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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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饿文章1:饥饿的春天

文/九满

春天是从饥饿开始的。也许这是一个嘲笑,既是对春天的,也是对那个时代的。

春节过后,准确一点应该是元宵过后,农家的存粮吃得差不多了,早稻还未播种。饥饿就像幽灵一般,悄悄地溜进村庄,走进年味还没走远的一家一户的宅子里,让农家陷入青黄不接的苦难。更要命的是白天越来越长,白天长就意味着清醒的时间长,挨饿的时间就长。

一九六三年的那个春天,国家刚刚度过“三年困难”时期,农家的生活还十分艰难,不识时务的我,竟蹦蹦跳跳地来到这个世界。由于母亲没有一顿能够吃饱,这位高龄的母亲自然没有多少乳汁来喂养我,所以,很多的时候,我都是在饥饿之中度过。让我从娘肚里一蹦出来,就扎扎实实地感受那饥饿的春天。

几乎整个春天,我们都只得靠青菜、蚕豆、红薯度日。烧糊的锅巴,添上几碗茶水,加工成稀粥,就是我们难得的美味。红薯、蚕豆,现在偶尔尝尝,感觉味道还不错,甚至味道好的比米饭还要好吃很多倍。可那时候,把它们掺和在米里一起煮,开饭的时候,红薯、蚕豆上面只是粘着几粒米饭而已,一落肚,便在胃里膨胀,给人一种饱腹感,吃多了,胃里便会冒酸水,异常难受。

母亲似乎没有任何食欲,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对哪一种食物有特别的欲望,她总是默默的先尽我们享用,剩下的食物,她随便吃一点。每次吃饭,母亲总是把好一点的饭菜留给我们。有时候,晚餐就是喝点粥,不够分配,母亲自己只好喝点锅巴糊充饥。我常听母亲说:“要是有饭吃,就是没有菜,光米饭也能吃两碗。”二姐曾告诉我:母亲太苦了,她也得有营养,不然身体垮了,全家人都得喝西北风。母亲知道后把我拉进怀里,含着泪说:“九满,你们小,正是长身子骨的时候,吃好一点长身体,你们得好好成长。”

饥饿的春天,难得打一回牙祭。只有在生日这天,母亲也许会给我几枚带着她体温的硬币,让我去集市饱饱口福。所以,一进入农历三月,我就一天天地数着日子,盼望生日那天快快到来。因此,生日便成了我儿时最美的期盼,那种渴望,那种期待,绝不亚于现代都市人对春天的企盼。

一九七一年春天,我好不容易熬到生日这天,一起床便提醒母亲:“妈妈,今天是我的生日!”然而,等待我的不是硬币,甚至连米饭都没有,而是一锅煮熟的蚕豆。饥肠辘辘的我,夹了几颗蚕豆含在嘴里咀嚼,试图把嚼碎了的蚕豆咽下去,却干呕了一阵,吐出几口酸水,眼前发黑,虚弱的坐在门槛上喘息。之后,背着书包上学去了。母亲看着儿子瘦弱的背影,母爱在她的心里燃烧,她便去找邻居借了半碗米饭,托小伙伴带去学校给我。当我拿到那碗饭的时候,热泪从我的眼眶中滚出,嘴唇不停地痉挛着,每吃一勺饭我就滚出一串泪珠。感觉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饭的清香,多香的饭啊!唉!这才是世界上最美的味道,更是饥肠辘辘的胃里急需的味道。

在那些漫漫长夜里,蚊子在阴暗处纵情狂欢,公蚊子们让所有的母蚊子都怀上了超出常量的胎儿。它们凄凉激越的呜叫声,扰得人心神不宁。饥饿的乌鸦在人们头上低飞,观察,它们不愉快的叫声,宛如寡妇含义模糊的抽泣,助长了老百姓的饥饿心理。

那时候,整个春天,我们就一件事:填饱肚子。所以,每天想的就是食物和如何才能搞到食物,几个小屁孩,就像一群饥饿的野狗,成天在村子里嗅来嗅去,寻找可以果腹的食物。许多在今天看来根本不能入口的东西,在当时却是我们的美味佳肴,久而久之,让我们练就了一口锋利的牙齿,世界上大概没有我们咬不动的食物。

几度春花开,几度夕阳红,我却粘在地上不肯往上长,按遗传我应该是中等身材的男孩,可是,这一遗传基因被营养不良彻底地熄灭了,我甚至觉得自己的脑子也饿坏了。这引起了家人的恐慌:莫非是个小矮人!好在基因的不屈不挠,最终还是把我的海拔推高到162厘米。

春天是一个怎样的季节?白居易说“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在诗人的世界里,春天是一个黄莺燕子们争抢栖息地的季节。对于在那个年代走过来的我来说,让我刻骨铭心的是:春天是一个牲畜与人争抢食物的季节。刚刚从地里挖回来的芋头,或是在土里才长到半尺高的青菜,人要吃,猪要吃,鸡鸭也要吃。我甚至驱赶鸡鸭,不让它们吃,希望从它们嘴里抢些食物来充饥。六岁那年,我就因与猪争抢萝卜而被它咬伤,看着儿子流血的肚皮,母亲忍不住打了饥得“哦哦叫”的猪几棍。但我发现母亲眼角有少许的泪花,这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中年妇女的泪,直到现在,我都无法知道母亲是在心痛猪还是她的儿子。

长期的饥饿,使我从小就懂得食物对于人类是多么的重要,所以,我对现代人赏油菜花、桃花、梨花之类的事情非常不解,我对春天的感觉是“桃花开,梨花败,一日三餐不得夜”的那种忍饥挨饿。把春天描绘成莺歌燕舞、风和日丽,抑或发出“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之类的感慨,统统都是在填饱肚子之后才有的事情。不然,那田埂上、水车旁、灶台边哭着闹着要吃要喝的小矮人,怎么能够走到今天!

饥饿文章2:老孔家面馆

文/李伟

肚里饥饿,咽口水,想吃饭。这时候恨不得催促老孔的老婆大碗捞面,浇上臊子,再来一枚煎蛋。然后把剥好的蒜瓣丢进碗里,用筷子搅拌均匀,“吸溜吸溜”,大快朵颐。

老孔是关中人,在我们这边开面馆已有二十多年。前十年,咱没吃过他家的面,后十年,每逢上班,几乎每天下午都要来一碗老孔家臊子面。老孔也做油泼面,“哧溜,滋”,把滚烫的油浇在白花花的面上,面上有红汪汪的辣椒面儿缠着几条青菜,再煎蛋两枚,也是一道让我流口水的美食。无奈咱上班时间长,这种纯素食不能支撑我的胃捱到下班,所以,我还是喜欢选择吃他家的臊子面,还得七两管饱。

我喜欢吃宽面,看着大气,分量足。关键是面有嚼头。每次去他家都得吼一声,“七两,宽面,一枚煎蛋。”否则老孔这家伙健忘,又给我扯细面。不过他老婆人细发,一见我去吃面,都会主动交代老孔,“扯宽面。”

