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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那边文章1:​山那边
文/谢辉
坐在家门口,我望着一河之隔的对岸。
对岸住着两家人,他们与车队仅隔着一条浪涛翻涌的折多河,直线距离不超过两百米。他们的住房建在山边,各开垦一片坡地。其中一家的房屋正对着我家,是片石木头房,似车队旁的民居,另一家在相距两三百米的地方建一处低矮的石头房子,两家共用一眼山泉。只是他们的房屋和其它村民的相隔很远,彼此没有往来。与车队虽然相隔仅百米,却没有桥梁相通,感觉他们生活在孤岛。
好奇的我时常把眼光望向对岸。枝头吐绿季节,冰消雪融春水绽开朵朵雪浪,暖风把人们唤到户外。对岸的男人挥起锄头翻耕土地,每一锄头下去,沉睡一冬的泥土就像刀削面一块一块排放田地中,整块地翻耕完,他又抡起锄刃敲打“面块”,直到泥块都变成平整的细土。这时,女人拎着茶壶带着两个孩子来到田边,他接过她递过的茶水在田边坐下,两孩子在田边玩耍。地里的萝卜收获了,男人把萝卜收在筐里挑走,女人带着孩子在地里清理余下的萝卜,拔起一颗清理干净递给孩子,两孩子吃着脆甜的萝卜跑开了。正月里,门框贴上大红的对联,鲜亮的色彩在山间跳跃,映得灰暗的山有了生气。河水喧哗声盖过了他们的声音,我默默地看着他们春耕秋收寒暑易节,感觉他们与我们没有什么不同。
一个大晴天,对岸一家人依旧像默片一样,在田边做活玩耍。华、静、蓉姐和我在院坝跳皮筋,一群男孩,在河边追逐游戏,酣战过后,男孩们看着对面的一家,大概为比拼勇气,其中一两个“勇敢者”,扯开嗓子对着对岸高喊:“麻风......”。对岸的安宁一下被打破,男人护住妻儿,女人带着儿子女儿怆惶离开,男人愤怒地从地上捡石块,奋力向男孩们扔过来,又准又狠,男孩们吓得四散逃了。这就是他们的“不同”,他们患有传染疾病。大人们说:“要离他们远远的,不然会被传染。”吓得蓉姐、华我们几个女孩不敢提及“麻风”两个字,只说“山那边”。
学校的劳动课帮村民捡拾牛粪,走过横跨两岸的钢索吊桥,华说,就在附近捡吧,再往下走就是山那边的两家人了,不能去。小心翼翼地把背兜装满,赶紧往回转,一路我们砰砰的心跳快高过河水声音。惊魂稍定后回家,只见院坝里有人在向河那边望:车队的刘孃在山那边!她到山那边去砍桠桠柴,柴火已砍好,她盘腿坐在河边坡地小憩,而河那边的男人在离她十米远,从表情判断,他们两人在摆龙门阵!休息好了,刘孃与一家人道别离去。我惊得张大嘴巴,大人们叹道:胆子真大!过后,我留心察看了刘孃很久,她没有染上“麻风”。
地里的洋芋成熟时,小城的风温和地吹着。蓉姐、华、静和我约着一起上学,快到校门口,一群孩子在四散乱跑,惊声尖叫,像经历一场骚乱。我们跟着惊慌起来,准备开跑,静抱着的皮球却不知怎么滚落,那个红底绿水波纹的皮球,是她父亲出差到成都买回的,她珍惜得很。逆着惊跑的人群,她边跑边试图拾捡。人群乱撞竟将球踢得更远,看着皮球飞快滚动,也看清了人群惊慌的源头,是山那边的男人挑着一担子洋芋,人群是在躲避他。迅速跑开的人群留下空旷,呆立的我们和他正面相对。呆立的片刻,皮球已经滚落到他脚边,下意识,他伸出手,快碰到皮球了,手又缩了回去,他调整了一下肩上的担子,头低得草帽完全遮住脸,绕开皮球走了。静捡回皮球,说:他没碰到,他戴着手套!上课铃声响起,脑子里尽是他那包裹严实的模样和一双谨慎冷漠的眼睛,还有那似有又无的一声叹息叹出的幽幽悲凉。
多年后,我也被别人划分为“他们”,深深隔膜的滋味让我读懂他们的痛,那是横在人与人之间不能逾越的冰冷的高墙。以至我在看电视剧《侠胆雄狮》时,生活在地底下的狮面人文森特因野兽一般的外表被阻隔于人类世界之外,听到他说:“这是她的世界,与我的世界截然不同.....”时,后背总有阵阵凉意。幸而,天使般的姑娘凯瑟琳跨越鸿沟与他心灵相伴。我不由又想起山那边的人家,我向父母打听消息,说是后来都被迁居到磨西集中治疗,车队的一位叔叔去那里当了医生。
山那边文章2:山那边的秋天一定很美
文/丹影
正不知如何度过国庆长假的安子,突然被悦耳的电话铃声所惊扰。
喂,谁呀?
