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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树散文1:守望乡土的意杨树
文/也夫
田头地旁,处处是你随性洒脱的伟岸形象。高大挺拔的身姿,如同乡土的卫士,站立在家乡的地平线上。傲然挺立、直冲蓝天,将村庄笼罩在绿荫里,为辛勤劳作的人们搭盖起片片阴凉。
大道两旁,一排排绿荫树拔地而起。春来融入大地,抽条成长;夏至绿满枝桠,风起猎猎;秋日飘洒出片片金叶,换上金黄的盛装;冬雪摧不垮你的意志,压不弯你的脊梁。你是乡村大地上一道道靓丽的风景,你是一处处绿色的屏障。
沙洲河滩,一片片防护林葳蕤茂密。风浪袭来,为大堤遮风挡雨,为保一方平安,你织成大堤的避风港;洪水来临,你又筑起一道道坚实的城墙,纵使全身淹没,也绝不会倒下,誓死扞卫着大堤,保护着家乡。
有了你,村庄不再空旷。你化作一株株守望树,坚守在我的村庄,伴随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人们,守卫着生养自己的土壤;每当我外出奔波劳碌,离开家乡,你不离不弃,从不言弃对家乡的守望,等我归来,我禁不住要亲一亲你的脸庞。
有了你,风沙不再飞扬。你化作一顷顷绿化树,生在沙土上,长在沙土上,用你那高大的身躯凝聚着脚下的散沙,让乡村大地变得郁郁葱葱,生机昂扬。
有了你,岁月不再难熬。在那艰难的日子里,你宁愿委曲求全,化作一棵棵摇钱树,为乡亲们换来柴米油盐和食粮。
有了你,致富不再奢望。在那机器轰鸣的车间,你宁愿化作一方方板材树,为富裕的乡亲们做出多彩的嫁妆。
哦,坚韧不拔的意杨,无论沙土还是洼地、无论天寒地冻还是酷暑炎炎、无论大道还是小径、无论肥沃还是贫瘠,你都不会挑剔,随遇而安,随处生长,处处展现出生命的光芒。
哦,雄性阳刚的意杨,乡土里的大丈夫,虽然外表粗鲁,皮肤粗糙,面部斑驳陆离,但你质地清白,性格粗狂,骨子里露出的全是霸气与豪放。
哦,高大伟岸的意杨,无论白昼还是黑夜,无论朝霞还是黎明,你寸步不离地挺立在我的身旁;你是荒漠原野里的巨人,静静守候在我的乡土,纵使严寒酷暑和雨雪风霜,你带给人世间的是温馨的惬意和安详的时光。
哦,默默无语的意杨,风沙吹不老你的脸庞,岁月改变不了你的倔强,你留下的是生生不息的风景,带走的是无怨无悔的沧桑。
杨树散文2:沙漠杨树
文/韩文靖
汽车行驶在广褒无垠的沙漠、戈壁时,公路两侧随处可见一种金黄色成片生长的植物,它像沙漠卫士般傲立旷野,守护边疆,形成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这就是胡杨,一种生在沙漠,与风沙为伍,以寂寞为伴的植物;一种在任何恶劣环境下,都能顽强生长,并被生物学家称之为“活化石”的植物。
这种胡杨精神,使我想起了我的一位朋友。几年前,我有幸邂逅一位朋友,他是《你我他》杂志社签约作家,这位瘫痪在床、身残志坚的青年,用自己超人的毅力,在充满荆棘的原野踏出了一条写作之路,他就是意志坚强如胡杨般的当代张海迪——张健。
