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敬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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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敬文章1:致敬 那逝去的爱

文/无所谓丶

好想一个人蹲在阳台的角落里,吹着夏末的冷风
一切那么凄凉,那么落寞
只有迷茫和无助
我不知道我到底喜不喜欢你
但我知道,我们,一定是最好的朋友
呵呵,还是当朋友吧,永远的朋友....

我,只是个孩子而已
回忆,往往不需要过多的辞藻
正如谎言,不需要华丽的词语来掩饰
就只是这样而已
也许,她们的话,像一个华丽虚浮的泡沫
总是在夜深人静时,想一想
甚至有些时候,想到一半,就不敢想下去
自己都无法接受

夜空是漆黑的
总要有点星星装饰
没有了星星
它什么都不是
蓝天是纯洁的
它不需要什么
因为本来就是纯洁的
但,总有些时候
乌云回来破坏这份纯洁

望着窗外的皎月
借着朦胧的月光
我从来没有看过自己真实的内心
似乎,有点明白了
她们所说的琉璃人生
扑朔迷离

我,只是孩子
然而,往事已成空
但我们,秉承着童年时代的心境
做着平常孩子的梦
仅此而已

人生只若如初见、我们都一样

致敬文章2:致敬战疫 “花木兰”

文/吴蓓

深夜,准备休息的我被手机里传来的4张照片深深感动了,这是我们科援京同事徐琴发来的照片——4张儿童画,是徐琴6岁的儿子为妈妈准备的端午节礼物,徐琴在群里激动地说:“我儿子从来没画过我,今天一下画了4幅,这张是我在化妆吗?这是画了我在对他生气吗?这是穿白大褂的我,哈哈,这张我变超人了啊!”

科室的妈妈群这下热闹了,大家看了4幅画既开心又心疼:这是孩子想妈妈了啊,把你画得这么传神,连脑海里平日你生气的样子都拿出来细细揣摩,这是得多想你啊?徐琴发了个微笑的表情,说:“画得还挺好,等明天抽空和他视频下。”我看着身旁熟睡的女儿和儿子,心里能体会到徐琴此刻的开心和不舍。她们去北京5天了,肯定很想孩子们。

记得疫情初始,刚刚准备欢度春节的我们接到了医院通知,科里所有同事都第一时间回到医院待命。他们中有刚刚工作的年轻姑娘,有刚刚生完孩子的哺乳期妈妈,有准备回老家订婚的准新娘,还有上有老下有小的顶梁柱。当医院准备调遣检验科进驻发热门诊,大家都争着去。

“我年轻,身体素质好,又是单身,这活适合我!”

“我以前在SARS的时候去过发热门诊,我有经验,我去!”

“我家孩子大了,你们家孩子还小离不开妈妈,让我去!”

“孩子可以吃奶粉,我是党员,我先来!”

“你们一群女人瞎嚷嚷什么,还有我们在,你们回家好好照顾家人!”

……

平日里,不见大伙这么据理力争,现在都扯着嗓子抢着去发热门诊。现在回忆起来,当时说一点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当看到手机里传来前方疫情严峻的消息,“害怕”不是我们退缩的理由,作为一名医务工作者,我们清楚自己肩负的责任。

当第一次穿上厚厚的防护服,推开一道道隔离门,见到第一位可疑病人的时候,我们之前的恐惧都消失了。也许我们并不生来勇敢,但我们选择了勇敢。在发热门诊值班期间,为了节省防护物资,8小时的白班,只有中途吃午饭的时候喝点水。值夜班的同事更加辛苦,要连续工作14个小时,为了减缓闷气缺氧的症状,加上行动上也没那么利索,没活的时候就只能静坐在座位上。哺乳期的妈妈们,虽然做了断奶的准备,可还是胀得又硬又痛,只能交班后再去卫生间挤出多余的乳汁。同事之间相互体谅,都不约而同提前1小时接班。

“武汉的同志太不容易了,有机会我们一定要去支援武汉。”徐琴一句话点燃了大家的斗志,全科一个不落一起提交了请战书。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们看着其他科室的同事被抽调去了前线,大伙心里着急,怎么我们检验的派不上用场呢?6月19日,徐琴和张俊两位同志接到了通知,当晚就出发去支援北京核酸检测,消息很快传遍科室,大伙既兴奋又紧张,终于能发挥作用了,可徐琴和张俊家里都有小孩要照顾,她们俩的丈夫都奋斗在一线,家里老人也都需要照顾,消息这么突然,大伙都为她俩着急。“你们别担心了,我们会照顾好自己,能被选中是我们的荣幸,我们不会辜负大家的期望,家里人会理解支持我们的。”“你们一定要记得保护好自己,等你们凯旋,家里有事需要帮忙尽管开口。”他们匆忙回去收拾了行李,和孩子们短暂道别后就出发了。

她们俩去北京是做核酸检测,可以说是离病毒最近的人。到北京后,稍做休息就立刻投入工作中,每次在微信群里询问她俩的情况,她们总是报喜不报忧。因为要加快核酸检测的速度,她们所在的团队都是分组24小时连轴转,工作强度很大,原本答应过孩子们每天都要视频的,可是因为时间对不上,很多天出实验室都是深夜,孩子们早早睡了,只能听听孩子们发来的语音。徐琴和张俊还说:“我俩生的都是儿子,玩心重,估计我们不在家,没人在他们耳边唠叨,可开心了。”其实我们都明白,这只不过是安慰自己的话,孩子哪里有不想妈妈的,妈妈哪里有不牵挂孩子的。只是在特殊的时期,像徐琴和张俊这样的妈妈,他们舍小家,顾大家,牺牲了和孩子相处的时间来守护大家的健康。有这样的妈妈做榜样,孩子们也很懂事,为了不让妈妈担心,他们何尝不是在假装不想念。孩子内心的想法都在画里表达了出来,在他们心中妈妈是无所不能的SUPER MOM!

