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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区的散文1:阉鸡佬谭大
文/谭志斌
1
1939年冬。桂西北山区。
阉鸡佬谭大正在阉最后一只鸡,他坐个小矮凳,双腿膝盖夹着公鸡,薄如蝉翼的阉刀小心翼翼地伸进鸡肚里去。竹笼里,有已经阉好的18只公鸡。木盆里,有一堆惨白的睾丸。
山风骤起,枯枝烂叶飞旋。
一粒尘埃像个捣蛋鬼,在谭大身边转了半圈,忽然就钻进了他的左眼。
钻心的疼!谭大紧闭左眼,左脸颊尽皱,继续小心地动刀。眼泪从那个本来就有眼屎的眼角流出来了。
“我用鸡毛沾口水帮你扫灰尘出来吧?”旁边看的人说。
“不要动!小心鸡死。”谭大放下刀,食、中两根手指小心摸索着往鸡肚里探。
蓦然,山口处“轰”一声鸟枪响,一声尖厉呼喊:“鬼子进山了——”
是山口崖顶上放哨的人发出警报。
前天山外有一屯落被鬼子一把火烧掉,还死了几个人,所以他们这两天都派人放哨。
谭大嫁山外的妹妹的18岁女儿就前天被强奸然后用军刀砍死。
“快跑!”
“快逃命啊……”屯人惊叫一片,都往山后跑。
鸡主人谭富跑来要提鸡笼:“谭大,快跑!”
谭大扭头盯山口,发呆。片刻,扭回头,冷冷地说:“莫动!还喂药的。我这辈子还没阉死过一只鸡,现在走,会有鸡死。这鸡阉到半,我更不能走。”
“鬼子来了,人都要死,还鸡?”谭富提鸡笼。
“放下!若你鸡死了,我地窖有银子赔你。”谭大右眼独瞪,盯着谭富,样子恶恶的,有点恐怖。
2
屯人跑光了,茅屋前,只有谭大在小心地阉鸡。
啪啪啪的跑步声,鬼子一下就包围了谭大。
谭大没抬头,他小心翼翼地掏出两只惨白的睾丸丢进身边的木水盆里。
“砸!”寒光一闪,谭大手中的公鸡脑袋落地。生硬的中国话响起:“这些鸡和睾丸统统煮了下酒的有!”
谭大抬头一看,是个鬼子军官,军刀冰冷。
谭大独瞪右眼盯着军官,冷冷地说:“你可恶!这是我阉鸡以来,死的第一只鸡,你坏了我一生的名声!你找死。”
“你的,帮我们煮鸡热酒快点,不然死啦啦的!”鬼子军官用刀背拍了一下谭大的肩头。
十几个鬼子立即将竹笼里的鸡拿出来,一只一只地扭断脖颈,丢到谭大的前面。
谭大独瞪的右眼红红的,俯脸盯着地上乱七八糟的死鸡,脸色阴冷。
3
鸡煮熟,盛满几大盆;睾丸煮熟,盛满几大碗;酒也热好,打满两木桶。
满屋的肉香酒香。
鬼子军官用刀架着谭大的脖子:“你的先吃先喝!”