臊子面,顾名思义,臊子加面。因此炒臊子很重要。臊子意即浇在面上的浇头。臊子面全靠臊子调味。我观察了下,老孔老婆炒臊子,不外乎下面几样材料:葱姜蒜,西红柿丁,豆腐丁,青椒丝,肉,花椒,酱油,盐。到底是细发的女人,每个人的臊子都是单炒,炒好后直接浇碗里。这也是他家最独特的一点。不像人员流动多的地方,那些面馆里的臊子都是提前做好储存锅里,当然也就没有现炒的新香味。

尽管老孔家的臊子面食材简单,但对于我,不异乎美味。其实美味不美味,更取决于你的饥饿程度。假如哪天我被投放到荒山野林,哪怕捡起一粒松鼠未吃完丢弃的橡子,那也不啻于美味。不过我刚刚又饱食臊子面七两,这时候,你在我眼前堆一桌美味珍馐,我也不会眼馋。

可能别人会觉得我吃的不过是果腹之餐,“老孔家面馆”也不过是大众的众到尘埃里的一小面馆,甚至连个门匾牌号都没有。这“老孔家面馆”,还是我写这篇文章便于描述才起的名。老孔家面馆就坐落于关庙镇东站村去往西铁局安康东站的路边。不管天晴下雨,腊月酷暑,都会风雨无阻的开张。只是到了大年三十,他们才会歇业回老家。

通过每天的吃,我总结出,美食即心境的体现。今儿下午五点左右,看老孔,又在哼着小曲剁葱,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他的老婆专心致志的炒臊子,煎鸡蛋,忙得不亦乐乎。于是,我也心情大好,抄起木筷,夹起面条直往嘴巴里塞。腮帮鼓囊囊,肚儿滚滚圆,喝口热面汤,摸摸知足的胃。久久地,老孔面馆的油烟味还在我的身上徜徉仿佛阳光的味道,我嗅一嗅,遂起身离去。

饥饿文章3:超市中的书籍

文/陈祥胜

“我扑在书上,就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大文豪高尔基的这句名言,写出了读书人的心态,把人们对书这个精神食粮的需求,与对柴米油盐糖酱的物质生活的需求,做了生动巧妙的比喻。在当今社会,书籍如同面包这个概念,在超市中也有了体现。

要是你逛超市时留意观察的话,就可发现,超市的货架上,也有书籍出售。

赤坎立交桥处某超市的3楼的入口处,有“湛江市‘菜篮子’工程平价商店”的指示牌,进入后,又有一个指示牌,标识“书籍/床上用品/鞋”等三行字。这个标示似乎提示顾客,这里出售的图书,是“菜篮子”的一个品种。

这家超市内,摆设书籍的货架,有好几百平米,场地宽敞,光线明亮。这里摆设的书架与文具、体育用品相邻,融为一体,舒适醒目。从占据的场地可知,书籍是超市的重要商品。

该超市书籍的分类有:经营社科、故事/哲理、心理哲学、 畅销书排行榜等。“省心价”牌子下,还有少儿图书、生活百科、文体教育、新书速递等几种分类。从这个分类可看出,图片的种类并不多,以传统和新潮两方面为主打。“省心价”牌子下摆卖的图书,最具特色。一些国学精品和具有传统启蒙教材性质的书,内容虽不同,但版式相似,价格相同,一律是29.8元/本,还可打折,折头还不小,只收24.9元/本。《红楼梦》《水浒传》等四大名着,全一卷式的,都是这个价。

在赤坎南桥附近的另一家超市,摆卖的书籍与这家超市相似,同样是在3楼,是超市的最高楼。只不过,货架上没有“书籍”的标识,归入了“文具”的专区。这家超市还有一个特色,“省心价”牌子下的图书较多,堆积在一起,不管原来价格多少,只卖19.9元/本,儿童图书更便宜,通通是10.5元/本。而且,在 “省心价”每本只卖19.9元的下方,还有一句温馨提示:图书满50元,立减10元。真个是太优惠了。

也逛了寸金桥公园附近的那家超市,及几个小一些的超市,货架上,都不设书籍专柜,超市内没有图书出售。

超市琳琅满目的商品中,有图书的倩影,逛超市购物,也可买到图书,剖析这种现象,给人几多启迪。

书籍与柴米油盐一样,在人们日常生活中须臾不可或缺,精神食粮与物质需求同样重要。超市食品丰盛,品种多样,摆设讲究,标识醒目,映射着时代潮流,商业气息十分浓郁。书籍挤身其中,也是居家过日子的采购商品之一,物质产品与精神食粮一并装进菜筐中。书籍与日常生活紧密相连。

超市的书籍,商品化的味道更浓,许多应该是统一定做的,带有鲜明的标准化痕迹。不少书籍,像是倒进了一个设置好的版式中,外观齐整,计价省事,携带方便。不同种类的图片,其个性也淹没在整齐划一的外观装帧中了。

那天提着篮子逛超市,在书籍专柜驻足浏览,一下就买了《四库全书精华》《中国文化》《世界通史》《古文观止》《四书五经》《菜根谭》《庄子》《唐诗三百首》《元曲三百首》等十多本。这些书放在篮子里提着,重沉沉的,可费用加起来,才两百来元。这些书,家里也有,且出版社更有名气,解读更权威,是贪图其便宜,再买一套收藏罢了。比较了一下,买1斤腊肠的钱,可买2本“白金版精品”书,买一瓶好些的洗发水的钱,可买3本了。

超市购书虽有特色,方便实惠,但也有缺憾。书的品种单一,只是大众化的,普及型的,有些新潮书,也是应景的。类似在候机场的图书专柜那样。包装也过于华丽,大都商品味过浓。书籍的摆放不科学。毕竟不是书店,省心价牌子下,许多书横着堆放,而几乎每本书都是大部头的,要从底下取出来看,真不容易。书的版面设计,并不体现书的特色,千册一面,页面排得过满,读着有点儿压抑,让人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书籍是重要的精神食粮,不可缺少。在超市里购书,可将书籍与柴米油盐等生活用品一并购回来,确实方便。可这里购置的书,可选择性太少。感觉上,像是吃快餐。而对书这道“美食”的需求,仅“快餐”式品尝,是远远不够的。到书店、书城购书,那才是食肆酒楼用餐,空间更大,环境舒适,可选择性多,还可丰俭由人,满足更多的美食家的需求。

饥饿文章4:饥饿草原上的天鹅

文/刘军

乌兹别克斯坦费尔干纳盆地深处,我和当地向导——卡拉卡尔帕克族猎手巴吐那生骑马进入了饥饿草原。

饥饿草原自古水量充沛,犹如群山中的水乡泽国,这儿到处绿草如茵,绿油油的好象似地上铺的褥子。绿野无限中湖沼广布,牛羊遍野,一片兴旺景象,是该国最大的天鹅栖息地。

我们站在湖边,只见波光滟潋,远接云天,那一群群的天鹅和水鸟,在天空轻歌曼舞,盘旋飞翔,姿态飘逸、潇洒。还有些则挺立在湖边,好象盛开的雪莲,又有些在湖中游弋,宛如白帆点点。

