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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文章1:一个人的盛宴
文/月光河
梅雨季节,雨有一阵没一阵,树木葱郁,泥土潮湿,连阳光都是湿漉漉的,天空像有沉重的心事,仿佛溢满泪水,随时都会掉下来。
这样的季节适合一个人孤单地站在窗前,看天空瞬息万变,看闪电和雷声在瞬间交会,看落叶卷起,道路倾斜,树木颤抖,看风凶狠地将我的院子肆虐得一片狼籍。万物在瞬间不能控制情绪。而我,此刻是多么安静。安静和沉默不是因为孤单,万千心语我对自己诉说。
昨夜梦中遇见另一个自己,我们对望,沉默,然后微笑着擦肩而过。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我再度转身,企图拉住你的手,你能否陪我走到地老天荒?柳树。石凳。游人。不经意的梦,不经意的相遇。你就是那位白胡子神仙,手执一柄智慧的长剑,斩俗梦于尘埃。
一些人,一些事,仿佛很早以前就注定会擦肩,会错过。我们在梦中相遇,你陪我走过的小一段路,就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你总是在不经意间向我走来,有时是清晰的声音,有时是神秘的幻影。那么短暂,那么美妙,我坐在回忆里独自品味,一切其实都是虚拟的,我愿意让自己沉溺于梦境。
寂寥的夜空,惟一的流星,一切不能留住,瞬间对视,永远的虚无。
天空抑郁了些什么样的情感?在这个季节如此激动,结满愁怨,胀满忧伤,仿佛一腔幽情,想对谁诉说,仿佛沉重的思想,欲相托知己。
我们的一生要和多少人相遇?是偶然还是必然?温馨。落寞。虚情假意。一生的景仰,沟通的愉悦,惟一的牵挂。一切不需要承诺,智者从来不需要承诺,一切转瞬即失,在这虚妄的尘世中,人是多么脆弱,我们没有能力对谁做出承诺,哪怕自己。
春天的浪漫已经远去,挂在枝头是沉甸甸的沧桑,挥之不去的幻影,欲说不能的伤怀。风吹来吹去,像那些无谓的应酬的话语,生活在这浮华尘世,眼前和耳边都是喧嚣和吵闹,安静只有内心,浮躁也是内心。相见却不相知,相知也是深井一样的寂寞,一个人的眼睛里可以看出另一个人的孤单。
有一种距离没有量度,它既遥远又在体内。你在远方,我时刻关注着你的思想,聆听你的教诲。你是人类灵魂的主宰,万物在你的眼中无处逃遁。你居住在我的体内,随着我的心跳而欢笑,随着我的血流而奔腾。一颗心与另一颗心在体内交流,其实就是自己跟孤单在交流,另一个实体的人是不存在的,是自己臆想的载体,人类就是在这种不断的臆想中,制造欢乐和痛苦。
厌倦,莫名的厌倦,深深的厌倦,就像这个季节的雨,洇湿了所有的欲望。无聊的自吹自擂,粗俗的玩笑,喷天的酒气,辛辣的烟雾,肉麻的奉承,多少生命这样消耗,隐藏在喧闹背后,却是对望着的陌生,孤单是一个人的盛宴,相聚是所有人的孤单。
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注定是擦肩,是经过。同行只是偶然,分别却是必然。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也没有两片相同的天空,你的天空高高在上,我在尘埃里独自舞蹈。人类没有两颗心会注定一起到老,人一生下来便注定了孤单。可是多少人不明白孤单其实与生俱来,生命因孤单而自由而绚丽而精彩。
人类总是寻寻觅觅,以一颗孤单的心去渴求来自同类的慰藉。以一颗浮躁的心去寻求外界的安静,殊不知一切都是徒劳。
你是沉静的,你有洞悉一切的智慧,你有历尽沧桑后的澄明,你明白一切不能拥有,万物都会与我们擦肩而过,万物在对峙中变得虚无。
这样的澄明是一种境界,也是一种孤单吧?只是那种孤单却没有孤单的感觉,那样的孤单填满了苍茫。
这样长久地固执地望着你,望着你的孤单,而我在孤单的深处。
梅雨文章2:梅雨季
文/窅娘
一到夏至,梅雨便接踵而来,或缓或急没完没了。没完没了的梅雨里,鸟雀们累乏了,叫声稀落许多;蝉儿和青蛙却高兴起来,叽叽呱呱不停鼓噪,直把这初夏鼓噪成一部梅雨季大戏。
高兴的还有合欢花,花团锦簇,云霞似的缀于浓密枝叶间,热闹却不癫狂。合欢花好看却娇弱,梅雨纷飞时,落花也纷飞。撑伞或不撑伞立于树下,仰头,满树粉红;低头,满地落红,心绪便也在这俯仰之间微妙变化。
若不想徒添愁绪,便去金寨路上看广玉兰。白莲花似的花朵,任凭雨打风吹,兀自端坐于高大枝叶间,高冷且俊逸。广玉兰花开不多,三朵五朵地安静于枝头,硬是将毗邻马路的巷口那一树灿烂的紫薇,比成一个不谙世事只知憨乐的傻丫头。我站在路边观花时,一年轻母亲手牵幼女缓步而过。梅雨纷飞里,那女童竟语出惊人:“妈妈快看快看,荷花开到了树上呀!”
