜒延伸的里弄人家,木楼梯还稀罕地传出“吱呀”声。

也许读写古街的文字已太多,抑或早已在灵魂深处有古街的身影?古街是我心里无法摆脱的梦,细细品味它的前世今生,听着长江潮起潮落,体验它曾经“繁华”走向如今的“孤独”。我对乐余古街情有独钟。人生贵在正直。这种一字形的内格,看似单调,却有公平、透明、诚信的感觉。也如直观地走进“老字号”的商馆。人品也如一字形,挺直、朴实而又充满活力,充满原生态的人情,不也是一种美好人生。这种人生,也许没有新潮时尚,但多少有点东西可以传承、典藏,也许对后代有点教益。因此,我总在想老街也许就是现代人驻足喧嚣的都市,寻找的一方精神家园。感谢岁月保存了这么一方记忆的空间。

悠悠地站在古街里,悠悠地怀想,为什么对古街要有那么多思念的情怀?是因为怀古、追思还是因为担忧?莫名的悸动一晃而过。难道古街真的只是一霎而过的光彩?一闪而过的动人?一刹那间的存在?如天边飘过的云彩?如鸿雁掠过沙滩?

站在乐余古街上,我自然而然想起了故乡的鹿苑老街。曾经暮色四合的古街,细数着时光留下的痕迹。轻轻地踩在青石板铺就的石板小巷里,古朴的粉黛绿瓦,夕阳西下,墨色渐浓,清幽安详,一直悠扬地踩进古巷深处,直至街巷的弘济石桥。三月烟雨朦胧的日子,江南水乡,那是一幅多么宁静娴雅的诗意水墨画卷!而今,再次走向鹿苑古街,满目苍夷,一派萧瑟。青石板的石路已被水泥路替代,两边的木房已经歪斜倾倒,有的颓然倒地。这样古宅、古街、古老的风景,还有多少依然矗立?

烈日骄阳,岁月无情,我站在乐余老街拐角处,回眸,凝望,畅想……

老街的文章6:老街的岁月

文/笑颜

老街的岁月

工作累了我常常抬起头,看看窗外,眼前是一片老城区的落寞。楼房、平房,违章搭建房挨挨挤挤,错综复杂,横看不成列,纵看不成行,说白了就是曾经曾经的大杂院。

这个地方叫老街,是我工作的地方。每次途经老街街口,我的心绪都会莫名紧张烦乱。

古老的街,不足几里,商铺却层叠林立,小摊更是挤满了方寸间所有的空隙。

呈现的街景,一如它的名字,古老而沧桑,每次经过这里,我仿佛都能呼吸到一种久远的气息,来自五湖四海的投资商,老板,小贩齐聚在这里,从街口到巷尾,食品类,五金类,劳保类,洗涤化妆类,文体办公类,服装类,音像类,家电类,厨具类,日用百货类,饮食服务类,各色杂成,没有分类,没有详规,只要是你的地盘,你尽可以随意排放。

这儿住着的有来自五湖四海,天南海北的商人,打工者,还有来自南疆各地的曾经的游牧民族。每次入户,每次都会有新的收获。这些人生活的环境,人均不足几平米或十几平米,生活简单到只有一锅一瓢一桌一椅,一副简单的行囊,会让你错以为匆匆的简单的过客而已,但许多的人却在这儿坚守一生,一辈子,甚至老一辈走了,新一代又来了。

商人们每天起早贪黑,收货批发货物,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改变的只是沧桑的容颜,不变的是每天的忙忙碌碌,一日三餐常常是街角的小吃店凑活一下。岁月的更替不断变幻着四季,而他们一样的生活环境,不变的生活奔头,让我生生感受着奋斗的艰辛。

走过的我被拥堵的货车刮蹭,被调试的音乐猛击耳膜,被促销员拦截纠缠,还要小心不断涌入的购物,批发客户,手里掂着,怀里揣着,肩上扛着,甚至用私家车,手推车拉运,随时阻挡我穿越的步伐。

这儿是我每天的必经之路,不想走,必须走,所以要小心点走,走着走着,我就在想如果有人,把他规划一下就好了。了解一下才知道,老街的人就像老街的历史一样不容更改,更改的只是不断变换的琳琅满目,货物堆的越来越多,甚至延伸到街的中央。

曾经的我是那么的受不了老街的嘈杂,耳边除了停电,没有断过音响声,吆喝声,嘈闹声,我总担心有一天我会抑郁了,神经了,或是崩溃了,但是事实证明了人的耐受力是极强的,我不但适应了,而且对这儿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感情。特别是当我忙碌的时候,没有喧闹我到变得郁闷起来。