哥,是我。二憨呀。
二憨,哎呀是你碎鬼。这么晚咋想起哥来了?
哥,是这样,我明天结婚,想请你给我当证婚人,却一直开不了口。
那有啥不好说的,你不知道我该有多高兴。
那是,那是,这我知道,可要害你花钱哩。
花钱咋了,花这钱我乐意!
挂断电话,安子由衷地高兴,仿佛就像自己要结婚,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
妻子慧早已躺下,她见丈夫开心得像个孩子,就挪喻道:行呀,安子,你这下立功成名了。
安子一本正经地说:人家结婚,我立啥功成啥名。
这你就不懂了,那个李二憨三年三大步,头一年还清了贷款,第二年搬进了移民新村,明天又娶新娘,这可是重大新闻。
是呀,我早就说,没事的,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力,他到底没令我失望。
安子一边说一边关掉电视,就势在妻子身边躺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拉着闲话,不一会妻子就拉起了风箱,他却怎么也无法入睡,二憨的影子挥之不去。
三年前的那个春天,单位被分配在王李村扶贫,他作为科室的中层,名下固定了三个贫困户,二憨便是其中一户。当时的情形让他难忘,别人的包贫对象都是健全人,不像他那么倒霉,摊上了李二憨这样的脑残人。
其实,李二憨不是他的本名,他的真实名字叫李二民,是李一民的亲弟弟。
听一民说,弟弟二民小时候十分聪颖,让父亲宠爱有加,几乎达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那时他父亲给村上开拖拉机,常被父亲带在车上。8岁那年的一天中午,父亲把车停在路边,去代销点买烟,他刚转身弟弟就上了驾驶台,等父亲反应过来他和车已翻到了河里,所幸人和车均无大碍,只是头部受到了撞击,脑瓜子没先前灵醒,见人就傻笑。从此,再无人喊他的真名,二憨则成了他的名字。
世事也就那么的蹊跷,看是一奶同胞的兄弟,两人的智力却天壤之别,李一民精明能干,用乡下人的话说他的头发梢子都是空的,而立之年就步入了小康,硬是凭着自己的钻劲,常年出外包工程,早在城里买了房买了车。而二憨天生一个吊杆,住在他祖先留给他的两间厦房里,靠混饭过日子。一年到头哪达热闹往哪凑,一听说谁家有红白喜事,他不请自到,虽无钱行情,却舍得出力,也好使唤,不论谁喊声二憨你干啥去,他屁颠屁颠地就去干了,不会说累,只是一个劲地说忙太太。也难怪,屋里屋外到处晃动的都是他的身影。
三个贫困户中那两户没多大问题,有问题的是二憨。但再有问题也只能自己去想办法。于是,他把二憨叫到村办公室问话。
二憨,你想不想脱贫?
咋不想。
你想没想过搞啥呀?
想咧,我想开三轮车。
你能开三轮车?
能开,小时跟我大学的。
二憨的话,令他窃喜,咋把这事给忘了,于是就进一步问道:说说看,你开三轮车咋挣钱哩?
我想给人拉货,倒腾农副产品。
从哪拉?
保仓坪,帮过红白喜事人家买菜啥的。
一番交流他心里热乎乎的,把这话说给村干部时,都说:一个脑残人的话你敢信。
安子从村上回来后,反复回味了二憨的话,再把村里的交通状况捋了一遍,还特意去保仓坪察看了一番,的确,县城的班车只通到那里,离村上还有一大截。远远就能看见,从县城下来的班车还没停稳,载人的摩托车纷纷向班车靠拢。
从保仓坪回来,他又去农产公司看了现货,再上网查了以下,一万五千元,就能买辆差不多的车。然后返回村里帮二憨申请扶贫贷款,可从村上到镇上,没一个人支持他,都不敢给二憨办理贷款手续。
眼看着申请无门贷款无望,他一咬牙,不就是一万五千元么,大不了用他的工资做抵押。
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与妻子慧,倒是知我者莫妻也!有了他和妻子慧的共同担保,贷款很快就拿到了手,二憨的开车梦得以实现。自新车开回村那天起,二憨就哥长哥短地叫着。
夜已深且静,窗外那一轮玄月正挂在楼顶。妻子慧翻了个身醒了,发现他还没入睡。
哎!人家二憨结婚,又不是你结婚,看把你兴奋得整夜睡不着。
二憨能结上婚,比我结婚还幸福。说着,把他那只不安分的手放在了慧的心尖上。