一语点醒观花人:是呀,梅雨季里最相宜之事,莫过于去赏荷。早有女友半月前在朋友圈里分享包河的荷,荷叶青翠田田,花枝亭亭玉立。当时看着眼馋,便也随即去了包河。夕阳下、荷池边,却是人头攒动喧闹无比,更有妇人与孩童伸手进荷池,掐几片荷叶摘几朵荷花,大煞风景。
荷本清静,每每展颜于清晨。所以,梅雨季里起个大早,避开熙攘人群去赏荷,也算是不负这荷开初夏的一片初心了。果然,梅雨纷飞的清晨,满满一池的荷就只等我一人。梅雨细,晓风微,池中荷显得格外清雅安宁。风吹叶摇,但见荷叶上亮晶晶圆润润的大小水珠来回滚动,着实有趣。雨打花颤,丝丝缕缕的淡雅清香精灵似地钻入肺腑,不知不觉便心神宁静,只觉得梅雨如织清静安好的天地间,只有池中的荷与池边的我……
毕竟是初夏,尽管荷叶接天花开正欢,那荷香却清淡得须凝神静心方嗅到。若要荷香馥郁尚待时日,得等到梅雨季结束盛夏来临。不急,好花慢慢开,荷有耐心足够,我亦有耐心足够。
最有耐心的是这或疏或密的梅雨,从古至今,如约而至飘洒千年。梅雨敲窗夜,赏读梅雨古诗词,妙趣横生。“已止还复作,泻檐声更长。苔钱添晚翠,梅子试新黄。”“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梅雨霁,暑风和,高柳乱蝉多。小园台榭远池波,鱼戏动新荷。”古人观梅雨,总比今人多一份闲适与洒脱。而今,梅雨纷飞里依旧有梅子新黄、鱼戏新荷、蝉鸣蛙闹,却又有几人能停下匆忙脚步感知呢?
当然,梅雨给我们的生活带来的不仅是诗意与美景。10年前,从江南迁居江北,心中暗喜:终于可以告别江南湿漉漉、霉烘烘的梅雨季了。人生前40余载居于江南,居所在一楼,可想而知每年梅雨季来临时,家里的潮湿与霉味。若再遇上一场“暴力梅”,院里的雨水倒灌进屋,更是恼人。相较于江南梅雨季,江北梅雨季少了许多潮霉与湿闷,梅雨的阵势也小许多,是我喜欢的样子。
可是现在,梅雨季里走在江北城市街头,却常想起江南的黄梅雨。想江南此时,青山秀水被梅雨浸染成一幅幅水墨画,空气中飘着草木清香,房前屋后栀子花开,梅子熟黄。想江南此时,小街小巷里守着竹篮里的栀子花和竹匾上的白兰花无声售卖的老妇人,她们无一例外,胸襟上别着两朵白兰花,花白头发上斜斜插着一朵栀子花。
更想起从前,每年的梅雨季回到江南老家时的情景:父亲坐在梅雨滴答的屋檐下摘菜,母亲从栀子树上摘下几朵栀子花,放在我床头柜上的一只小白碗里。梅雨或缓或急,落在老屋瓦顶上,仿佛是专为家人弹奏着岁月静好的乐曲。而今,梅雨依旧,家乡老屋院落里花开依旧,而老屋却已是人去屋空,父母亦与我天人永隔了……如今,那绵延不绝的家乡黄梅雨,只在我异乡的梦中淅淅沥沥。
梅雨入江南,梅雨入江北。此时才悟,梅雨入江南,是一场情投意合。江南是梅雨的最佳归宿;梅雨中的江南,是我终将归去的故乡。
梅雨文章3:梅雨记
文/冷冰
(一)
这一场雨真长,但再长的雨也会停下来,甚至说停就停。有一天去山中喝茶,听到蛙的声音,连绵而干净,和这雨水一样,是渐渐地漫上来的。三个人坐着不动静静交谈,等出门向外一看,白嫩的月光挂在山头近处,蛙声却稀了,若有若无,一人说,一声蛙鸣都是一滴雨,雨停了,蛙声也就停了。
我认可这种说法,总觉蛙鸣和雨水和月光有着某种内在联系。
城里是有雨水的,可是月光和蛙鸣哪里去了?