方圆不足0.78公顷的老街,仿佛世界的缩影,富有的人家,一家可以买两辆路虎,许多的老板都拥有百万至千万的资产,我常常会看到有人提着袋子去存款。有人有多处房产,有人在市里买了别墅,还有人挣了钱干脆出去到俄罗斯等地做起了外贸生意。

外地来城市打工者,也会群居在此,因为这儿平房多,房租便宜。买生活必须品,方便实惠而且种类繁多。当然想做小生意的外来者,从这儿起步会更容易些。

至今生活在贫困线以下的,就是那些从南疆来此的游牧民族,因为语言沟通受限,受教育程度的偏低,导致了他们不能充分地就业,只能靠打零工,依靠低保生活。每次工作入户时,面对他们我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家几口人挤在狭小,闭塞,通风不良的陋室里,除了证明生命的存在,还能有什么?梦想,追求,信念,奋斗,享受,这些对于他们来说,似乎根本没有存在的空间,根本没有孕育滋生的土壤,他们像无根草,像浮萍,就为了一日三餐数着光阴度日。

他们居住的棚户区,房屋简陋狭小,就像曾经的我的故乡,家家都有的储藏室,低矮,密封不严,夏季炎热难耐,蝇蚊盘旋。冬季阴冷潮湿,还要小心厚重的积雪压塌了屋顶,一家人躲在占去多半间房的榻榻米上,或是围坐在火炉边,清茶,馕,伴随着他们所有寂寞的时光。

单位领导每到春节,就会去慰问这些贫困户,但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们没有走出愚昧无知,也没有摆脱贫穷落后,他们依然故我地生活着。

这么多年来,老街除了街景因货物的不断翻新而日臻繁荣。但是它的基础设施建设,危房改造,居住环境等与新市区相比,已经远远落后了,我不知道这样的老街在社会飞速发展的今天,还能挣扎,残存多久,若果有一天,它消失了,我的心是否还会泛起浅浅的痛。

老街的文章7:老街的烟火气

文/戴新成

四方食事,不过人间一碗烟火。“村南村北响缲车,牛衣古柳卖黄瓜。”

这条老街呈东西走向,不长也不短,与汉江平行,宽度一致,像是一个工匠一夜之间一手搭建的一排房子。东西城墙上的青石棱廓已经模糊,厚重铁门上锈迹斑斑,街道两旁的店铺多半保留着木板房,房檐上的红灯笼,墙头悬挂的三角旗,马头墙上依稀可见的山水花卉人物古画引人注目。走在街上,让人感觉像是穿越了时空隧道,回到了明清时期一样。如今四面八方的人不惜千里迢迢奔波而来,不光是看看保存完好的这条老街,更是欣赏街上最美的浓浓的烟火气息景图。

每天一大早,老街便如平常一样,早早地醒过来,叫醒她的,是游客们踩在青石板上发出的嘟嘟嘟清脆的脚步声,是做豆腐脑、水晶包子、鼓气馍、凉面皮、扯面等传统小吃商户此起彼伏的问候和客人忙碌的喧嚣声,耳旁还不时飘来千余年来连绵不绝的汉调二黄唱腔选段、习炼太极拳、打腰鼓的悠扬歌声和有节奏的音乐声。

透过赏石听泉的一处城门洞口望去,水质清幽的汉江绕老街而过。就是这条奔流不息的汉水,给这个码头小镇送来了名满天下的汉江鲤鱼草鱼鲢子鱼黄辣丁虾米等。这种鱼没有塘鱼的粗粝,也没有海鱼的腥味,味道鲜美,肉质滑嫩。小镇的人也不负众望,让汉江鱼在他们手中变幻出人间最美的滋味来。对小镇上人来说,可以不吃面条肉夹馍,但鱼一定是必不可少的,早已将这份对鱼鲜的执着融进了血脉里,世世代代,生生不息,更是征服了五湖四海游客的胃,成为了难忘的味觉记忆。

两侧明清风格的古建筑把时光拉得悠长,老街人最钟爱有名的做法是石锅鱼、烤鱼。街道上琳琅满目的是挂着各种门匾、幌子的鱼店,烤鱼、石锅鱼、木桶鱼、鲶鱼饨豆腐、剁椒鱼头门店,四溢飘香,勾动着各地游客的馋意。到了节假日,鱼店的生意就更加火爆,一家店一天能卖出四五十条大鱼,店门口的烤炉不停歇地运作,滋滋冒响,满街飘香。