4
黄昏,山村静悄悄。
村里人悄悄摸回来。
他们看到,19个鬼子乱七八糟躺在地上,颈脖和裤裆都渗出乌黑的血。
谭大也卷曲倒伏于地,口吐黑血。
这是中毒。
薄如蝉翼的阉刀散落在谭大的身前。
木盆里,有一堆惨白的睾丸。
山区的散文2:记忆里的端午节
文/朱钟洋
小时候,家住山区,屋后有茂密的粽叶林,粽叶又大又长,是包粽子的上好材料。端午节前夕,母亲总要上山采摘很多很多的粽叶,但不是用来包粽子的,而是用来卖钱的。
当端午节过后,村里的粽叶收购点关了门,母亲才匆匆忙忙回家,找来一把又小又皱巴巴的粽叶,包几个糯米粽子和花生粽子,放入铁锅。当铁锅里冒出“嗤嗤”的热气的时候,我们姐弟便围在铁锅旁,吞着唾沫。当然,母亲包的粽子味道美极了,那是外婆传给母亲的手艺。吃一口母亲包的粽子,我们很快忘了端午节已过的事实,反而觉得,我家的端午节比别人家的要多过好几天,也过得更加快乐些。
等我们姐弟读初中的时候,母亲因为夜以继日地劳作,才四十多岁的她已弓起了脊背,腿脚还患上了风湿骨痛,无法走进大山去采摘粽叶了。不过,端午节依旧是母亲最忙碌的节日,因为母亲找到了新的营生——走村串户卖粽子。在山里,因为自家包粽子的人家很多,只有那些家境宽裕的年轻人才舍得买粽子吃,所以,卖完一担粽子,母亲常常要走上几十里地,走二十多个小村庄。
当然,母亲走村串户卖粽子的时候,我们姐弟也没有闲着。大哥和大姐走进了山里的粽叶林,采摘粽叶;最小的我则在家包粽子、煮粽子。每天,看着母亲走进屋来,仔仔细细数着卖粽子得来的钱,我们姐弟甭提多高兴了。偶尔,母亲担子里有几个没有卖完的粽子,母亲便分给我们一人一个,那份甜蜜,我们至今都还记忆犹新。
后来,我们姐弟一个个离开了母亲,进城谋生,生活越过越好了。但,每逢端午节,不管离家有多远,我们必定回家,吃几个母亲包的粽子。因为,只有母亲包的粽子才可以吃出生活的酸甜苦辣咸来,才可以吃出苦也乐的生活来。
山区的散文3:好哥们崔刚
文/胡京成
1988年初,我从石景山区妇幼保健所调到刚成立不久的区广播电视局,结识了来自区委党校的崔刚。崔刚是一名军转干部,他性格开朗、谈吐幽默、聪明睿智,曾是军校的高材生,在部队任通信技术工程师。我们在一起工作了有5年多,志趣相投又是同龄人,彼此结下深厚的友谊,大家互相关心、互相帮助,至今回想起来,仍然是令人难忘、倍感温馨。
当年,区房管部门给广播电视局分配了一套职工住房,局里按照分房条件平衡实难定夺。崔刚的学历高、有职称,小两口还没有孩子。我的工龄长、是三口之家,女儿已经五岁多,均借住在外单位的家属宿舍。崔刚主动和我说,你抓紧写分房申请,我就不写了。这句话意味着放弃,体现了互让,充满了情谊。后来局长找到崔刚爱人的单位,恳请他们的领导优先考虑崔刚爱人的分房问题,最终我和崔刚都喜迁新居。
由于单位不大,所以一人多岗,我既是会计又当出纳,还兼着办公室的文字工作。有一天,我去银行取现金、办理转账业务,等我办完事回到单位,同事们告诉我刚才接到古二小老师打来的电话,说我女儿额头摔了一个口子,让家长赶紧带孩子去医院。那时还没有手机和寻呼机,大家无法和我联系,正在写新闻稿的崔刚二话没说,骑上自行车就奔了学校。
听到这些,我怀着紧张的心情赶往古二小,班主任老师向我讲了女儿受伤的经过,在全校师生做完课间操解散时,一个男生在奔跑中把她撞倒,磕在操场的篮球架子上头破血流,学校医务室的老师急忙做了简单包扎。并告诉我,崔刚赶来的非常及时,向老师说明他是我的同事,并得到我女儿的确认,他已经带着我女儿去了学校附近的首钢医院古城门诊部。