她一个激灵,旋地,一双蛇样的胳膊便缠住了他的身子……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秋日的朝阳把窗棂映照得微醺。安子草草地抹了把脸,便开车载着妻子慧沿逶迤的流岭向王李方向疾驰。原本在山头游荡的朵朵白云羊群似的从头顶飘过,满山遍野的橘红在车窗前弥漫。想象着梦里为二憨证婚的情景与山那边动人的场面,安子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来。
山那边文章3:山那边人家
文/正月
那年我下乡。
村里有一户颇为贫困的人家,房子破破烂烂,山墙被一根檩条支着,没有窗扇的“窗户”蒙着一块脏乎乎的塑料布,风吹来“呱嗒呱嗒”乱响。没有院墙的院子满是牛粪。据说他家从来不锁门,也没有锁,因为他家连最不值钱的小偷都不肯光顾。这家的男主人是一位很严重的小儿麻痹后遗症患者,每天拄着双拐拖着两条已经变形且不听使唤的双腿,来往于山间小路和田地里,妻子是一位又聋又哑的脑残患者。唯一的儿子每天拖着很长的鼻涕,衣衫褴褛,脏脏的来往于家里和学校之间。村里将其家作为天字第一号贫困户介绍给了扶贫单位。扶贫单位领导实地查看后连连摇头“实在是扶不起来,没法扶!”但扶贫任务在那,又不能不管,于是给他家牵来一头怀孕的母牛,两只怀孕的母羊,外加2千斤牛羊饲料。于是男主人每天拐着双腿给牛羊打草,女主人每天在家喂牛羊。女主人虽然呆傻,但对牛羊却好得要命,每天没遍数的添加饲料,没用几个月,饲料就喂光了,饲料没有她就开始喂家里的口粮,男人气急了就不顾死活的打她,但她就是不改。后来村里看她实在是不成体统,于是联系了一个商贩,把那头即将临盆的母牛和母羊全部买走了。就在牛羊即将离家的那天,前来的村民看到,傻女人嚎啕大哭,那头母牛和那只母羊也留下了眼泪,村里人也都眼睛湿润了。由村委会出面,用卖牛和羊的钱,给他家又买了一口小猪仔,余下的钱,村里又找扶贫单位凑了些,把他家的房子修了修,村党支部书记又亲自出面到砖厂要了一些焦砖,给他家垒上了院墙。他家这才有了点过日子的模样。
傻女人很脏,但很善良。一次她唯一的儿子被村里的一些半桩小子追打到家里,她上前一把抱住儿子,任那些棍棒落到自己身上,其中有一棒打在了她的脑袋上,顿时鲜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昏了过去,等她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了镇医院里,打她的那位孩子家长拿着东西拉着孩子来给她道歉,她“啊……啊……啊……”的连连摆手。就在她醒过来的的当天,她就回家了,据她的丈夫说,她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村里人都说这是一位好傻女人。
日子就这麽跟头绊块,有一顿没一顿的过来了。别看家里穷,但是他们的儿子却长了一个大高个,虽然有些瘦弱,衣衫有些褴褛。那年他高中毕业,说什麽也不念了,于是孤身一人跑到了远方的一个城市。3年过去了,乡亲们只见过他1次,那次他回来给父母带回了一些衣物,又给父母买了一些粮食,他又走了。
转眼到了2013年,他的父母已经老了,生活也更加的不堪,尽管镇里给他们办了低保,但他们的生活依旧很艰难。傻女人和老伴常常抱着儿子的照片怔怔的发愣。
这年的秋天,棌树叶红了的时候,一位身材魁梧,穿着讲究的男子领着一位俊美的姑娘来到了他家,傻女人愣愣怔怔,麻痹症的老男人也一脸的迷惑,就在乡亲们众目睽睽之下,那位魁梧男人拉着那位俊秀女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着喊道“爹!娘!儿子回来了!”
后来的故事有点俗套,但却很真实。他们的儿子和准儿媳把老人接走了。也就是这次,他们的儿子送给村里一台东风大货车,还买了50头牛,100只羊,由村里分配给困难户。
这家人走了,后来再也没见过他们的踪影,只有那几间简陋的房舍和长满蒿草的小院。于是有人建议,“扒了吧,挺磕碜的!”,村支书往鞋底上磕了磕烟袋,慢慢说道:“还是留着吧,也是个念想,再者说不定哪天还能见着他们。”