巴吐那生说:“我们这里的湖区很大,是国际候鸟南迁北徙的重要通道,是各种鸟禽最钟情的地方。其中以天鹅最名贵。”

的确,天鹅是乌兹别克斯坦境内体型最大的鸟,洁白如雪的羽衣、颀长优美的体型、从容不迫的雍容、飘飘欲仙的翱翔。

饥饿草原四周为雪山环抱,冰雪溶水和降雨形成了这里大量的沼泽草地和湖泊,真是最肥美的夏牧场啊!巴吐那生介绍:“天鹅就象兄弟姊妹一般,栖居湖区,团结相处,繁衍后代。每年气候转冷时,就成群结队飞到印度、非洲一带去过冬。等到春暖花开才飞回故土。”

南来北往的天鹅是这片大草原上的公主,它们以高贵的身姿驻留于这片蓝天碧水之间。草原上的牧民把天鹅视为“贞节之鸟”,说它象征幸福和吉祥,如果有人残害天鹅,那会惹起公愤,群众也会骂他为“凶手”。

哈萨克族视白色为纯洁、吉祥、崇高、幸福的象征。吃的奶、奶制品是白色,住的毡房是白色,羊群是白色,洁白的天鹅就被当地誉为神鸟,吉祥鸟,幸福鸟。

我问巴吐那生:“为什么你们把天鹅视为‘贞节之鸟’呢?”

他说:“鸟类中雌雄间结成终生伴侣的当属天鹅。它们不仅在繁殖期成双成对,相互恩爱,而且在其他时间也在一起觅食、休息。甚至在万里迁徙中也前后照应,从不分离。天鹅雌雄成对后,总是亲密的生活在一起,形影不离。如果它的伴侣不幸死亡,剩下的一只就不再娶嫁,有的甚至悲痛地死去。”

是啊,天鹅家庭的生长也是如此的不易,对于善良的人而言,天鹅是一种美丽的生灵。我和巴吐那生都不禁感叹:“对天鹅最好的保护,便是远远地欣赏它。”

饥饿文章5:饥饿的爱情

饥饿是我生命记忆的一部分,我无法忘记饥饿,也无法忘记饥饿中的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一)

那是我在湘潭农机学院的一段日子,年迈的爷爷奶奶好不容易把我送到这里。尽管我还只有17岁,但是家里是不可能有钱寄给我的。这突然让我意识到我已经是男子汉的年龄,我应该想办法让自己活下去。父亲早在十年前去世了,母亲也改嫁到很远的地方,看也不看我们一眼。更不幸的是我的聪慧让老少一团摇摇欲坠的家一贫如洗。家中能变卖的都卖了,还有自留山的木材和家乡月亮河畔那一片楠竹永远也不属于我们了。但是倔强的爷奶奶非让我读书不可。说什么也不愿耽误我的前程。

可是在城市的学校里,是需要很多钱才能够生活的。并不是在家乡的小土沟里。没有米,可以熬粥喝,还可以用番薯做饭。没有菜,打点清水汤,再在上面撒点油墨子,反正都可以凑饱肚子。在这里就不行了。吃饭买菜,洗衣漱口,都要用钱。我恨不得把钱掰成两半用。为了保证从食物中摄取的热量能够维持我的生命,我为自己制定了严格的饮食标准:早上一个馒头,用开水代替粥,中午不吃饭,晚上买四两饭和撒一点油花的白菜。我算了一下,馒头0.2元,四两饭0.4元,白菜0.3元,一天花费只有0.9元,还不足一元,每周末还可以买一次油炸香干或者肉皮端着和同学们一起吃。还要减少运动量,让衣服多穿几天,节约点洗衣粉,尽量买差菜,多买便宜馒头——只要不饿倒就行。

我虽然饥肠辘辘,贫苦潦倒,但我从不让同学们看出来,我拼命似的让我所以的细胞充满活力。我依然和同学们一起欢笑,依然专心致志的听讲,这时候,好象细胞的活力不是支撑我,而是我支撑着细胞。

最难熬也最轻松的时间就是中午时分,当同学们都纷纷涌向食堂,我则独自一人悄悄的离开学校,窜过农田的田埂,向碧波荡漾的木鱼湖走去,这才让细胞萎靡下来,在凉爽的秋风和灿烂的阳光下休息。

我躺在木鱼湖的堤岸上,四周没有一个人(他们都美美的聚在饭桌上)满脑子都想着与吃有关的东西。这季节该是果实成熟的时候了。香甜甜的瓜露在外头,惹得鸟儿在树枝上欢喜得跳来跳去。还有乌黑的桑湛子,嚼在嘴里又涩又甜,想着想着,一嘴的酸水便从嘴角里流了出来,我就跟”画饼充饥“故事中的蠢汉一样。

我觉得很快就要上课了,就爬起来若无其事的向学校走去,在同学们看来,我是从饱尝大自然风景中归来的。我象捱命似的捱过下午的两节课,到食堂里买了为自己规定的饭食,匆匆吃过,就跑到学校阅览室看书。那一点饭食在我肚子里很快就消化掉了,我比没吃更饿。这时候,书就是我最好的粮食,它使我忘了一切。

到晚上,我常常被饥饿闹醒。我装着上厕所,本能却趋使我走到食堂,食堂昏黄的灯还亮着,但工勤人员都休息了,我的影子暗弱,在地板上颤抖着,我惊喜的发现食堂的剩饭缸里还有一个完整的馒头。饥饿使我迅速的伸出手抓住了那个馒头,我轻轻的掂着脚象幽灵一样,溜到墙角的阴暗里。

我把馒头激动的抱在怀里,轻轻的抚摩着,有足够三两重,也不知是谁丢到饭缸里的,现在却成了我的一顿美餐。我静静的咀嚼着这个馒头,馒头有点酸了,但还是很甜,我细细的品尝着,这才不至于有啧啧声惊动人们来发现我。

这样过了一天,两天,三天……我每天深夜都要溜到食堂的饭缸旁,虽然不一定有酸馒头,但总是可以找到一点吃的,为了能吃到更多干净的食物,我跑到膳食科要求清洗一次饭缸。我的理由是,同学们都在那里吃饭,剩饭缸放久了会发霉发臭。没想到膳食科的领导批准了,并在一次学生大会上表扬了我。

日子过得很寻常又不寻常。

(二)

严峻的现实生活给我蒙上了一层虚伪的硬壳,其实在我内心深处却是苦得无法述说。就是这一层虚伪的硬壳支撑着我的生命,精神。如果有人猛的把我这层硬壳揭开,我简直没有勇气活了。

但是我的同学耶鹃却热情的闯进了我平常的生活,她有意识的表现出对我的过分关心。

一个晚自习,她指着我蓝色布衣服上的污垢对我说:“我想是你刚换的吧?你看你洗得这种水色?”我立刻被臊成一个大公鸡脸。“以后我帮你洗”耶鹃说,“我们是同学,同乡,你就别见外了!”

