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欣赏稻田文章(精选8篇),此文由多美网整理,欢迎收藏与分享。
稻田文章1:稻田相见
文/周华诚
到稻田去的时候,只觉得莫名愉快。一个人带着相机悄悄就去了,趁着太阳还挂在西边矮山头,余晖仍洒向田野,红蜻蜓在“父亲的水稻田”上空密集飞舞,蝉鸣已不再声嘶力竭,小山雀在乌桕树上叫个不停,还有各种各样的飞虫,在稻田上飞来飞去,我纳闷小飞虫们不知道此时正是危急时刻吗,所有的“敌人”都在虎视眈眈——青蛙,飞鸟,甚至蜘蛛。
割稻之季,我在群里呼朋唤友,来玩呀!结果,朋友们带着娃,开着车,从四面八方啸聚而至,把村里一条主干道都给堵了。村人没见过这么大阵势,老人颤颤巍巍来问,娃子你家办什么喜事?我说,获稻之喜。
居然真有那么多人,都是奔着“玩”来的。即便是来到水稻田挥汗如雨,那也是值得的,因为从来没有这样“玩”过——真的,你何尝这样脱了鞋袜,放开束缚,丢掉身段,挥洒自如,参与到一场游戏当中?
一位叫盛龙忠的摄影家,在我们家稻田开了一次摄影展。在一场收割劳作开始之前,他从行囊里掏出冲洗放大的照片,郑重地布展——把照片一张张夹在稻穗上。那些照片是他好几次偷偷到稻田里拍摄所得,从五月到十月,水稻生长,他看见了一片稻田的时光流逝。这样的稻田摄影展,大概算全中国甚至全宇宙首次——时间如此之短,前后不过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就把展览撤了,然后把水稻撂倒在地;规模如此之小,观者不过五六十人,如果要加上飞鸟与蜘蛛,亦不过百。
又有一年春天,我们在田里插秧,二三十个孩子,从幼儿园到中学的都有,纷纷坐在田埂上画画。有的孩子画完,就蹦到田间去,泥水飞溅,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泥水中间。还有一个孩子,当我们把田间的空隙都插满了秧,他还不舍得离去,田间水光映着天光,远处青山空朦一片,四野宁静,一个孩子站在天地之间,草木飘摇。
水稻收割,多在寒露前后,村人们打板栗、挖番薯、摘南瓜,收获各样的果实。我们在田间收割,脱粒,将稻草扎成把,人群散去,稻田归于宁静。一台摄像机从头至尾记录了这58分钟的收割过程,后来制作成一部只有15秒钟的动画,命名为《TIME》。这是一次稻田里的艺术实践,每一个来到田间劳作的人都是这部艺术作品的作者,在这个创作过程中,我们看见时间的流逝,看见春天秧苗青青,雨雾朦胧,秋天水稻金黄,天空高远,再过不久就是冬天,稻田荒凉而寒冷,万物凝止,直到又一个春天来临。时间就是这样周而复始,唯有人生在这里流逝。
这一片水稻田,越来越多有趣的事正在发生。一位叫钉子的油画家来到稻田,他背着画架和各色颜料,在田埂上创作了一幅作品。一个叫郭玮的北京姑娘来到稻田,低声唱了一首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歌谣。一个我已经不记得名字的伦敦女孩来到稻田,以她自己的方式写下几十行诗句。还有一个学阿拉伯语的人类学博士来到稻田,把我写水稻田的一篇文章翻译出来,传播到他自己的国度……
2021年秋天,水稻成熟的时候,建筑师赵统光发起在稻田里扎了一个巨大的稻草人。当高达七米的稻草人竖立起来的时候,所有的大人小孩一起发出了惊呼的声音。这个稻草人历经风雨,至今仍矗立在稻田之中,守护着一片稻田。