山那边文章4:山那边
文/谢鸿云
城里的槐花开败的时候,南部山区的槐花正盛开,想象着那延绵的群山上涌动的花浪,我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叫上朋友,坐绿皮火车、一路奔去。
穿过鲁山脚下的一个村庄,沿缓缓的山路向上,跌宕起伏的嫩绿扑入眼帘,漫山遍野的花香弥漫在身边。抬头望去,怪石耸立,沟壑清幽。我突然改变主意,决定换个方向,和朋友沿着山壑向上,去从来没有走过的山的那一边看看。
杂草丛生,几乎没有人行道,有时需要脱了鞋子才能从光滑的石头上爬上去。但走过陡坡之后,有一小平地,一片低矮的槐花盛开,花香扑面而来,一串串白色的花儿从树枝上垂下来,悠悠地荡在风中,像是天上垂下的花帘。朋友惊喜地说:我们可以像羊一样吃花!于是我仰起头,先嗅嗅花香,再把花朵含在嘴里,学着羊的样子仔细品嚼,花香侵入胸怀、渗透在五脏六腑。坐在花下,泉水从脚下的绿树丛中穿过,时缓时急,如轻弹急奏,如乱珠落玉盘,穿过绿树浓阴来到耳边,正是“俯首流泉仰听风,泉声风韵合笙镛。”
走出树丛,眼前豁然开朗。山谷宽阔起来,一座座山头立在眼前,一树树梧桐花开在绿树间,开在乱石中。它们不同于我从前见到的庭前屋后高大的梧桐花,它们散漫地开在山野上,别有一番风韵。踩着那些刚开采出来的石头一步步爬上来,阳光是那样明媚,天蓝得逼人。我总认为翻过这个山垭,就是一进山时走的那条弯弯的土路。去年我走过,那时漫山遍野的槐花刚刚开败,现在走回去正好一览盼了一年的风景。
那些刚开采出来的干干净净的沙石上,白色和黑色的光点闪闪烁烁。我忽听脚下有流水声,但不见流水的影子。那声音忽而悠远缥缈,仿佛来自天际;忽而凄凄切切,仿佛来自地层深处。回头望去,绿茫茫的山在蓝天下延展,那样空旷辽远。无以表述的一种苍茫与寂静,让人心宁气静、杂念不生。近处那些悄然盛开的野花、默默生长的绿树,让我羡慕,我想变成一朵野花,在绿丛中灿烂一笑,永远盛开在这里。
可是我们忽然发现,这条路不能再继续往前走了!沿着这条路,翻过一个山垭,还有一个山垭,离想去的那条土路还很远。如果费时费力爬上去,下边是悬崖怎么办?于是再换方向,朝着一个山头走去。
但是我们爬着爬着,却迷了路,找不到半点行人的踪迹。有一个地方长满了藤,藤像绳子一样,粗细均匀,软软地从山上垂下来。小时候听说有一种藤,“山这边拽拽,山那边晃悠”,说的就是它吗?我们拽着藤爬上去,横过一块巨大的山石,脚下可走的只有一条小山沟,沟里躺满了刚开采出的乱石,比我们才走过的那条乱石沟要陡得多,很容易塌方,真不敢冒险。
朋友累了,我让她休息,自己去探路。先是横着穿过草木,不想前面却是巨石、悬崖,看不到底;再回头向上,竟是乱石、荆棘,根本无法插脚。从哪里走呢?我突然绝望了。这时脑海里那一路美景荡然无存,再按原路回去已经不可能了,真后悔贪图山色没有及时刹住脚步。
我迟疑了半天,终于下了决心,让朋友踩着我的脚印,试探着从那乱石沟里下山。走下最后一块乱石来到宽阔的大道上,我突然激动得想哭,“世间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因为被山的美丽迷惑,不经意间改变了方向,在不到一天时间里,遇见了让我沉醉的美景,走了今生最险的路。人生就像一场旅行,谁知道路途中会有多少美丽的遇见,又会有多少不可预料的艰险。
回望那山,依然苍茫美丽;回想那些乱石,依然心有余悸。可惜没有一路拍照,可惜没有时间再沿着大路去看那延绵不断的槐花浪。但是遇见这样一段美丽足矣,有这样一次经历足矣!
山那边文章5:春天的回声(四章)
文/符纯荣
初 春
山那边刚刚打了几声响雷,鲜花便开遍山岗和农家。
汉子将爱情依次传遍农具。最终,一道粗犷的阳光被汉子引来,亲吻着大方的犁,唤醒一场火烧火燎的农事。
女人们行走在田头,便是这个季节最艳丽的花朵——
花围裙,花外衣,以及如花的笑容。一旦茂盛开来,无论多么刚强的汉子都逃不过娇好季节的引诱。
山洋芋是去年留下的种子,人们装满背篼压下地头。最好的肥料,依然是粗俗的牛粪和草灰。
抽空闲时,汉子会放下犁头跑过来,帮着翻土、撒肥。趁女人不注意,便狠狠地亲一口她那汗湿的脸颊。