张健,1977年出生在佛坪县袁家庄镇王家湾村的一个贫困家庭,由于爷爷、奶奶一辈属近亲结婚,张健的父辈们就成了直接受害者,父亲是智力障碍,妈妈是聋哑人。张健9岁那年,突然有一天,感觉双腿膝关节疼痛难忍,后来又蔓延到背上、踝关节,游走性疼痛,再后来关节惭惭变形、肿大,直至1996年彻底不能下床了,经医院确诊为一种“不死的癌症”——强直性脊柱炎,这对于家境贫寒的张健,真是雪上加霜。由于无钱进正规医疗,只能找一些所谓的江湖庸医和游医医治,错过了最佳治疗期,导致20年来,一直瘫痪在床,不能站立行走。
张健从小的愿望是成为一名作家。既然不能治好病,就不能让精神枯萎,不能让梦想枯萎。书刊是他打开心灵之窗的金钥匙。
病痛中的日子漫长无边,随着身心上与日俱增的痛苦,常让他感觉生不如死、度日如年的难熬。每当在他被疾病折磨的痛不欲生的时候,他就想起以阅读来分散注意力,排遣痛苦。于是就让亲戚、朋友帮他借来一些书报和杂志,和文字对话、借文字取暖,以此来缓解疾病带来的痛苦。借来的读物,不管再旧、再破,他都会如获至宝的细细品读。在被病魔折磨的痛苦不堪时,一边疼痛的大汗淋漓,一边咬着牙继续阅读。他说,只有读书、通过和书中的主人公在心灵上交流、对话、分享,才能极大地化解痛苦;在情绪低落、天空暗淡的时候,一句警示格言,会驱散心灵阴霾;在他颓废软弱、自暴自弃时,一遍遍诵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悲惨的世界》等名着,透过昏暗的小窗凝视远方,凝望梦想的方向……
自患病以来,他没有办法坐起来,每时每刻只能平躺着。为了坚持他的梦,他请人为他做了一块光滑平整的木板为案,上面用夹子夹着废旧作业本,木板固定在他仰面平躺的胸脯前。于是,他吃力的举着胳膊,在废旧作业本的背面,开始了艰难的写作之路。刚开始的字体歪歪斜斜,胳膊又酸又麻,头晕眼花,往往是撕了写、写了撕。几个星期过后,他渐渐地习惯了这种特殊的写作姿势和方法。写出的文字也是有模有样,从开始的每天几百字,到后来每天几千字。不知不觉几年下来,他自己虚构、撰写的长篇武侠小说《江湖豪侠忠义情》、中篇悲剧小说《命如黄连》、自传体纪实中篇《疾病与贫穷的罪恶》相继在几十个废旧作业本的背面完成了。后来,他有幸结识了陕西省作协会员黄文庆、白忠德二位老师,也是他生命中的贵人。在老师悉心指导和帮助下,他的文字时常会见诸报端或杂志,这些成绩,对他来说无疑是最大的鼓励,也更让他看到了坚持梦想的希望。
后来,在政府的帮助下,给他配上一台电脑。通过神奇的网络不仅让他大开眼界、丰富了生活,拉进了他与外界沟通的距离,也拉近了他与梦想的距离。似乎给他在学习和写作中插上了一双无形的翅膀,让他告别了艰难的手写生涯。文字就成了他最好的朋友,成了他倾诉、发泄、聆听的对象。文字中有温暖、有愤怒、有喜悦、有惆怅、有赞扬、有哀伤、生活中的点滴付诸笔端。他不停地敲打键盘,似乎那是世界最美妙的音乐,他感激党、感激政府、感激一切给予他帮助的朋友,他要用这种音符去演奏大爱的乐章,他敲出了几百万字的音符,为世人献出了美好的精神食粮,也敲出了他对幸福美好生活的憧憬。一个文学的梦被他敲圆了——他成为《你我他》刊物的签约作家。
这就是生而三千年不死,死而三千年不倒,倒而三千年不朽的胡杨精神 ,而张健不正是那棵傲立在千里戈壁上的胡杨树吗?