今年六月,常山县“艺术乡建”活动启动仪式又在“父亲的水稻田”举行。稻友们在水稻田上空立起了24面风雨旗,寓意着二十四节气,上面的绘画作品全部来自稻友们的原创。衢州市作家协会为“父亲的水稻田”项目创作基地授牌,十几位作家、画家、诗人受聘成为常山县的首批驻村艺术家。大家一起用文艺创作的方式,激活乡村资源,赋能乡村产业,美化乡村环境,增强乡村审美韵味、文化品位,发挥“父亲的水稻田”项目在乡村振兴中的独特作用。文艺让乡村更有魅力,乡村也让文艺更接地气,更有力量。当前,“父亲的水稻田”项目团队正在谋划一个“稻田生活”综合体项目,以后将邀请更多的文艺家来到村庄,创作出更多的作品,用文艺创作的方式为乡村赋能。
乡村要振兴,除了文化赋能,还要有产业支撑。2020年,“父亲的水稻田”正式开始市场化运营。“父亲的水稻田”从一位父亲到50位父亲,从3亩多土地到500亩,还有一条6公里长的研学线路正在实施。这条线路串联起天安村和五联村,参与研学的孩子们将穿越稻田、村庄、农舍、树林,体验农耕文化、品尝农家风味、领略田园风光、了解生活美学。2021年,公司还签约50位农人父亲,种植“新品种”,为乡村振兴探索水稻种植新模式。“父亲的水稻田”走出了五联村,成为一个有巨大影响力的文化IP。同时,公司又与天马街道天安村、五联村、和平村、天马村四个村集体携手成立公司,主营生产销售葛根酒和粮食酒,延伸了农产品产业链,提升了农产品附加值,带动了村庄共富。
如今,一个4000多平方米的研学基地正在建设中,其中有米酒工坊,可以观看酿酒过程,孩子们也可以在这里赤脚体验农作的乐趣。我们还在谋划建设一个稻田生活共富综合体,包含稻米博物馆、民宿、乡野厨房、研学中心、稻田咖啡、稻田书院、稻田花园、露营基地等,建成后,将真正实现以文化赋能产业发展,以产业助推乡村振兴。
“父亲的水稻田”,一篇写在大地上的文章,而我们还在努力。目光清澈的人,早晚会在稻田相见。
稻田文章2:一块稻田
文/陈仓本
棣花贾塬村第四生产队耕种的三十亩稻田随着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实行,被分成大大小小的田地,各家各户有一份属于自己的责任田。我们家分到一亩多稻田,冬种小麦,夏插秧,一年两季轮作。过去在生产队里统一时间施牛粪,让耕牛犁地播种小麦;统一时间犁地、耙地,放水泡地,然后一起按序插秧。这是集体耕作的优点,步调一致,同劳同酬。各家各户单干时,冬季有的麦田里一片翠绿,有的还在挖地;夏季有的稻田里青蛙已经在鸣唱,有的才平整田地,准备插秧。各家各户自主安排生产时间,都为了实现最大收益。
我们一大家子分锅另灶过日子时,我和母亲住在一起,耕种母亲的责任田。稻田只有一分多地,呈窄长的直角梯形分布。白米饭好吃,活难干。要插秧,得先育秧。母亲在清明前选择饱满的水稻种子,洗干净在大盆中泡种。三日后,淘洗泡发的种子,去水放入更大的盆子里,用麻布覆盖盆面,让其发热。母亲经常探视种子、喷水、拌匀,保温直至发芽。清明节过后,在收拾好的母秧地里下种,二三十天后,秧苗已生长起来。此时金灿灿的油菜花与绿油油的秧苗相映成趣。当杜鹃声声啼叫时,小麦快成熟了,夏风吹过,麦田里簇拥在一起的麦穗犹如汹涌澎湃的波涛此起彼伏。端午佳节来临了,夏收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我凌晨5时起床,吃烙馍和粽子,喝白开水,为收割小麦做准备。当太阳在东方地平线上喷薄而出时,金光洒满田野。我右手握住镰刀下蹲,左手揽住麦秆,随着“嚓嚓”声,成熟的小麦在身后铺满晾晒。小麦收割完成后,开始一镢头一镢头地挖地,放水泡地;光脚踩碎大土疙瘩,施化肥,用铁耙子平整土地。这时候,从东到西,丹江河北岸十里绿色长堤守护的稻田里人头攒动,曙光和水呼应,白茫茫欲与天际接壤,我家窄长的稻田里飘满小麦根茬和白色泡沫。我在知了的鸣叫声中赤脚搬运培育好的秧苗,在稻田里每间隔一米多长扔两把子秧苗,稻田的中央便出现一条歪歪斜斜的近百米绿色长廊。我下地后从南向北倒退着插秧,用双眼瞄线使每株秧苗之间保持5寸的间距和行距。我眼前的绿色越来越多,身后的白色水面在逐渐缩小。高兴时随口哼唱山歌“都说那家乡好,家乡的稻米白又香。老农种田一身汗呀!多产粮食交国家啊!”这歌声并不动听,音调也不准确,惊得大树上的燕子向高空飞去,引起周围插秧的村民开怀大笑。