当女人羞红了脸时,一个春天也开始不安地蠕动。
晌 午
鸟在树梢将农谚歌唱了十五遍,盛饭的女人恰好呼唤了十五声。
——趁红苕饭还充满亲情的体温。趁包谷酒还未散去土生土长的烈性。
忙碌的田土,开始进入短暂的休憩:
微风轻漾,拂过杂乱而生动的场景;移栽的秧苗,在田中努力站稳身子;青草攀附宽厚田埂,似有一些话语并不急于说出;一声不吭的牛卸下犁头,它的满腹心事,只有草能深及肺腑地聆听。
阳光带着温厚情怀,翻过前面的山岗,前来造访。
从任意角度看去,都令人倍感亲切:山村热闹。小路弯曲。炊烟缭绕。鸟鸣清脆……阳光以浓重的油彩,将整个场景绘成生动的画卷。
面对青山妩媚,汉子一仰头,便将一团水做的火焰吞进肚里,藏进朴实的内心。
他当然明白,女人火辣辣的情怀,比土巴碗里的包谷酒还要醉人。
穿行农历的鸟
又一只鸟飞过来,尖尖的喙角,衔一根去年的谷草。
那么多闪亮的箴言,全都没有失落和尘封,依然深深镌刻其上,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岁月般深及肺腑的草香。
一根小小的谷草,记载下有关农事的话题。去年还是青青的嫩叶,放到季节之中打磨一番,如今已沉重和深刻许多。
感谢小鸟,依然没有忘记将文字分行。衔一根旧年的谷草,艰难穿行于农历的雨中,最终,你把这些雨点一一注入笔端。
几分陌生,几分亲切。
鸟的身影轻灵来去,不知疲倦的翅膀,煽动一种名叫乡愁的植物,潜滋暗长。
那一年的桃汛
那一年的桃汛疯涨,只差一点,便淹没我那小小的童年。
而我已记不起,何时被引发昏沉沉的睡眠,何时又被菜地里扯猪草的母亲轻声唤醒。
舞累的桃木剑,与我相伴入眠。一瓣桃花落入尘土,发出浅浅的、让人更显困倦的呼吸。
一场梦,被我做得如此久远,又如此短暂。
桃汛迷离的长路,每一段,都留下母亲温和而低哑的呼唤。村里的狗汪汪吠叫,耳畔的蜜蜂嘤嘤嗡嗡……声音此起彼伏,却将幼小的睡眠埋藏得幸福和安心。
那时,我错过了春风鼓动的缤纷花事。甚至未及萌生风花雪月的想法,一场桃汛便将乡村推向远处。
母亲的身影隐入其中,至今不见出现。
山那边文章6:红海湾
文/李明月
眼前是海,远方是海,山那边是海,再那边是太平洋。
大海,这本诺大的液体之书,在日月的手指不停地翻动中,一页沧海,一页桑田,一页页轮回着昨天和今天。今天,我把自己交给南方的一方天,交给粤东“麒麟角”的一片海。
我品味着南方的海天,无边的广袤、纯蓝和永远不变的咸。
一块块奇形怪状的礁石纵横,在黄昏的光景中,仿佛是一群史前动物,或如神话中的怪兽,它们堂而皇之地站在水中,把眼前的一片海掰成两半,从高处俯瞰,成“丫”形。
红海湾的性格便在瞬间形成了:西边的海浪急风高,东边的海波平如镜。一边是激情荡漾,一边是委婉平和,一边炽热似火,另一边冷若冰霜。在一个时间段里,一个地点,同时呈现两种风情。
一片原始海岸,多雨的南方,雨水携着褐红色的泥沙,时常把大海涂抹成万顷流动的红,涨潮时分,一排排红色的大浪前呼后拥,煞是惊艳壮观。
红海湾是独特的,无论海风从哪面吹来,总有一面海水因岩石的遮挡而风平浪静(亦称遮浪岛),而另一面的海水因为风势猛烈而惊涛拍岸。
我站在一块高高的礁石上,看着东面的海,感受着一浪高过一浪的大潮,浪花与浪花的交响合鸣。
一种更强大的力量,似乎随时都能把我脚下巨大的礁石抬起来,骇浪强劲地撞击礁石,水花高耸。我居高临下地欣赏大海的一个个瞬间,领略着震撼与壮美。我在礁屿岬岩之间上下走动,落日给厚厚的云朵镶上瑰丽的金边,形态诡异,变化多端。那种空茫通透之美,让我感到此刻的纯粹,仿佛自己不是一个吃五谷的肉身,在一阵阵的轻松中,飘然自得。
我坐在一块平坦的礁石上,夕阳将尽,碧蓝的大海在橙色波光中缓缓地光滑地抖动着,像流动的五线谱,高低音的变化不大,犹如小夜曲。
红海湾这时像是一个大湖,万千小鱼穿梭织锦,白亮亮的身子展现在金色的水面。一艘由远及近的木船悠悠驶来,木船的周围飞翔着许多海鸥,海鸥的翅膀煽动着亮丽的金边,先后落满了木船。片刻,一只海鸥飞起,众多海鸥又紧紧相随,它们不离不弃地,跟定一艘木船。
一只褐身白脖的海鸟站在不远的一块礁石上,对着自己水中的影子,声声呼唤,微风把它脖子的白毛吹得层层的浮动。海鸟对面,是一片的伸向远天的金红色的沙滩,写意成优美的流线弧形,仿佛连接着时空隧道。