等我急速赶到古城门诊部的门口时,看见女儿头上缠着绷带,坐在自行车大梁上,崔刚正推着她往门外走。女儿跟我说崔叔叔已经带她看完了伤,正要送她回家去。崔刚在一旁连连夸赞:“你闺女真棒,头上磕破后流了不少血,大夫给她缝了好几针始终都没哭,护士直夸这个小女生。”我对崔刚由衷地道谢,他却笑着打断我的话,骗腿上车奔回单位,去赶写他那篇写了一半的新闻稿。
在此后的朋友聚会中,我多次谈起此事,大家听后都赞不绝口。崔刚总是说,咱们在一起工作就是缘分,相互帮忙是情分,遇事相助不言谢,因为我们是好哥们。后来,崔刚放弃了他喜爱的电视记者工作,为了让妻儿生活的更好,他毅然下海经商闯出了一番事业。虽然工作不在一起了,但我们有机会还是和朋友们聚在一块儿把酒言欢、共叙友情。
山区的散文4:雨下在一个小镇
文/宁超文
沂溪河从湘中山区的桂岩山发源,自南向北,流到一个叫石坪里的地方,生出一个拙朴的小镇。
小镇的天空常常下雨,最常见的微雨,如琴弦上跳动的音符,穿越时空,敲击万物。千百年来,小镇就在这湿润中生长。那些雨虽然下过了很多年,但依然留在我的记忆里。
远处的群山全笼罩在雨雾之中,只是近处,那带点神话色彩的吴家碑狮子山还依稀可辨。山腰上两口泉水因雨水丰盈清亮,如雄狮明亮的双眸。据说,清代末年,当地乡绅因为畏惧那双眸的凶气,便在不远处的沂溪河上建了一座四拱的大石桥,之后又在石拱桥下首建了一尊宝塔,让那桥弓塔箭去射。
经过一场场的微雨,小镇象一个洗去铅华的女人,容颜被岁月雕刻上深深的皱纹,弥漫出苍凉的慈祥。古街老巷就象撒落的珍珠,不经意间拾起,会有故事诉说着失去的岁月。
某年,一位颇有成就的画家来到镇上,驻足旧时当地财主私宅前,看飞崖似的屋檐,青砖黑瓦的老房,曾说,小镇是一张传承下来的水墨画。
雨下在这个小镇,夹杂着温和的暮霞似的气息。画家疲倦了,寻了一户人家留宿。至夜晚,他孤独地呆在木板屋的窗前听雨。
案前喝茶,眼光却停留于身旁的窗棂。许那窗棂是某种野生的木材制成,精雕了浮华的图案,把他吸引住了。雨夜的柔情朦胧地与窗下的河水融为一体,成就些许梦幻的颜色。而倾听水声,则宛若两个青花瓷瓶的碰擦。画家一夜没睡,却在煤油灯下完成了他一生中最得意的画作。
在雨雾渐渐地散去后,清一色的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上就有了人群的攒动,其时,石桥上,街道边,树荫下或蹲或站的都是得意的商贩,人们讨价还价,叽里咕噜一街的土话。摊子上冒着热气的甜酒,是祖先秘传的酒药子酿造,那酒药子的配料不过是山上的几样野草,然究竟如何配方,知情者甚少。也有某户居民人家飘出擂茶的香味来,擂钵是陶制的,擂茶锤是山上砍来的带香味的杂树,传说擂茶技艺是所谓太白金星带到凡间来的,究竟是否,无法考证。
彼时,踩在小镇的石板街上,手抚一块破壁的砖头,抑或走入一条小巷,都能感受到一种浓浓的夹杂着历史与文化的气息,不用刻意,不用费力。那厚重的历史篇章似乎向人们缓缓展开,灵魂里,强悍的先人似乎也会鲜活地站在人们面前。
雨后,小镇居民常穿木屐,那是最原始的鞋子,穿上它走在石板上敲出的声响,如一首清脆的伴奏乐,和着心灵的节奏流出一曲天籁之音,回响在小镇的老街,至今还回响在当地游子的梦里。
小镇当然也经历过暴风骤雨的洗礼。
一堆堆黑云从天边压过来,什么也看不见,天地似乎要溶合在一起,山谷、溪流、平地、集镇、农舍都是沉沉入睡的样子。雷声响起,滞闷而又迟钝。闪电划过破棉絮似的黑云,呼啦呼啦燃烧着。
风裹胁着雨,从变黑的天空中倾泻下来。鞭挞着,迸射着,淹没着一切。这不是雨,而是乱来的、发疯的、汹涌的水,是狂暴的充满了旋转的黑暗的水旋风。