人民群众是真正的英雄好汉,欺压人民群众的封建王朝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广大人民群众为了美好的生活而辛勤劳作,心里充满了昂扬向上的正能量,这种正能量是中华民族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力量源泉。一块责任田,春种、夏长、秋收、冬藏,一年一轮回,年年有余粮。村民解决了温饱,畅想着小康生活。一块责任田里有农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有国家兴旺发达的愿景,有立党为公、执政为民的信念。我亲自耕种的一块稻田随着沪陕高速路的修建而被征用了,不再种地的我内心空落落的。
农村迈向城镇化的发展势不可挡,没有责任田可以耕种的农民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不握锄头手就发痒的老农把丹江河岸旁边的荒沙滩改造为耕地,种植蔬菜,玉米、红薯等农作物,老农离不开脚下的土地,他们喜欢吃自产的绿色食品。世界文学名著《红楼梦》里贾宝玉的命根子是系在脖颈上的通灵宝玉,而农民的命根子是一块块土地!我耕种过土地,懂得农民对土地的真挚感情。
稻田文章3:直播水稻田
文/王太生
有个朋友,在微信上直播水稻田:谷穗成熟了,风吹稻浪,几个农人倒背着手,站在田埂上,一言不发,水稻田里一片寂静。
这让我想起两个古人,在秋天,虫鸣唧唧,露水遍地时赶路,两个人站在旷野上,隔着一片水稻田,拱手道别。
用沉默这样一种方式,与一季水稻目光缠绵,也让我想起曾经踩过的几块水稻田。
10岁时,我到乡下家去。远远的,看到亲戚们在水田弯腰劳作的姿势,是逆光中的一幅剪影。
三伏天,大地流火,人有渴感,动植物也有很强的表达。秧苗扭着身体,大口大口地喝水。我还看到一只亭亭的鸟,不失时机地立在稻田边饮水。喝一口,尾巴翘一下;又喝一口,尾巴再翘一下。不难想见,清亮的水,顺着鸟的喉管,舒服地流到嗉囊里。
稻草人也是大地上的“人”。我看着它们在水稻成熟季节,头戴破草帽,身穿旧衣衫,身上还残留着某个农人的汗味和体温,成为农人的另一种站姿。一个人和他所对应的稻草人,孤独地守望着一片水稻田。
我在城市眺望水稻田,远处的村庄若隐若现。20岁那年,我在苏北水乡,亲近一株水稻。我站在一片水稻中间,是想看看水稻的灌浆。灌这个词,很微妙,它把日月天地的水土精华,都灌进去了,待到秋天渐渐风干,成了一粒凝固的记忆。
柴门临水稻花香。夜晚的水稻田,是用来回忆的。在一个有月光的夜晚,水稻田里蛙鼓虫吟,谦卑的水稻,在水田里微微呼吸。水稻的呼吸,也是村庄的呼吸。
有个在景区工作的朋友,也用微信直播做他的彩色稻田。游客爬上10米高的观景台,一只松鼠跳跃而来。远远望去,彩色稻田画在水乡田畴,色彩斑斓,景色迷离。
朋友说,彩色水稻有紫、绿、黄、红等不同颜色,叶子、稻穗为彩色,但脱谷后,仍是晶莹白色的米粒。水稻的外形呈彩色,把它们进行组合种植后,就能够呈现出美丽的“稻田画”。
一个农民也做他的彩色稻田。乡下的朋友王小二,在微信上贴他在水稻田里“种”的一个杨柳青年画上的胖娃娃。胖娃娃的胳膊、腿是黄色彩稻,紫色的用于描边,普通水稻构成了整幅图的背景。
插秧时,王小二卷起裤腿,在稻田里如老牛趟水,忙得泥花四溅。他在稻田里划了好多条小沟,用数百根小木杆和草绳,勾勒出娃娃的形状,将颜色不一的水稻秧子栽种下去。经过半年多的孕育,王小二家的“胖娃娃”呱呱出世,王小二请来朋友参观,乐得合不拢嘴。
