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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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下的文章1:桑葚树下的欢乐时光

文/潘丽萍

正午的阳光,炙热地曝晒着地面。有水泥地的地方,似乎都能闻到某种焦糊的味道。从地面反射回来的强光,白花花地晃动着视线。坐在办公室里,也能清楚地听见树上或是房檐下传来的鸟鸣声,窗外树影阴翳,恬淡幽静。

在下乡支教的这些日子里,我无比享受这样充满着田园风情的时光。桑叶肥长的季节,我也学着别人的样子,养了几十只蚕。每天中午我都会去给它们采摘新鲜的桑叶,这里看门的大爷告诉我,早起树叶上的露水太重,蚕吃了不好,于是我便选在了中午。

校园里植被茂密,种类繁多。桑葚树本就是野生在这里的,现在已经是树冠庞大茂密,直径约十几米的样子。所以,即使在这太阳点了火的中午,桑椹树下依旧是一片浓密的绿阴,偶尔有透过枝桠的缝隙间洒落下来的光斑,随着微风穿过,光影晃动,树叶欢歌。

远远地就听见了几个孩子欢快的笑声,在一片绿草地上,他们正弯着腰,小心而认真地捡拾着那些熟透后被树摇晃下来的桑葚,每发现一颗都露出欣喜的笑容,发出一声欢呼。他们有的拿着塑料兜,有的拿着塑料快餐盒,边说笑着,边捡边吃,丝毫没看见我的到来。我凑过去问道:“捡了这么多了,甜不甜?”他们才猛然抬起头来,开心地笑着,叽叽喳喳凑成了一团,“很甜的,老师,你尝尝!”他们抓出一把桑椹,欢喜着挤到我面前,又大又紫,十分诱人。我挑了几个放进嘴里,酸甜可口。看我喜欢的样子,他们便继续抓给我,我却不好意思再去拿。这些孩子都离家比较远,午餐多半是自己带或者是从学校里统一订餐吃。这里的孩子少有零食,这些树上落下来的桑葚,便成了他们十分珍惜的饭后甜点。因此,午饭后的闲暇,成了他们最轻松的欢愉时光。

生活在乡村的孩子们,个顶个是爬树的好手。但我却从没见过他们爬树摘桑葚,问其原因,他们告诉我说,只有熟透了的桑葚才会被风摇落,这些桑椹才是最甜的,下面又有草丛接着,不用担心会被摔破,原来他们脑中的许多自然常识竟比我丰富得多。

我摘着桑叶,孩子们继续寻找他们的“甜点”。他们之中的杨小军开始跑过来帮我摘桑叶。他笑着问我摘什么样的最好,我告诉他:“枝头那些新长的嫩叶是最有营养的。”他便开始欢笑着在我身边蹦来跳去,伸着胳膊抓向高处,像只滑稽有趣的大袋鼠。

说实话,我从来没有见过小军这样开朗的样子,他在整个班级里是个很“怪异”的学生。仿佛什么都听不进去,不管上课下课,经常一个人在班级里走来转去。也有他能安静下来的时候,那必定是一个雨天,他会一个人坐在那里望着窗外出神。后来,我偷偷问其他老师,才知道他身世凄凉。在他四五岁的时候,父母带着他去走亲戚,却双双在车祸中去世,或许当年那个血腥惨烈的车祸现场给了他重重的刺激,瞬间失去双亲变成孤儿的他,之后变得少言寡语,一直跟着远房叔叔生活。

他冲我笑着,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齿,散发着十二岁该有的阳光与风采。多希望他可以每天都这样明媚地笑着,拥有着和别人一样的少年时光。我一转身,眼睛有些湿润。

之后再去,发现他常常留恋在桑葚树下,捡拾桑葚,有时靠在树上出神,但是每次脸上都露着满脸的笑容,就那样边笑边仰望着树的高处,好像那里寄托了他所有的美好与欢乐。

偶然的机会,他告诉我,他脑海中唯一与父母有关的记忆片段,就是一家人在自家的园子里顶着细雨一起采摘桑葚的情景。父母去世后,他再也没有叫过爸爸妈妈,他心里很冷清,也很孤独。只有每次他坐在桑葚树下的时候,仿佛一切都还原成了原来的样子,爸爸,妈妈,还有他,一家人幸福地在一起。

桑葚树下,是他心底的另一个家,那里永远有着他最欢乐的时光。

树下的文章2:石榴树下的约定

文/dreamwiou

小时候,家的附近有一颗很大的石榴树,树不高,但枝繁叶茂。可能是长期被我们“侵略”的缘故,树枝从一米多高的位置就开始开枝散叶,而且走的是平缓偏下路线。树枝够粗,足够我们几个小孩子坐在或者躺在上面聊天。尤其是夏天,石榴树开出了美丽的石榴花,小姑娘们还常常摘一朵下来插在耳鬓,亦或插在头发上,戴着它就感觉自己真的变成了花仙子,美极了。我和我的小伙伴们经常在那里玩耍。那颗树见证了我们的童年……