杨树散文3:把心放低
文/汪亭
漫步公园中,枝叶萧条的杨树迎风打着口哨,哗啦啦作响。天很蓝,从枝叶的空隙能看到一片片散落的碧空。
在这落英缤纷的时候,想起了胡兰成的一句话:“愿使现世安稳,岁月静好。”这是多么平凡而简单的心态啊!碌碌尘世里,常怀如此心态的人实属少有,而正值青春年少就能彻悟这种境界的,更是寥寥无几。
当初,胡兰成在与张爱玲的结婚证书上写下这一句话,我想应该是他向往的婚后生活的写照。可冥冥中又似乎预示这仅是一种美好却无法实现的心愿。或许这与胡兰成复杂的背景和处境有着密切的关系。张爱玲在这个男人身上倾尽所有,把一颗深爱的心举得高高,最终还是没能得到想要的爱情。自古痴情女子负心汉,可偏偏让才女张爱玲遇到。她也无法左右生活,尤其是爱情,所以,她漂泊他乡,孤独终老。她付出太多,却不懂得适可而止,终究吐丝自缚。
城市的生活,周遭繁杂,忙碌不停,有些人为名尔虞我诈,为利斤斤计较。人们的心都高高地挂在车水马龙、灯红酒绿的城市上空,被日益膨胀的欲望填满充斥。
其实,生命就是一段旅途。翻山越岭,还是涉水乘舟,一切全凭自己。三五成群乘车前进,一路采摘功名利禄、爱恨情仇,一身疲惫地到达生命的终点。这是大千世界里最普通最常见的人生之旅。多少人正在进行着,不可估计。他们忘了自己只是个旅游者,终究要离开。他们在生活过程中忘乎所以,丢了生命的本质,风尘仆仆地在尘世中游走,喊苦喊累。
何不选择步行,轻装上路?慢尝细品沿途的风景,吸露水而饮,采鲜花而食。轻轻地来,悄悄地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让岁月静好,细水长流。
何不把心放低,再低一点,低入尘埃里。而后,兀自开出一朵欢喜的花,长在生命的途中,亲吻土地,仰望星空。
杨树散文4:云间烟火是人家
文/耿艳菊
院子里的老杨树就在办公室门口的两三米外,仿佛孙大圣会七十二变,转眼挂满了毛毛虫似的花序,转眼冒出了新绿的叶,转眼杨絮洁白漫天飞,转眼又是一大蓬绿荫,转眼又是黄叶纷纷。转眼又一年。
电脑前坐久了些,推开门,就是老杨树,笃定安稳地待在那里,不声不响,在它自己的热闹里悄悄换着流年。老杨树是一道美的风景。
门口旁有一个水池,我在那里洗杯子,鸟儿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站在老杨树的枝上婉婉转转对着话。清凉的水滑过杯子,老杨树上鸟声如洗。阳光又在新绿的叶片上蹦蹦跳跳,这样的光阴矜贵,你根本不舍得悲伤与懊恼。
杨絮飘飞的时节,有人不喜欢,也有人很气恼,把自己包裹得严实,免受打扰。老杨树生命力旺盛,枝繁絮多,整个院子纷纷扬扬仿若飘着轻盈的白雪花。这是非常有意思的。工作小半天,一出去赶上这样的情景,真以为是仙境,如梦似幻。我去后院开水房打热水,穿过杨絮仙境,本能地伸手捉缓缓飞着的絮花朵,好玩极了。捉到了,就笑起来,童心未泯。
未泯的其实是人的精神劲儿,有许多趣味在这里。捉杨絮花的时候,我想起了刘禹锡的《竹枝词》:山上层层桃李花,云间烟火是人家。银钏金钗来负水,长刀短笠去烧畲。站在这个古老的四合院里,我总是会想它很久之前的样子,像幸福的平常人家:前院有高大的杨树,还有一棵柿子树,后院有一棵香椿树,都很古老祥和。