“唔……”一声长长的海螺,把我从美轮美奂中拉了回来。依然是南方的海天,坦荡的红海湾,把双重的性格毫不保留地展现:温柔与激情,内敛与喧嚣,阴阳秉性,在大自然中相互转化。
仿佛存在一个内在的太极,平衡着一种完美,抵达一种境界……
激情,平静、海水、火焰,红海湾似在演绎我们不同的人生季节。
年轻时我们激情万种,内心不平,喧嚣躁动,欲壑难填,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人不是人。
激情之后,领略了世事,心量渐宽,渐渐平和,感受了生命的细致之美和内在的海阔天空,体验了不同的生命质地……
另一种境界,我们每个人都是一片大海,我们微咸的血液,和大海一样循环着,鲜活着,我们的生命需要激情、热血、和豪气,同时也需要内敛、平静、思考、参悟与修炼。
红海湾,你用浪花一声声在说话,用涨潮的手指,在沙滩上书写了一本没有结尾也没有开头的大书,用你的一半激情和一半平静给人类以启示……
我在此境中体验自己,一会儿激荡在东边的碣石湾,一会儿在漂流到平静的红海湾,几个来回之后,我感受到有种内在的平衡,给了我超然的能量。
大自然以身言教,是我们最好的导师。我慢慢地踩着细沙,披着一身红海湾的夕阳,在激情和柔情中,在水火相容、阴阳和合的海天风月中,领悟着人生的激荡与平静……
山那边文章7:山那边……
文/李志仁
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窗外公鸡铆足劲的啼。啊!今天是星期天,约好和香秀赶集卖山货,不能让香秀说我懒,去晚了可就没有好地方摆摊卖了。
村口上香秀背个篓子正在张望,我紧赶几步,不好意思地说:“让你等久了”。她撅起粉红的小嘴嘟囔着,你就爱磨蹭。爬上那座熟悉的山坡,开满山花的岭上,洒满了朝阳,冷不丁脚下蹿起几只山鸡,叽叽的叫声打破沉睡的旷野,回望山沟沟里错落有序的茅草房,袅袅升起的炊烟,心里顿生惬意。
一路说说笑笑畅谈,不知不觉走过一大半的山路,香秀身上的背篓,把贴身衣服压出了汗迹,清瘦的身材显得苗条,透着精干,穷人家的孩子过早的成熟是爹娘的祈盼和福气,为了给家里减轻点负担,利用放学或星期天,摘猪草,挖药材,采山果换点钱补贴家用,她总也闲不住。是村里出名的孝顺女孩子,她活泼开朗,心细善良。
我问她将来想干什么?她说想学医,开个诊所,给穷乡亲们看病。她问我是咋想的,我想飞出这座大山,可就是舍不得生我养我的南辛庄。她咯咯一笑,你能舍得咱朝夕相处的伙伴们,还有这遮风挡雨的山疙瘩。我望着她,顿时憋红了脸。
想帮她分担些山货,香秀执意不肯,我一闪身,小拇指被山枣树的钩刺划破了一道血口子,她急了,把平时不舍用的手帕掏出来,给我包扎,我用嘴吮吸一下,不用包,没事,她用责备的眼神盯着我,硬是给我包扎好,问我还疼吗?我感激地说,“手不疼,心疼”我看她红扑扑的脸蛋,被山风吹的更红了。
有两日没见到何香秀了,也没来上学,她怎舍得最爱的学校?正着急乱想,只见远处黄土圪梁上呆坐一人,正是香秀,从没见过她这么过忧伤,红红的眼角,挂满了泪痕,消瘦了许多,猛然看见我,头也不回地跑回家去了。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我托人给她送过书和纸条,皆一去无音。
直到八月中秋前,一大早,我正想把洗干净的手帕亲手还给她,一阵吹吹打打的锣鼓唢呐声,打破了山村的沉静,本家的亲戚大何牵一头灰驴,笼头上挽朵红绒花,驴背上骑个姑娘要出嫁,头顶蒙一块绣有龙凤的红方巾,她正是何香秀,她还不满17岁啊!原来,因为家里穷,她哥35岁还娶不上媳妇,爹娘四处托人,也没有哪位姑娘愿意嫁到这穷山沟里,家乡有个风俗———换亲,两家互娶对方的女儿做老婆,还说什么,这叫亲上加亲,省钱省事。听媒婆说,香秀的对象年过34岁,人倒是老实,就是从小落点毛病,腿有点瘸。香秀哥心疼妹子,宁愿一辈子打光棍儿,可父母寻死觅活的流眼泪,香秀拗不过爹娘苦苦相劝,大病一场,委屈的应允了这门亲事。
17岁,还是花季如梦的年纪,她稚嫩的脊梁能撑起那个家吗?人生的命运不知要走多少坎坷的道路,山那边等待她的将是什么?