我没想到!脸色因激动而苍白,不争气的眼睛满是泪水,我扭过头看前面的日光灯,日光灯就象被笼上了水气,散发着模糊的光芒,我赶紧用书捂着脸,眼睛一眨,泪水就涌了出来,啊!这是我在这座陌生城市听到的第一句贴心自己的话!我轻轻地用书把眼角的泪水拭干净,露出一幅高兴的面孔:“不,太难为你了,还是我自己来洗吧,以后我认真洗就是了。”

耶鹃还想说什么,不过突然闯进几个学生部的检查纪律,她把话咽了回去。到了星期六,她真的闯进我的寝室,把我的衣服都抱了出去,寝室室友们对我惊叹不已。

我连忙解释说:“这是老乡,别大惊小怪。”

可是,耶鹃洗完衣服又跑到我的寝室里,当着所有的室友面约我:“下午,没有事,我们一起出去转转?市中心我还没去过,你一定要陪我。”

我突然没办法,饿着肚子去陪你转?我听着室友们朝我“哧哧”的笑,而她一点也不害怕,我只好说:“甭闹了,就爱起哄!”

中午,我没有去木鱼湖,而是躲在教室里写了一段日记,接着下午便来了。太阳一下子就斜到了教学楼的另一侧了。阳光在秋风里一会儿凉一会儿暖。校园的街道落满了枯黄的梧桐叶和枫叶,踩在上面软绵绵的,我也是软绵绵的。每走一步都想靠在树干上喘一口气,远处,田野里绿油油的生长着的大概是甜生生的萝卜,我的肠子突然绞了一般的痛,头上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我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在水龙头下面灌了一大口凉水,啊!多么甘洌的水啊!当我用手指拂去嘴角的水珠时,我感到太阳突然特别亮,耶鹃已经亭立在我的面前。

耶鹃似乎稍微打扮了一下,束身的白色衬衣搭配上水一样碧翠的裙子,秀颀的肩上搭着一个黑色的包,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她显然化了一点妆,脸上摸了淡淡一层“小护士”护肤霜,闻上去香香的。嘴角上添了一层浅红色的唇膏,眉毛也化得恰倒好处,一颦一笑都象柔水一样动人。

耶鹃望着我“哧哧”的笑起来,说:“走啊!”

我们先后来到了湘潭较出名的雨湖公园。传说在这里,一对农家少女为反对地主压迫,双双投湖自尽。园中有双璧无暇的贞节牌坊纪念她们。

我们踱步在公园的小道上,耶鹃一路上向我问了很多问题“你家有几口人?你在家排行老几?家中的生活好吗?父母安康吗?”等等,而我只能沉默的望着她。

她见我不出声,就改了话题:“唱只歌怎么样?你一定会唱,你说你的声音比较有磁性!”

我还是不做声。我还是第一次和异性一起散步,一方面有点拘束,一方面也是因为饿。

“拥军,你能不能唱?《青春舞曲》会唱吗?”

我心里有点烦,人家饿得受不了,哪还有心思唱歌!但她已经起了个头,还一本正经的等着我唱呢!我只好说:“我实在……”突然一阵晕眩,我靠着假山不动了。

耶鹃吓慌了:“你一定没吃饭,饿坏了,我中午在食堂没见到你!”

她说完又急忙跑到公园不远处的小卖部里,买了一袋面包和一瓶豆奶,提过来递给我,“拥军,你一定要吃!算我求你。”

我微微的睁开眼睛,我看见耶鹃两腮上挂满了泪珠。

(三)

自从那次交往以后,耶鹃就更加注意我了,她不仅跟从前一样隔三差五的给我洗衣服,而且还跑到学校档案室请求看我的档案,当她得知我没有父母,是靠年过六旬的爷爷奶奶供我读书时,她被深深的震撼了。她对我说:“我要奋不顾身的帮助你!”

我差点哭出声来。

但我只是摇头,我深深的明白自己感情和精神的防线都是很脆弱的。如果我真的一下子放纵了自己而不可收拾,那么我自己也要鄙视自己了。我狠狠的下了决心:战胜自己。

正当我准备以死一样的手段把自己的饥饿无限的拉长的时候,我万万没有想到耶鹃发现了我的秘密。

那天夜里,我跟往常一样拖着疲乏的身子悄悄的装着解手样子瞒过室友们向食堂摸去,月亮好大,我的影子被拉的好长好长。尽管我已经习以为常,但我的心始终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不小心让人发觉,我就再也没有勇气来这儿了。

我像一只猫一样蹑手蹑脚的溜到剩饭缸边,在昏暗的灯光下,仔细辨认比较干净的馒头,真倒霉,不知是哪个缺德鬼在饭缸里倒了一盆稀饭,把我的“美餐”弄得狼狈不堪,我一边心里使进的诅咒,一边急得差点掉了眼泪,不料在剩饭缸旁边发现了一个完整的馒头,几只蚊子在它身上跳舞呢!我喜出望外,把所有的屈辱都忘了,连忙把它搂在怀里。

上面粘满了灰尘,我小心翼翼的把馒头皮剥了下来,就像新生的婴儿在我手里散发着圣洁的光芒。我使劲的咬了一口,细细的咀嚼着,虽然碱有点重,但我还是觉得它很甜。

我依靠在墙角里,紧闭着眼睛,静静的享受着食物在肚子里分解成葡萄糖,或者其他的营养成分给我带来的愉快,直到一阵抽泣声把我惊醒。天哪!耶鹃正泪流满面的站在我的面前,她用手捂着小嘴,生怕自己大声起来,她唏嘘着,我只觉得天昏地转,心里绝望般的这样说:“完了,完了”一下子昏了过去。“拥军,你以后千万别这样了!”耶鹃不顾一切的扑到我的身边,用手捧着我晕眩的头,蹲下来使劲的把我按在她的怀里:“相信我吧!我谁也不会说的!”

耶鹃又轻轻的抚摩我的头,拼命的摇动我瘦削的身子我在她怀里苏醒过来,我终于不能自己,只觉得这天这地都突然昏黑起来,泪水再也禁不住的流了下来。我喃喃的乞求:“耶鹃,不要说……不要告诉别人!”

“嗯……”耶鹃呜咽着点了点头,“以后你不要这样好吗?我来帮你!”

“不——我能行!”