夏天的午后,大人们都在家里睡觉,我们就跑到那颗石榴树下来玩了。窜的一个比一个快,生怕抢不到最佳位置。阳光被树叶遮去,偶尔洒进几缕阳光,也觉得清爽。那时的零花钱不多,但物价也不贵,一毛钱能买两个冰棍,可甜。最贵的“麦当劳”——就是用小纸碗盛的冰淇淋是一块钱,那可是冰棍儿中的贵族。(长大后才知道麦当劳是快餐,在儿时的记忆中,麦当劳就是最贵的冰糕。)大家会带着各种零食或者自制饮料一起分享,记得当时有一个姐姐告诉我们,在白开水中加入一点醋就会变成很好喝的饮料。于是大家纷纷尝试,不错,确实很好喝。白开水加醋,一度成了我们最喜爱的饮料。儿时的我们也曾讨论梦想,对成大后的日子进行天马行空的想象。甚至还约定,长大了,有了那个他,就把他们一起带到这里来,让树妈妈见证我们的爱情。那时的我们好天真,好开心,也好幼稚。

无忧无虑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小伙伴们也在一天天成长,慢慢地变成少男少女。青涩那颗种子开始在心中生根发芽。小伙伴们的话题更多的变成了“谁谁谁喜欢谁谁谁”。不管是喜欢还是被喜欢的人听到有人这么议论,肯定羞红了脸。

在整个学校学习成绩还是非常不错的我也免不了卷入这种话题中,不是说我喜欢上某某男生,就是某某男生喜欢我。有些名字我压根儿就没听说过。你也许会觉得我那时一定很漂亮吧?就像所有的小说和电影里那样。不,事实上,我长得一点也不美,甚至很一般,你也可以说我是“丑小鸭”,因为当时还挺黑的。无奈的是这些我都是后来才察觉到的,那时的我好像对于外貌没有什么特别的概念,学习好,一切都好。因为成绩总是数一数二,这让我有了一种优越感。身边总是被好多人围着,不是因为我是美女,而是因为我是班长。当然虽然不是美女,我的情商还是可以的。为人幽默,大气,正直,善良,除了一个女生应该具备的美丽不具备以为,其它的优点还是很多的。

那一天,班上来了一个插班生,现在还可以回想起当时的情境。班上都在传班里要转来一个插班生,因为我的好朋友雪儿和这个未来的插班生是邻居。果然上课的时候他就站在了讲台旁边,老师介绍说这是咱班新来的同学,暂且叫他亚彬吧。哇,好一个俊俏小生,穿一件黄色的毛衣,牛仔裤,运动鞋,背一个很有型的书包,这身打扮当时在我们那里算是非常洋气了,一看就知道家境就不错。还听说,亚彬的母亲是教师,父亲是海军。这种“货色”在我们学校不可多得啊,自然就多了一份对他的关注。当然,新生嘛,座位永远在最后一排。坐在第一排的我第一次有了失落感,还好,教室后面的墙上挂了一个钟表,所以想看他的时候就看看后面的表,顺便瞄一下他。因为雪儿的关系,我和他自然很快就熟了。发现他喜欢他漫画,买了好多漫画书,就随便问他借了一本。书的名字记不得了,但那本漫画书还是非常不错的,好像总共有七八本的样子。他的漫画书不轻易借出的,一般人问他借他都不借出去。这让我心里暗喜。每当我们两个的眼神不经意碰到一起,那种感觉就好像时间暂停一样,却又会慌慌张张的逃走,脸也会“唰”一下子变红。班上关于我们两个的谣言不绝于耳。甚至还听说和另外一个男生争我来着,最后友好协商解决了,以他的胜利告终。至今,漫画的内容都已经不记得了,但那份温暖犹在。

此后,和小伙伴们在那颗石榴树下谈论的话题就多了一个他。我还经常给她们讲漫画书上的内容,你应该能想象出我得瑟的样子和她们羡慕的眼神吧。她们也会八卦说,亚彬肯定是喜欢你,要不他怎么只借给你一个人啊?说你是不是也喜欢他?那时,“喜欢”两个字可不是轻易能说不口的,被老师和家长知道了是没有好下场的。我赶忙说,没有了,只是朋友了。但,谁信呢?大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话题,这也是成长中必经阶段吧,要不该多无味了啊!

也会一个人默默地来到树下,只有这个时候,少女的那份情愫才会偷偷跑出来。美丽的石榴树,你见证了我的成长,是否会有那么一天,我和他一起牵手至此,相约今生,与你一起慢慢变老。其实那只是一个无知的少女夸大了心中的那份感情,因为她憧憬着可望而不可即的未来。升学后,大家都各奔东西,很难再见面,而那颗石榴树也被无情的砍伐了。因为那片土地要征作他用。我的第一份情愫就随着升学和石榴树的离别悄悄完结了。从没有伤心,因为不曾失去。相反,那段零星的记忆却是那么美好,值得我珍藏。因为她是那么干净,纯洁,一尘不染。