石锅鱼,所选用的锅是用一块大的花岗岩凿成的有双耳的石锅,含有大量对人体有益的铁离子元素,具有防癌防老祛皱等作用,深受食客的喜爱。石锅鱼多选用鲶鱼或鲤鱼,将鱼剁小块,鱼头对称切半,加生姜丝味之鲜鸡蛋清拌匀,淹制15分钟,将熬制好的高汤倒入石锅中,加调味料以及自炒鱼料。食客在吃鱼的时候,将腌制好的片鱼放入锅中,配以秘制辣椒酱,豆腐、蔬菜、麻花、方便面等,在“咕咕嘟嘟”的声响中,鱼肉的孔隙充实吸引了各种佐料的香气,质感嫩滑,松香爽口,麻辣味足,加上当地酸菜,更觉回味无穷。

烹饪烤鱼,多选用野生鲢鱼,将剖洗净的鱼平放在铁夹中,置于火炉上不断烧烤,待火候成熟,浇上用牛油、花椒、辣椒等调味品炒出的底料,再将四川纯正的泡椒剁碎切粒,洒于烤鱼之上。微酸鲜味的泡椒汁水,随着炭火慢慢地渗入鲜嫩的鱼肉当中,泡椒的清香与鱼肉中蛋白质散发的香气深度融合。鱼烤好之后,还要放入提前熬好的高汤中,搁置在特制的火盆上用小火慢慢炖,边煮边吃。正宗的汉江烤鲜鱼,汤色红亮,外皮香脆,肉质鲜嫩,具有独特的焦香味。

有好吃的少不了美酒。小镇上自酿的竹筒酒就不错,酒入口味淡,仅只三四十度,可以大碗大碗地喝,但当心了后劲十足,见风便倒,客人一出门被微风一吹拂头就昏了醉了。把当地玉米酿成酒后装进三十多厘米长的一根根的清悠竹筒内存放三个月以上。用手摇一摇,液体在筒内哗哗响,醇香扑鼻,这种酒度清亮香纯,带着草木之味。酒液在竹筒内浸泡后又融入了甜竹蕴藏的多种保健成分,饮之舒经活血,延年益寿。过去,在高山上竹子还处于生长时期,挑选出一些通直粗壮的竹节,打一个小孔,将土酒慢慢灌进去,再封住孔眼,随着竹子的成长壮大,小孔就封闭了,酒与毛竹吸收天地之气,一起醇熟,食用之时,砍下竹竿,一节一节地锯开,便是竹筒酒。

鱼酒吃好了,再去街上走走看看,进一步体验历史文化的内涵。此时,你可能口有些渴了,抬头一看,木竹山茶楼的大匾引入眼帘,店内灯火通明,细一看,一串串扁南瓜模样用线绳捆绑的黑疙瘩像串串小灯宠从屋顶垂下,悬挂满楼,密密麻麻,别有一番风致。当你正疑惑这是啥东西时,娆丽美貌的女主人闪出来,很快打开一个黑柚子,一边开始烧水,一边用茶匙从黑疙瘩中挖出一些茶叶放在小火炉上铜壶中烧煮,笑谈间,一杯杯红亮亮的柚子茶摆在了客人的面前。这种茶不是普洱,也不是伏砖,不是红茶,也不是黑茶,饮起来柚子的鲜爽和茶叶的绵香一起涌来,浓醇的液汁顺滑而下,润胃舒肠,清神祛燥,令人微醺。临走时,客人可能会迫不及待地带走几盒柚子茶。精致的蓝布硬盒,黄锦缎的衬底,两枚碗口大的柚子茶紧嵌窝其中。茶盒用牛皮纸袋子装着,背面印有二维码,印有调理肠胃,疏肝理气,止咳化痰,祛除湿气,平衡三高几路大字。龙女士还给客人示范,如何打开柚子茶,如何在炉子上煮茶。

谈起柚子茶,其中蕴藏着一段佳活。圆圆的柚子生长在南方,多年来陕南只产绿茶。几年前,小镇上有一个喜欢写诗的王新建青年通过手机结识了远在湖南洞庭湖畔的龙群英女士,一个有自己的芳菲,一个有自己的清香,一来二往,两人从品茶谈诗,发展到相互爱慕,喜结连理,龙女士意无反顾地嫁到陕南这条老街,把祖祖辈辈家传的柚子茶技术也带了过来,于是夫妻俩人同心协力在偏僻大山中购买租用荒山种植了千亩茶树,很快诞生了柚子茶,还成了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