雨多的时候,大约可以做这几件事情——读书、喝茶,到菜园里摘几个黄瓜研究它的吃法。
喝茶是几个人的欢,读书是一个人的静。
(二)
读《枕草子》非常好,日本的文学的寂静、纤细、含蓄,恰如这梅雨天。书中写到:“荒废的屋子上爬满了蔓草,而蓬草又长长地丛生,月华明亮,普照其上。”这景色没什么特别,唐代诗人也有“墙头雨细垂纤草”的句子。可是当我真的看到蓬草一片一片地开着白色小花,也就明白了它的哀伤的美好,梅雨、蛙声、白花、满月,仓促的结局,其实都是岁月的美好容颜。
读汪曾祺也有趣。他写扦瓜皮的做法。
黄瓜(不太老即可)切成小段,用水果刀从外至内旋成薄条,如带成卷,剩下黄籽的瓜心不用。酱油,糖,花椒,大料,桂皮,胡椒(破粒),干红辣椒(整个),味精,料酒(不可缺)调匀。将扦好的瓜皮投入料汁,不时以筷子翻动,将瓜皮酥透料汁,腌约一小时,取出瓜皮装盘,先装中心,然后以瓜皮瓜面朝外,层层码好,如一小馒头,仍以所余料汁自“馒头”顶淋下。
读这样的文字貌似平淡如水,细品之却令人食欲大开。
(三)
梅雨天母亲园子里的黄瓜疯长,我不喜欢这样的长法,前段时间天天吃莴笋和豌豆,现在天天吃黄瓜,总有一天会吃成一个“人比黄瓜瘦”。不过黄瓜比莴笋好,实在不下厨,刨一个凉拌也可以当水果吃。有时也较起真来,研究黄瓜的吃法,油煎、蒜蓉、刀拍、腌制,有七八种吃法,反正梅雨天,闲着也是闲着。
说起菜园子,我又想起了以前,槿篱下的黄花菜沾满了雨水,每天摘一捧黄花,拿回来炒鸡蛋煮面条,那个时候,清亮的不止蛙鸣,还有雨尖,甚至沟沿边的雨蜗牛。
梅雨的江南,如蜗牛一样,是缓慢的,缓慢的光阴才有酒一般醇厚。
(四)
与去年不同,今年一大缺憾是没有遇到上好的杨梅。六七年前用高家岭摘的野生杨梅,三里街买的米酒,泡了一缸杨梅酒,现在这缸酒还剩下半瓶不到,色好看,红得像琥珀。那时候,父亲贪酒,也常去三里街买那些散装酒,我总劝他少喝酒,有一次来我家,这一罐酒刚刚泡好,他开封喝了一杯,只一杯,后来他也没得喝了,仿佛是需要某种印记,父亲走后,这酒陆续喝了些,剩下的这半瓶子酒就这么一直留着留着。
其实我前年泡的桑葚酒也很好,那天在山里,要了一盘炒嫩笋,几个人坐在山村野店里慢慢地啜,酒的味道正合外面夜的况味。这么想着,一瓶桑葚酒也就慢慢喝完了,滋味也浸透了全身的各个角落。慢慢地起身,几个人寻着花香,坐在石桥边,看着月色,月下花前的气息,似乎也有桑葚的微酸、微甜。
关于梅雨的记忆,大约只这些,此后的酒话,应该不值一提。但我还是很怀念父亲夏夜里煮的绿豆稀饭和盐炒豆子,还有硬塞给我们生吃的大蒜子。
梅雨文章4:梅雨季节
文/安武林
梅雨季节,不小心,置身于南方,真切地被湿漉漉地淋了一次。
南方的梅雨,都是在诗歌里读过的,感受到的。尤其是在大学时代,不写点不读点和梅雨有关的爱情诗忧郁诗,似乎就没有领到青春的通行证一样。
前些日子,我来到了宁波,参加一个作者的研讨会。
一下飞机,天空就阴沉沉的,好像是一个风姿绰约的妙龄女子,正皱着眉头,身体的某处不舒服一样。
朋友笑着说:“杨梅熟了,你可以吃杨梅了。”
我假装开心假装欣喜地说:“哇,太好了。”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酸溜溜的玩艺儿,虽然我是山西人,但我从来都不喜欢和酸有关的食物食品以及果实。
朋友又笑着说:“你还可以感受下南方的梅雨天气啦!”