金色的水稻田,是用来勾画村庄的。几年前,我和几个朋友到皖南黟县关麓古村,坐在“连体别墅”前的石头上小憩,我没有进宅去,而是被眼前一块泛着秋光,油画般的水稻田所吸引。乡村老别墅里的人上哪儿去了?他们已经远行,留下这幽幽古宅和门前年年依旧的水稻田,映衬着老旧的建筑,粉墙黛瓦,古朴而宁静。
丰收的水稻田是沉默和谦卑的。看过那么多的浮华和飘渺,一个城里人,想去看看实实在在的水稻田。
我理想的彩色水稻田,是在大地上写诗:“城市里生活,古村里怀念”,里面有一个中年男人的梦呓。用彩色稻种,种下字,让一行诗,在季节里渐渐生动饱满起来。村庄和一颗躁动的心,也在季节里渐渐安静。
稻草的暖,是一种清香的暖。那天,我和朋友开车到他的乡下老家去喝酒。车沿着寂静水稻田簇拥着的小路,左右绕行。我用手机拍下水稻田中央的村庄,在微信上写下这几个字:吃过那么多的大米,一个城里人去看水稻。
在我的故乡,没有大片大片的红高粱,也没有大片大片的梵高的向日葵,那些水稻田,包围着村庄,我去乡下,像一只偶尔路过的鸟,在金黄的水稻田间穿行。
微信直播,我恍若看到,水稻田从少年开始,一路光影过渡,来到中年。这些与生长有关的田块,饱含生活的隐喻和生命体验。我知道,稻谷就在窗外,影影绰绰,它们在奔跑,那是祖先的影子。
稻田文章4:轻轻走过稻田
文/曾祖利
三哥说手拿秧苗一百天,是讲从插秧到收割约需三个多月时间,他有事没事沿着田梗走走,看秧苗由黄转青,看苗儿分蘖,看禾苗抽穗,看谷穗扬花,就像瞅着孩子一天天变化长大,心里的惬意挂在不轻易露出微笑的脸上。
秧苗刚插栽田里,东倒西歪还大致成排成行,叶片儿有点微黄,微风吹过,田水起浪,一块田总有几窝漂浮起来,若遇大风,几吹几摇,刚插下的秧苗会浮漂更多,三哥便去补栽。新移植的秧苗经过一段时间,定根了,吸收到田里的养料慢慢转青了,难怪农人留下五月莫看秧、六月莫看郎的话句。待后来秧苗变绿了,开始发蔸分蘖,三哥戴着自己亲手编织的草帽,拄个棍唱着薅秧歌在田头薅秧,薅完秧再施点分蘖肥催催,苗子长势极好,一天一个样,不信?你到田边准听得到禾苗蹬蹬往上窜拔节的声响,转眼间水田成了一块巨大绿毯。风从东山嘴吹来,禾苗舞动,绿涌向西边田野尽头。这时,三哥仍戴顶草帽,扛把锄头,赤脚在这块田梗走走,到那块田看看,尽做些零碎小事:发现黄鳝打的洞在漏水,便卷裤下田堵上,拔株秧苗数数分蘖几多,在田缺口处砸几锄防止跨缺,遇田水位高了就铲几锄平平缺口让多余的水放掉,嘴里还念念有词“过了夏至,淹起叉子”。干完这些,并不着急回家,而是把草帽往屁股下一垫坐在田坎上,掏出胶纸袋里的烟叶,不慌不忙裹上一支,吹吹竹管烟杆,栽上,打燃打火机,吧嗒吧嗒紧紧猛吸几口,再慢慢吐出烟子,一边吸烟一边半眯着眼看绿绿禾浪,心里暗自盘算今年收成几何,卖了余粮该添置那些东西,那舒坦劲儿甭提了。
三哥天天到田头转,看见禾苗怀胎抽穗了,头一天才见几根报信似的,第二天像吹响了集结号齐刷刷的飙了出来,谷穗伸直了笔向南天书写着初见世界的欣喜。三哥知道在扬花散籽期间,有花花水就能保证籽粒饱满,水多了,反而打谷时田没干,拖桶担谷晒稻草陷人腿,又影响翻挖干田;水放早了旱着,稻谷谎壳多,导致减产歉收。这当儿三哥早晨常出来转转,估摸水稻成熟期,该掏个小沟则用锄挖挖,稻子倾向田梗影响人走路就用扁担朝里压压,实在没事,就这块田走那块田,或蹲在田头高处,吸着叶子烟,看初生太阳斜照稻田,看光影在稻浪上迅速移走,看稻子沉甸甸弯腰,连甩着尾巴屁颠屁颠跟在主人后面的小花狗也懂事的趴卧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切。