一个人也许会获得他人的理解,但是他也不能理解自己。我就不能理解自己。在贫苦和饥饿的挣扎中,我深深的怀疑自己是不是以人的生分而存在。我觉得自己不是人,而是一种物质。我是通过给生活一种威慑和给同学一种震撼来表现或反映出来的。

虽然那夜我再也无法睡下去,虽然那夜湿了半条毛巾,但是第二天我仍若无其事的从床上爬起来,只不过早上的馒头和白开水我是没心情吃了。我担心耶鹃会给同学们发什么倡议。但是她没那么做。她大概知道我的自尊心很强吧!她一回伤害了我,我也许一句话,我也许一句话也不会对她说的。

整个早上我都躲在学校一隅的墙角,装着呼吸新鲜空气的样子,独自一人捂着肚子仰望蔚蓝的天空和东边被朝阳染满金边的云彩。有为气功大师说:“集日月之精华,采万物之灵光,为己所用,淡去人间烟火。”我现在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不管怎么样,上课的时候,我又满面春风的出现在教室,坐在耶鹃的旁边,并冲她桀然一笑,她也朝我笑了,不过眼圈有点红。我打开课桌,一袋肉葱卷子在那里散发着热气,下面压着一张字条:“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在你身旁,相信上帝,相信缘分,相信我!耶鹃。”我的手一下子湿透了。

中午我早早的就到了木鱼湖,木鱼湖依然轻轻的泛着碧波,微风还是那样醉人。湖那边的宝塔岭的庙里香火缭绕,天籁之音喃喃的、绵绵的朝我涌来,拌着湖水的声音让我感到一种和谐。

我会乞求什么呢?……也许该让人的灵魂有一丝安静,它才会归属于我。

我的泪水干了,恹恹的睡在湖堤上,我又梦见故乡:山上的雾像纱一样被掀开了。曲折蛇行的小溪叮咚叮咚地流淌着,满头白发的奶奶正在洗猪草……张满青苔的石板上爷爷正赶着圆滚滚的水牛在犁上反田……后面长满绿油油的蚕豆和小麦田。一垄一垄的白菜和莴笋张得茁壮,还有红萝卜在土壤上面露出一节耀眼的缨子……弟弟穿着小布褂在田地里奔跑着,前面一轮火红的太阳升起来……

但我再一次睁开眼睛,太阳又一次闪闪发光。令人晕眩的目光里耶鹃正悄无声息的坐在我身边,她嘴里嚼着一根狗尾杆儿,紧锁着眉头。见我醒来,眉头又舒展开了。

“哦!你醒过来了!你是不是每天都在这里睡午觉?这里的阳光和微风都不嘛!”

我有点吃惊,身子软绵绵的懒得动,我看了她一眼没有做声。

“拥军,我知道你自尊心很强。”耶鹃突然无限感伤的说:“我求求你让我帮助你吧!”

“不!我会挺过去的!”

我轻轻的笑了笑,“你看着我站起来就足够了。”

耶鹃动情了,“不!不还是让我分担你的一点痛苦吧!”接着突然扑到我的怀里。“我不是看着你的穷,我,我是喜欢你!”

我震惊了,我觉得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我还没有思想准备,甚至从来也没有想过。我望着她玲珑秀丽的脸和清澈明亮的眼睛,我知道她是真诚的,一个人敢于向贫穷靠拢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啊!我惊慌失措的问:“耶鹃,你在说什么?再说一遍好吗?”

耶鹃,松开了我从塑料袋拿出几个包子,“拥军,我知道你还没有吃饭,这包子你就吃了吧!”

我的目光渐渐的淡了,望着耶鹃手中的白胖胖的包子我突然明白了自己一无所有,难道我要把我的痛苦和饥饿强加给我爱的人吗?我艰难的从湖堤上爬起,我很吃惊这句话是怎么说出口的:

“耶鹃,你是个好女孩,你应该有比我更加好的幸福!”

耶鹃哭了,我没有理她,而是蹒跚的朝学校走去。因为我别无选择!

饥饿文章6:饥饿的春天

文/九满

春天是从饥饿开始的。也许这是一个嘲笑,既是对春天的,也是对那个时代的。

春节过后,准确一点应该是元宵过后,农家的存粮吃得差不多了,早稻还未播种。饥饿就像幽灵一般,悄悄潜入村庄,溜进年味还没走远的一家一户的宅子里,让农家陷入青黄不接的苦难。更要命的是白天越来越长,白天长就意味着清醒的时间长,挨饿的时间就长。

一九六三年的那个春天,国家刚刚度过"三年困难"时期,农家的生活还十分艰难,不识时务的我,竟蹦着跳着地来到这个世界。由于母亲没有一餐能够吃饱,这位高龄的母亲自然没有多少乳汁来喂养我,所以,很多的时候,我都是在饥饿之中度过。让我从娘肚里一溜出来,就扎扎实实地感受那饥饿的春天。

小时候,几乎整个春天,我们都只得靠青菜、蚕豆、红薯度日。烧糊的锅巴,添上几碗茶水,加工成稀粥,就是我们难得的美味。红薯、蚕豆,现在偶尔尝尝,感觉味道还不错,甚至味道好的比米饭还要好吃很多倍。可那时候,把它们掺和在米里一起煮,开饭的时候,红薯、蚕豆上面只是粘着几粒米饭而已,一落肚,便在胃里膨胀,给人一种饱腹感,吃多了,胃里便会冒酸水,异常难受。

在我的记忆里,母亲似乎没有任何食欲,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对哪一种食物有特别的欲望,她总是默默地先尽我们享用,剩下的食物,她随便吃一点。每次吃饭,母亲总是把好一点的饭菜留给我们。有时候,晚餐就是喝点粥,不够分配,母亲自己只好喝点锅巴糊充饥。我常听母亲说:"要是有饭吃,就是没有菜,光米饭也能吃两碗。"

饥饿的春天,难得打一回牙祭。只有在生日这天,母亲才会给我几枚带着她体温的硬币,让我去集市上饱饱口福。所以,一进入农历三月,我就一天天的数着日子,盼望生日那天快快到来。因此,生日便成了我儿时最美的期盼,那种渴望,那种期待,绝不亚于现代都市人对春天的企盼。

一九七一年春天,我好不容易熬到生日这天,一起床便提醒母亲:"妈妈,今天是我的生日!"然而,等待我的不是硬币,甚至连米饭都没有,而是一锅煮熟的蚕豆。饥肠辘辘的我,夹了几颗蚕豆含在嘴里咀嚼,试图把嚼碎了的蚕豆咽下去,却干呕了一阵,吐出几口酸水,眼前发黑,虚弱的坐在门槛上喘息。之后,背着书包上学去了。母亲看着儿子瘦弱的背影,母爱在她的心里燃烧,她便去找邻居借了半碗米饭,托小伙伴带去学校给我。当我端着那碗米饭的时候,热泪从我的眼眶中滚出,嘴唇不停的痉挛,感觉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米饭的清香。多香的饭啊!我每吃一勺饭就滚出一串泪珠,唉,这才是世界上最美的味道,更是饥肠辘辘的胃里急需的味道。

那时候,整个春天,我们就一件事:填饱肚子。所以,每天想的就是食物和如何才能搞到食物,几个小屁孩,就像一群饥饿的野狗,成天在村子里嗅来嗅去,寻找可以果腹的食物。许多在今天看来根本不能入口的东西,在当时却是我们的美味,久而久之,让我练就了一口锋利的牙齿,世界上大概没有我咬不动的食物。

几度春花开,几度夕阳红,我却粘在地上不肯往上长,按遗传我应该是中等身材的男孩,可是,这一遗传基因被营养不良彻底地破坏了,我甚至觉得自己的脑子也饿坏了。这引起了家人的恐慌:莫非是个小矮人!好在基因的不屈不挠,最终还是把我的海拔推高到162厘米。