后来听说,何香秀在改革开放的那一年,当选了村主任,她带领乡亲们锐意创新,珍稀养殖场,粮油加工厂,旅游农庄都搞得有声有色。如今,她又带领乡亲们大胆进行股份制组合和新农村综合改造,在脱贫致富的道路上大显身手。香秀终于展示出了自己的聪明与才华,成了全县出名的乡村致富带头人,真替她高兴。
回想往事,乡村还在那座山脚下隐现,我和香秀比起来,惭愧。自那之后,走出山村的我再没见过香秀,她那一汪明澈的眼睛,似粉黛的笑脸,总让我时不时的沉思遐想,儿子突然问我,爸爸,山那边是什么呀?我顺口说,山那边还是山。
是压在心头的那座山……
山那边文章8:山那边 一首歌一支舞
文/马汉
康定情歌
去一个地方,是因为一首歌。
去的动因,似乎有些夸张。去的过程,也是那么蜿蜒转折。
先是隔天,从无锡赶到成都住下,等待翌日早晨飞康定的航班。因航班时间过早,为避免睡过点,关照酒店总台叫早,怕有疏忽,又将手机设定闹钟。凌晨4:30就起床,睡眼惺忪,打着哈欠乘大巴去机场。开始,一切还算顺利。登机后,飞机按时滑动到起飞跑道,突然就不动了。停顿片刻,飞机退回停机坪。问起缘由,说是目的地在下雨。于是随所有乘客拎着行李下机,乘摆渡车回候机大厅。等候至9点多,重返机舱起飞。不料飞至康定上空,兜了一圈,又返飞回双流机场着陆等候。问乘务员,这到底是为哪般?答是康定上空正下着雨,云雾缭绕,无法降落。在康定上空时,曾探头望过舷窗外,确是云蒸雾绕的,康定被水汽的巨大白袍笼罩着。
这么说来,康定是一个云雾雨露常驻的孕风育雨之地了。雨水充沛,生命必定滋润,生命茁壮了,人们的情感也必是丰厚。经过几起几落,本一个小时可飞抵的路程,最终花了6小时才到达。这种时间上被拉长的距离,让人产生了空间上遥不可及的疑惑。心尖不由得一颤:要么康定,确实不与我们的生存空间在同一维度?
沿着蜿蜒的盘山公路进入康定时,心头自然就响起了那支熟悉的旋律:
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哟,端端溜溜地照在,康定溜溜的城哟……
仿佛突然明白了这首著名情歌产生的缘由。濡化生命和情感的湿润,高原的严酷陡峻,加上康巴人的慓悍与炽烈,有了这些,要做到不产生出这首情歌也难哇!
据康定城里的老人说,他们小时候《康定情歌》可不是现在这样唱的,而是:“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端端溜溜地照在朵洛大姐的门,朵洛溜溜的大姐人才溜溜的好哟,会当溜溜的家来会为溜溜的人。”说是当时唱的可不是李家的大姐,而唱的是康定城一个叫朵洛的、卖松光的藏族姑娘,是一个确实存在过的人。能值得人们反复歌唱的,必定长得美丽无比,颜值高得爆表的。那时候康定的每个早晨都是灿烂的,没人愿睡懒觉,人们早早起来来到街上,有事没事都要到朵洛的家门口转转,往门窗里探头探脑打量。看着朵洛家里打理得有条不紊,于是就赞叹说谁能娶到朵洛就是天大的福分。当朵洛趁着霞光将松光搬出家门时,街上人所有含笑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朵洛闪亮着她的笑眸,以泉水般清亮的嗓音叫卖着松光。不管是确实需要买松光的,还是只为借机靠近细瞧她的,都争相前来买松光。松光很快就卖光了。不难想像,每晚点燃这些富含树脂的、被有些地方称为松明火把的松树节,家家便都笼罩在明亮的光波和松脂的芳香里。朵洛的松光,给黑暗中人们带来的,不仅是光明,更有长夜里对于美丽姑娘的温暖遐想。
到达的当天,到康定县城的大街上逛逛是必须的。沿着大街走去,跨上山坡之上居民小区高高的台阶,穿过藏式风格的凉亭,远远看到有藏族姑娘成群结队地迎面走来,立即定睛看去,看看她们中间有没有朵洛。虽然,松光早就被电灯所替代,朵洛的明眸却仍在康定姑娘眼中闪烁。
巴塘弦子
记住巴塘,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事。
一群有理想的年轻人,以漂流长江的悲壮义举来维护他们的民族自尊。在当时备受国人瞩目的连续报道中,巴塘这一地名频频出现在媒体上。长江漂流遇险队员在巴塘与接应队汇合。指挥部和后勤装备供给移师巴塘县城。巴塘,巴塘!低沉压抑的厚重云天,肃杀阴森的嶙峋山石,冰冷翻腾的湍急江水。
当漂流即将结束全程时,我在长江的下游——无锡江阴的江边,等候漂流队的到来。先遇到了两位遇难队员的遗孀。她们的丈夫在叶巴滩翻船身亡,队员们都到达了巴塘,而她们的丈夫没能抵达。她们用大头针刺破手指,挤出晶红的血在请漂书按上手印。举着写有丈夫名字的旗帜,等候在此。漂流橡皮舟终于来了。我叫了声“胡子”,一把从橡皮舟里拽住队长王茂军的手,将他拉上了江岸。他冰冷、有力的手掌传递给我的,是一路携带而来的巴塘信息:冷峭、阴晦、雄性、强悍。