上完一天班,又乘坐一个半小时的地铁回家,想象一下就很累。回到家,却有闲情花两个小时包五彩饺子。这种精神和闲情要有知己来共鸣,一个人不好唱戏,独角戏有它的魅力,可也有凉意。所以,烟火尘世、平常人家永远是有魅力的温暖词语。
五彩饺子是小孩要求的,我和孩子爸来执行。戏如人生,人生如戏,孩子爸这个知己天经地义。我榨菠菜汁胡萝卜汁,他和面擀饺子皮。我包饺子,他烧水。小孩在旁边玩耍,一会儿叫妈妈,一会儿喊爸爸。陶渊明《归园田居》里有“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的场景,每一缕炊烟里饱含宁静温情。城市里没有炊烟,却亦有这种乡居的静美安闲。
菠菜汁的饺子绿盈盈,胡萝卜汁的饺子像橘色的糖块,两者混合起来的又像彩虹。我笑着说,看都看饱了呢。每样盛在盘子里两三个,放在铺着蓝印花布的桌上拍照,有文艺的精美气,又不乏生活的气息。这成了诗中的“山上层层桃李花,云间烟火是人家”。我们就是要做这诗意有趣的烟火人家。
月亮堂堂亮。晚上,和小孩一起背诗词。我告诉他,背的过程不如看动画片玩耍痛快,但你会了之后,就会有千山万水的辽阔。后半句孩子现在还不懂,没关系,我说给自己听也好。“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诗句多么美,它带我们的诗意会伴随一生。
杨树散文5:冬天的村庄
文/杜永利
一夜北风,地头的杨树掉了最后几片叶子,这时候村庄的外围就显得格外寂寞了。
河边的荒地仍立着秋季的遗老,那些玉米秆子像极了败下阵来的将军,他们的细软被季节劫掠一空,只剩失色的红缨长矛立在风里,唰啦地喊着疼。而菜园里的萝卜不久前刚被平板车运回村里,此时正在院落一角覆着泥土抵御寒冷;白菜则被整齐地码在煤球旁边,耐心等候一双手将它们送往炊烟根部。被遗忘的菜园只有稀落的几点绿意,那是香菜或者蒜苗,因为稚嫩,它们尚不足以对空寂构成威胁。相比之下,田野的麦苗倒显得声势大一些,只可惜它们高不过寸许,在蒙了霜之后便彻底对冬天的萧索俯首称臣了。
这时候冬天走进深处,寒冷已经在北方的大地深深扎下了根。杨树光净的枝杈竭力伸向高空,莫非它们想要扯下一块天空来御寒?在某天下午,北风突然停下来,这时候杨树终于得手了——雪花绵绵密密落下去,那便是从破口散出的棉花。
“一下雪反而不冷了。”总会有人无意间触及冬天的秘密,他和田野一样,刚从一年的劳动之中抽身,穿了厚实的棉袄。他双手筒在袖子里,吐着茂盛的白雾,咯吱咯吱,咯吱咯吱,身后的大黄狗欢快地摇着尾巴。这是要吃酒去了。这样的天气除了吃酒还能做什么呢?三五个汉子摆起象棋,屋里的火炉烧得旺旺的,酒瓶浸在热水里,哈气在窗玻璃上开着花。主妇嗅不惯“二手烟”,便对儿子嘟嘟囔囔,然而脸上却不见丝毫的愠色,想必她也喜欢这棋子相碰的热闹劲儿。几场征伐下来,雪已经落得很厚,而主妇也已张罗好几个简单菜肴,棋子一撤,酒局就开始了。他们欢快地碰杯,大半年的得失和明年的希冀在舌头上与酒水共同舞蹈。那划拳的劲头正是以往季节剩下的,那酒酣时刻的欢愉正是冬天给村民的馈赠:劳动是为了生活,而难得的空闲则拔高了生活的质量。
如此想来,他们的盛开便是在冬季完成的:一阵风抹去绚烂,时节露出空虚的一面,他们用酒与火让生活重新繁茂甚至更好;一场雪抹去车辙,村庄内外铺开白纸,多少盛开等待他们挥毫泼墨……