“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门试问野人家。”时光的经筒呼呼转动,终难逃相忘于江湖的命运,满满的烟火气息,落实到人们日常的油盐酱醋茶和衣食住行,又历经了无数风霜雨雪的磨难,才会有如今一幅踏实和谐的欣欣向荣的景象。

老街的文章8:怕见老街

文/樵夫

老街不长,从南到北也就一里多路。青石板的路面有些斑驳,有些凹凸不平,还有点儿潮——但人走在上面却会感到很舒服。那时的街上很少能见到汽车,偶有一辆经过,老街的人就都觉得新鲜,恨不能多看上两眼。街上的人永远都是稀稀拉拉,三三两两,很闲散地走着,且大都是镇上的老住户,彼此都不陌生。所以,倘一位老人从南走到北,这一路上就要和许多人颔首,打招呼,甚至聊上一会儿。

街面儿不宽,大约有两丈,两旁高高矮矮的挤满了店铺,一家挨着一家。那些店铺差不多一水儿的老式木制结构,上下两层,下面营业,上面住人兼做库房,紧靠墙边或其他什么不显眼的地方会有一付窄窄的木楼梯,上下楼整个房子都能听见咚咚咚的响声,我猜想写《风雨桐江》的司马文森老先生一定见过这种楼梯,否则,他写不出“只听楼梯响,不见人下来”的句子。楼梯下面有的也住人,比如,家里的半大小子和十来岁的姑娘,不便再和父母睡在同一房间的,一般就都住在了楼梯下面,这地方——格局。也有专做储藏用的,家里乱七八糟没用的东西都堆在那儿,既不显眼,屋里又少了许多零乱。

这些店铺经营的大都是居家必备的什物,比如锅碗瓢勺,油盐酱醋,针头线脑之类,另外还有餐馆,照相馆,茶坊,肉杠,信用社,烟叶铺以及五金行,新华书店等等,排满了一条街。

我每天早上起来要到学校跑早操,冬天天不亮就起来,路过老街时老街就已经有了不少人,影影绰绰的,其中卖木炭的,卖柴火的人最多,有时能排满半街筒子,这些人把木炭或柴火都摆在路边,然后退到墙根儿一蹲,掏出旱烟很享受的一边抽着一边等人来买,买的人也要起个大早儿,捋着担子走,看上了哪一担,说好价钱,卖主就挑着担子跟在买主后面一直送到家里。那时一担木炭卖一块钱,合一分钱一斤。柴火分干湿两种,干的一担七八毛,湿的五六毛。

老街也有卖山货的,卖肉的,(挂肉的肉杠常年摆在街边),我见过一个瘦老头儿在那儿卖过两次豹子肉,老头儿自称是药农,靠卖药生活,常年扛一把白蜡杆柄的药锄在山里转悠着挖药,那一次,他说遇上了一只正在找食的豹子,躲闪不及,就只好和它厮打起来。老头儿说,在经过了多少回合之后,最后他用药锄将那豹子打死。我见那老头儿瘦小枯干,不像有力气有胆量和豹子厮打多少回合的人。后来听同学说,这老头儿是药农不假,但药锄打豹子却是吹牛。同学说,他家住在山里,打豹子是先用雷管埋在死狗身上,然后把死狗放在柴门外面不远的地方,等豹子觅食经过把雷管咬炸受了伤,他再跑出去补上几锄头……这样的事一年到头也遇不上一两回。不过老头儿卖的肉却丝毫没有掺假,我亲眼看见过他在肉杠上剥下一张花斑豹子皮,挂在了肉杠的另一端。

老街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个卖耗子药的,也是个老头儿,别人卖货都是两手揣袖儿在那儿等着,他却是唱:

同志们,你听我说

老鼠的危害实在多

上你的炕,爬你的床

咬烂的你了的确良

老鼠精,老鼠能,不要梯子会上棚

喂个猪,喂个羊,总比喂个老鼠强

老鼠药,不值钱,一包只卖二分钱

二分钱不算钱,坐不了车,乘不了船,打不了酱油,买不了盐

二分钱不算多,药死老鼠一大窝……

既合辙押韵,又幽默风趣。孩子们最爱听他的唱,每次他只要一来就有一帮孩子围着他。不过他的摊子虽然热闹,但买的人却不多,因为那地方的人家——养猫。

老街的中段儿有爿茶馆,生意不错,尤其是早晨,生意最好。别的地方的茶馆一般都是有闲的人去,俗称“泡茶馆”,一个“泡”字,写尽了有闲人的舒适和无聊。而老街的茶馆却专门是为了那些“引车卖浆者流”开的。到老街卖木炭的,卖柴火的,卖山货的大都是附近的山里人,卖完了货,天也就才亮。这时他们就到茶馆里叫一碗茶,就着从家里带来的锅巴慢慢地喝。一壶上好的信阳毛尖儿那时才几分钱,但就这样也有自带茶叶或只要点儿开水的。遇此,茶馆的伙计绝不会嫌弃,照样一视同仁,看不出脸上有不悦之色。

老街有家照相馆,平日生意不多,整天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光顾,倒是橱窗前面常有过路的人站在那儿看,其实,无非也就是镇上的一两个长相出众的少男少女拍的照片然后上了颜色而已,还有一张照的是一位面相慈善的老头儿,童头齿豁,张口笑得满脸是皱纹……开照相馆的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很魁梧,面色赤红,只是腿瘸。有一次,学校照毕业照,两个班的同学加上老师小一百号人,学校就把他请了去,他站在一架很大的照相机旁,一会儿把头伸进蒙了块黑布的机器里,一会儿又跑到人堆里,忙活了好一阵,才把像照完。打那儿,我才知道,照相是个手艺活儿。过了没几天,我在学校的老师办公室里见到了他给我们照的相,相片很长,人很小,但特别清楚。

老街尽南头靠东一点儿有家铁匠铺,开铁匠铺的是个爷儿俩,儿子抡大锤,老子抡小锤。他们面前有一个很大的铁砧子,旁边摆一尊汽油桶做的大火炉,下面连着一个手拉的风箱。干活时,两个人叮叮当当的打铁打得很有节奏……这可是个力气活儿,即使是冬天爷儿俩也都光着膀子,身上只围一个挡铁星子的帆布围裙。我见过这爷儿俩打一把剪子。他们先是把两块铁坯子放在炉子上烧,烧得红里透白之后,就用铁夹子夹出来叮叮当当的反复的砸,砸一会儿再放到炉子上烧,烧红了再砸,直到把两块铁坯子都砸成剪子形,最后用一个铁冲子在剪子轴那儿冲俩眼儿就算齐了。镇上找铁匠铺做活的人不多,来做活儿的大都是附近山里的农民,主要是镰刀斧头以及一些农家必备的农具之类,好多人都带着用旧了的东西顶铁坯子,这样能便宜点儿。铁匠铺上午没人,下午才开。

倏忽,四十多年过去了,老街也许早已面目全非,让人难寻旧时的痕迹了,我时时有回去看看的冲动,但一想起“面目全非”四个字就又打消了这一念头。这就像一个年逾中年的男人去见自己的初恋,他所见到的一定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她,而当初的那个她,只能在你的心里。

老街,不见也罢。

老街的文章9:老街

文/张华梅

喜欢老街,喜欢那磨得光滑的青石板,喜欢那窄憋而弯曲的街道,喜欢街上那不知传了多少代的中药铺,还喜欢那小得不能再小的茶馆。

一个温暖的午后,端坐在茶馆里,喝着粗砺而芳香的茶,看着街上走来走去的人群,就会产生一种时空的错乱。这是一种特别奇妙的感觉,我不知自己是一位行走江湖的侠客还是进京赶考的书生,抑或是流落他乡的生意人、寻亲不遇的落魄者。这些都不重要,一个孤独的旅人总有难言的哀愁,也许吟诵一首五言绝句或者随手勾勒一幅笔法古旧的山水画,就能恰到好处地做一次古人。街上有衣着破旧的农夫,有行色匆匆的旅客,也有悠闲自得的现代靓女,一下子让我不知身在何处,是身处现代观赏老街独特的风景,还是身处古代看科幻影片。

游览过很多古镇,行走过很多老街,可惜假的居多。很多人并不介意老街的真假,尽管房屋是新的,街道是新的,就连三三两两的行人也有着现代人特有的精明与时尚。可他们无所谓,行走在街道上,看每一幢做旧的建筑,看各种仿古的设计,尽管骨子里是现代的,但仍然能体会到盎然古意。可我却挑剔仿古的各种缺陷,仿佛自己真的是来自古代。也许,我不该太认真,很多陈旧的老街已不合时宜,不妨拆了重建,这样错落有致,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可是如此,觉得对那些真正的老街是一种不公。