年少时所谓的“喜欢”只是停留在对异性的好奇与好感罢了。有人说,爱情就像一坛酒,时间越长越香醇,过早的拿出来品尝只会毁了酒的味道,要想喝到最好的酒,就要耐心等待。我很庆幸没有过早的打开那坛酒,因为在若干年后,我遇到了生命中的真爱,最爱我和我最爱的男人,一起守候着属于我们的幸福。而那时的记忆会永远珍藏在心里,时不时回想起来,都别有一番风味。

树下的文章3:相思树

文/美丽的贫农

相思树。

喜欢坐在树下,看天空的一抹湛蓝。

刀形的小叶,像一艘艘小船,在风的怀抱中,享受着春天。

鹅黄色的花,嫩嫩的,茸茸的,带着顽皮的憨。

淘气的小鸟,跳跃在柔嫩的枝叶中间,偶尔,将细雨淋湿的羽毛舒展。

阳光,透过细碎的树影筛落,浓密的斑驳,盖着我借草而眠。枕着相思树的粗枝,似乎睡在爱人的臂弯。

把光与色带入梦乡,把爱与笑留在春天。

清风在细叶间穿梭,追逐着蝴蝶的鲜艳。此时的叶,跳起窸窣的舞步,此时的花,哼着情歌的缠绵。

相思树啊,凝聚了多少相思,伴随着成长又记录了多少爱恋。

你知道吗,致密的树干,燃烧后可以成碳。经历了火焰的升华,相思碳有了淡淡的漠然。“化作焦炭也相思”,不再是诗人唯美的哀怨。

在这初到的春天,在相思树下晒着心中的思念。深深地被枝叶感动,心中奏响琴韵的空灵幽婉。

将泪珠斟满花间,邀请阳光品味醇淡。春天的奢华,掩饰了我情感的寒酸,娇美如昔的花,引出我心中记忆的甜。

禁不住要拥抱这绿色的暖,羞怯地吐露曾经的柔软。

相思树啊,守护你的精灵是否在猜测明天?是否在计算过往的云朵,是否在朗读背后的青山?

我要将心思种下,希望来年有美丽的缘。

树下的文章4:会飞的种子

文/殷后盛

午后,闲坐在公园的树下,一枚轻盈的种子飞了过来。虽然只有我一个观众,它还是不吝啬曼妙的舞姿,上下左右跳动,划出美妙的弧线。

很难想象是一丝怎样的风才能让它停留在我身旁,让我能清晰看见那以毫米计的种子,还有无数天鹅绒般柔软细长的冠毛,形成反伞形。透过这个信使,我仿佛触摸到了环绕四周的气流。只是这气流瞬息万变,一阵仅能拂动我身上汗毛的微风吹过,这枚种子就如被惊涛骇浪翻打的小叶舟般,翻滚而去,落到了远处的草地中。

看见它,让我不由想起小时候的放学路上,喜欢摘下蒲公英毛茸茸、圆嘟嘟的“花朵”,用力一吹,看“花瓣”飘散在空中。到了后来才知道,那“花瓣”实则是一颗颗长着白色冠毛的种子,“花朵”就可以算是一个种子球吧。也让我知道,有许多植物的种子是会飞的。

但这枚种子肯定不是蒲公英的,一来我在这一带还没发现过蒲公英,二来蒲公英种子有一个细长的伞把,与之有明显区别。环顾四周,在河对岸找到了它的家,走近一看,原来是与蒲公英同属菊科的野茼蒿。看来这枚种子已经成功跨越了对它而言的天堑,而一同出发的伙伴们有的或许已经坠入水中,无法再随风起舞,当然也失去了生命延续的机会,用另一种方式融入了生育它的土地。

同样注定无法飞翔的还有地上一串未成熟的枫杨种子,不知道是调皮的松鼠还是捣蛋的小鸟,让这串种子还没成年就离开了母亲。如果说蒲公英和野茼蒿的种子会飞是因为头顶一把飞行伞的话,那枫杨种子就真的是拥有一对翅膀。长椭圆形的果翅配上长椭圆形的果实,像个元宝,又像个馄饨。曾有研究,以构造相似的枫树种子做过实验,发现在下落过程中,旋转的“翅膀”会产生空气涡流,使上方气压减小,种子受到更强的浮力,得以对抗向下的重力,使它们在空中停留相对较长的时间。这可是宝贵的扩散机会,如果幸运地等到一阵风,种子就会借助风力,飘向远方,开启不一样的冒险之旅。

我也想试试,扯下一个碧绿的种子使劲往天上抛,想欣赏它如何从高处下降,但只见种子似乎并不愿打开特制的螺旋桨,直直地就落了下来。是我自己太过无聊和自以为是,枫杨种子重量与果翅的搭配,早已妙到毫巅。一个尚未成熟的种子,它中间的果实水分过重,两只翅膀尚且娇嫩,是不会向我展现只有一个新生命诞生才会演绎的美丽。