援京凯旋,8月3日,她俩又再次出征支援新疆。女子本弱,遇“战”则刚。在家人眼里,她们是女儿、是妻子、是母亲,但是披上白衣战袍的那一刻,她们化身白衣战士,成为新时代的“花木兰”。向你们致敬,巾帼英雄!

致敬文章3:向一滴水致敬

文/石泽丰

活在世上,我们常常忽视一滴水。其实,在地球上,最凶猛的是水,最温驯的也是水。人无论怎样地高谈阔论,思想都不及一滴水的份量,但水沉默。

水有水道。水走着自己的路,它谦卑,顺势而下,绝不会逆流而上,高过人头。在你一路向前奔跑的时候,难免会遇到有过不去的坎,但没有过不去的水,因为水能载舟。且不说江河,就是在大海里,水也能让你飘洋过海,抵达彼岸。水不炫耀。我想,那些流动的水,奔走的目的就是为了顺水推舟,就是流进干涸的农田,流进禾苗里的脉络,生成人之所食,生成人之所需。人获得了,很少有人刻意去感恩一滴水,水不计较这些,仿佛那是它的使命。

我似乎明白了,水流经千里万里,不是奔走表功,而是一路施恩播惠。水流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生机。如果没有它的地方,那这个地方就是死寂的荒芜。水的存在,其实水自己也懂,它知道世间的哪一个角落都需要它,即使暂时不需要,它也会潜地三尺,等待着人类利用。

人有时犯傻,坏水的名声,说话不实事求是,带水份,做事不脚踏实地,也掺和水份,最后遭来报应。风把这一消息传给了水,河里,湖里,江里,海里,水泛起微波,好笑。水是笑人的笨,笑人的痴。如果把别人当傻子,其实自己就是最大的傻子。这一点,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懂,但水懂,所以水选择“低下”,流到自己该流去的地方。而有些人不同,他们在世俗的面前,有时为了一己之利,一时之功,滥砍滥伐,大肆污染,破坏环境,终究造成恐惧性的灾难,其中就有水灾,这就是水的脾气。水是不轻易发脾气的,但一发起脾气,却难以招架。人惹怒了水,水会生威,淹没田地,淹没生命。当然,如果你对水好,水会对你更好,它会以甘甜滋润你的味蕾,因为水谦卑。

从生物上讲,人身体的百分之七十都是水。可见,是水喂养了我们,让我们活得有滋有色,人模人样。饮了一辈子的水,有些人甚至在临终前都没有弄懂水对人的教诲,水选择低处行走,遇到阻拦,谦卑忍让,教人以智慧。人常自以为是,认为和水相比,自己是站在了上游,难免不去读水,不去听流水的心声。

不管有没有人倾听,流水照样发出快快乐乐的“哗哗”声,它是在向人解释天道,诠释人生活着的态度,每每想到此处,我的眼窝都有泪水,这本身就是一种大道啊。为什么人只有在经历过疾病之后,才会用水去熬药,用水冲济?才会在意那一碗水对生命是何等的重要?才会对那一滴水去感恩,乃至涌泉相报?

是啊,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芸芸众生中,受恩的人数以亿计,但报恩的人呢?占到了几成?由此,我想到了西晋的李密,他“臣侍汤药,未曾废离”的报恩之举让人心怀感动。面对“过蒙拔擢,宠命优渥”,他依旧想到的是“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他作出了“乌鸟私情,愿乞终养”的决定。他定是读懂了水。

浩瀚的历史长河中,其实,过眼的是云烟,不息的才是流水。

致敬文章4:向杨将军致敬

文/王霞

暑假北上长白,经通化,全因为一个人:杨靖宇。

杨靖宇是东北抗联的主要创建者和领导者。这个让日本兵都折服的钢铁汉子,牺牲在通化蒙自,此地建立了杨靖宇烈士陵园。

陵园位于浑江东岸树木葱郁的山岗上。从山底经过一段幽静的林荫路,就到了陵园门口。沿宽敞的台阶拾步向上,就看到灰白色宏伟的门垛,之上的拱形门梁上“靖宇陵园”四个大字异常醒目。

肃穆缓步入内。园里苍松翠柏俱是郁郁葱葱,民族风宫殿式的建筑,精巧不失庄严肃穆。正中,是一座将军的高大戎装铜像,雄伟威武,昂首蓝天。走进后面的灵堂,正中悬挂着朱德同志“人民英雄杨靖宇同志永垂不朽”的题词。中央大厅陈放着靖宇的半身塑像。灵堂后面,高高的圆形陵墓就是烈士安息的地方。两侧陈列室展览着烈士的遗物。

慢慢走,细细看,思绪激荡。

杨将军抗战前,被派到辽宁抚顺进行工作,以做矿工为掩护。他带领矿工们同日本矿主作斗争,两次入狱,备受严刑拷打而坚贞不屈。抗战爆发后,我父亲王银财,也曾受地下党之命在抚顺当了伪警察署署长,专为搭救被俘的抗联战士。那些被俘者,多半被送到煤矿,为日本人挖煤。听母亲说,为了解救这些人,我家几乎倾家荡产。印象最深的是,母亲常常念叨她那枚结婚时父亲送的镀金银戒指,那是她唯一的一样首饰。为了救一个姓张的抗联战士,父亲把这枚戒指也拿去变卖了,之后也再没能力买过。

杨靖宇、我父亲,一位是英名赫赫的英雄,一个是默默无闻的百姓。在国破家亡的日子里,用自己全部的力量,乃至生命,和侵略者进行着不屈不挠的战斗。

其实,何止杨将军和我的父亲。每一个有血性有骨气的中国人,都在那场战争中洒过血流过泪,甚至奉献了生命。想象着将军率第一路军一部一千四百多人,在长白山密林皑皑冰雪中与日寇打到弹尽粮绝的惨烈。最终战斗到孤身一人,身中数弹壮烈牺牲,悲不自胜:残忍的日军解剖将军遗体,将军的胃肠里竟然一粒粮食也没有,只有未能消化的草根、树皮和棉絮……