不久雪就会融化,屋檐滴答起来。星夜里头深重的寒气追上了雪水,次日晨光熹微之时,起早的母亲会感到足跟格外疼痛,同时她看见一排冰凌悬在头顶。时光也如这寒冷,它一直对我的父母穷追不舍。它抓住母亲的脚,给她插进一把锥子。某个深秋的夜晚,下工的母亲以为自己鞋子里钻进一粒石子,便脱了鞋反扣,却无济于事。后来便是冬天,她的疼被凝结在骨头里。再也不能提水泥了,可是儿子们结婚的彩礼还没准备好呢。她时常叹息:“快让我好起来吧老天爷,任务重啊!”任务很重的父母在雪落之后,很难得地生起了火炉。他们等待雪化,有些雪却在等待中落到他们的头上,再也不能融化了。
雪化之后,路慢慢变得好走了,母亲会去弹棉花,夏秋两季积攒的棉花在她手下会变得更加柔暖。她希望有一天,儿子们的婚床上有她亲手缝制的棉被,被面上有盛开的大红牡丹或者龙凤呈祥。而父亲会在雪后的晴天去另一处宅基地忙活。多少年了,他利用无数个不能外出挣钱的日子,慢慢垒砌了一座院落。他想用自己的生命开出一朵花来,这花会凝固在时光里,多少年都不萎落。
我知道所有村庄里的父母都是如此无私。他们在落雪时刻为自己短暂盛开,这盛开不过是喝一杯酒或生一个小炉子,而雪化之后最艰难、最长久的盛开却是为了自己的儿女。
冬天万物都停下来,等着村庄去收拾一年之内无暇顾及的事情,而最好的事情无疑是操办婚事。风在高处飞掠,裹挟整个村庄的消息一路传送。这次又是谁家门口的锅台蒸起了腐乳肉,又是谁家的喇叭咿呀地唱起《朝阳沟》?我想,再也没有什么宣传工具能比得过高悬的喇叭了。它是杨树枝头盛开的一朵花,用喜庆的戏词唱出春天一般的暖意。听闻豫剧的村民都要打听是哪家办事儿,亲不亲密都要过去的,这么小的村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礼尚往来显得格外重要。
一张礼单铺在大门口附近,主家请来两位书法漂亮的先生。他们吃瓜子、喝茶,见随礼的人来了就招呼他吃糖,说话间毛笔已经蘸饱了墨水,几个或峻拔或娟秀的字落在红纸上,那边知客已经喊开了:“哎哟,您来了,快请坐吧!”二三十张桌子聚齐了人,掌勺的和上菜的就忙活开了。热滚滚的油舞蹈着一刹那的火,葱姜蒜末油盐酱一溜地随了勺子飞进锅,该拿勺的拿勺,该出锅的出锅。“哎哎哎,菜来喽!”接着是红烧鲤鱼,跟着是糖醋排骨……只见那大师傅有条不紊地操持着,十八班技艺样样都拿得出手。再尝尝这一桌的菜肴,嘿,好吃,主家真是挣足了面子。
酒足饭饱的人就要闹洞房,老光棍们硬拉着新郎传授恋爱经验,可偏偏这家公子是个不爱吭声的主儿,反倒是新娘豪爽些,她倒了满满三碗酒:“来,喝酒,喝完了给你说媒去!”一屋子的笑好似炸开了锅。
婚礼用的红对联、红爆竹还要在冬天里灿烂很久,卧在雪里的村庄离不开它们的喜庆,这好比长期口苦的人需要几粒冰糖来解救他的味蕾。苦可以赖在胆囊里不走,而甜只不过是舌尖上的一个匆匆过客。人没有储存甜蜜的器官,从这里可以看出,老天爷对人们并非一味地偏爱。因此我看得见好事在雪地里盛开,也看得见许多老人在寒冬里凋落。
许多死亡没有任何征兆。白天我走在难得的阳光里,邻家老人靠着土墙晒暖。他仰起头来看看我,眼睛里闪着明亮的光。我不会想到这是最后一次凝望,到了傍晚他儿子哭着进到院子。扑通一跪,父亲什么都明白了。老人下世了,等几天需要有人抬棺,这一跪即是请人帮忙的意思。