我心微微一动。朋友的笑是暧昧的,不那么清澈的,似乎是有点恶作剧一样的笑。
回到宾馆,雨就噼哩啪啦下来了。
此后的几天,小雨,中雨,大雨,不停歇地下。像是小孩子尽情的哭闹。太阳躲在云层里,像古代的女子不下绣楼一样。
我喜欢这雨,像是久旱的禾苗。但我也惊讶,这样的天气,很容易让心发霉的。在宁波,我见到了大学同学A君。他是我在大学时代的好友之一,住我对面的宿舍。为人正直,豪爽,酷爱读书,喜欢踢足球。
现在,他供职于新闻媒体单位,是个中层干部。
大学时代,记得最清楚的一个故事是他讲给我的。他说,他在中学时代,发现女同学的凳子上有红红的一片东西,以为是红墨水撒在那里了。他好心提醒女同桌,墨水撒在那里了。谁知女同学根本不理睬他,像是没听见一样。
他气坏了,好心善意竟然遭到了冷遇。从此,他再也不理睬那个女同桌了。后来,他才知道,是女同学那个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他讲完这个故事,自己开心地大笑。笑自己的愚蠢,笑自己的无知。笑完之后,竟然羞羞答答的了。
那个时代的同学关系很单纯,男女关系很干净。
我是班里第一个结婚的同学,大龄青年么。A君不知道如何得知我结婚的消息的,就给我寄来一套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做结婚礼物。这是同学之中收到的唯一的一份礼物。我一直珍惜着,珍藏着。
A君很忙,中年人不忙才怪。人生诸多事,家里的,单位的,朋友的,而他刚刚在外出差两个月才回到宁波。尽管如此,他抽空看我,聊天,吃饭。谈往事,谈现在,谈未来。我发现,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文化人。
他说:“我们去天一阁走走。”
天一阁,我知道,那是很著名的藏书楼。喜欢藏书的人,不知道天一阁那倒是一件很诧异的的事情。不过,我一向不喜欢古籍的东西。我只敬畏,不热爱,不喜欢。
雨很大,那些树木绿的发亮。A君兴致勃勃,给我做导游。他很喜欢这地方,对天一阁的历史如数家珍一般。他很深情地说,他希望后半生在这里度过。
我心里热呼呼的,A君越来越返朴归真了,欲望越来越简单了。他说,人到中年了,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这是人生的大悲哀。尽管他的人生也不平坦,多有坎坷。像他这样正直的人,定然麻烦多多。不过,他没有倒下,相反,更坚定了。
他嘿嘿笑着说:“我很喜欢梅雨季节。一个人没事的时候,我特别喜欢到老胡同里走走。我喜欢看雨水把一切都冲刷的干干净净的,墙根儿就露出来了。那里长满了青苔,我喜欢那青苔,很有一种沧桑感,似乎,那是历史的小绿芽儿。心里欢喜,心里清净。”
我无语,听他小声地絮叨着。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怕惊动了天一阁那些睡着的古书以及那些已经安眠的爱书人的灵魂。
满眼的绿,满心的绿,这梅雨,让我的身体里长满了绿色的诗、绿色的画。
梅雨时节。我爱……
梅雨文章5:斟半盏月光,浅酌
文/慕诗翾
已是梅雨天气了。不然何以夜神守失星月,雨姑不知疲倦,施展仙力,誓要将天与地浣洗,粉尽尘埃?极是喜欢雨的。性温润如珍珠,体剔透如白玉。柔情脉脉,犹似鲛人珠。是爱到极致,恨到极致,怨到极致的无殇泪。或许此情太过厚重,我竟由爱生俱。开始怀念夜色下的月光。
月光,淑柔静好。流水潺潺,清浅娟娟。宛如鲛绡,腻而酥软。天上和人间,共沐一片银辉。辛夷坞曾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条纳塞河,它把我们的一颗心分作两边。左岸柔软,右岸冷硬;左岸感性,右岸理性;左岸住着我们的****,祈盼,挣扎和所有的爱恨嗔怒;右岸住着这个世界的规则在我们心里打下的烙印——左岸是梦境,右岸是生活。
清明的月色,照在左岸,适合雕琢回忆。尽管风云流散,物已非物,人已非人。左岸的一席之地,始终是留着的,给那最初萌动爱意的永恒少年。
年少不羁,心向江湖。我傲然一笑,淡淡转身,却被一双沉静睿智的眸子俘虏。不是没有道理,世事总是如此。在你飞马轻骑,快意人生时突横一条弱水于前,让你临岸勒马,望水兴叹。何况那是对墨色剪瞳,冷凝了人世的浮躁戾气。我的惊涛骇浪在你眼中沉淀为一汪波澜不惊的碧水。毫无疑问的,这是注定的因缘。
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不多,一天不少。这段不长不短的日子,我的低眉沉吟,回眸追忆,似乎早已习惯了你无处不在的气息。从不曾,更不敢去想象离了那双了然澄明的日子,我是如此依赖。仿佛冥冥中有一只手,牵引我走向你。心神落处,亲切的熟稔与温暖瞬间渡过左胸。唯一的一次,我感谢命运,没有安排擦肩而过的结局,真是幸福。
那年五月,我踏一帘月色叩响你的门扉。苍茫夜色下,显得寂寥而突兀。这串零落的叩门声,宛若一句暗语。你的门,缓缓开启了一段不生不灭的爱恋。
屋内,安静如斯。没有灯火照明,只一掬饱满润泽的月光,清淡柔和。迷蒙中,不见你身形,只有宁定的呼吸和一双深湛的眼。可我知道,你就在那里,端凝而坐,等待我开口。
那一夜,你携我飘落屋顶。仰望天空,看浮云变幻,参商相望。你说,墨色是你生命的底色,也是你今生的慰藉。可你不知,它已成为我这段年华倾心的颜色。因为你,我爱上你所爱的一切。那一夜,我靠在你的肩膀睡着了,一梦天明。那一夜,你确定我的身份,从此我走进你的生命。
时光机一点一点走失,甜与苦伴多少个日升月落。窗外枫红遍野,飞雪漫天,直至来年梨白结纯果。你说,该分手的时候了。滢,你是我的意外,你的到来让我再难淡漠。生命之路有多条,但我须选择最近的一条。对不起,不要等我。我笑着说,好。前面的十字路口,我们潇洒转身。你向右转,走向生活;我向左走,囚禁梦境。
曾经那样多的点点滴滴,那样浓的情深意切。如今,怎样再去细说从头?人生终归是一场盛席。当杯冷酒残曲终人散时,你我仍要挥手作别。无论谁先离开,都将带走一朵云彩,一片晚霞。剩下另一份,留于对方。我不曾怨你,你所选择的我尊重。只是,我将以一生来铭记这段逸墨流香的岁月,而你,是岁月谱章里的一曲清箫。
他日,若再相逢,我愿为你亲手斟上半盏月光,浅酌五月夜的初恋。
梅雨文章6:晒酱
文/王富强
梅雨季节,处处出霉,正是做酱的好时候。母亲沿袭传统的制酱方法,将简单的食材酿制成一种独特的调味品。
从去年收获的黄豆中挑选十来斤,筛出杂质,洗去灰尘,浸泡水煮。等豆子煮熟时,掺上小麦粉和成团,做成一块块的黄豆粑,冷却后切成条形状,用簸箕晾在家中暗黑的柴房里。父亲到附近的山上去砍一种叫黄荆的草本植物盖在上面,它散发出来的清香会渗入正在发酵的粑内。经历一段细雨连绵、闷热潮湿的日子,在母亲为孩子们衣潮裤湿而发愁时,在孩子们嬉戏打闹的欢笑声中,黄豆粑长满了一层厚厚的黄色绒毛。我偶尔走进柴房发现这些毛茸茸的东西时,便心生惊讶和疑惑:还能吃吗?