正义,坚贞,顽强,造就了杨靖宇的英名!正是这样的高风亮节气魄支撑着这个古老的民族与国度,度过了那八年漫长的艰难血战,赢得了最终的胜利。

此时,今日。在抗战胜利七十周年之际。我在我安静温馨的书房中,翻阅着我在将军纪念馆拍下的资料照片。耳边仿佛一阵阵枪炮轰隆,脑海中一幕幕厮杀惨烈。可是,我没有丝毫惧怕的感觉。我想,有杨将军,有父亲给我们留下的那种无私无畏的精神底蕴,我和我的同辈,以及我们的后人,都能战胜所有未知的险恶,让我们的民族,我们的国家,高傲地屹立。

致敬文章5:致敬父亲

文/苏天真

一、

当我们记起某些过往时,总是眼前一亮。于是,我的眼睛定格于父亲那深邃的沉思和悲悯之情,仰望一个驹褛老人的背影。而那思想之光,正是由你从事过战争的身体和心灵浇铸而成。

那一年的战事,如魔法般的旋律控制着我,电脑不自觉地随手指跳起梦幻般的舞蹈。

文字不断地从屏幕上跳出,我试图用手眼合一的方式,表达抑制已久的心情。因而,我选择一蹴而就,依照自己的方式叙述。

父亲是抗美援朝老兵。

当年波诡云谲的战争早已成为历史。即便父亲在梦中邂逅那些威武雄壮的战友,但他们的英姿早已还原成大地的基本颗粒。可他们的名字和朝鲜战争总被灼热的时代传递,如同矗立在中朝土地上的抗美援朝纪念碑,在金色的阳光下,发出银白色的幽光。

天总在下雨,日复一日。皖江大地上的“双抢”似乎要被这连绵无边的阴雨淹没。不过,若留心倾听平畴的田野雨滴落声,凝望阴暗灰沉的天空,你唯一能想到的是抢收抢种就是与季节赛跑的生死战。

对农家来说,早稻收不上来,浸泡水中,持续的高温,要不了几日,金黄的稻穗就会发芽,不仅仅半年的辛苦打了水漂,口粮还指望这新粮接济呢。

雨,没完没了,令人绝望。

父亲拐着铁锹,披着蓑衣,承受滂沱大雨的浸淋。站在田埂呆呆地望着大片大片金黄的稻穗,什么都不想,也什么都不愿意想。

而今,战火熄,烽烟灭,飞鸟尽,良弓藏……夕阳西照,卸下戎装,徒留一颗苍老的心……此时,已没了战场的汗腥味和空气中飘荡着浓厚的死亡气息。忘却了军旅生活、忘却饥饿痛苦、忘却死亡、甚至把未来也忘得一干二净。

父亲天天满腹心事。在田头木然坐上好几个钟头,让溪水带着尚未退尽的霄烟一起流去。

我的目光穿过世纪的崇山峻岭,搜寻父亲隐入岁月深处的背影。

那年春天,雨水漫长,家家户户断了口粮。面对饥荒的折磨,痢疾的蔓延,和七八张饥饿难耐的嘴,我的祖父母为了给我的父亲和他的兄弟们有路可“逃”。

常言说得好,“好儿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兵荒马乱年代去当兵,那是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的营生。但穷人总是想着眼前,最迫切的还是当兵最起码能撑饱肚子,或许在刺刀见红的战场上还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粉墙黛瓦、烽火高台的皖中四合院,也未能阻止父亲的身心趋向成熟。那年十九岁的父亲,迎来了生命之花灿然开放的季节。

那个艳阳高照的夏日,大队人马浩浩荡荡,一路向乡政府驻地行进。在那支庄严肃穆的送兵队伍中,父亲面色沉郁,似一个形单影只的弱者。我估摸着父亲不想做一只困鸟,只想做一只从容的鹰,翱翔与苍穹之上。

于是,血气方刚的父亲,伏地向祖父母磕了三个响头,重复说道:舍家卫国,忠孝难两全,为儿的对不住了……

那一刻,阳光瀑布般倾泻在父亲的头顶。此时此刻,我嗅到来自油菜和稻米的芬芳,也真切感受到激荡在父亲内心深处的忐忑。

从此,父亲一身戎装。无论世事何等苍桑,终究没有辜负家族和自己。听从国之召唤,忠诚履行卫国戍边的使命担当,历经生与死、血与火的洗礼,你无怨地悔。

这就是父亲,一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老兵。

二、

我仿佛被一种力量带入另一个时代。

父亲的新兵团由无为襄安轮渡至芜湖裕溪口。一列绿色的闷罐火车停靠在月台,车站内人山人海,彩旗飘扬,“抗美援朝,保家卫国”励志标语随处可见。欢送的人群摩肩接踵地紧挨着,几乎是脸贴脸,把小小的站台挤得水泄不通。父送子,妻送郎,弟送兄,欢呼声、口号声、偶尔的哭叫声彼此起伏。所有的新兵成两路纵队齐刷刷站立月台两侧,接兵首长与地方领导拿着花名册,大声呼唤每个新兵的姓名。

阿蔡轻轻地将手放在父亲肩上,小声说:“我们上车吧,车马上要启程了。”