然而,暴风雨的终止和天空的明亮,都只是短短一刹那间的事。雨后,树叶比平时更加新绿,浅草贪婪地吸收着水分,庄稼也在不经意间长起来。山谷、溪流、田畴四周散发着的,是清新的泥土味儿。
有专家说,文化是活着的文明,文明是死了的文化。在荡涤污泥浊水的同时,猛烈的风雨,有时也让文明哭泣。
于一场风雨史无前例的风雨中,人们摧毁了小镇附近清代一品大员的墓庐,那墓庐里精美的石刻牌楼、石碑、石牛、石马、石狮子等等,实属美妙绝伦,如今只剩得一只石狮子。传闻,某个夏日黄昏,一老太坐在墓庐所在村口的大树下歇凉,忽闻那只石狮子孤单地哭泣,心一软,蔫了手中的蒲扇。
小镇上有人说,山里最会唱歌的是画眉鸟。一位唱山歌的女农妇,一字不识,却记住了数不清的山歌歌词,清亮的嗓子唱了一生的山歌,然而她一死,画眉鸟就把山歌也带进了坟墓。
有些雨至今也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小镇镇区不远处的安宁古道是一条青石板路,原是清代当地巨富出资修建,现在被强悍无比的钢筋混凝土覆盖啦。据说是因为,乡民从此不必担着柴棍子从那条一级级的青石板路上走过,而去沿海发达省份务工经商发达了的乡民,须驾驶着一辆辆还算气派的私家车回来,这得有水泥路面的公路才行。
电力和石油液化气渐渐取代了火塘里的兜根火,梭连勾那玩意儿孩子们就没见过。火塘边,一屋的乡亲一边吃着煨红薯,一边听白胡子老头讲传书的场景,已经很久没有发生。
而小镇就坐落在我一眼就可眺望的距离,然而有时候视乎它离我的生活又漫无边际的遥远。有时我问自己,为什么我总是对自己出生与成长的小镇模糊不清又似清凌剔透,自己可曾当真抵达过小镇的灵魂呢?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是否都有一个古朴的小镇、一条难忘的老街呢?
女作家刘明霞说:人和街的缘分,大抵是一种经过修炼的默契,背后藏着的,是人与城市的缘分。又说:一条老街,一座老桥、一栋骑楼、一首老歌,无不镌刻着先人走来的痕迹及一座城市的精神源头。
如同《我与草原有个约会》,一遍又一遍地,我总是在找一首歌的歌词,虽然那歌词我一直记得:江南人,留客不说话,只有小雨沙沙地下。黄昏雨似幕,清晨雨如纱。遮住林中路,打湿屋前花。
山区的散文5:家乡的小镇
文/沙漠边缘
小镇只是宁南山区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镇,和其它的山区小镇没有什么两样,依山傍水,民风淳朴。由于比邻陇东地界,这里浸染了陇东文化遗风,走在小镇上,随时都能听到那再熟悉不过陇腔陇调,秦声秦韵;让人既感到生活在宁南山区,却又笼罩着一种浓郁陇东文化气息。
每次回老家,总是早早地把目光伸像窗外,总是事先告诉司机务必“在××小镇”停车,生怕由于自己沉浸于小镇的回忆中而坐过头。但是真正到了小镇,望着小镇的破旧与狭小后,又总是思潮澎湃,心情难以平静,感慨岁月的无情、时光的短暂、生活的变迁。
小镇曾经热闹过,繁荣过。城市化浪潮使这里显得衰败和凋蔽。你瞧,小镇的北面的派出所,供销社,食品,邮局、信用社,粮所;林业站,镇的南面卫生院,兽医站。现在改建的改建,撤掉的撤掉,连个门牌都没有。铁铺,裁缝铺早已消失,一些小商铺简陋的甚至连个店名都没有。尽管小镇这么小,这么破,但在方圆百里却家喻户晓。
我十七岁前,我一直生活在距离小镇不远的村子里,小镇的朝朝夕夕,小镇的兴衰变迁,众人皆知。就连留在记忆深处的往事竟是那般的深刻,铭记于心。虽然小镇有些落后,很狭小,也很古朴。大家没人说它的是非曲直。没有它给人们留下一些像样文化遗产。但即使这样,做为家乡人,仍有“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的感慨,而且随着时间和岁月的更替,这种感慨越来越萦绕在灵魂的深处。