等到雨过天晴,母亲把长毛的黄豆粑铲到洗得光亮的酱钵里,兑上冷却的盐水,用手搓揉成泥糊状,便开始晒酱的漫长日程。做好的酱放在哪里晒很重要,院子里、屋顶上都不是晒酱的好地方,遇到刮风时会有灰尘和树叶掉落。一般人家都选择在菜园里,周边没有树木、光线好、日晒时间长。父亲在地上打牢三根粗木桩,做成三角形的支架,把酱钵稳稳当当地放在上面。
每天早晨,母亲都要去菜地进行一番生产劳作,顺便把酱钵均匀地搅拌一次。虽然好酱是晒出来的,但少不了人力的付出。夏季天气多变,时而乌云密布,大雨倾盆;时而晴空万里,烈日炎炎。每次下雨前,一定要记着盖酱,千万不能被雨淋湿,这直接影响到酱的味道和质量。
等到白露时节,酱的颜色由黄变黑,水分全部蒸发,一股浓郁的酱香慢慢向外散发出来,晒酱算是大功告成。母亲找出一个陶制的大坛子,把酱贮存密封放好,这是全家一年的佐料。甚至在蔬菜缺乏的时候,酱也是一道下饭的菜:盛上一碗酱、加点红辣椒放在柴锅里蒸煮,又香又辣,顿时让人食欲大增。如果今天的餐桌上能摆这样一碗农家餐,那肯定是一道精美的特色佳肴。
现在农村晒酱的人越来越少,大家都怕经历酿制过程的繁琐与辛劳。于是,家家户户的厨房里都选择了价廉物美的瓶装酱油,但与那种黑糊糊的农家酱相比,无论是口感还是味道都相差甚远。因为晒出来的酱里浓缩着日月的精华、蕴藏着乡村的气息、浸染着父母的汗水。
晒出一钵好酱,既是平凡岁月的调剂,又是幸福生活的享受。
梅雨文章7:2016年的梅雨
文/王毅
大学时代爱鼓捣诗歌,有关梅雨的意象经常出现在我的诗行中,一位诗友出版的诗集《梅雨季节》,迷乱了许多青涩的心灵。那是充盈着幽怨、寂寞、别离、思念的浪漫时空,风追逐风,雨挨着雨,小树林的一幅水墨画,小巷里的一把油纸伞,黄昏中的默默守望,静夜里的雨打芭蕉。那些跳跃的意象,都融汇成梅雨季节的模糊镜头,串联成青春诗歌的点滴碎片。
许久以来,尽管生活的重负让我不再写诗,但绿色的梅雨季节,总是和失魂落魄的爱情纠缠在一起。突然间,季节,彻底颠覆了我固有的想象。
春天尚未过去,有关应对梅雨季节的各类预测、警示就潮涌而来。水利气象等专家们的业内分析,各类媒体关于雨季来袭的渲染,各地防灾减灾的应急预案等等,无不昭示着危险与灾难的步步逼近。
“狼”果然来了。入梅之后,潮湿的雨季消弭了酷暑的溽热,洗涤出树木的葱绿,而雨量的过度集中和旷日持久,远远超出了人们的意料。大江、洪湖、河流、沟渠,到处是满满的水,漫过堤坡,漫过田埂,漫过门槛,漫过了焦虑的心房。
人水之战,惊心动魄。长江大堤上,洪湖围堤上,久违的哨棚树起来,鲜红的旗帜飘起来,军人的迷彩服在流动,村庄的精壮劳力上了前线,干部们打起了赤脚,堤上堆满了编织袋。暴雨倾泄而下,洪水滚滚而来,堤防频频告急,内垸险情不断,九八抗洪的画面重现在江汉平原。
白水茫茫,泛滥成灾。紧急调度中,许多乡村的泵站被迫停机,眼睁睁看着丰收在望的稻田鱼池沉没,农民的心里在流血。洪湖沿岸部分民垸被指定分洪,大批群众紧急转移到临时安置的学校教室里。长江对岸的华容某垸溃口,“卡车敢死队”一波波冲向大堤的创口。
城市排水系统超负荷运行,导致路面严重积水,众多车辆在马路上熄火,“买房买车,还要买船”成为网民的嘲弄。武汉南湖大面积受淹,飙升的房价急剧下跌,江夏区的重灾区群众吃上了政府的“灾饭”,而市郊的一面围墙顷刻倒塌,掩埋了8个鲜活的生命。山体滑坡、泥石流、湖区崩岸、围堤决口等灾难新闻,更是充斥媒体。