入夜月光下,稻田披上银色衣裳,三哥从河里洗完澡,光着晒得黑红上身,肩头搭件拧干的衣,腰间别把蒲扇,在田边走几个来回,有时蹲下身子摘一二粒放在嘴里嚼嚼,就像在品赏什么似的。这当儿,他听见小院地坝歇凉的人们在摆龙门阵,一个说油炸的嫩胡豆好吃,一个说油炸的小鲫鱼更好吃,争得互不相让时,傍边有人打圆场,叫他两别争来争去,打精神牙祭有啥用,争论的两人不吭声了。三哥暗自发笑,你俩把东西调换一下如何,看谁吃亏占便宜不就得了。忽然又听到五伯在讲当年打短工替人家薅秧的故事,说主人看你偷不偷懒,把一个几斤重的腊肉腿子放在田中央,若得到腊肉腿子就抵工钱,说明你把田块薅完了一遍,没发现则你没薅完有疏漏,叫你重薅。田头三哥听了心里夸好精明的老板 。
起风了,三哥望望明亮星空和黑幽幽的远山及田里稻浪,站起身回院坝,仄仄田埂上的草起露水了,躲在草丛稻田的青蛙叫得更欢了,步子走近蛙声停了,走过去蛙声又叫起来,他是否读过“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诗句,不得而知。然而从他稳健而快活的步伐中可以猜测他下步活计:将去收拾收拾打稻用的农具,并盘算雇请几人和那几人帮忙,吃饭时喝啤酒好还是白酒好呢。
稻田文章5:在城市眺望稻田
文/王太生
我在城市眺望水稻田,有个朋友,在微信上直播水稻田收割的视频:收割机开进村庄,开进水稻田,机声轰鸣,那些稻子应声倒伏,几个农人,倒背着手,站在田埂上,一言不发。
这让我想起古代,有两个人,站在旷野上,隔着一段距离,拱手道别。
用沉默这样一种方式,与一季水稻依依相送,也让我想起曾经踩过的几块水稻田。
十岁时,我到乡下去。远远地,看到亲戚们在水田弯腰劳作的姿势,是逆光中的一幅剪影。
三伏天,大地流火,人有渴感,动植物也有很强的表达。秧苗扭着身体,大口大口地喝水。我还看到一只亭亭的鸟,不失时机地立在稻田边饮水。喝一口,尾巴翘一下;又喝一口,尾巴再翘一下。不难想见,清亮的水,顺着鸟的喉管,舒服地流到胃里。
稻草人,也是大地上的“人”。我看着它们在水稻成熟季节,头戴破草帽,身穿旧衣衫,衣上还残留着某个农人的汗味和体温,成为农人的另一种站姿。一个人和他所对应的稻草人,孤独地,守望着一片水稻田。
二十岁那年,我在苏北水乡,亲近一株水稻。我站在一片水稻中间,是想看看水稻的灌浆。灌,这个词很微妙,它把日月天地和水土的精华,都灌进去了,待到秋天渐渐风干,成了一粒凝固的记忆。
夜晚的水稻田,是用来回忆的。在一个有月光的夜晚,水稻田里蛙鼓虫吟,谦卑的水稻,在水田里微微呼吸。水稻的呼吸,也是村庄的呼吸。
有个在景区工作的朋友,用一年时间,做他的彩色稻田。登上约十米高的观景台,一只松鼠跳跃而来。远远望去,彩色稻田画在水乡田畴,色彩斑斓,景色迷离。
朋友说,彩色水稻有紫、绿、黄、红等不同颜色,叶子、稻穗为彩色,但脱谷后,仍是晶莹白色的米粒。水稻的外形呈彩色,把它们进行组合种植后,就能够呈现出美丽的“稻田画”。
一个农民也做他的彩色稻田。我乡下的朋友王小二,在水稻田里“种”了一个杨柳青年画上的胖娃娃。胖娃娃的胳膊、腿是黄色彩稻,紫色的用于描边,普通水稻构成了整幅图的背景。
插秧时,王小二在稻田里划了好多条小沟,忙得汗流浃背。他用数百根小木杆和四百多米的草绳,勾勒出娃娃的形状,将十多种颜色不一的水稻种子栽种下去。经过半年多的孕育,王小二家的胖娃娃呱呱出世了,王小二请朋友来参观,开心得合不拢嘴。
关于稻田的实验,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
从前一位写诗的朋友,把稻子想象成是他怀孕的爱人。他说,抚摸一株稻子,就像抚摸爱人微微隆起的腹部。后来诗人在工厂里上班,被机器收割了一根手指。若干年后,诗人不再写诗,而是做了老板。有一天,在一个酒店门口,我听到有人喊我,扭头一看,是他笑呵呵地站在一辆宝马车旁。不知道,诗人是否还记得从前的那块稻田?