与动物不同,如果不借助外力,植物无法行走,但所有种子都聚集在母亲的身边是不利于扩张生命势力的。因此在漫长的演化中,历经千万年自然的选择和进化,才有了会飞的种子。但即使它们拥有飞翔的本事,自然也无法让每一粒种子都如愿以偿。寻找新家的旅程,并不全然是鲜花铺满的坦途,有美丽的一面,就无法回避残酷的现实。

我们远离故土的人生,未尝不是一粒飞离了父母、飞离了家乡的种子。

树下的文章5:老神树下的年

文/王忠范

巍巍大兴安岭东麓峰岩下的鄂温克民族乡,因为山上山下都生长着亭亭玉立的白桦树,所以名叫查巴奇,查巴奇的语意是白桦丛生的地方,多么美丽而好听的名字。乡政府所在地北边的大石砬子南边,有棵三百岁的老神树,挺拔苍劲,独擎云空,像闭目养神的老者安详站立,被这里的鄂温克人尊为民族的长者。每每年节,老神树这个神圣的地方都有民族民间活动,人们忠实、虔诚,又那样欢快、喜气。

三十多年前,上海着名诗人黎焕颐观赏这棵老神树时感叹不止,说他从未见过这样古怪神奇的大榆树。这孤零零的老神树,虽被岁月的风雨冲刷出树洞,但树干粗壮敦实,狂野的皱褶深深的黑黑的,像山地上的条条长垅。而遮天蔽日又蓬蓬勃勃的树冠上,东北面枝叶尖尖细细,密密层层,翠绿清纯,雅洁秀丽,正如薄雾曼舞。西南面枝壮叶大,重重叠叠,粗犷豪爽,飘飘欲飞,恰似绿云生风。一棵树两样枝叶,又都绿得新鲜绿得不可抑制,着实令人惊讶地叹奇论妙。曾任乡长的鄂温克族朋友那显峰告诉大家,最早流落到这里的鄂温克人发现这棵树很特别,就当作“白那查”山神来敬仰和保护,并称之为神树。后来人们在神树下用石头堆砌起象征天地神灵的敖包,常常用一头牛或几只羊进行祭祀,既庄严又隆重热烈。

禁猎以后,这些大山里的鄂温克人种地打粮、养羊养牛,搞山货加工,收入增加,都住进了楼房,日子过得像山上的柳兰花红红火火。所以,每当过年和民族节日时都在老神树下举办活动,那是一种表达、抒发和寄托。刚进腊月,外出打工的、做买卖的、采山的、跑运输的都陆续回来了,家家户户开始忙年,民族乡里热热闹闹,喜气洋洋。民族户宰牛宰羊,过年必吃手把肉,显示生活的美满。凿冰去打捞冰河鱼,图的是年年有鱼(余)。还要做表示团圆的年糕、象征心心相连的套环面果。每个人家都在做灯笼、写对联、刻绘桦皮画、剪彩花,忙得亲热快乐。大人小孩一拨拨地出来进去,说说笑笑,那是忙着打年纸办年货。这期间,好多人选择阳光很好的日子,结伙来到老神树下,恭恭敬敬地往敖包的石头堆上添加石块,静静,默默,忠诚而又安然。年轻人在老神树的枝条间系挂祭火的红绸条、祭地的黄绸条和祭天的蓝绸条,多姿多彩,飘飘闪闪,营造出天人合一的妙然景致。上了年纪的人点燃叫“刚格”的香蒿草,以此缕缕清洁的香烟净坛、净场、净身,然后将糖果、奶制品摆放在老神树前,祈愿新一年风调雨顺年景好。

腊月二十三送“火神升天”,接着又拜北斗七星,年的气氛越来越浓,老神树这个地方常有人来。鄂温克民族自古以来就热爱和崇拜大自然,不允许出现任何毁坏家乡生态环境的行为,因此过年便在老神树前面对山河拜石、拜水、拜火、拜树,祈祷平安、降福,人畜两旺。有人开始在老神树下放灯了,或玻璃灯、或冰灯、或电池灯,都是防风防火的安全灯。洁白透彻的冰天雪地之间,盏盏灯相挨相连,在阵阵寒风中闪闪烁烁,红红亮亮,给年带来神秘的妙境,更让人感怀与憧憬。

鄂温克人最重视除夕之夜了,屋里屋外插“春枝”挂彩灯,红红火火,一派光明。供奉祖宗神、财神、护畜神,香烛点点,几分安然。女人从这时起不动针线和剪子,男人不准打骂牛马,谁都不能把任何东西扔到院子外面。所有的家庭都吃一个人不少的团圆饭,喝春酒,放鞭炮,唱年歌,给长辈下跪拜年,欢乐中飞扬着声声祝福。新春的第一天来到了,大兴安岭上的太阳喷洒着金子般的光芒,云朵奶汁一样在长空上游来飘去,遍地的冰雪也白出了亮光。满面幸福的山里人相继来到老神树下,相互施礼问候,抱拳拜年,欢欢乐乐,亲亲热热。灿烂暖和的日光里,老人们穿着民族服装环绕老神树跳熊斗舞跳野猪舞,呼喊着:“扎嘿扎,扎嘿扎……”步步向前,无比欢快。那些姑娘小伙相邀而来,他们朝气蓬勃地跳民族民间集体舞,唱民谣唱鄂温克情歌,舞步和歌声一起靠近了希望的春天。孩子们欢聚到一起,或追追赶赶或玩民族游戏,个个都像撒欢的小梅花鹿。鄂温克的春天来到了,老神树也显得美丽壮观了。