一个个抗洪英雄倒在了抢险一线,有的溺水而亡,有的触电重伤,有的巡堤中摔残,甚至有的被毒蛇咬伤。
而暴雨伴着雷电,依然步履匆匆,天气时晴时雨,雨势时急时缓,希望与失望交织。那雨,下得天地昏暗,下得揪心发慌,下得时空发了霉。
梅雨季节,不再是浪漫的诗章,不再是爱情的容器,不再是歌舞的背景。梅雨的面目变得狰狞,梅雨的声音令人恐惧,梅雨的野蛮威慑天地。梅雨,让江湖暴躁,让土地蛮荒,让生命惊悸。面对梅雨,人类显得渺小、脆弱和无奈。
诗情,总被雨打风吹去。穿行在梅雨季节,我无法再融化成一滴雨,助纣为虐,也不愿化作一阵风,为雨伴舞,宁可变成镇水的怪兽,亦或炽热的太阳。
2016年的梅雨,一个季节的悲情记录,一些城市与村庄的伤痛记忆,一群失亲者的难愈疤痕。
梅雨文章8:梅雨轻扬忆箫声
文/沁香一瓣
梅雨季节的江南似乎是有点儿压抑的感觉。空气和四周显得潮湿、灰暗,心里总觉得有点不爽。如果不注意防潮,家里不仅衣物要发霉,而且其他的东西一不小心也会发霉长菌,而且做什么事都打不起精神来,生活中的许多人把这江南的梅雨季节称作为“霉雨”季节。
然而,生活中的我却十分喜爱这个雨季,尤其是喜欢坐在小窗口的阳台旁边,泡一杯新茶,开着收录机播放一曲江南丝竹,悠悠音乐声响起,那浑厚宏亮婉转的箫声会穿越时空,传来一阵阵回声,顿时会让人有一种舒适的感觉。特别是当下小雨的夜晚,靠在雨夜的窗口听雨,在朦胧的气氛中欣赏箫的《春江花月夜》,听那飘落在窗外玻璃上的轻盈的雨声融合一起,犹如在和轻雨伴奏一般,幽幽的,十分有味。
江南地区的丝竹共有八大曲。记得在小学读书时,学校不远小镇的茶馆里,常会有人请来一些戏班子搭台唱戏,他们各显神通,有说滑稽和摆弄乐器的,有说大书和讲故事的。其中江南丝竹中的《梅花三弄》、《熏风曲》、《行街》、《四合如意》、《云庆》、《欢乐歌》、《慢六板》、《慢三六》等,受到小镇上的人们喜爱,就连我们读书的小学生也会爬在窗口上去欣赏,常常忘了上课的钟声。
江南丝竹主要是由二胡、扬琴、琵琶、三弦、秦琴、笛、箫等丝竹类乐器组成。喝茶中的丝竹爱好者很多,每场节目只要凑满几角钱,就可从中任意选一曲,请台上的演奏者表演。艺人们大多是从城里来的,她们中有男有女,是自由组合成的小乐队,来去自由,个个化妆得很美和很有灵气。丝竹在当时的农村十分流行,演奏的艺人所演奏的丝竹乐风格显得典雅华丽,场面气氛热烈。其中大多以二胡、笛、箫为主,丝竹是江南民间风俗的音乐,是真宗的国内民间传承艺术。
初夏的梅雨季节,农村里插好稻秧后大多要休息几天的,人们就会结伴到小镇上走走,喜欢喝茶的就到茶馆喝茶,不喜欢喝茶的就扑在窗口,凡喜欢听乐的也舍得出三分五分的。别看这三到五分,在六七十年代的农村已经是一笔难以舍得的费用,那时一个农民每天只争三角几分,所以大家看一次演出也不容易。
艺人们一旦收到了钱,就会在领头的统一指挥下开奏。既有合奏,又有独奏。雨中听箫是十分和谐的,在艺人手指的起起落落中会飘散出悠扬的乐曲来。低沉的箫声和着迷蒙的梅雨,那古典而幽雅的风格似乎独领风骚箫的空灵和清韵让人听了赞叹不已。
喜欢听箫声一遍又一遍在婉转的流韵中奏乐,我的眼前仿佛出现盛唐的舞女在皇帝妃子面前翩翩起舞,箫声从古典的指端流淌出来,似细雨绵绵,仿佛是从商周一直吹到如今,这是一种低沉的声音,对于心灵有过伤痕的人来说恐怕就是最大的安慰了。我常常在想,这一根十分平常的竹管,怎么有如此大的能量?这是一种什么样的音符呢?