有时站在镇上这头吆喝一嗓子,镇上的那头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真有一种“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而闻者彰”的感触。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说往事泪先流。”小镇勾起了我对儿时记忆的无限向往……
曾经,缠着不经常回家的父亲,拉着父亲的手,在食品门市部前闹着要糖吃,对我宠爱有加的父亲,当然不会让我失望,在糖没有过秤,手已伸进秤盘里,开始往兜里塞的幼稚举动,也有糖纸不剥,往嘴里喂惹得服务员朝父亲笑的尴尬局面。
不会忘记缠着母亲,在小镇唯一一家的油饼摊,让母亲买油饼吃的情景。那油香味散得很远,很远,整个小镇都能闻的见。尤其油饼滩的回族大娘做油饼麻利的身手,把那扞圆的面团放进沸油里,沉下去,又浮起来。在沸油的滋润下,圆饼须臾变得丰腴饱满。颜色也从乳白到嫩黄,直到金黄,让人看着赏心悦目。
看着别人你一个我一个地买,不懂事的我有种不买坐在地上不起来的架势,逼得母亲没法,不得不用少买油盐的代价,满足我吃油饼的愿望。现在想起来,除了感慨那时生活条件的贫乏外,恐怕再也找不出什么让我对油饼感兴趣的理由来。
曾记得,在镇文化站因看电视录像《霍元甲》而旷课,被老师知道后让我回家请家长,差点挨母亲笤帚疙瘩的惩罚。曾记得镇广场看晚上放映的露天电影,有次竟然睡过了头,等冻醒后发现周围黑洞洞的,从来没有在别的村子留宿的我,在怨恨同去的伙伴同时,畏畏缩缩蜷在镇广场的戏台一个旮旯里,可怜的过了一夜的情景……
也不会忘记在小镇的那座旧桥上所发生的惨案,一件我让一辈子无法抹去的的往事。
一位老汉赶着毛驴车,驮着山货,当经过旧桥时,正好有汽车经过,也许汽车司机认为老汉的毛驴车挡了汽车去路,连按几次喇叭,也许因为喇叭声音太大,惊了套车的毛驴,毛驴连奔带跳,连人带毛驴一下子栽进了没有栏杆的小河里,老汉当时就断了气。驴也折断了脖子就地躺在河滩上。正在随母亲赶集的我,和母亲随着人潮赶往出事旧桥下时,看到的除了众说纷纷的赶集人,和盖着衣服躺在平板上的老汉,和不远处死去的驴子。这也是小镇给我留下的最深刻的伤心事。后来听母亲说,老汉的老伴失去依靠,在老汉下葬的一个月后也悬梁自尽的悲剧……
如今,原先那座不知何年何月建造的老桥,早已被拆除,在旧桥的旁边,又建起了一座又宽又平坦的新桥,以往那种惨剧永远不会重演。
原先四季都流着清澈的水,到了雨季很是壮观的小河,可惜现在河水干枯了,河滩都被开发成了块块菜园有的还种了庄稼,甚至栽上了树,盖了房子……
小镇逢集的时候,公路也变成了街面,两旁摆满了五颜六色的日常百货,瓜果蔬菜,牲畜和农具,感觉镇子的集日就是一个大杂烩。人多的时候拥成了堆,想挪也挪不动。有时人喊着让挪挪,但就挪不动,只好耐着性子等。耐不住性子,有的骂骂咧咧那骂声,那表情深深定格在我的脑海中。
逢集日交易牲口的地方在小镇的东北面的河滩上,有牛、有驴、有羊也有猪,牲畜的表情各种各样,有高兴的,又不高兴,高兴的大概是早已不满主人的虐待,巴不得另寻新家,不高兴的是知道了主人要卖他,在那里哼唧着,又拉又尿,报复着主人,卖牲口的,坐在那里,不慌不忙地砍着价,不时伸出指头,一五一十地砍。整个镇子的西北面,成了牲畜的天下,驴叫羊叫猪叫,汇成了一支协奏曲。