军列像一条大蟒,而密密麻麻的人群一如无数的蝼蚁,汹涌的人流似乎要把这条巨蟒揪住,躁杂音盖过鸣笛声。

父亲不知所措地笑了,笑容有些苍白。两人向一旁的亲人们挥手,手拉手穿过人群跨上车厢。

只需几分钟,一千多人的新兵分散到十几节车厢,就像几滴露水渗入沙漠,消失得无影无踪。

弟妹们仍然直愣愣地站在那儿,惊喜地、茫然地瞪大眼睛。

车后退了数步,一声长鸣,吐出一串白烟徐徐挪动身躯。风吹动着父亲热气蒸腾的头发,清秀的脸庞英姿焕发。把一群从未离开过故土的年轻人,送上保家卫国的征程。

如今,八十有五的父亲,第一次给我讲述那段历程时,声音高亢有些颤抖,双眼烔烔有神。虽然岁月的风霜在他的额头留下刀刻般的皱褶,但却始终赋予我一种温润的善良和坚韧。

一盏马灯悬在车顶,随着列车的运动,摇摇摆摆。一排排枣红色宽大的固定式木凳,白天可坐,晚上可铺上被子当床使用。

车厢内,兵蛋们叽叽喳喳,寒暄正欢。还有戴着眼镜、一脸文气的浙江籍指导员郝忠于,说话走路风风火火,戎装毕挺,腰间束着武装带,右扣手枪,头上是一顶软檐宽边帽,伫立车窗向外眺望,那一绺青丝在风中轻轻飘动。

火车喘着粗气一路向北,车轮在铁轨上不停地滚动着,山川、河流、树木、村庄、工厂在窗前飞掠而过。

天色近晚,每隔一段时间,火车路过一些小站,小到只有铁轨边一盏信号灯证明它的存在。偶尔在穿过山洞或者桥梁时,会发出巨大的轰隆声。

那时的父亲很朦胧,或者说是很稚嫩。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总认为自己很快乐。暗自感到庆幸,不是因为快要上前线,而是因为发小阿蔡成了他的战友。此刻,正随他一道同行。想起上前线,刹那间,父亲只是心头一紧,一种难以描述的担忧如鲠在喉。至于战事如何?有多少危险?管他呢。

而在父亲身旁的阿蔡却双眉紧蹙,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黑沽咚咚的窗外。在阿蔡的内心深处,战事的担忧越来越深重。然而,却一副坦然淡定的模样,火车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穿梭,父亲的面颊仿佛在睡梦中已然成为思考未来的思想者。

暮色降临。月亮从云层里露出脸来,在窗外洒下皎洁柔软的光。车厢内一片寂静,车顶那盏马灯在晃荡中偶尔发出轻微的“嘎吱嘎吱”声。指导员似乎看透新兵的心情,站起来,亮开嗓子,操起浙江普通话,“同志们都是来自庐江,那你们知道庐江的来历吗?”这一提问便调动了大伙早已松弛的神经,打破了车厢里的宁静。“‘庐’者,房屋也。《诗经·小雅》中有‘中田有庐,’指的是大田中间有居住的屋,也就是在长江边,有农人用茅草搭起的房屋,这就是庐江地名的由来。”大家报以热烈掌声。指导员知识真渊博,车每过一个地方,都能讲出那里的人文掌故,历史传说。指导员又润润嗓子咳嗽一声,“战友们初次相识,都别干坐着,谁给大家唱首歌。”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吭声。指导员见没人响应,提出教大家一首《抗美援朝进行曲》,顿时掌声响起,“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保祖国,中华好儿郎,齐心团结紧,打败美国野心狼。”高昂的歌声,飘出车厢,传向远方,给寂寞的车厢带来生机。

朦胧的月光下,起伏的原野上,车头喷出的火光像一群红色的萤火虫,在夜色里散发着光亮。

夜已深沉,战友们陆续进入梦香,呼噜声彼此起伏。父亲与阿蔡迷迷糊糊,兴奋和担忧纠缠着。俩人同时坐起,父亲轻拍阿蔡的肩,小声安慰着,“别想心事了,一觉醒来就到东北了。”

阿蔡怀疑自己有些神志不清了,猛地打了一个寒战。他莫名地想起父母以及过往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往事从遥远的地方袭来,他低下头,用力摁住两边的太阳穴,想阻隔回忆的潮流,不再把自己卷走。

阿蔡忍不住泪潸然而下,爱父母、想家人、担忧自己的处境,以及一种超越本能的巨大压力令他无法释怀。

一切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发生,一切又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故土难离啊!在这夜深人静,去朝鲜战场,赴汤蹈火,生死由命,却别无选择。我是不是太没出息?阿宏。”

“理解,理解。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风透过车厢的缝隙刮来,令人感到丝丝凉意。黑暗中,两人的手紧紧捏在一起,阿蔡的手凉得发抖。同时深呼吸一下,像要让彼此镇静下来,又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在这漆黑的夜晚,他们正向东北集结,再开向爆发战事的朝鲜半岛。

三、

父亲入伍两个月后,转入第九陆军医院,三个月战场救护学习培训结业,得到的命令是加入汽车九一团,即刻奔赴朝鲜平安南道成川郡石岩里。

天总是阴云密布,寒风一天比一天冷。军列从沈阳出发,车轮和铁轨的摩擦以及长长的汽笛声划破苍穹,棉团般的黑云笼罩着大半个城市。车头喷着水汽,车厢后拖着一门门火炮。

火车向北,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经过一些小站,在这雾云压城争分夺秒的日子里,再向北,安东(即丹东)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小城空寂无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么漫长,又那么飞快。

遭遇空袭警报后,火车不得不在一片热气腾腾的烟雾中停下,解除警报后,车很快又豁出命似的开动。再向前,跨过鸭绿江。

在夜色掩护下,火车似一头怪兽,熄灭所有灯光,新义州、盐川、宣川呼啸而过,火车在晨曦中经过定川,父亲和所有战友站起来,眼晴望向窗外。田野、堆垛、薄雾、竹林、山坡、河滩……全都在初冬清晨的天空下一闪而逝。奇怪的汽笛声传来,巨大的飞机引挚在苍茫的青空中震聋发聩。“美机!炸弹!”有人惊恐地叫着,瞬间,炸弹像无数蜻蜓般飘浮在山谷、河流、村庄、集镇和火车两旁开始爆炸。

火车开始颠簸,年轻的军人们面露恐惧,车厢里顷刻间弥漫着死亡的气息。有人声斯竭底地大喊,“停车,停车!!”。

车还在飞速行驶,飞机再度俯冲投弹,天空忽然像开启了一个巨大的热水瓶塞,一幅幅白色瀑布从天空倾泻而下,爆发出一阵阵巨响。

一时间,火车行驶的节奏被打乱。曙光中,温柔的天幕被撕得粉碎。新兵们那见过这种阵势

车门轰地打开,“不要慌,大家镇定!不要慌,大家镇定!”