记得当年学校里来了一位音乐教师是女的,是从城里下来的,长得浓眉大眼,她除了有一副金嗓子外,还喜爱江南丝竹,她的宿舍里放着好几种竹管乐器,她最喜欢吹箫,一吹时就全神贯注,像是古代画片中的仕女一样十分有趣。
在我们好奇的眼神中,陪伴我的第一支箫就是由她陪着我和其他同学来到学校对面的地摊上买的,那时每支箫只有几角钱,看上去虽然简陋,但却是用紫竹做的,能奏出动听的声音。那时的我们闲暇除了奔奔跑跑外,看小人书的机会也极少,所以平时只能玩玩麦笛和芦笛。后来,在音乐老师带领下,玩吹箫也就成为了我们的唯一。听音乐老师介绍:箫源于远古时期的骨哨,我国在考古时发掘最早的乐器是新石器时期河南省舞阳县的贾湖骨笛,距今有八千多年的历史。骨笛开始是五孔,后来由五孔发展到八孔。历史上亦称为笛,唐以后方专指竖吹之笛。原称“洞箫”,现代简称“箫”。洞箫为次中音乐器,音区比笛低,音域与笛子相似。我们在老师的指导下边玩边学,慢慢地开始了识谱和摸索如何吹。在当时吹箫的五六人中,唯我是男孩。每天一放学,我们就到音乐老师的小房间学吹,刮风下雨无阻。后来慢慢地就能够吹出流畅的《彩云追月》、《关山月》、《长城谣》、《茉莉花》、《西湖春》、《苏武牧羊》这样的曲子了,老师听了说:不错,男孩其实能够吹好箫。以后的日子里,在她的鼓励下,每到课余饭后,奏一曲箫就成了我们最惬意的放松,同学们也经常凑上来一起助兴,有时候我们俨然是一副上台演出的架式。
梅雨的季节,喜欢一个人坐在窗口,迎着窗外微微送来的风吹奏,这样的箫声,飘过细雨濛濛的村庄,会是那样的诱人。那时,有村里的小孩喜欢听这声音,常常赤着脚和着泥巴走来,他们不怕霏霏细雨淋湿了衣服,悄悄地躲在我家的屋檐下,抬起头来听幽雅的箫声,等我发现他们时,常常是几首熟悉的曲子已经吹完。
箫声还有奇妙的回音出现。有时声音传出不久,又被前面农家的屋墙壁挡回来,那些回音重新进入我的耳朵,那幽雅的声音竟然也常常感动了自己,甚至有时会开心得落泪。后来,我们长大了,从小学考入中学,离开了可爱的音乐老师。那时中学很少,小学毕业了不是人人能上。上学每天来回要走十多里路,所以想去看望音乐老师的机会都没有,除了写封信外没有电话相通。又后来的日子,听村里同学说,音乐老师调出了中心校,去了一所很远的村校去当校长了。她在哪所村校?她一定还在吹她喜欢的箫。我们几个小徒儿约好,准备找个机会去看望她。
那是初二年级时的一个梅雨天,我们几位中学生被推荐参加了地区的乐器比赛。经过几场激烈的竞争,我们的演奏意外地获得了地区第一名。傍晚,当我们几个参赛的同学从县城回家下车时,天忽然下起雨来了,我们没打伞,而从车站到家还得走七八里路,但我们不怕,冒雨一路笑跑着抄近路奔,气喘吁吁地在一个小村落避雨。
缠绵的夜雨渐渐大了起来,天空是一片灰蒙,没有明灯的乡村似乎是黯然失色,四周浸在一片朦朦胧胧之中。在这样深沉的夜色里,我们一脚高一脚底地走近了一所靠村边的简陋学校。突然,一阵“呜呜”的声音划破寂静的夜空,那声音由远而近,在我们的耳畔低低回旋着、弥漫着。这是箫声?箫声在婆娑的雨声中尤为低沉,仿佛倾诉的是一个游子此时的心情,慢慢地浸入我们的周身。
我想,这样的夜晚,谁在为我们在吹奏一支幸福的夜归曲,这箫声似乎是很熟悉,我眼前分明看到一个浓眉大眼的俊俏女子,正神情安然,全神贯注地用她那纤纤的手指在箫上轻舞。靠在檐下的我们静静地听着这美妙的天赖之声,就像当年在她宿舍听她演奏穿越我们心灵的乐曲一样。是的,这是她在吹奏。
在雨中,箫声透过雨丝,但黄梅的雨却裏满了我们的全身。当我们赤着脚踩着泥泞的路再靠近一幢红瓦的屋檐窗旁时,我看到了窗口一个熟悉的背影,她正专注而沉醉地演奏着一曲熟悉的《春江花月夜》。我们又一次被感染了,赶忙走近,正想大声喊一声:“老师,我们来看您了”!但我们没有,却是静悄悄地久久驻足,不敢发出半点声响,思绪随着箫声飘散开。瞬间,我们的灵魂似乎都得到了一种特别的抚慰,这演奏者就是我小学时的音乐老师。听同学说过:教我们箫的女老师被调到很远的乡校去当校长了,我开始没信。现在看到这人影,听到这箫声,我信服了。我站着没走,想敲门走进去叫一声老师好,想告诉她我们的比赛已经获奖,但又怕脚上的泥弄脏了她的小房间,我们想了好长时间,最终还是没有敲门。