“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唤自己去。”老人的离去又一次验证了这句老话。邻居们吊唁过,都在火堆边停下来。他们说着别人,想的却是自己的结局。冬天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冰冷,再多火焰也无法暖热命运的末尾。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门神被白纸遮起来,门边挂上一串白拉花,不久喇叭又要咿呀开唱了,唱的是《秦雪梅吊孝》。
挽联和纸钱也会在冬天停留很久,它们默默地记挂着亡人。也许在别人梦里,他们会重新背着手走路,像被命运反剪了双手;也许在别人梦里,他们将再一次抵挡阎王的召唤,一寸一寸地弯下腰,最后被大地的引力吸进去……
等下一场雪降临,冬天里新生的悲喜也会被抹平,这时候年关就要到了。屠户架起锅台,等着养殖户推来五花大绑的肥猪。一刀子进去,那头猪发出凄厉的哭声,它的命不消几秒就烟消云散了。而哭声却在村庄上空久久地回响,这只猪代替人类喊出了疼。
割肉回去的主妇开始忙年了,她让丈夫帮着烧火,水沸腾的时候丈夫却哭了,他说这柴火是亡人在秋天积攒的。然而年是无论如何也要过的。到了除夕这天,所有后辈都要带上香火与鞭炮上坟去,他们磕了头请祖先们回家。主妇见他们回来,赶紧挂起牌位,三炷香插上去,看见烟雾晃了一晃,那便是祖先归位了。中午的时候丰盛的菜肴先让祖先们闻一闻,后辈们坚信如此便能得到祖先荫庇。他们吃饭的时候,艳红的鞭炮在村庄里四处盛开,驱鬼的春联在邻居的门框盛开。而他们在三年之内不会贴春联,这是为新亡人留门呢。
村庄就是这样走过了她的冬天:闲适与忙碌,盛开与凋零,喜庆与伤痛……所有不可调和的事物一起在冬天铺展。冬天其实是温暖的,没有任何季节可以像她一样,用抹平一切的白雪来调和村庄敌对的两面。
雪之下是翻过去的凋零,雪之上是新的盛开。我看见年后有人早早地下地劳动了,我还看见那些蒙过霜的麦子纷纷抬起头来。
杨树散文6:秋 思
文/刘玉清
我又站在这四周皆是杨树的荒冢之间了。
十月的凉风吹过茂密的杨树林,吹过那片长满衰草的荒滩。落叶盘旋,败草凄迷。在这远离村舍的垒垒荒冢间,一座新坟的凸起及一只秃鹰凄厉的叫声,在这空旷的杨树林里,张扬着一种生命消失的荒凉。
新坟里长眠的是我的婆婆,一个月前刚刚过完了她的72岁生日。那天她谈笑风生,无比自豪地接受着儿女的祝福,没有任何征兆……
婆婆身体一向很好,她很注重锻炼,每天定时出门散步,也经常去医院查体,不知为何这次突然感觉不舒服,一查竟然是癌症晚期。
医生就像判官,在医学的威严面前,一切都是徒然的。
婆婆从查出病症到猝然离世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像一片秋叶摇落,像一朵白云飘逝,静静地,无声无息。
在这之前我还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感受到人作为一个生命体竟然是这样的脆弱,这样的不堪一击,人生竟然在瞬间归去冰冷,我不禁感叹人生之无常。