树下的文章6:在一株桃花树下打坐

文/彼岸蒹葭

此刻∕我在一株桃花树下打坐∕睁眼或闭目∕穿过一盏茶汤∕听到你的呼吸和心跳∕如此壮观且寂静∕热闹又孤独

写下的,是这个春天我对桃花的记忆。郊外踏青,漫山遍野的桃花盛开,粉红、深红、紫红,灿若云锦。一众女友喜不自胜,掏出手机“咔嚓咔嚓”一阵狂拍。人面桃花相映红,镜头里定格的是巧笑嫣然的青春。

家里,茶桌上斜插了一枝桃花,粉红的花瓣,笑语盈盈的样子,搭配着碧绿的尚未完全展开的叶,像一幅刚从《诗经》里走出来的画。出来进去,我总忍不住往那里瞅一眼——那样热闹繁华,又那样安静自持。

屋里多了一层味道,甜丝丝的、漂浮的、幽微的蜜香,雾气一样缥缈——这种香味完全是令人喜悦的气息,将置身其中的人往上抬升,径直达到一种轻盈的状态,于是,一些活泼的情绪会不自觉地浮起,像枝条上萌发出的新绿。这种情绪非常健康,跟窗外的春天遥相呼应,相当合衬。

是的,桃花是一种喜气的花,热闹的花,它不比梨花那么素淡寡寒,也不像腊梅那样孤高香冷,所谓银碗里盛雪也只是士大夫的孤高情调,世俗的人们还是热衷于桃花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沃野千里,遍植桃林,每到人间三月桃花盛开的好季节,喜鹊喳喳,唢呐声声,一个打扮光鲜的女子走在出嫁的路上,而那片片桃林正在前方等待她的到来——女子出嫁,不正如盛开的花一样热闹喜庆吗?粉红似云霞的桃花,绽放在煦暖春风里,不正暗合了欣欣向荣的人生吗?

桃花的花期并不长,不过十天半月,片片粉红色的花瓣便开始凋零,随风飘散。绿草茵茵,点缀着点点落红,不过,没有半点伤感,倒像是一张春天的明信片。我们把茶席设在桃花树下,青花布上有坠下的粉红花瓣,平添一份诗意。春天适合喝香茶,一泡凤凰单枞,汤色橙黄,香气浓郁,喝起来引人入胜。风过处,几片花瓣落入茶汤,别具禅意。所谓好花不长开,好景不长在,落花无言,是否在提醒着我们要珍惜这美丽的遇见?

桃花之美,总是指向于青春、红颜、爱情。但是,这一切美好的事物又是那么短暂无常。在童话故事里,王子与公主的爱情极其美好,但是,故事只讲到两人结婚为止,谁也不会告诉你,他们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在看似平淡的生活中,在岁月的河流中,一切都在变化,又有什么能够恒常不变?佛云:“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正是如此。

《红楼梦》里,黛玉用锦囊葬花,惜春伤春之余,不免自嗟自怜,感叹道:“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尽管兰心慧质,她终究还是没有看透没有参悟,其实,花开花落本是自然现象,就像青春也好,爱情也罢,世间诸相莫不如此。既有缘起,必有缘灭。又何必为之所困、为之所苦?所以,我常常告诫自己:去执,放下。

到底什么是放下?我的理解,放下不是放弃,而是放下贪恋,心无挂碍,无有恐怖。一切随缘,缘来则聚,缘尽则散。爱若在,便享受这欢聚;爱若去,不勉强不纠缠,就像告别一朵落花,带着感恩之心,谢谢这份美丽的相遇。挥一挥手,我不带走一片花瓣。

忽然想起昨晚做的梦,一个相当离奇的梦。梦境里,再次邂逅一个多年前的故人,以及过去一段锥心刻骨的情感。我以为自己早已放下了,甚至遗忘了,没想到,在梦里,故人音容宛在,往事历历在目,曾经的爱与痛依然如此鲜活、清晰。提及此事,朋友说:“这个梦,其实是你内心的折射。”学佛多年,他参悟颇深。沉默片刻,他接着说,每个人爱的或恨的都是自己内心投射的一个影子而已,要做的不是去追逐影子,而是返观自照,照见影子后面原本清净的心。

我点头。半晌默然。是谁说过一句话,修行的目的正是为了遇见真正的自己。朋友递过坐垫,说,来,一起打坐吧。盘腿,放松,闭眼,用心听听吹过桃林的风声,掠过天边的鸟语,还有空气里的花香草香。安住当下。

桃花开了,桃花谢了,我看到花瓣飘零于时间的水上,顺水而去。我感觉自己像一棵树,安然生长在土地里。打坐将身体变成一棵宁静的树。这棵树到底开花不开花,开什么花,结果不结果,结什么果,那和树无关。树的任务只是做它自己,发芽、长叶,再落叶……年复一年。