有时候,金色的水稻田,是用来勾画村庄的。几年前,我和几个朋友到皖南黟县关麓古村去,坐在“联体别墅”前的石头上小憩,我没有进宅去,而是被眼前一块泛着秋光,油画般的水稻田所吸引。乡村老别墅里的人,上哪儿去了?他们已经远行,留下这幽幽古宅和门前年年依旧的水稻田,映衬着老旧的建筑,粉墙黛瓦,古朴而宁静。
丰收的水稻田,是沉默和谦卑的。看过那么多的浮华和飘渺,一个城里人,想去看看实实在在的水稻田。
我理想的彩色水稻田,是在大地上写诗:“城市里生活,古村里怀念”,里面有一个中年男人的梦境。用彩色稻种,种下字,让一行诗,在季节里渐渐生动饱满起来。村庄和一颗躁动的心,也在季节里渐渐安静。
稻草的暖,是一种清香的暖。那天,我和朋友开车到他的乡下老家去喝酒。车沿着寂静的水稻田簇拥着的小路,左右绕行。我用手机拍下水稻田中央的村庄,在微信上写下这几个字:吃过那么多的大米,一个城里人去看水稻。
在我的故乡,没有大片大片的红高粱,也没有大片大片的梵高的向日葵,那些水稻田,包围着村庄,我去乡下,像一只偶尔路过的鸟,在金黄的水稻田间穿行。
水稻田,从少年开始,一路光影过渡,来到中年。这些与生长有关的田块,饱含生活的隐喻和生命体验。我知道,稻谷就在窗户外面,影影绰绰,它们在奔跑,那是祖先的影子。
稻田文章6:与稻田重逢
文/谢枚琼
儿时记忆里,散布在村子里的每一块稻田,都像家里的孩子一样,有自己的名字。村里人的心思似乎都扑在稻田里,唤起孩子的名字,一贯粗嗓门,而说到稻田呢,开口闭口则是“俺家的长丰大丘”“屋门口的三湾丘”……完全是一副温柔的声调。
老家地处丘陵地带,在村子起伏的版图上,稻田呈现出极不规则的形态,大小不一。村民往往按其形状和所在地,给一丘丘稻田命名。三角形的就叫三角丘,长方形的就叫长条丘,荷叶状的叫荷叶丘,碟子状的干脆叫碟子丘。那丘最大的田,叫长丰大丘。弯弯曲曲的,就叫大湾丘。在昌蒲洼的田就叫昌蒲丘,在尖子山脚的就是尖子丘。从荒地上挥汗如雨地拓出几分田来的,那就叫新开丘好了。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每一丘稻田即是每一家的孩子,这是一点也不夸张的比喻。稻田像个碗,装着村子绵长的日子。
站在老屋门槛外,一抬眼就能看到长丰大丘。长方形,显得规整,面积也不小,足有五亩三分,这样的大田在小村里可不多见。大丘的上面就是椿树塘,只要塘里有水,这田里的收成就不愁了,所以叫它“长丰”还真不是没来由的。一脚踩进黑油油的泥里,一股爽溜溜痒滋滋的感觉从足底直抵心里头。长丰大丘以前可是谁家都想耕作的一块田。分田到户时,爷爷靠运气抓阄分得了长丰大丘,高兴得不亚于中了头彩,一天里少不了要去田边转上几趟。邻居槐三爷见了,半是调侃半是妒忌地讲:转什么转呢,别人又搬不走你的田。
田是好田,种田的亦是好手。爷爷在长丰大丘干得风生水起,一年两季里,稻子穗穗金黄饱满。
几年之后,村里对田地进行调整,这次爷爷没那么幸运了,长丰大丘被槐三爷家的后辈新初分去了,爷爷为此郁闷了好一阵子。其实,当时爷爷已八十高龄,即便身体再健康,也种不动长丰大丘了。可他还是喜欢到田边去转悠转悠,回来后总不忘和槐三爷唠叨几句,无非是让他提醒一下新初,田里要放水了,田里要治虫了,田里又要薅草了。有次新初随口回了一句:“老伯你就莫操长丰大丘的闲心喽。现在种田也有新法子了呢。”给爷爷呛得半天不吭声。自此,他的心思便转移到了自家屋后的菜地里。