真正的老街虽然不多,但也并不难寻,老街上仿佛连空气都是旧的,散发着一种线装书的味道。我喜欢一家一家商店逛过去,不一定买些什么,但一定要和店家攀谈几句。问价时,我会心虚,害怕店家说出要几两银子,我可没有。我只是一个有点复古的现代人,喜欢住进点着蜡烛的客栈,喜欢坐在方桌旁用餐,喜欢店小二抹桌子的忙碌身影。在老街,很多虚幻变成现实,过去了多少年的时光又再次回流,浮起我这艘搁浅多日的船。其实我不会用毛笔写字,我也看不懂店家在“噼噼啪啪”地打着算盘,老街尽管古朴,但也已经不是曾经的岁月。

即使是地处偏僻的老街,也会到处竖立着贴有小广告的电线杆,屋檐下乱七八糟地拉着电线,古朴典雅的外墙上挂着空调外机,门楣边贴着“本店wifi开放”的标牌,现代生活已经渗入到老街的每一根毛细血管,这个世界没有排斥现代文明的必要。我在老街游走,胸前挂着数码相机,手里拿着智能手机,凭什么要求老街还要像当初一样古老原始?可能我真的错了,老街还是老街,只不过更包容地接受新生事物而已。

也许,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条老街。

老街的文章10:松阳·老街·面

文/王巨才

奥斯特洛夫说过,人应该支配习惯,而决不能让习惯支配自己。这无疑是对的。但习惯的养成非一朝一夕,真要改变也不大容易。故常人安于固俗,学者溺于旧文,便是一种普遍的现象。

“口之于味,有同嗜焉” (孟子) ,一个人最难改变的生活习惯,怕就是对饮食的偏好与挑剔了。典型的例子是晋代的张翰。这位出身江南鱼米之乡的吴中才子到京城打拼,官至中央机关司局级干部,却因思念故乡的莼菜羹和鲈鱼脍而私自跑回老家,被单位以擅离职守开除公职。

有人认为,张翰的莼鲈之思,只不过是为避乱远祸制造的烟幕。理由是张回乡不久,他的顶头上司司马冏便在王位争夺中惨败,且张在之前就私下讲过,现在天下纷扰,政局动荡,是急流勇退的时候了,否则等到官高爵显声名远播,想退都难了。这些推断或许不无道理,但即使张翰只是以过不了饮食关为归隐借口,这个由头也是颇能引发共鸣和同情的。起码在我,是可以理解的。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我在西安读大学。那正是国家困难时期。在备战备荒的号召下,西安周围摆布了一批军工企业,其中有不少来自上海等地的南方人。我们学校在南郊,星期天进城,每次路过小寨,马路边上总有一些身着工装,拎着面袋换大米的人,有的一看就是文质彬彬的高级知识分子。两三斤面粉换一斤米,不太亏吗,何苦呢,我心里暗想。后来知道,这些人拖家带口来西安,粮站供应的口粮大部分是粗粮,少量细粮中大米只是象征性的搭配。长期吃不到米饭,大人孩子可以忍耐,只苦了随迁来的老大爷老奶奶,眼看着他们成天愁眉苦脸,哭着闹着要回南方,为人子女,能不心疼!

一片孝心,几许酸楚,几许无奈。

我是吃杂粮长大的,至今对荞面饸饹、黄米捞饭、手擀杂面、洋芋豆角烩粉条等家常茶饭情有独钟。从上大学到参加工作,大部分时间又是在西安度过。八百里秦川盛产小麦,老百姓的饮食自然以面为主,面食花色多达一百多种。这其中,我最喜爱的是现已风靡全国的油泼面、肉夹馍、羊肉泡馍。这老三样不可能常吃,但面条做起来简单方便,且出门即可买到,久而久之,便成了每天必不可少的主食,和最执着最顽固的味觉记忆。

二十多年前只身来京,工作繁忙,常须加班加点,下班后晚餐多为康师傅泡面。说来让人同情,自己倒没觉得多苦。后来人熟了,机关食堂做打卤面时,大师傅特地让我给自己做碗油泼面。不想那一碗香辣四溢的面条竟引来包括炊事员在内的全体就餐者艳羡,而后还成了食堂每个周四定时供应的一道主食。有次开主席团会,袁鹰和林斤澜两位老先生接到办公室电话通知,问有没有油泼面,有,就参加。这自然是玩笑,但从中窥见人际关系的融洽。再后来, 《诗刊》主编叶延滨还就此在报上写过一篇随笔。一件因嘴馋导致的孟浪行为,竟也成了一则“佳话” 。