人之一生,如梦如幻。有时一个梦的结束,正是另一个梦的开始。就像青春红颜,就像爱情友情。我珍惜所有的过往,但不勉强,亦不痴迷。一念静心,自在自如。此刻,面对一树灿烂的桃花,我清楚地知道它短暂易逝,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将归去。此刻,我在树下打坐,喝茶,看花,享受当下的这份美好。

茶汤渐渐淡了。起风了。转眼,桃花要谢了吧。

树下的文章7:流苏树下话流年

文/于成水

老宅所在的村子拆迁是于国于民有益的利好大事,作为公职人员自当积极响应。通知一下来,我与爱人老李就着手搬家之事。其他诸物什皆好处理,唯放心不下院内院外的几株已生长几十年的老树,砍伐是绝对舍不得的,经多方联系说会移栽他处,这才稍稍安心。

4月24日适逢周末,终于处理完老宅子的拆迁事宜,下午4点与老李驱车去甘泉村观赏流苏花。

说来我与甘泉村亦算颇有渊缘。38年前还在章丘四中上高一时,得知班主任张老师是甘泉村的,但那时并不知有古流苏树。后来看到1992年出版的《章丘县志》,有如下记载:“文祖镇甘泉庄路旁有流苏1株,距今已有300多年的生长史。呈伞形,树高18米,胸径90厘米,冠幅16米,生长强势,为省内流苏之冠”。一向爱好花草树木的我很是好奇,就查了有关流苏的详细资料,得知:流苏又名茶叶树、乌金子、由庚子、四月雪等,属木樨科,是落叶灌木或乔木,属国家二级保护植物,嫩叶可作茶饮,枝可作嫁接金桂的砧木,其果实可榨工业用油,适应性强,生长慢。而甘泉村的这棵古流苏树已于2003年被章丘园林局列为古树名木。从那时起就牵挂去甘泉村一睹这棵古树开花时的风采,却总是这样那样的原因错过,今天终于可以得偿夙愿了。

到村头停下车,远观高擎的流苏树冠,似雪覆盖,银花团簇,花的淡淡清香,随风飘散,传遍半个山庄。轻移脚步近观,盘根错节的树根厚厚实实的高出地面近2米多,主干2米以上始披枝散叶,现勃勃生机。驻足树下,抬头仰视屏住呼吸,会听得“簌簌衣襟落流苏”;嘴微张,一片花瓣翩然入口,细细咀嚼满口清香,这满衣襟的落花与这四溢的清香可否视为流苏赠与我们的最好礼物?

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从不远处一户人家走出来,主动与我们交谈起来,——

“客人这是从哪来啊?”

“明水来的。”我回到,“老人家您今年高寿?”

“80多岁了”。

“看您身体多硬朗!可不像。您老有福气!”

于是,这位耳聪目明又很健谈的老人打开了话匣子——

“这几天来看这树人可多了,不是济南的就是明水的,还有淄博和莱芜的”老人话里充满自豪,“你们是咋知道这棵树的?”

“从网上看到的。”

“是啊,我们这棵树可出名了!它可有年头了”

“大爷,您这是一直住这儿啊?”

“是啊。从前的时候,每到这个季节,全村的孩子们都爬到树上去摘花,比着谁爬的高、摘的多,提的篮子都摘满了,也不见花少;还拖着花枝子追着玩,多少孩子们上上下下的,从没有受过伤,树神欢喜孩子,保佑着呢;到夏天年轻人爬到树上去乘凉歇晌,睡上7、8个人没问题;赶上雨季树下面的水塘里灌满了水,大人孩子把树枝子当跳板,往水里跳,可热闹了——”

老人停顿了一下,眼睛望着老树,仿佛透过老树回到了过去,声音里是满满的怀念。

“现在不一样喽,如今家家都有了电视、电脑,玩的东西多了,孩子也比过去金贵了,看不到爬树玩的小孩子了,爬过树的如今都成了老头子了。树也被保护起来了,不让爬了,听说还上了那啥‘古树名木’了……”

老人伸手拍拍流苏树那苍劲的树干,话语中流露出对这棵饱经沧桑古树的深情,在他眼中老流苏树就像一位慈母把全村的孩子搂在怀中,任凭他们撒娇玩耍,年年岁岁为他们祈福纳祥。

说话间,树南住家的女主人出来喂羊,羊圈就在古树下,说树下南边空地是他们祖上的,属于老兄弟仨的,每人从东到西各一溜,四至清楚。前年村里负责的找过她,想把树下整理一下,硬化地面,放上几张石头桌子、凳子,供人观树、赏花、歇息,她没答应,问她原由说怕惊动了树神。在我看来这是位聪明的女主人,用自己的方式最好地保护了这棵古树(假托冥冥之中的神灵来挡事罢了,但谁又能断定老树里没住着一个精灵呢?)。这就是现实版的,人养树,树养人。