自上世纪90年代起,外面的世界越来越精彩,村子里的年轻人如新初,大都加入打工的行列南下北上。一片热闹声中,稻田的名字逐渐变得暗淡。起始,两季稻改成一季,后来有的田连一季也不种了,任其杂草丛生。那时的爷爷经常搬把竹椅子倚门而坐,望着长丰大丘叹着气。椿树塘多年不曾清淤,塘堤也日渐破旧。
爷爷奶奶过世后,父母随我住到了县城,一年到头已难得回老家一趟。长丰大丘,以及那些曾经被村里人视为命根子的稻田,在我的脑海里渐渐淡去。只是父母还会在家里,不时提及一丘丘稻田的名字。母亲说:现在种田的政策其实挺好,不用交税,还有补贴,多好的事啊。父亲接过话题:像长丰大丘那么好的田,荒了真可惜。我理解和田地打了大半辈子交道的父母对于田地的那份情感。他们骨子里和爷爷一样,把自己的一生与田地紧紧地联系在一起。父母的语气里自有一份难以排遣的无奈。母亲自言自语道:有什么法子呢?又没有哪个愿意来种。
阳春三月的一天,正是水桐花开的时节,母亲意外接到了新初打来的电话,说要来县城家里拜访。原来新初回到了村里老家,他不想再南下打工了,打算回来好好种田。田种少了也没意思,他要种更多的田,问母亲闲置在村里的田能不能让给他种。母亲一听,忙不迭地连连说:好啊,太好了,反正荒在那里,你要是能种,怎么不好呢?新初许诺,下次给家里送新米来。父亲在一旁搭话:“一粒米都不要你送,只管种好。”新初抑制不住高兴的心情,话也多了起来。他告诉母亲,现在种田可轻松多了,乡里面鼓励的举措多得很,力度也大得很。他已经添置了崭新的农机农具,什么耕整机、微耕机、插秧机、施肥机,都配了好几种了,政府给补贴了上万元,自己花不了几个钱。特别是乡里专门派了督导组下到村子里,帮着把基本水利建设搞好了。椿树塘的塘堤都抹上了水泥,再也不用担心会垮塌了。
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我驾车陪父母回家。父母望着车窗外一掠而过的乡野田畴,满目的青色让他们的话匣子再也关不住了。他们指点着视野里那一丘丘稻田,大湾丘、四方丘、枫叶丘……像久别后的重逢,如数家珍。
他们最关心的当然还是长丰大丘。站在老屋前的地坪中,一眼就看见长丰大丘里浮起的那一层盈盈新绿,着实让他们一番惊喜。稻田的名字再度在小村叫响,一阵微风从田野上吹过来,我仿佛嗅到了稻花香的清新,让人陶醉。
稻田文章7:童年往时
文/午夜阳光
童年时,家在稻田边,在池塘旁,那里有着我十数载的童年事。我喜欢搬个橙子坐在家门前,看着一片有限的金黄色的稻田,想着那童年不着边际的东西。
池塘边的树上有知了叫过的夏天,稻田上有着金黄的秋天,道路两旁有着含苞待放的春天。唯独粤西的冬天并不是那么的明显,但有时也会有那么低温的日子,不知是否是大自然想告诉你冬天己来的原因。
我最喜欢秋天。秋高气爽,慰蓝的天一望无边!门前那一片稻田,在晚霞中更是亮艳!晚风轻吹,陌上归人,一切开始进入安宁。到了夕阳西下,夜幕降临,这个时候有一些不知名的虫儿叫声,一声声崔人入眠。熟睡的人儿梦着美好的明天!