春天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季节?白居易说"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在诗人的世界里,春天是一个黄莺燕子们争抢栖息地的季节。对于在那个年代走过来的我来说,让我刻骨铭心的是:春天是一个牲畜与人争抢食物的季节。刚刚从地里挖回来的芋头,或是在土里才长到半尺高的菠菜,人要吃,猪要吃,鸡鸭也要吃。我甚至驱赶鸡鸭,不让它们吃,希望从它们嘴里抢些食物来充饥。六岁那年,我就因与猪争抢萝卜而被它咬伤,看着儿子流血的肚皮,母亲忍不住打了饥得"哦哦"叫的猪几棍。但我看到了母亲眼角的泪花,我不知道母亲是在心痛猪还是她的儿子。

长期的饥饿,使我从小就懂得食物对于人类是何等的重要,所以,我对现代人赏油菜花、桃花、梨花之类的事情非常不解,我对春天的感觉是"桃花开,梨花败,一日三餐不得夜"的那种忍饥挨饿。把春天描绘成莺歌燕舞、风和日丽,抑或发出"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之类的感慨,统统都是在填饱肚子以后才有的事情。不然,那田埂上、水车旁、灶台边哭着闹着要吃要喝的小矮人,怎么能够走到今天!

饥饿文章7:饥饿年代

文/山风

饥饿年代(原创散文)

——故园散记之二

(一)

我出生于上个世纪50年代中期,从我记事的时候起,到我二十五岁那年考上师范离开小村进城读书,饥饿的感觉就如影随形般一直没有离开过我。

1958年,全国各地兴办大食堂,小村也紧紧跟上大跃进的步伐,仿佛一夜间就进入共产主义了——家家户户都把粮食交到大队,自己家不用启火做饭,男女老幼统统都到村里办的大食堂吃饭,不要钱。当时像我家这种八九口人而且小孩子居多的人家,每天三顿饭都去大食堂吃很不方便,可以由一两个人提着桶、端着盆去大食堂把饭菜打回家,然后再放上饭桌拿出碗筷把打回来的饭菜按定量分开来吃。吃不饱也没办法,因为家家户户的粮食全部都交到大队了,家里粒米无存,寻不到一点可充饥之物。

我家里都是哥哥姐姐们到大食堂去打饭,有时候我也跟着哥哥姐姐们去大食堂玩。大食堂的饭厅很宽敞,摆放好多饭桌。做饭的灶房与饭厅隔着一道墙,那墙壁上有好多个小窗口;后面的墙壁上钉着一排铁钉,上面挂着一个个小木牌,牌上写着每个家庭户主的名字和人口数(大人几个小孩几个),来吃饭或打饭的人先在墙上找到自家的饭牌,然后到小窗口排队打饭。

记忆中的主食多是玉米面的饼子或窝窝头,铁皮桶里拎回来的经常是带有一些菜叶的玉米面糊糊,有时候是高粱米稀粥,菜则经常是大食堂自己腌渍的咸菜,炒菜是绝对没有的,偶尔有炖萝卜、炖白菜、炖土豆之类的,菜汤上面漂着几滴细小的油珠,村里人管那叫“后老婆油”——就是在菜炖好了之后往锅里倒少许油,再用勺子一搅合,那油珠就全漂浮在汤上面了。看上去很诱人,其实那汤还是和刷锅水的味道没什么区别。

那年5月,正是菜园里菠菜下来的时节。那菠菜长得又高又大,茎都是空心的,这个时候经常会有苍蝇在菠菜叶的背面产卵,空心的菠菜茎里也会有蛆。那天大食堂就用菠菜做的玉米面糊糊。开始时人们没发现面糊糊里有蛆,吃的吃了,打走的打走了。后来发现面糊糊里有很多蛆,没吃的不吃了,没打走的也不要了。这时候有个叫戴诗峰的社员,四十来岁,一看那些面糊糊谁都不要了,急忙和食堂的人说谁都不要我要,都给我得了。食堂的人就把剩下的半水桶面糊糊都给了戴诗峰。戴诗峰没用勺子也没用碗,搬起水桶就开始喝,一会功夫半水桶面糊糊全喝光了。戴诗峰的肚子鼓得像气球似的,眼看着要爆炸了,瘫坐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大家小心翼翼地把他扶会了家,直到两天以后才缓解过来。从此落了个绰号“戴大肚子”,直到戴诗峰七十多岁去世,这个绰号他一直带进了棺材里。

(二)

1959年至1961年这三年,在中国历史上称作“三年自然灾害”(一场连续多年的严重干旱灾害)时期,后来又改称为“三年困难时期”。有资料载:那段时间里全国人口非正常减少3000多万。一部分人是饿死的,但相当部分是因为经济困难养不起小孩,所以小孩死的很多。

小村里“吃饭不花钱”、一日三餐集体统做统吃的大食堂,仅仅靠每家每户上交的那点粮食,很快就撑不住了。从大食堂解体开始,更严重的饥饿迅速蔓延开来。熬过了一个漫长的冬季,什么干白菜帮子、萝卜缨子、葱皮子……凡是能碾碎了和在玉米面、高粱面里吃的东西都吃光了。我家里留的土豆种子,由于受热而发出了许多白白胖胖的芽,像绿豆生出来的豆芽一样,抖落下来有半面盆,母亲觉得扔了怪可惜的,就都放在面糊糊里,结果全家人中毒,上吐下泻,差点都送了命。

那一年春天,村头那棵对搂粗的大榆树的树叶、榆钱被捋得溜干净儿,那东西可以加点玉米面、高粱面做成糊糊顶饭吃,紧接着那厚厚的榆树皮也被扒光了,有人发现榆树皮磨成面可以做食物充饥。若干年后,那棵因被扒光了皮而枯死的大榆树仍兀自立在村头,成为了那个饥饿年代的见证。

春夏之交,我们便天天跟着大人到田野里挖野菜,所以当地什么野菜能吃,什么野菜不能吃,从小我们就知道。我们家乡是辽南平原地区,野菜当中最好吃的当属曲麻菜,根茎叶全是苦的,都可以吃;还有荠菜、婆婆丁(蒲公英)、车轱辘菜、苋菜、蚂蚁菜(马齿苋)等都可以吃。芙子苗,长大了开一种像牵牛花一样的喇叭花,根可吃,味甜,茎叶吃了容易泻肚;戕头菜(学名小蓟),叶两侧长满了尖尖的刺,上秋开粉色花,可吃,无味,也是很有名的中药材,但我们那里遍地都有;像杨铁叶、鹅蔺食、灰菜等就不能吃,老人说灰菜吃了容易肿嗓子,还有的野菜人吃了全身都会浮肿。

到距离村子远一点的荒草甸子去挖野菜,常常能看到荒草丛里有不知道是谁家扔的“死孩子捆”。那时候谁家有小孩子因病饿而亡,多用谷子草裹起来,男孩子捆三道绳,女孩子捆两道绳,往荒草甸子一扔了事。曾经看到过有被野狗撕扯开的“死孩子捆”,我和伙伴们吓得不敢近前,都躲得远远地看。