伫立树下,仰头看流苏花开静美,想到近一个月的搬迁,心头不禁涌上些许感慨,俗语有云:“草木无情”,但我却从老流苏树和淳朴善良的甘泉村人的身上看到了“草木有情”。人和树的感情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天天培养出来的,并且会与日俱增。昔日,在我老家院中先花后叶的红玉兰总是第一株报春的喜树;随后是清照笔下“绿肥红瘦”的西府海棠,她是花叶同时长出,花苞是红色的,花开后粉中带白,属海棠中的上品;墙根那几株龙爪槐也不示弱,长出的叶子虽然是单调的绿,但浓密的嫩叶郁郁葱葱,也是着实喜人……它们这是在报答老父亲从早到晚对它们的培土浇水的悉心照顾啊。但愿从我祖宅庭院中移出的6株生长了几十年的树木,能像这棵古树一样,遇到一方好的水土或一户好的人家,无论是种在明水还是移栽它乡,能尽快适应环境,落地生根,茁壮成长,春为大地添绿,夏为路人遮阳,并得到树神的庇护。

在我忙于拍照发微信之际,老李又亲切地和围拢过来的老乡聊了起来,方知流苏树四周居住的大多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了,年轻的都搬到新村住了,有的还盖起了二层小楼,上了年纪还是喜欢住在老房子里,故土难离啊!说起人来,村里也出了不少人才,有在北京发展的,有在南方经商的,数在明水的多。老李知道我高中班主任是这个村子的,一打听,说流苏树南不远就是师母娘家,你说巧不巧,话说当年,师母出嫁时,老师来迎亲,流苏开花见证着他俩的爱情,想来好浪漫啊……本想去认认家门,看天色已晚,只好来年再去拜访看望了……

今日之行弥补了去年五一没欣赏到流苏花的遗憾,还有点憾事就是没有邀上几个知己一起来观树、赏花了。待明年,再来看流苏花开烂漫吧!

下山后,老李叮嘱此行可以记之,于是乎,用ipad写下了以上文字,并随手发到了微信朋友圈,得到了不少点赞和鼓励的话语。现把发到微信上的文字稍加整理,权作对古流苏树和自己庭院之树一份纪念吧!

树下的文章8:陌上葱兰

文/李军

夏末秋凉,路边绿化树下的葱兰便开得密密匝匝,于是心里就会想起一句诗:“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这是乱世枭雄吴越王钱镠,对回娘家的王妃说的话,田间陌上的花儿都开了,你喜欢就再留几日,边走边看花,然后慢慢回家。钱镠的征战故事早淹没在历史的长河里,唯有这句情话依然千年传唱。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路边葱兰怒放的时候,心里就会浮起这句温柔的情话。

葱兰,又名葱莲,多年生草本植物,英语名字叫rainflower,夏末秋初,突如其来的大雨,都会把从酷暑里才恢复元气的月季矮牵牛等打得七零八落,唯有葱兰,挺着柔弱狭线形叶片的小身子骨,不畏风雨,风采依旧。有时候,绕指柔强过百炼钢。所以我们国内也有叫风雨兰,风雨兰还有种开红色花,其实是韭兰。我倒更喜欢葱兰这个名字,葱是烟火生活里必备的厨料,看了就低眉顺眼觉得亲近;兰则香逸清幽,高洁雅致,大俗大雅也可以相得益彰。

春天时候葱兰就像一丛丛葱,绿莹莹积蓄生命的力量,绕着墙根围着马路牙子翠绿流溢一地,柔弱秀气地任百花争艳。过了白露,葱兰才会忽然爆发花的力量,嫣然绽放出最美的模样。细细绿绿的叶子像葱,花儿开起来是细瓷般的洁白,是打开的喇叭裙模样,宛如兰花,安安静静呆在紫薇树下,像一群穿白衣绿裤的乖巧女孩,踮着细细的脚尖,在清风里跳起芭蕾,跟陌上花开的情话一样,让人温暖动心。

九华南路的紫薇树下有大片大片的葱兰,这个时节开得如月光泻落一地白,真成了心底的月光白,喧嚣如酝酿浓烈情事。偶有紫薇花瓣掉落,如白色油画里洇入一抹淡紫深红。所以葱兰也有叫玉帘,花开一片白,如玉色门帘铺陈于地,倒也形象雅致。玉帘听上去历史悠久,其实葱兰也是最近的舶来物种,所以跟葱兰相关的古诗几乎没有。而一些古典园林多芭蕉修竹,也很难见到她们的身影,倒是绿化带里,能常见她们的小巧倩影,也比较应景吧。

葱兰花语:初恋、纯洁的爱。葱兰花朵洁白,于是人们就赋予她如此高规格的花语,就如这句: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却让人惊心动魄地感动了千年。