箫声悠悠扬扬,那声音似乎在问我们:今天的你们可好?是啊,是老师把我们领进了音乐的大门,当年要不是你手把手的教,我们不会有这样的机会登上地区的舞台。那一刻,我忽然醉了。我的耳畔响起了音乐老师的话:箫的意境是笛子无法比拟的,如果把笛声比作有气派的皇家园林,那么箫声就是优雅精致的江南园林。笛子的高亢激扬,箫的低调婉转,两者形成了明显的对比。听箫,能是更多地涉及人的修身养心……
是的,因为有了梅雨,才滋润出江南丝竹的韵味,因为有了丝竹,才有箫声在雨夜的婉约和灵动。在这样的雨夜里,箫声悠悠,似那生命之河流不停地在胸中涌动。透过那箫声,我仿佛听见了自己新村中一条圆湖迎风吹起的细微涛声,它们映着那龙舟上,和着点点灯火,就像散文诗一样的美丽……
那一刻,我终于关了收录机,从皮包里取出那支陈旧的抚满了手印的箫,慢慢地贴在嘴唇上开始吹一曲《春江花月夜》。箫声悠扬,梅雨轻扬,我的眼前似乎又看到了我小学时的音乐老师。
梅雨文章9:梅雨落成灾
文/赵柒斤
清晨起床发现,下了整整一夜的大雨毫不知疲倦,依旧不依不饶地缠着窗户,大有不击碎玻璃势不罢休的任性,震得玻璃“啪啪”直响。我站在窗前,凝视着窗外疯狂的梅雨,任由它载着缕缕思绪,感到了今年梅雨的变态。
以往,面对多情且无规则的梅雨,江南人更多的是无奈。贺铸《青玉案》写道:“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赵师秀更是吟出:“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看得出,宋代两位文人的一词一诗不仅反映出梅雨带来的身体不适和心理上的不爽,也抒发了被濡湿的愁与湿润的闲。
家乡是一个典型的丘林山村,从小就领教了梅雨的执着与滥情。起于夏季的黄梅雨,总饱含着一种持之以恒的强大毅力,几十天时间,不分昼夜、断断续续、不知疲倦地在窗外上场和下场,不停地洗刷我生活的这座繁忙的小山村,也不断给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制造无尽的烦恼。
梅雨极像耐哭又顽皮的孩子,说来就来,没一点征兆,且有时一疯起来淅淅沥沥地下个五六天,不间断、不停歇,住在平房或底层,不仅晒在外面的衣服、谷物易被淋湿,田地里的杂草除之不尽,连家中衣被也被“传染”湿气,甚至连墙壁都湿了大半截,橱柜里是霉气扑鼻,水泥地板会渗着水珠,盖在身上的被子都有些黏,实在叫人不舒服,人坐在家里确实惆怅不已;有时出门忘带雨具,往往就要沐浴一场甚至几场不期而遇的梅雨,浑身上下遭她“亲吻”,湿湿的、糊糊的、粘粘的,真有一种说不出的烦恼。因此,老乡们都很讨厌梅雨。长大后我才知道,老天爷确实难做,雨下多了就成灾,令人生厌;雨下少了或不下,做成了“火梅”,庄稼难成长甚至干枯,环境污染会加重,同样叫人难受。
身为江南人,面对无法逃避的黄梅天,只得换种思维感受梅雨:推窗观梅雨,能感受她的执着、多情与浪漫。雨丝飘飞,窗前小区公园里的花草和那些高高低低的树木得到滋润,玉兰的叶片似乎更加浓绿、含情脉脉、动人心魄,清亮的香樟树叶顿时充满了生机和张力,恰似一幅五彩斑斓的重彩油画,令人心情舒畅。那一丝丝、一簇簇五颜六色的花草,经过梅雨的漂洗,映衬成一道美丽的风景,艳得让人心颤。以往,窗前听梅雨也是一种不错的享受。绿豆般大小的阵雨,宛如“细声巧作蝇触纸”,容易被外界的声响所覆盖;“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的中雨,会让整个世界暂时只剩下哗哗一片,顿感这是一种无所谓远近和隐显的心灵牵挂。唐诗里“梅雨”的飘逸、宋词中“梅雨”的缱绻,似乎就是一曲天籁之音尚未终弦,令鲜活的生命律动。
然而,今年的梅雨似乎变态,每天都是雨流如注、肆意疯狂,引发的洪水像猛兽一样淹没了庄稼、吞噬着生命,肆虐的洪水还乐此不疲地在街道、村庄、田园等玩着残酷的游戏,让人的生命、财产浮沉其间。不过,我始终觉得,变态的梅雨和特大洪灾告诉我们,灾难和人类的历史如影随行,只有正视灾难,不屈不挠,才能创造充满希望的美好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