(三)

三年困难时期好歹是熬过来了,但困难,尤其是粮食短缺的困难远没有结束。1963年的夏天,我入村小学上了一年级。由于肚子饿,上课的时候就开始盼放学,那时候教室里没有钟,学生也没有手表,上下课都由老校工摇那个带木柄的铜铃。由于肚子饿,感觉那两次铃声之间的间隔是那么漫长。有时我们挨着窗户坐着的同学,就在课桌上立一根长长的铁钉,通过铁钉影子的位移判断距离放学还有多长时间,这办法准确度很高。放学铃声一响,同学们撒丫子就往家跑。

念到了六、七年级的时候,我们就经常到生产队或者公社的农场参加支农劳动,特别是去公社农场劳动,大家更高兴,因为去公社农场劳动中午供饭吃——高粱米干饭、菠菜炖粉条或白菜炖粉条,管够吃,吃的那叫香啊!恨不能天天去劳动才好呢。

“农业学大寨”时,小村里好端端的农田要改造成“台田”、“条田”,平坦的田野里纵横交错挖满了沟渠,地下翻上来的生土很难生长庄稼,只长一些又黄又瘦的秸秆。玉米、高粱拔节的时候,生产队在田头安放了许多大缸,把从各家各户搜集来的人粪尿存放缸内,兑上水后往青苗根部浇。实际上哪有那么多人粪尿啊,每块地只能把地头的庄稼浇一点,地头的庄稼倒是张得黑油油的又粗又壮,公社领导来估产量的时候猛劲往高估,到秋天实际产量与估计产量相差太多,怎么办?只好把从秸秆堆里翻捡出来的瘪瘪瞎瞎的粮食当口粮分给社员,好粮全都交公粮了。社员全年的口粮是365斤毛粮(带皮、含水分),加工后剩下的粮食仅仅能吃到春节后,过完年多数人家就开始陷入断粮的境地。

没有粮吃,饥饿的人们便能想出很多办法。园子里的土豆刚刚结豆,人们就从田垄旁边扒开土,把稍大一点的土豆摘下来,然后把土豆秧根部再用土埋好,让小土豆继续长;青玉米的粒刚刚见鼓,就扒开皮看,用指甲掐,稍微硬实一点就掰下来煮了吃;再稍微硬实一点就掰下来用插梯板插成碴子熬粥吃。每年青黄不接的时候是最难熬的,土豆芸豆下来的时候有的人家干脆就以土豆芸豆当饭吃。每当做饭之前,家家户户就把土豆拿到村里公用的大井旁边,提上半桶水,把土豆放入铁皮水桶里,然后用一根木棒在水桶里用力搅动,那土豆便在水桶里转动起来,互相碰撞,十几只水桶同时搅,撞得铁皮水桶呼隆隆山响,过一会把土豆捞出来,那土豆皮就都摩擦掉了,一个个土豆都白白净净的。那井沿边搅土豆的壮观场面也成了饥饿年代一道让人难忘的风景。

(山风 写于2012年7月27日16:05)

饥饿文章8:别忘了长远

文/孙志昌

从前,有两个饥饿的人得到了一位长者的恩赐:一根鱼竿和一篓鲜活硕大的鱼。其中,一个人要了一篓鱼,另一个人要了一根鱼竿,于是他们分道扬镳了。得到鱼的人原地就用干柴搭起篝火煮起了鱼,他狼吞虎咽,还没有品出鲜鱼的肉香,转瞬间,连鱼带汤就被他吃了个精光,不久,他便饿死在空空的鱼篓旁。另一个人则提着鱼竿继续忍饥挨饿,一步步艰难地向海边走去,可当他已经看到不远处那片蔚蓝色的海洋时,他浑身的最后一点力气也使完了,他也只能眼巴巴地带着无尽的遗憾撒手人间。

又有两个饥饿的人,他们同样得到了长者恩赐的一根鱼竿和一篓鱼。只是他们并没有各奔东西,而是商定共同去找寻大海。他俩每次只煮一条鱼,经过遥远的跋涉,来到了海边。从此,两人开始了以捕鱼为生的日子。几年后,他们盖起了房子,有了各自的家庭、子女,有了自己建造的渔船,过上了幸福安康的生活。

其实,我们生活的周围这样的人,还真不少,往往想做一件事情,只是考虑眼前的利益,没有长远地考虑其发展的前景,只是用眼前的利益来做判断,最终的结果,往往会与自己的理想背道而驰。诚然,这是不对的,但要真正去做好,这与一个人的素质有很大的关系,并不是一蹴而就。

我有一个朋友,是做服装生意的,开始的时候,他的服装销路很好,后来的一段时间,又出现了几家和他所经营的品牌一样的店铺,人家的价格低于他的,结果,他的生意受到了很大的冲击。我说:“你可以把价格在调低一点,你是第一家,还竞争不过他们吗?”他说:“我不能再调低了,那样我的利润就达不到我的要求了。”我说:“我问你,调低你有利润吗?”他说:“有啊!只是少了点。”我没再说什么,我知道,我的朋友只是想着要达到自己的利润,根本没想今后自己的店铺如何经营。试想一下,没有店铺了,还有什么利润。

其实,这就是一个现实与长远的关系。一个只顾眼前利益的人,得到的终将是短暂的欢愉;一个目标高远的人,得到的将是终生的幸福。一个人目标高远,但也要面对现实的生活,照顾现实,顾及永远,能权衡其现实与长远的利弊得失,做出正确的决定。只有把理想和现实有机结合起来,才有可能成为一个成功之人。现实生活中,不管现实多么诱惑,也不要忘了长远,因为人生就在那里等着你!

饥饿文章9:童年,我的饥饿

文/周海峰

我上小学时,正是三年困难时期,村上几百人在一个大锅里搅勺把。

我的肚子里像有个饿鬼在作祟,照得见影儿的连皮糁子进肚一会儿,就听见咕咕咕一阵叫,食物就被掏走了,没到下顿饭,恶鬼的手早从喉咙里伸出,抓挠得我孱弱瘦小,面无血色,并以此给我捡了个“黄面瓜”的外号。我那时十分厌恶这个外号,就不断诅咒饿鬼。