我也喜欢夏天。虽然炎热,但是可以跳进池塘清凉一下,有的时侯难免会俾大人骂,也不过是当做过眼云烟。因为池塘不深也不大,没有什么危险。只是如果没有大人的陪伴,就会被人教训一顿。不过这也成为了我的童年一员。
到了冬天也就没有了什么意思,因为大人们总会让你多穿衣服,搞得行动起来也不是很方便!我们小的时侯喜欢冬天,是因为冬天里有寒假,还有一个就是过年。
至于春天,没有什么可爱,甚至有点可恨,因为春天的大人们都很忙,有时侯自己也要去帮忙!哦,其实春天也挺好的,因为春天花会开!一切的美好从春天开始!!
稻田文章8:我娘的水稻田
文/李晓
我娘是58岁那年来城里居住的,而今,12年的日子过去了。那年,我在山梁上蹲下身,给娘半跪着,来城里吧,和我爹住在一起,少是夫妻老是伴。
我爹是城里单位退休人员,比我娘大8岁。爹退休后,娘说,让他回乡下养羊,满山满坡的草,风吹起来,浪一样翻动。我爹拍响了桌子,大声说,我才不回去,羊屎豆的气味,我闻不惯。
就这样,我娘和我爹,成了城里乡下相隔20多公里远的“牛郎织女”。我娘在乡下,风风火火种粮食。娘有一亩三分水稻田,娘说,那是她的命根子。我爹爱好不多,除了在马路边和人下棋,偶尔大吼大叫,那是他不认输,他这个性格,就是头撞了老墙也还是往前走。没人陪他下棋,他就一个人摊倒在老藤椅上打瞌睡,婴儿呛奶水一样,鼾口水把胸前打湿一片。有天,一个扎红头绳的老太婆神秘地来到我家,他是来给我爹提亲的,以为我爹鳏居一人。我爹鼻子都气歪了,顿感羞辱,大声吼,滚出去!
我娘来城里的第一晚,和爹团圆了,老两口竟还羞涩如当年进洞房的样子。我娘把一把乡下带来的镰刀挂在墙上,唠叨着说,这个今后用得上。我娘还对我爹威胁说,只要你对我不好,我随时抬腿就走,我回去种水稻。我爹脾气好多了,他曾经的满脸横肉,长着长着,就成了一尊和善的菩萨样子。
我娘的水稻田,委托村里宋会计种着。会计是我家远房亲戚,也是50多岁的人了。娘有交代,一定不要荒着,田地一旦荒了,就和人死了差不多。我娘还把户口保留在村里,她随时给会计打电话,问,我的户口还在吧?会计老老实实汇报,还在呐……
我娘的水稻田,顽强地存在着,在大地的风里,飘摇着稻花香。依然是按照农历节气耕种:对水稻田犁耙耖、买回种子发水保温催芽、灌溉插秧薅草施肥、稻谷扬花灌浆抽穗,一直到收获金灿灿的谷子颗粒归仓……
我娘来城里时,头发还没白,来城里6年后,头发几乎全白了。我娘说,是城里的空气、水,都没乡下好。宋会计把新出的大米送到我家来,每一粒,都是白生生亮晶晶饱饱满满的。大米的白,像我娘的白发,我曾经有过不解,大米为什么那么白?后来我才释怀了,一粒米,想一想它孕育的过程,汗水浸泡,风雨雷电,就明白了,这是上天赐予的一种尊严。
我娘一趟一趟回乡下老家去,她一个人坐在山梁上,望着她的水稻田,常独自发笑,喃喃自语,或者去稻田四周走一走。小时侯,我也是这样穿过秧苗青青的稻田,望着稻苗掩映中披蓑戴笠的农人佝偻着腰,在伺候着秧苗。这些和我娘一样双腿粘满泥土的农人,一到中年,腰就弯曲了,那也是因为常年弯腰下来,不停地向土地致敬。
前年的一天,佝偻着腰的宋会计来我家大倒苦水:没人种地了,稻田撂荒着,板结了,农人命贱没得啥,可种粮也是贱,不如出门打工划算。他算着账,种子、肥料的成本,说一个泥瓦匠在外面也是一天挣两三百元,谁还有心思种地。
宋会计的年岁也大了,无奈中放下了我娘的水稻田。我娘拿着镰刀,抖擞着回到村里去,她赤脚去割水稻田里的杂草。突然,我娘“哎哟”一声叫了起来,是扔在稻田里的碎玻璃渣,把我娘的脚刺出了血。我娘的血,把水稻田里的老土也染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