2016年9月2日晚上8点多,冒着如注冷雨进入巴塘时,我被寒意裹挟着,饥肠辘辘,似乎印证了三十年前对巴塘的最初印象。但是,当推开酒店大门时,差点让人一个踉跄。一屋橙黄的光波泄洪似的倾泻出来,迎面而来的,还有氤氲着饭菜香的煦煦暖流。在明亮的灯光下,音乐起,弦胡齐奏,长袖飞舞,六七个藏族男女既唱又跳。东道主说,今晚只是让几个人小范围跳,让你们先睹为快地领略一下巴塘弦子,明天白天到广场上正式欣赏巴塘弦子的场面。哦,这就是巴塘弦子!于是,对巴塘原有冷色灰调的零星印象,有了动摇。
次日早晨,雨歇天晴,云层却继续是高原天空特有的厚重、低迷。空气清新甘冽,正适合沿街道向广场漫步而去。沿路途经菜市场,沿街设摊的藏民一字排开。康巴人喜欢将鲜红的绒线或棉纱编织在自己的头发里,然后把粗壮的发辫盘在头顶。他们的脸呈和蔼微笑,面前的箩筐里堆放着苹果、梨、葡萄、核桃。他们只卖自己种的水果,脸上的微笑却是只能看,不能摄取的。有人试图朝他们拍照,一位高个藏族妇女竟然丢下摊位起身就逃。有个卖菌子的妇女,见人拍照,竟从出售的菌子中,随手举起一个脸庞大的菌子遮在脸前,此举顽皮得令人捧腹。
去广场看弦子,途经市场,这种巧合不经意间恰好展示了巴塘弦子生长的土壤和环境。巴塘,曾是川藏、滇藏两条茶马古道的交汇点,车马来往,熙熙攘攘。从理塘一路过来,到了巴塘海拔骤降。海拔低了,就有理由在此逗留,休整数日。此处雨水充足,土地肥沃,水草丰沛,所以这里不仅是重要产粮区,还是水果之乡。草甸上牛羊成群,到处是“咩咩”绵羊的叫声,藏语“咩”发“巴”音,因而取名“巴塘”,意为“绵羊声坝”。这样,茶马古道形成的多民族文化交汇走廊,加上物阜民丰的前因,必定带来涂歌巷舞的后果。于是,最早从战国时期用于祭拜祖先、崇拜图腾、敬神驱鬼的祭祀舞蹈“歌卓”,演变成唐代的“嘎谐”,最终吸收各民族文化的养分,发育成为后来的巴塘弦子。曾经流传这样一句话:“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到了巴塘,忘了爹娘”。想必这一乐不思蜀的效应,肯定是与既豪放又婉曼的弦子有关的吧?
山峦环抱的学校广场,云天厚沉。云端低垂的部分,烟霭弥漫,成为天地间虚幻的过渡。空气虽清冽得有几分寒意,广场四周却早已站立着身穿绚烂民族服饰的藏族男女。他们从盘在头顶的发辫到蹬在脚下的藏靴,竭尽艳丽,满目是对比强烈的颜色,以炫目的色彩给这个略呈冷色调的环境,增添了十足的暖意。不说妇女们那娇艳得十分醒目的红袖,单说男子头戴的“梭哈”——缀满流苏的红色帽子,跳起弦子来会随着节奏而轻轻颤动,如同跳动的一团火焰。在弦胡手扎西的带领下,他们围成圈,边唱边奏边跳,按顺时针方向循环舞动。姑娘们踩着弦胡的节奏,舞动双臂,长袖翩然,舒展飘逸得如行云流水。汉子们边拉着弦胡,边踏步、擦步,表现出一派刚健孔武,激扬奔放。
甫到现场,因被扎西与众藏族汉子不同的沉稳、沧桑的气质所吸引,我与他有过交谈,所以待一曲弦子跳罢,我就又找领头的扎西聊了起来。今年58周岁的扎西,不仅是家中种着三亩地,养着四头牦牛和几头猪的农民,而且还是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巴塘弦子的省级非遗传承人。在问他的当儿,旁边有汉子连连说,巴塘的弦子都是扎西老师教的,所有的“毕旺”(弦胡)也都是扎西老师做的。一位农民被人称之老师,可见他在弦子艺术方面的成就和为人。扎西说,他家里三代都是做“毕旺”的。他五六岁开始就跳弦子,十五六岁就做“毕旺”。三十多年里利用农闲时间,共做了4000多把弦胡。现在扎西家仍开着制作“毕旺”的作坊。28岁的儿子曲皮,正跟着阿爸学做“毕旺”。扎西家还开设了巴塘弦子培训中心,将跳巴塘弦子的技艺传授给孩子们。
扎西举了举手中的弦胡说,过去的“毕旺”不讲究精致。如今巴塘弦子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遗名录,表演的机会更多了。为了表演效果,就给做成的“毕旺”上色。用矿物颜料,画上一些图案,涂上一些颜色,让琴看起来更漂亮。说话间,他头上的“梭哈”红色流苏,在不停地抖动、闪耀。
我的心里突然一动,想着巴塘的色调,应该是瓜果的颜色、舞动彩袖的颜色、弦胡的颜色、梭哈流苏的颜色以及笑脸红颊的颜色。巴塘是五彩缤纷的,是暖色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