有一天,我从一个同学手里借了本《儿女风尘记》拿回家读,谁知这一读饿鬼不捣乱了,直到母亲喊我吃饭时,我还抱着书本。母亲看着我的憨态,疑惑地问:“看那能充饥么?”我不做声,只是点点头。打那以后,我在本村两位中学生的帮助下,每周都能读一本长篇小说,这些书是《高玉宝》《苦菜花》《林海雪原》《新儿女英雄传》《铁道游击队》《烈火金刚》《铁流》《童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为了弄到这些书,我把母亲给我烙的菜馍常塞给为我借书者。为了看书,我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时间,除过上课,在路上行走时抱着书;晚上,借着母亲纺线时那盏昏暗的煤油灯看书。雄鸡不知什么时候啼鸣了,母亲捱不过睡下了,我还依然在看书。尽管我对书中的一些字还认不全,但我读得入迷,读得投入。第二天早上,母亲唤我去学校时,眼屎糊了眼睛,鼻孔里吸满黑烟,干燥的喉咙里一吐就是一滩黑色的粘液。额前的头发被油灯烧焦了,眉毛焦了,我也不觉得。间或几天或一段时间不看书,就像有另一个饿鬼在作祟,让我痴呆、惶乱、坐立不安。由于通宵读书,瘀肉布满双眼,玉翳遮住视线,严重的眼病使我不得不暂时辍学。家贫如洗,医生看不起,母亲叫我拔了把谷叶,分开我的眼帘,用谷叶来回拉动。谷叶细小的刺儿划破了瘀肉,血水洇渗出来,母亲用洁白的棉花擦洗后,就叫我躺在土炕上静静地休息。于是我的大脑里便出现了书中那一幅幅威武雄壮的场面,可歌可泣的场面,皆大欢喜的场面。而更多的是许多普通人物不幸的遭遇,多舛的命运。也就是在这种回忆中,我恍恍惚惚睡去,朦朦胧胧醒来,当我起身时,双眼便被粘稠的分泌物如胶般糊严了,双眼睁得好苦好痛也难开启。母亲这时就俯下身,用舌头在我眼皮上舔着,时不时吮吸一下那被唾液慢慢润化的分泌物,吮吸多次,分泌物净尽了,我的双眼便轻松地睁开了。这时,柔嫩的太阳光从窗口射进来,我看见一副深情而慈祥的面容,那面容一片光亮。母亲见我睁开眼睛,就把一本书递给我,那是高尔基的名着《母亲》,我的泪水一下湿了眼睛。要知道,这是我渴望读到的书,村上一个在外工作的人家里有这本书,但从不外借,母亲用奶水为他家喂养婴孩方使我如愿。

困难的日子里我读了不少书,但我自己并没有几本书。多年后,当我踏上文学之路,有了满满一橱书时,回想起饥饿的童年,回想着舔犊之情的母爱,顿觉沉重内疚,并力求从峥嵘岁月的重压下透出一口气来。

饥饿文章10:饥饿记忆

文/刘宏伟

再熬一个月就好了!杨琼花(渝东人对槐花的叫法)就开了。奶奶说这话时,深邃的眼神里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烁,却没有滑落。对于一个独立带大了三个儿女,又带大了三个孙子的小脚女人,我从未曾望穿过奶奶的眼神,那是一汪幽深的海。

爷爷是在三年自然灾害中,饿死的。准确的说法是,1960年4月,爷爷因连续数月吞下了太多观音土,无法排泄而被活活坠死了。4月,从此打上了饥饿的烙印。掩埋爷爷的时候,全村连找个有力气挖坟坑的人都没有,奶奶好不容易找来几个愿意帮忙却有气无力的乡亲,刨了个浅浅的坑,裹上一张烂草席,把爷爷草草地埋了。听说当年还有帮人家挖坟坑,挖着挖着,结果却把自己给挖倒在坑里面,再也没有站起来的人。那是一个集体遭灾的年份,能活下来的,算命大。八十多个年头的煎熬,经历了三个朝代的更迭,见惯了生死离别,奶奶的讲述波澜不惊。也因此,在我们家,节俭从来无须苦口婆心的教育。

按理说,出生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的我,应该是远离饥饿的一代,但事实并非如此,儿时强烈的饥饿感,并没有随时光淡去,而是始终如影随形地伴随着我。尤其在山珍海味满桌、觥筹交错的时候,它们就会时不时地窜出来,把我引回过去的记忆。

我的童年时光,是在漫山遍野的疯跑中长大的,这可能是当下课业繁重的城市孩子最向往的童年生活吧?这样无拘无束的玩耍,后果有两个:因打湿了母亲一针一线纳成的一年才一双的布鞋,遭来一顿打骂;加快消化,常常是刚放下碗筷,跟伙伴们到山坡上疯跑几圈下来,就又饥肠辘辘了。

当时家里没有多余的口粮,交了集体的公粮后,一日三餐能勉强对付过去,不至于像爷爷那样被饥饿逼得去吞观音土,就已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当时家里的三大主食:包谷糊儿、杨琼花稀饭、麻洋芋,按季节轮换交替果腹。

包谷糊儿要算上等的口粮了,只有等到地里的包谷都黄灿灿地挂满杆上时,才有机会享受。做法很简单,烧上一大锅水,将一小碗打碎的包谷撒到锅里,立即成就了一锅淡黄色的包谷糊儿,稀得足以照出人影。

每年的四月底五月初,是杨琼花盛开的时节,杨琼花稀饭就成了村里家家户户餐桌上的主食。杨琼花,状如弯月,花瓣洁白,花萼淡黄,一棵树上就能摘下一小箩筐。杨琼花吃法很简单,摘掉杨琼花末端的刺后,放进清水里洗干净,凉干水分,在稀饭快熟的时候倒进锅里,立即会有阵阵清香扑鼻。煮上五六分钟,就可以起锅食用了。杨琼花稀饭的一大妙处,特别能撑饱肚皮。吃的时候,满嘴的芳香,还夹带着一股淡淡的西瓜皮味道,但不沾一丝油水的杨琼花吃多后,胃就会难受,严重时甚至会口吐酸水。

麻洋芋,因暴露在泥土外被太阳晒成了青紫色,个儿特小,入口苦涩。因当时家里种出来的稍微大点儿的洋芋,除了有限的一部分留在家中外,其他大部分的都要上交集体,或者拿去集镇上换取油盐酱醋等其他日常生活用品。余下的往往只有拇指般大小的麻洋芋了。

麻洋芋小得实在无法刨皮,于是大人们想到了另一种更简单的吃法,把麻洋芋冲洗干净后,直接放进锅里,煮熟后捞起来放到盆里,边撕皮边吃。为了减轻麻洋芋的苦涩,奶奶常常会舀一碗酸水(泡菜水)放到桌子中央,去皮的麻洋芋沾上酸水后,苦涩的味道就减轻了不少。但无论变换怎样的吃法,麻洋芋吃多了,整个口腔都是麻木一片,等到把肚皮填饱,嘴里麻木得连苦涩的味道都消失了,麻洋芋也因此而得名。不久前看一档美食节目,才知道这样被太阳暴晒后的洋芋,毒素相当高。

也因此,长大后的我特别喜欢吃个头又肥又大的洋芋,尤其是煮稀饭的时候,喜欢把去皮的洋芋切成小块儿,与米一起放进锅里煮。水一开,就会飘散出一股洋芋特有的清香,直窜心肺,便会有种幸福和满足的感觉,在心头滋生。

参加工作后,在很多人还不习惯打包的年月,我总会把聚餐剩下的饭菜打包带走,每每面对他们眼中的疑惑和背后的小声议论时,我惟有微笑以对。我想,每个人的人生,大抵都有些记忆,珍藏于无言;总有些疼痛,无法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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