“抓紧时间下车,向两旁草丛中转移隐蔽,敌机马上还会过来……”指导员站在车厢口大声命令着。

跳下火车瘦弱高挑的阿蔡,脸色残白,眼前的氛围令他喘不过气来,整个人几乎就要倒下。连长赶紧扶住他,连抱带拖地挪到一棵葱郁的大树下。

“勇敢些,小伙子!”“这只是小儿科,跟真正的战场相比,这不过是和风细雨罢了!”。

几分钟功夫,车厢里几千号人,作鸟散状淹没在烟雾茫茫的山谷间。

火车迅速开动,像一匹脱僵的烈马消失得了无踪迹。

尔后,炸弹的轰鸣声不绝于耳。

战争跟想象不一样,血淋淋毫无人性。也难怪,那是生和死的诀绝。

生命中的每一滴水都是由它生活中一桩桩事件和一个个回忆组成,并最终汇聚成一条没有姓名,没有时间的长河。

部队徒步向石岩里急行军,此时的中国军队从服装上没有任何标志,土黄色的军服与当地居民混杂在一起,人和驮炮的骡马混杂在一起。战士的头顶上是宽大树枝扎成的草帽,胳膊上扎着白色毛巾。夜色沉沉,脚步声和骡马的喘息声在黑暗中显得急促而混杂。路旁尸横遍野,村落悲寥,烟雾袅袅。

“三连长,派一个排到前面侦察一下,看看什么情况。”团长命令道。

“是。”

约个把钟头,三连长来报。

“卫生员阿宏,在炸毁的民房中捡到一个婴儿,父母都死了,该怎么处置?”

得到的答复是:“谁捡着谁负责,不许冻着饿着,直到有人收养为止。”于是,父亲抱着婴儿行进在队伍中,身上除背包,枪支弹药,还有食品和急救包等。本来体质瘦弱,加上着急上火,第二天快到水板洞防区,父亲因虚脱,脸色苍白,晕厥不醒。

经过一天一夜的徒步行军,天亮时,终于找到了愿意收留孩子的朝鲜大妈。女兵和围拢过来的当地妇女流着眼泪,轮流亲着孩子娇嫩的脸。

如果把亲历战争和回忆当年的战争串在一起,那种感受似乎大相径庭罢了。

但无论如何,在父亲的记忆中,无法忘记高旺山、马良山阻击战,无法忘记第一个牺牲的班长秦山川。父亲还是个新兵,也是第一次参战。整整两天两夜,汽车九团与敌空降兵激战。秦山川带着满员一个班,无论是站着、躺着、翻滚着,还是射击、冲锋、奔跑,秦山川一直紧贴着父亲卫生队左右。在穿越一片通向2026高地的树林时,迎面撞上一支美军空降兵。突然,一颗炮弹在秦班长脚下爆炸,他被炸飞,并重重地摔下来。父亲跑到他倒下的地方,跪下身段准备扶他起来,见他肚破肠流,惊慌失措不知怎么帮他包扎。更可怕的是,秦山川的身子骨似乎都散架了,双手摇摇晃晃,两条腿逐渐变成青紫色。秦山川昏迷一会儿很快又醒过来,尖叫起来,“别碰我,不要,别给我包扎,不,不要阿!”

父亲还是想方设法为他包扎。

血从秦班长的嘴角汨汨地流出,他顿时又昏了过去。半晌,他微微动了动头,睁开眼。

“副班长,我命令你立即杀了我,快开枪,我求你了。你***的胆小鬼,开枪,开枪啊,老天爷!”

树林边的战斗依然激烈。此起彼伏的枪声与烟雾弥漫在林间,似乎要将整个林子翻转一遍。父亲浑身颤抖,但还是竭力照顾班长,小心翼翼地包扎着,希望他暂时昏迷过去。这样,他至少能忘记痛苦,父亲能体会到他此刻剧痛的折磨,但死神似乎一定要让他醒着,生生承受着煎熬。

敌人又在身边投下炸弹,瞬间击碎周边的草木,扬起尘土,把他俩埋在泥土下。很久,父亲从土里把班长刨出来,他还活着,但一呼吸,嘴里就冒血沫。

父亲俯下身,“可怜可怜我吧,不要拖延了,我好难受。”他声音微弱似蚂蚁般,那痛苦的表情让我毛骨悚然,痛苦不已。

班长突然昂起头,猛地伸出胳膊,从父亲腰间迅速抽出手枪,欣喜若狂地大笑起来,血随着他的喘息,不住地从嘴角往外涌。

“阿宏,快退后,退得远远的!”

砰!子弹穿透了脑壳,他转过身来,像是一捆木头似的重重倒下,旁边是七零八乱、冒着焦烟的树枝……

战争不但让自己流血,也让对手流血。山头上敌人的飞机在疯狂地扫射,在火光中投下炸弹,然后调头远去。满山遍地的血汇聚起来,聚集到战场。双方展开肉搏,拼刺刀,用枪托对抗,搏击中不少人抱头鼠窜。父亲正举着枪射击敌人,子弹十分密集,只听见“ah!ah!ah……!”的大声惨叫。

副班中受伤了,一块弹片扎进了右下腹,裤管顿时被染红。

手术第二天,副班长尿憋满脸通红,再不想办法帮助排尿就会出大事。父亲向卫生队长做了汇报,抢救伤员的命要紧。父亲没想那么多,把自己的想法和副班长商量,他很害羞,“我们在战场上死都不怕,还害啥羞。父亲吸了一口、两口,第三口终于将尿吸出来了。当时父亲直打恶心,但尿排出来了,伤口就会消肿,这是救命的大事。”