我对面条的嗜好,按老伴的说法,几乎到了不可理喻、无可救药的地步。无论何时何地,每天一顿是必须保证的。“一碗黏(读rán )面喜气洋洋,没有辣椒嘟嘟囔囔”若说是指我,不算冤枉。亲戚朋友请饭,无论粤菜湘菜鲁菜淮扬菜杭帮菜,我关注的只是主食,没有陕面,山西扯面兰州拉面四川担担面湖北热干面乃至上海阳春面云南米粉广州河粉都行,凑合一顿,聊胜于无。没有面食,任是鱿鱼海参麟肝凤髓于我都是多余。那样,两小时的饭局就完全成了陪客。看着大家觥筹交错你推我让,开始尽可能保持应有的礼貌,时间长了,难免显出落寞、无聊和不甚耐烦,让主人扫兴,难堪。当是时也,老伴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悄声提醒,瞧那点出息,回去泡一碗不得了。还别说,就我这点“出息” ,在同事和朋友圈里尽人皆知,因此每次出差,都会有人向招待方特地提醒。万一没人关照,只好自己在意识到宴席行将结束时示意服务员到跟前来,以耳语的方式,问还有没有片儿汤什么的。

今年金秋十月,正蟹肥菊黄时节,应友人邀请,有太仓、吴中、浦江、松阳之行。因不带公务,日程相对宽松。微风细雨中一路走来,那青山隐隐水迢迢的寥廓,江雨霏霏江草齐的氤氲,水村山郭酒旗风的淳朴,丰年留客足鸡豚的真诚,都令我对锦绣江南的秀丽、富饶,江南人家的踏实、勤快,江南生活的从容、精致,有了近距离的接触和体会。而在松阳老街吃过的一碗肥肠浇面,尤其使我对“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的感叹有了真切的体认。

老街在县城西屏镇中心。从北头朝天门到松阴溪畔的南门码头,长约两公里。街道铺以粗砺的条石,临街多为前店后院或上宅下店的木结构楼房,年深日久,外观已显出风侵雨蚀的苍老与陈旧,唯神情愈感安谧祥和。难得的是,那些曾经与我们这代人生活息息相关,却早就淡出记忆的打铁店、钉秤店、剃头店、裁缝店、草药店、豆腐店、配锁店、锡箔店、白铁制品店等等,在这里仍然传承有序地保留着,开张着,经营着,不是为招徕游客“营造”的市井风情,没有你争我抢的恶俗喧嚣。走进铺子,买与不买,店家都很和蔼。百问不厌,百挑不烦。真不二价,童叟无欺。一切朴朴实实,自自然然。诚信友好的交易,传递着农耕时期商业文明的温情与暖意。问过一家字号为“缙云秤店”的店主,现在电子秤流行,这种老式杆秤还有人买吗,答说也还有,杆秤制作是一门古老的手艺,工序精细复杂,虽然电子秤可能更便宜,但一般上年纪的人还是习惯杆秤,特别是农民,进城卖个茶叶、菜蔬什么的带着方便。另一家打铁店的师傅也讲,现在农业是现代化了,但那些大型机具在松阳这样的小片地块上施展不开,山区农民需要的锄镰犁耙多数还得到店里来买。口气透着职业自信。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名副其实的、原汁原味的“老街” 。

我是同米东阳一起去逛街的。他是我新结识的朋友,三十出头,却是当地有名的文史专家,对老街的历史烂熟于心,对每一商铺的前世今生了如指掌。据他讲,西屏镇建于唐贞元年间,历来是连接瓯江与钱塘江流域的交通要道和重要商埠。现在看到的基本是明清建筑,历经战乱,留下来不容易。对这条街,目前县上没有整体改造的打算,只在维护原有风貌的前提下,对公用基础设施进行升级完善,根据店主意愿对部分房屋进行修缮。县上更注重的是老街千百年来积累沉淀下来的优秀商业文化,支持、倡导那些体现在生产经营各个环节的敬业精神和道德风尚。县委书记说过,这是老街保护的根本目的,我们不会舍本逐末,兴师动众,搞劳民伤财倒人胃口的恢复重建。