街面上这样,商店里也好不到那里去,给老人买砖茶,给孩子扯布做衣服等等,媳妇们买针线的,姑娘们买棒棒油雪花膏的,当然也有像母亲一样买油盐酱醋的。一个窄小的商店被挤得没法进出。
街上各种各样的工具,如锄,锨,镰,犁地的犁,撸柴的耙子,梿拁,镲子,背篼,打胡基的杵子,簸箕、笸箩则是男人光顾的地方,这问问,那看看,挑着各自中意的农具。生资商店围着买化肥的。当然,也少不了买点烟叶回家卷旱烟抽,从没见那个男人买过衣服鞋帽,一年四季就那身打扮,在他们看来,一年四季在地里摸爬滚打,很少走出这个小镇,穿新的是浪费,不如省下给老婆娃娃。让人感觉朴实中透着心酸……
当然,要说小镇最热闹的时候,还得从八十年代兴起商品交流会,它让小镇着实热闹红火了,尘封许久的秦腔开始演出,不但请县里的剧团演出。乡镇府和文化站组织各村进行文化汇演。曾经销声匿迹的“皮影”艺术也悄然兴起,丰富了小镇人的业余文化生活。文化的复兴为小镇的经济繁荣也决定性作用。因为商品交流会,也促进了小镇商品的流通,小镇也成了方圆百里商品交易集散地,吸引了周边地区的商贩前来经商。
虽然小镇人和全国人民一样,刚刚经历过饥饿与物资匮乏时期的煎熬,以及精神上的创伤。但大家还是沐浴着改革春风带来的新气象,小镇也借着这股春风焕发了勃勃生机。从此,小镇步入了它的最热闹的最繁荣时期。
斗转星移,四季更替,时光如梭,岁月轮回……
如今,即使赶上过去的集日,也是冷冷清清,十几家小贩把大大小小的麻袋,纸箱,一些的零碎商品沿街一字排开,这就是现在的集日,这就是我以前朝思梦想的集日情景。
前几天看到一位网友的摄影作品,其中引用国务院参事冯骥才所说的话,很值得人深思:“过去10年全国每天消失80~100个自然村。”
看到这段话,我暂且不提它是否属实,就小镇的现状和我看到摄影作品的图景,如果照这样下去,若干年后中国的农村会是什么样,是不是村不像村?是不是哪些挤入城市谋生的农村人老去后没有最终的归宿?
这位网友说:“好多曾经繁荣的山村,终究没有挡得住城市化的冲击,青壮年纷纷挤入城市讨生活,一家家搬离了村庄。村里好多荒废的院落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蒿草,一片荒凉。”
其实,网友所拍摄的图景的地方距离家乡小镇并不远,而且有些乡镇的村子和网友所说的现状惊人的相似。是必然?是趋势?我无法定论。
看看现在的小镇,那些青砖青瓦一坡水的商铺,改建成两层楼式的两用房后,反而觉得失去以往旧商铺的庄重,以前熙熙攘攘的赶集人仿佛躲藏起来似的,再也无处寻觅。只有零零散散的闲人在街上闲逛。商铺的门前除了店铺的主人有一句没一句和闲人聊天,很少有顾客购物。
我想,或许是这几年的移民搬迁,带走了往日的热闹,或许是这里的山,这里地不养人,让人失去对它的依恋,纷纷搁弃了祖辈留下的基业,带着对城市的向往,携妻带女住进了犹如囚笼般的楼房,感受着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繁华噪杂的城市。
我也不明白,那些或许常出门,但从来没有走出这里的大山庄稼人,何时将老屋,老人留在这里?难道除了生存,还有什么比亲情更为重要的情愫。
看着街上佝偻着背,牵着牛,背着青草,推着人力车载着收获的庄稼从街上经过老年人,脸上写满无奈,孤独,寂寞,沧桑,那饱经风霜的表情,深深地触动着我的神经。
因为小便而绕过商铺后面,看见那曾经炊烟凫凫的老屋,如今个个变得破落不堪,让人顾忌它能否经受住暴风骤雨的侵蚀。如果不是城镇规划,在街面盖了上下两层商业住宅两用房遮掩了这些破旧老屋,那小镇模样是不是更让那些农村的父母官寝食难安呢?