我同情地看着父亲,同时穿越时空,看见他那霄烟弥漫的高旺山的峰峦,而在峰峦的上方,是云雾散去后渐渐亮开的无尽苍穹,这一切,竟有一种细微然而却来得很深的温暖,有一种比死的背景更广阔的生的慰藉,有一种更广阔深邃的难以名状的宇宙意识和生命况味。

很多年后的一天,父亲回忆起住在水板洞防空洞的那段日子,仍心有余悸。

住山洞是志愿军最难熬的日子。阴暗潮湿,时间一长被褥湿霉,一些战士患上风湿病,走路一瘸一拐,部队减员近半。副团长原颜威,山西人,特别喜欢喝醋,慢性气管炎,发病时上气不接下气,我几乎天天给他打针,那屁股成了“蚂蜂窝”,看了心痛。

四、

不知不觉中,父亲讲述那些战争或忧或喜的遥远记忆,我也渐渐明白父亲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愿意讲述这场残酷战争的缘由。战争,那是刺刀上的芭蕾,是血与火的较量。那枪刀的肉博,那飞机像幽灵似的投弹扫射,战友像木排般地倒下,那身首不全的身影,他们用手捂着血流如注的伤口如影随影,纠缠着父亲的心绪。

我仿佛像一叶扁舟逆流而下,驰向过去的岁月。

逝去的人永远离开了我们,幸存的我们还得继续享受生活,还要激情满满地向后人讲述这段历史。

不能记记,不能记记战争中发生的一切,不能忘记经历战争的人,无论活着还是死去。

父亲的经历,在我的脑海里一直是一种飞翔的画面,像一只雄鹰俯冲在山谷,复员回乡又像是一条鱼潜于水中,这鸟与鱼的想象让我肃敬不已。但最重要的意义是,因为我相信父亲沉默安静的内心满是信仰,这种信仰像河流一样奔腾不息,充满了对美好生活无限追求的定力。

60多年过去了,很难想象当年的情景和梦一般的战争岁月。如今,我们的国家已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父亲和阿蔡,也已是步履蹒跚的高龄老人了。

父亲告诉我,他们这些老兵走的差不多了。我瞄一眼父亲,尽管岁月流转,物是人非,但他的个性却依然如故,不曾有丝毫改变,又不无伤感。但是,我却没来得及为他们写点什么,我很惭愧。其实,人,匆匆一生,终归要走,既然走了,又何必在乎写,在乎后来者呢?

在三年的前线生活中,父亲的青春热血挥洒在异国他乡,多少战友倒下,现在和平了,做个脚踏实地的农民,与家人与乡亲们亲近,春天里开荒种植,夏季里插秧薅草、挖竹笋、采蘑菇,修船结网,捕鱼捉虾,或是采茶、或是施肥。日常的生产劳动,父亲的手变得粗糙龟裂。但一米一饭,一砖一瓦,流的每一粒汗,都感受到社会祥和,都充满了生活的乐趣,都能化解对倒下战友内心的痛苦。

我时常会就父亲一些鲜为人知的细枝末节询问着,探讨着……,表达着对他的景仰和尊敬,让他感受儿子的理解和温情。即使被时光淘洗得斑驳淋漓,秋阳里依然是洗尽铅华之后负载更多的政治与哲学。

你看哪,鸭绿江畔,秋日枫叶引领两岸群山妖娆起舞,花儿依然盛开着,就在这随处可见的战争与静谧流转间,而伴随寺庙悠扬的钟声,那个叫阿宏的人,又该是怎样的悲欣交集呢?是的,所有的今天都来自咋天,只有真正跨越哪些不能忘却的经历,才会体悟胜败俱泯的遗憾与欣慰。

一扇门悄然关闭,而另一扇门却不经意打开。

我们的头脑只不过会生产许多冲动与欲望,而父亲他们那代人的心灵永远忠实与本心,本心会告诫自己什么是值得珍爱,什么才是神圣。

致敬文章6:致敬

文/徐澄泉

春雨如油。

浇到一顶草帽上。这不是一朵蘑菇在叩首,它是我父亲躬耕的形象。

我的父亲,正手扶禾锄,向土地点头哈腰。

我虔诚的父亲,把一亩三分作为宗教,一再重复他熟稔的动作,连绵的雨丝,被他越拉越长……

时间过得真快,春雨才下65次,被雨水和泥土滋养又为之所困的父亲,还没来得及爬上阳光照耀的山头,他头上的草帽,就长满绿油油的青草。

十年之后的隆冬,我在1000公里以外的城市高楼,向远方和低处的父亲鞠躬致敬。

我一向乐观的父亲,选择了沉默,他早已归隐到一丛青草的深处。

现实世界雾霾太重,能见度低,我的父亲,很可能没有收到我发给他的信息。

致敬文章7:向那些曾经的乡村精英们致敬

文/贾兴安

在我还小的时候,也就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吧,那时候正值人民公社化,故乡的村子和我家都很穷,祖产就是几间茅草房。我父亲在外当兵,母亲在外乡教书,我和弟妹是跟着爷爷在那个下雨就漏大梁用支柱撑着老鼠乱窜的小黑屋里长大的。那时候的个人生活质量和重要记忆,基本上是以自家的房子如何作为象征的。因为土地都是“公家”的,因此,村里谁家房子好,就证明谁家“有福儿”,有钱,过得好,令人羡慕。当时,我们村有一千多口人,号称“长屯村,三里长,二里半,没有房”,是说村居坐落得稀疏,基本上分两排散落在一条俗称“豁路沟”的大沟两旁,仅有一条街,就在这条大沟里。村里的房子,大都是土坯茅草房。村里只有一座青砖灰瓦起脊的二层楼房,村人称之为“大瓦楼”,坐落在村小学对面的坡岗上,是一户地主家的,姓方。“大瓦楼”矗立在一片低矮的茅草房中,显得鹤立鸡群、威武气派。每次上下学的时候,我都忍不住扭头朝那像燕子翅膀似的一角翘望,总会发现有几只白鸽在上面踅飞,或栖落在瓦脊上张望。从我记事起,这座楼房一直被大队封闭着,斑驳陆离的黑漆大门上,挂着一把硕大的长方形铜锈锁,二楼是一排拱形的雕花小窗户,大部分已破损了,像捅烂的蜘蛛网,这些常常让我沉浸于楼里曾经的辉煌和热闹甚至神秘。姓方的老地主白头发白眉毛白胡子,绰号叫“老白眉”,羸弱不堪,村里常开会批斗他,让他在村革委会的戏台上低头弯腰。他和家人住在瓦楼一旁的小黑屋里,个个灰头土脸的。老地主经常挑着两只大粪桶在街里弓着腰一脸茫然地踽踽独行,还不停地咳嗽。他儿子老大了还找不上媳妇。村里人很多年以来都那么穷,可唯独他家盖了个大瓦楼,是怎么回事从没听人说过。就这样,一座瓦楼,一户地主,一家人的命运,久久地萦绕在我年少的心灵里。