迎着馥郁的桂花香气漫步,不由得想到岁月的静好。路过的店铺里,不时有人从柜台后探起身来,向东阳礼貌地打着招呼。在正街的“同福堂中药店”月台前,米东阳特意向我介绍了药店的经营之道。药店掌柜徐昌发,出身名医世家,是我国现代著名国医时逸人的关门弟子。自1936年接手药店,便立下几条店规。一是采取记账赊药,患者病愈后一次性结账付款。二是实行单味打包,便于与药方核对,免出差错。三是患者用药后感觉药不对症,余药可原价退回。四是全天服务,诊断配药随叫随办,决不贻误医治。记账,单包,退药,全天候,为药店赢得极好声誉,也对其他商户产生积极影响。东阳说,正是这种顾客至上、诚实守信的传统,使这条老街驰誉四方,不少人宁可多跑点路,也要来这里光顾。

走走停停,进进出出,指顾间不觉已过午时,东阳好像猛然记起什么要紧事情,连忙拍拍脑门,拉我快步向南直街走去。走进街口不远,就是东阳昨晚提到的“百仙面馆” 。面馆面阔两间,迎街完全敞开,左手几张桌椅,已坐满人,桌上放着辣椒油、米醋等南方少见到的调料。右手一间为灶台及面案、碗柜等。老板娘五十开外,通身利落,见我们到来,自是格外热情,因座无虚席,紧着让先到楼上喝茶。东风忙说,无妨,无妨,你忙你的,别耽误生意。老板娘于是回过身去,刳过醒好的面团,在案上迅速擀成锅盖大的面坯,又用刀片飞快地划做若干匀称的长条,双手拾起几经扯拉,老远抛入沸腾的开水锅,捞出便是手指宽的面条。浇上荤素不等的卤汁配料,便是远近闻名的百仙面了。整个过程娴熟连贯,如一场炉火纯青的艺术表演。

为不影响操作,我提议先到外面溜达溜达。出门来我低声说,这不就是山西扯面或兰州拉面嘛。东阳说,还真不一样。这家面馆已有百年历史。最早由青田人尹百仙开办,现在这位老板兼主厨是他的外孙女,叫尹爱和,与丈夫共同打理生意。店不大,却火得不行,逢会遇集,要吃这一碗面,还须买号排队。四十多分钟后,我们再回面馆,客人已陆续离去。又等不到十分钟,老板娘便道谢不迭地将两碗热腾腾的面条端上桌来,可能知道我是老陕,碗里还放了十几个鲜辣椒,红艳艳的,让人直咽口水。但江浙人不是不吃辣椒么?尹爱和笑笑,说老先生放心吃吧,那不是辣椒,是肥肠。肥肠?怎么是红色的呢?她不无得意地回说,那是经过红曲酒糟腌制的,要说也是秘方,是我家的特色。于是夹进嘴里,味道果然不油不腻,咸淡适口,别有嚼头,加之那面条的筋道,梅干菜卤汁的清香,一碗圪堆冒尖的拉面便被我风卷残云打扫干净。毕竟十多天没吃这么可口的面条了呀。结账时,见东阳只掏了二十多块钱,以为是店家推辞不过的特惠,东风指指墙上,价目表上倒确实写着:大肠面十三元。大排面十一元。鸡蛋面七元。菠菜面五元。风味独特又货真价实,难怪人气旺盛,顾客盈门。

说实话,老街这碗让我痛快淋漓、大呼过瘾的肥肠浇面,无论哪方面讲,比之关中都不逊色。见我赞不绝口,东阳说,其实松阳人也是讲究吃面食的。像这样的面食店老街上多的是,饺子,混沌,馒头,馅饼,油条,豆浆,都有,至少十多家。他讲,松阳人吃面食,与人文历史有关。松阳处在浙西南的松古盆地,地域闭塞,又粮丰林茂,宋人沈晦称之“唯此桃花源,四塞无它虞。 ”古代北方战乱时,松阳相对安稳,不少中原名门望族“衣冠南渡” ,最后落脚在这里,从而促进了南北文化的交流融合,也使中原地区的礼仪、风俗、生活习惯得以延续和传播。许多北方人到松阳来都说没太大陌生感,原因也在这里。

没错。岂止没陌生感!且不说松阳风光旖旎的田园山水,气韵高古的旧村老屋,根脉久远的乡风民俗,单是这条气定神闲的老街,这碗经济实惠的拉面,和松阳人的博大,厚重,真诚,就足以让人流连忘返,生发几多“且认他乡作故乡”(陈寅恪语)的恍惚,眷顾,依恋了。

大家都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