也许往后的日子,小镇和其它的村庄一样,如人走茶凉,逐渐衰败,甚至荒废沦落到如一个普通村子一般大小,甚至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
尽管如此,我依然感到小镇很美,很美,它的美不仅体现在它的宁静与醇厚,古朴与秀丽,而且体现在它有炊烟袅袅的烂漫气质,和淳朴的民风习俗,以及经过时间岁月洗礼的深厚文化积淀。
对于小镇,我是有感情的,我留恋它昔日风光,更希望它有一个美好明天,不会因为种种缘由就此衰败,凋蔽。
山区的散文6:树上的茅棚
文/红狼
在山区农村长大的人对茅棚是不陌生的。
茅棚的作用不外乎遮风挡雨,类似建筑工地上的简易工棚,人可以作短时的栖居。农村人搭建在野外的茅棚更简单,通常是用一长两短三根木材撑起一个三角架,盖上树枝或茅草就成了。
我读初中的那个时候,还是大集体生产。暑假里,我喜欢到龙凤山上去替父亲看苞谷。
在山上看苞谷是需要搭棚子的。我从小就喜欢搞一些创造性的小玩意儿,搭棚子也不例外,别人是把棚子搭在苞谷地里,而我却竭力说服父亲把棚子搭在了苞谷地边那三棵紧挨在一起的高大的松树上。看着我们的茅棚高高地悬在那片苞谷地的半空里,既像越战时营地边上的岗哨,又像一个巨大的鸟巢,还像一朵褐色的云,我心里非常高兴,也很满意我和父亲的这一杰作。我知道它将是我和父亲在大山上的一个家,除了不能在上面烧火做饭,睡觉、看书、写日记等什么都可以。我想象着,住在上面就如同住在天上,白天朗诵诗文,歌之舞之,与云雾相伴,与松涛鸟语对话;夜晚听山风在苞谷地里絮语,与天空星月同眠。就像有些书上所说的一样,远离烦恼和忧愁,做一名如闲云野鹤般的神仙,岂不快哉!
棚子搭起后,我便装好一大摞书籍和简单的生活用品,走时还特别没有忘记带上我的那支短笛。因为,平常在家里吹笛子时,大姐总爱训斥我,说我是穷快乐,所以我吹奏起来也总是不能尽兴。只要到了山上,住在了我的空中“楼阁”,那里,就是我的自由世界,我想怎么吹就怎么吹,再也没有人来干预我了。
父亲看见我带着的短笛时,说了一句“也好,免得敲梆梆”。他说这话的意思是,有我吹笛子就完全可以不用再敲梆梆了。但说归说,他还是把他那个用桐木挖空做成的梆梆背在了背上。因为往年父亲一个人在山上看苞谷的时候,都要敲梆梆,用梆梆声来震慑雀鸟和偷苞谷的贼。
当天下午,我就和父亲住进了龙凤山我们搭建的那个既像岗哨又像鸟巢的茅棚里。刚安顿下来,父亲就架好他的梆梆,随即“梆梆”地敲了起来。正是太阳西下的时候,夕阳照在他古铜色的脸上,深沉、沧桑的表情和容颜,极像支撑茅棚的松树。就在这松树的半腰处,在高高的茅棚里,看他居高临下认真敲着梆梆的神情,很是自我陶醉。那清脆悦耳的梆梆声一起,不仅惊起了包谷地里一群雀鸟叽叽喳喳地飞向山林,而且让寂静的大山即刻增添了许多生气。有时激越奋进如万马奔腾,有时轻缓飘逸如行云流水。梆梆声在山顶敲响,在空中萦绕,在山谷间回荡,像风,像云,连绵不绝。
我不知道父亲在天亮后是什么时候下山的。一阵山雀清亮的叫声把我吵醒的时候,朝阳已染红了我们的茅棚。我看见一只红嘴,长尾巴,羽毛黑白相间的山雀歇在棚口前的松枝上,尾巴朝着我正向远处叫个不停。朝阳照着它的羽毛闪闪发亮。
“啊,太美了!”看着眼前的景象,我不禁脱口而地出发出惊呼。
于是,我情不自禁地拿出短笛,站在棚口,向山下动情地吹奏起来。随着悠扬婉转的笛声,太阳已将万道金光洒向山峦,洒向田野。从河下漫起的浓雾,从房顶升起的炊烟,与山上包谷地里弥漫的山岚,融在一起,慢慢地向上翻涌腾起,形成一朵一朵的云霞。云层下面,是生机盎然、欣欣向荣的村庄,是我祥和美丽的家园。此时此刻,田地和房舍在白色的云朵下时隐时现,仿佛天地已融为一体,再难分辨出天上和人间。
我在山巅,在半空的茅棚上,向云蒸霞蔚的村庄一曲接一曲地吹奏。我的笛声就在这云朵之上悠悠飘荡。
那情景,今天还记忆犹新,真是说不出的一种美。我不知道今生还能否遇到那样的情景,能否找到那种感觉。真的,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