有关方姓地主的传闻很多,说他娶过两房媳妇,解放的时候,据说国民党的一支军队占据了他的瓦楼,在二楼上支着机关枪跟进村的解放军打仗。解放军把瓦楼包围了,国民党的军队就佯装投降,把枪从二楼的窗口扔下来,还在窗口举起了一块白布。解放军信以为真,就去楼下捡枪,结果敌人突然在楼上朝下开火,我军死伤了十几个人。总之,这座瓦楼和这个家庭,是有故事的,在我幼小的脑海里充满着神秘感和沧桑感。那时候正值“文革”,方姓地主的高楼宅院成为“摆在大街上的腐败”或者说“矗立在村街上的罪恶”。从前过得好的人,尤其是在旧社会房子好土地多的人,全部是坏人和罪人。当时我还小,还不懂世界上那么多蹊跷事,只是这么简单地认为,有好房子大房子的家庭,跟我们广大贫下中农是有区别的,这种区别在于,他们的故事和生活可能比我们特殊或者说复杂,也许,这就是命运多舛才构成了曲折和趣味吧。

正是因为童年的这段经历,很多年以来,我一直比较关注乡村的房子形制、规模或者说建筑文化,喜欢民俗,尤其是对明清及民国年间的民居有着浓厚的兴趣,总是匪夷所思臆想那些青堂瓦舍“大宅院”里昔日的情形和光景。近些年来,我外出的机会多了,每到一地,主人总是向我如数家珍般地介绍他们那里的历史文化名胜,而其中最为直观的遗存,莫过于经过岁月洗礼的建筑了。建筑是凝固的文化,是那个地区政治经济和社会生活以及文化传承的象征。站在江苏周庄沈万三“沈园”、同里任兰生“退思园”的大宅院里,我想起了我们村的方姓地主,相比之下他真是太“小”了;在甪直,我看到从前由一百多家地主所缔造出的富饶之镇,又想起了我们村的方姓地主。我们村的地主,相比之下真是太“少”了;在山西“乔家”、“王家”大院,河南的“康百万”庄园,在四川大邑县刘文彩的“收租院”,甚至在山东的“孔府”,还有黑龙江呼兰河畔其父为大地主的“肖红故居”里徜徉时,我同样想起了我们村的地主,他怎么就名声不够大,如果“大了”,我们村也有可能全国闻名,现在只需吃一个乡村老大院的“文化遗产”,也就子子孙孙几辈人享用不尽了。这些年,无论到了哪个县哪个乡,我都先问你们这里有没有大地主从前的房子,如果有,我肯定要去看一看,而且,毫无例外的是,只要有,如今几乎都保护了下来。并且,每个县的地方志或者编印的当地历史文化书籍上,都有乡村遗留下来的这些地主们的“老房子”的介绍和图片。从前的罪孽,现在却成了丰富的历史文化遗产,着实让当地人沾沾自喜。于是,我惊讶地感觉到,我们现在所得到的一切东西,难道真是“田家辉”们所给予的吗?又联想到了中国的长城和埃及的金字塔,如果不是秦始皇和胡夫,我们引以为豪的世界文明将大打折扣。巴黎圣母院亦是“欺压劳动人民”的产物,但罗丹却说:“整个我们的法国就凝聚在这座大教堂里,正像整个希腊凝聚在帕提侬神庙里一样。”的确如此,在中国广袤的大地上,“地主”阶层曾经是传承和驾驭中国经济和文化的重要舟楫,其形成也可能是历史进程中的必然产物,就像刚刚步入“新时期”中国突然出现了那么多“万元户”一样。为此我不由自问,这些“先富起来的一部分人”是不是比“穷人”更智慧一些,肯干一些,也曾经吃苦耐劳呢?我的这些想法,直到1999年的春天才突然得到了更丰富的材料佐证。当时,我到距邢台市约15公里的“田麻痒庄园”采风,浏览着这座建造于民国初年并“蜗居”在深山里的庞大建筑群,我极为震惊。庄园的后代、时年57岁的田修身一边开他的诊所一边给我讲述田家辉煌而又辛酸的历史。不知怎地,我的幻觉又回到了故乡,想象着“老白眉”活了起来,脑海里同时晃动的,还有天南地北那些各式各样大宅院里的主人们那活蹦乱跳的故事。这些故事,最终营造了我的长篇《庄园秘史》的结构内核与思想元素,也可以说是偶然的契机“击活”和“连接”了我那诸多的匪夷所思。

一种触动,一个理念,一丝情怀,能在我的心底盘桓十几年挥之不去,是我写作经历中绝无仅有的事。先是短篇《将军墓》、《景物与一些人》,之后是中篇《阖岚镇沿革》,现在则是长篇《庄园秘史》,短篇和中篇十多年前都被许多文学报刊转载过,并获得了一些文学奖,从此奠定了我在写作上较为坚固的基础。这一系列的写作“出发点”或者说“兴奋点”,都源自于我多年间对中国乡村建筑一以贯之的关注与倾慕,现在仔细想来,我其实是在向那些曾经的乡村精英们存念和致敬。