这世上,最美的爱情还是相濡以沫、与葱香相伴的平常烟火岁月,就像葱兰的花语。

树下的文章9:树下

文/小米

树是椿树,在村子中间,斜坡的边上,村子就在这一扇不大的斜坡上。斜坡外侧是高约数丈的悬崖,悬崖下面是可以种小麦和水稻的金贵土地,更外侧是哺育着这个村子的无名小河。斜坡另一侧是稀稀落落的各家房子。房子靠山,依地形而建,哪儿出现一块较平整的地,房子就见缝插针,矗立了起来。村里已经很多年无处修建新屋了,尽管很多人有这样的打算,但椿树所在的这一块空地,是一个例外,还空着,树占据着足可建一座房屋的宽大平台,却无一人敢于出面,把椿树砍了,把屋子建在椿树的位置。这当然是惹众怒的事儿,无人做,甚至,也无人想。椿树在它的位置上,过着安静的时光,不知道有几百年了。

树很老了,老得活着的人不知是谁栽了它。或极有可能,树是自己长出来的。从未有人给椿树浇水,用不着给它浇水。再旱的夏天,旱不着它,晒不死它。树始终是精精神神的样子。夏日中午,热烈的阳光,安静地覆盖着,荒坡上的草木收敛了枝条,耷拉着叶子,萎靡不振。偶有小风拂过,草木有气无力,动也不动,椿树的叶子却在高高的空中哗啦啦响,像在回应风的到来,像一直在期盼风。跟河边水源充足的杨树和柳树一样,椿树的精气神一直都很足,似乎从不缺少水的滋润。

椿树的根楔入大地,跟暴露在天空中的枝条,呈相反的方向,它钻到深不见底的泥土里去了。有那么一次,有人在坡下的水浇地里整治土地,不期而然挖出一条比腿还粗的树根来,一看就知道,是椿树的根。它在看不见想不到之处,都探索得这么远了,而且不止这么远,不止这一条根,谁想不服椿树,也是难事。

这年,从头年的夏末开始,就没落过一滴雨,一片雪。到了春天,无名小河两岸,远远近近的树都开了花了,出了叶了,椿树还是干巴巴的样子,就有人在树下担心,椿树是不是和人一样,老死了?或因大旱枯死了?有人忍不住用指甲抠树皮,想要查看查看,椿树是不是真的死了,但树皮如龙鳞,太厚,太硬,他抠不动。他的行为,当即引来几个人众口一词地大声呵斥:“树没死,你想弄死它吗?”想要查看死活的人讪讪地缩回了手。“有了闲工夫,挑几担水来,浇浇不就成了?”此人顾不得心里的委屈,恍然大悟一般,想回家挑担取水,却有旁边悠闲的老人,制止了他:“用不着,用不着。”果然过了没多久,椿树又睡醒一般,活过来了。

椿树有几丈高,是一把很大的伞,它的主干,要两个大人才能勉强抱得住,即使单独的主干,也有将近两丈高。你在荒坡下的地里干活,天突然变了色,下雨了。雨不大,却急,来不及跑到家里,但只要跑到了树下,就不用慌慌张张的了。

椿树周围摆放着七八块百十来斤的石头,是花岗岩,极硬,极稳当,高矮不一,纹丝不动。它们是用来坐的,或歇脚的,是板凳或歇台。冬天,叶子落光了,但枝干还在。到了农闲时节,人们没什么可做的了,就聚在树下说闲话,懒洋洋地晒晒太阳。你不用怕冷,一丝风都没有。风似乎藏起来了,怕冻着谁。椿树的树冠很高,冬天的阳光又太低,树枝挡不住阳光。夏天骄阳似火,人们从地里回来,从家里走出来,坐在树下乘凉。徐徐的风,若有似无,若无似有,掠过皮肤、发际,像在给你挠痒痒,说不出有多舒坦。

有闲的时刻,村子里的人都会自觉不自觉地,像被一根看不见的绳子牵着,三三两两地,聚集到树下来。更有甚者,一天不到树下去一次或数次,就像没吃饭没睡觉似的,打不起精神。孩子们在树下玩耍,小青年们在树下谈情,中年人在树下说世事说儿女说庄稼,老人们在树下讲古,各有各的玩伴,各有各的听众,各有各的话题,井水不犯河水。你当然也可以一言不发,安静地坐着或站着,安静地看看,听听,想想,体味体味,品咂品咂,也无任何不可。话语如同树叶,消失了,看不见了,其实已经融入夜色中,融进泥土里,成了生命或生活的一部分,摸不着,看不见,却实实在在,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

有心急的人,工收得迟了,饭做得晚了,怕赶不上树下的热闹,好不容易等主妇把饭做熟了,便夹一筷子菜,端了饭碗,到树下来吃。旁边的人看见了,嘴馋了,说:“做的啥饭?闻着怪香的。”吃饭的人说:“你尝尝?”“尝尝就尝尝。”吃饭的人想也不想,把筷子递了过来,碗却还在自己手里。端饭的人和想要尝尝的人,谁也不嫌谁,就尝了尝,一边尝,一边还赞叹。

跟人一样,这村子,才是树的根。村子在,树就在。树没有了,村子还在。这一茬人没有了,村子仍然在。但只要树在,欢乐就一定在树下等着你。假使树没有了,得了空闲,人们就不知道该去哪儿了,仿佛丢了魂儿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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