在邢台西部广大的太行山区,有许许多多像田家辉式的普通农民,他们是乡村的精英,坚韧,勤劳,睿智,善良,他们曾经缔造和结构着中国式的“美丽梦想”,也许,这就是我们如今所津津乐道的“中国梦”吧。他们忍辱负重,为了生活和生存的富裕和安康,祖祖辈辈在一方水土上顽强拼搏,但在时代和社会发展的进程中,有时候并不被我们的政治或者说意识形态所认可,甚至被社会所唾弃。好在,现在这一切都成为历史和过眼云烟甚至古旧的老笑话。然而,我们可以遗忘,但不能不承认这是曾经发生在中国大地上活生生的现实,是湮没在民间和社会底层的历史。我们的文艺作品,有理由和责任对他们肃然起敬地关照。因此,我还会继续《庄园秘史》下半部《蝎子沟》的续写,再现田家辉的后代们,自上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到今天那块土地更为沸腾的现实生活,以一个小山村为写作切入背景,完成中国乡村百年变迁中社会最底层的民间叙述和艺术书写。试图让那些即将消失的事物、人物和故事复活,让我们后代知道我们现在的幸福生活是在什么基础上所获得的并永远铭记他们。

致敬文章8:向平凡致敬

文/寿县张兆涛

早晨,我在六年级的教室里踱着步,听同学们朗朗的读书声。

教室后墙的黑板报前,我驻足凝视。不知何时,上面贴满了统一规格的圆纸片。每一个纸片都署名写上梦想:政治家、画家、科学家、飞行员等等。可别说,这些纸片真像招展的旗帜,让人看得热血沸腾。

窗外,能见一条水泥路斜着通向开水房。路边是一个水泥墙围成的垃圾站。包裹糖果、小吃的纸片,绵延到垃圾站外面。一位白发老者正用扫帚往里扫。有点热,他敞开袄襟。

不知是初中部哪个班的学生,三五成群,脚步匆匆,手拿茶杯到开水房灌水焐手。

没有哪个学生向老者问个好。更没人去追问老者,为何要来扫垃圾?或自问,我会有以扫垃圾为生的一天吗?

同学们脑子里填满了各种公式、单词、分数、排名……那些颤动的小纸片,时刻鼓荡着他们一个一个要飞得更高。谁会为一个扫垃圾的哪怕停留一秒钟?

读书声一浪高过一浪。我回头看着大家,心想,得抽时间给他们上一课:不管你的梦想有多高多远,还是要有一生只做平凡人的准备。

向平凡致敬吧!

致敬文章9:向大海致敬

文/菊韵香

爱上大海,缘于我的三叔,一个毕生痴迷蔚蓝的退伍老兵。三叔当的是海防兵,退役后,我爷爷已筹齐砖瓦木料,准备给三叔翻盖新房,让他成家立业。不料,三叔竟毅然决然地去了莱州湾,在一个叫屺姆角的地方安下了身。

屺姆角,是龙口屺姆岛的“触角”,细长绵延,直探海湾。当年,初次登岛,放眼四望,我便被“孤峰绝壁映丹霞,海光山色尽入画”的天然美景迷得如痴如醉,差点忘记了此行所肩负的重要任务。我和三叔的年龄相差无几,从小就很谈得来。于是,爷爷派我做说客,无论如何都要劝三叔回老家。但看过风光秀美的海岛,古朴的渔乡,还有那个被海风浸润得善良率真、如今早成为我婶子的年轻女孩之后,我果断“叛变”,和三叔成了同一战壕的战友。

“三叔,你是为了她才留在这儿的吧?”我问。三叔点点头,又带我爬上了屺姆角的最高点。时值黄昏,余晖斜铺,烟波浩渺,帆影随风,如诗景致,尽入眼底。“人间何处觅瀛洲,瑶岛回通大海流,说的就是这座岛。”说着,三叔的神情变得格外郑重,“这儿,有我爱的人、大海,还有我放不下的情结。你回去告诉爷爷,我会经常回家看他的。”三叔所凝望的远方,是他曾无数次走过的巡逻线,蜿蜒漫长,一端系着兵营,一端系着他的心。而这,正是他一生都无法割舍的依恋。

转过年,一场突如其来的失败打蒙了我。我参加高考,许是太过紧张,考试没结束就被送进了医院,等到病愈,高考早已结束,我的情绪也低落到了极点。三叔听说后,专程回了趟家,把我接去了屺姆岛。三叔带我去海边散心,为我朗诵了一首诗歌:“大海的日出/引起多少英雄由衷的赞叹/大海的夕阳/招惹多少诗人温柔的怀想/多少支在峭壁上唱出的歌曲/还由海风日夜/日夜地呢喃……”这是诗人舒婷的《致大海》,从认字起,我便嗜爱读书,尤其喜欢诗词。而这首《致大海》,完全称得上是我的最爱。没想到,三叔也如此喜欢它。“有过咒骂/有过悲伤/有过赞美/有过荣光/大海——变幻的生活/生活——汹涌的海洋!”颇有气势地朗诵完毕,三叔对我说:“从上学到当兵,我背过不少诗,最能打动我的,就是《致大海》。你看,大海起起伏伏有涨有落,有风暴也有平静,多像我们的生活,有苦有甜,有顺境也有波折。身处低潮,只要你相信自己,明天早晨,你就会看到更壮阔更美丽的大海。”

从屺姆岛回老家后,我重振旗鼓,决定复读。冬去春来,在次年的高考中,我取得了优异成绩,如愿以偿地走进了心仪的大学。大学四年,每年暑假,我都会去看望三叔。三叔不止一次对我说,世界上,最有耐心的是海,她平静,包容,绝不会把你的心事和秘密张扬出去。诗以言心,诗以抒怀。人生路上,正是三叔,大海,屺姆岛,还有舒婷的《致大海》,给了我拥抱生活的勇气,我要向诗歌、向大海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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