病榻之上,婆婆的身体蜷缩着,在巨大的疼痛中无助地等待着死神的来临。儿女们也只能无能为力地眼睁睁地看着病魔疯狂地噬咬她的肢体,却乏术无力……我想,世间最可怕的并不是灾难,而是明知死期在亟,却要苦煎苦熬的过程。婆婆一向要强,特要面子,而这次却不得不时而糊涂时而清醒地接受儿女的侍弄,翻身、换尿布、擦洗被自己的大便弄脏的身体……人真怪,一辈子原来是转了个圈,仿佛又回到了婴儿时代。
眼看着婆婆胖大的身躯浓缩成一抔黄土,几十年的沉重岁月变成这个小小的土丘,在天地间孤独地萎缩着,我突然感到了生命之轻。
伫立于白杨树下,我心如捣,眼泪顺着面颊汹涌流出,那咸咸的味道告诉我,生命里有些东西是永远无法超越的。
人们从车上搬下纸扎的楼房,纸糊的家具,纸轿、纸马,纸的丫环仆人,童话世界一样,一个跟现实不相干的另一世界……这大约是尚活在人间的人们对那弃世而去的至亲所表达的一种安慰,一种哀思,亦或是一种怀念。
一阵西风扫过,坟头上火光熊熊,纸糊的世界转眼间变成了沸沸扬扬的纸灰,带着亲人的寄托,带着远古的寂寞,通向了无尽的苍茫,只留一座静寂无语的孤冢……
烧完纸钱,人们便恢复了常态,气氛不再凝重。渐渐地有说有笑起来。我才知道一个人的死对这个世界是多么的无足轻重,不过是将一个人埋进土里去,别人并没有多大的伤心和牵挂。
那一瞬间,我想起了婆婆的一生,想起了人的生命是如此短暂,我还想起了这以外的更多的东西。我的泪水完全超越了对婆婆过世的哀悼,上升为一种自觉的更深刻的生命行为和人生态度。我想我生命中的某些东西肯定在此时改变了。起码我对于死亡的恐惧变得淡薄了,我已知道那是必然,死神同每一个人签约,没有人可以违约。过程不同,结局一样。
十几年前,那时我刚刚生了女儿,老婆婆病逝,在一阵吹吹打打的哀乐声里,老婆婆被埋葬在这里;现在婆婆也被儿女们以同样的方式送到了这里;多少年之后,毫无疑问,我的晚辈们也会把我送到这里,然后接受他们的祭奠……生命的规程便是这样运行,一代代如此传承。这一近乎残酷的自然规律,谁也无法抗拒。
人生来去,两界茫茫,空空如也。
习习清风之中,逝者如斯。
杨树散文7:老杨树传奇
文/周俊安
村里有一棵老杨树,我每次回家乡都要去看它。
看它,是因为它曾是我小时的玩伴。记得小时候——也就是60多年前,那时它就叫老杨树。而且那时候它似乎比现在还老,因为那时它己经空心了。它的茎秆,大约和它前后的房子一样高,也就是4米左右的高度,这茎秆部分留下约三分之二的皮,支撑着枝叶繁茂的树冠。其余部分剥蚀出一个“门”,也就是一个像门的树洞。这“门”在小时候的我和我的玩伴眼里别有洞天,因为它中有间隔,上下还分三层,五六个小孩在里面捉迷藏或嬉闹,一点不觉得狭窄。
看它,还因为它长得奇特。一般的杨树都是昂然向上,耸入云天。而这棵老杨树却在茎秆之上分出两个枝杈,一枝向东北,一枝向东南,枝杈上又分出无数个子子孙孙的小枝杈,挂落了树叶,像一双伸出的巨手,遮蔽出几十平米一块场地,使人们在酷暑尽享风凉,在风雨中躲风避雨。它的奇特,还在于它身上的许多结节,有的结节像狮,有的结节像虎,还有像鹰、像犬、像鸡、像兔的,只要你细看,还能看出许多形象可爱的动物,还有像人面的,像佛首的。而那两个和主干差不多粗细的大枝杈,远看则一个像摇头摆尾的龙,一个像翩然欲舞的凤。所以每当我站在树下,总是流连忘返,想在它的躯干上有进一步的发现。
前年,这老杨树确实让我有了不可思议的发现。什么发现?我发现当年已中空的老杨树,那中空处居然弥合了,充实了。我年年去看它,居然没有注意它返老还童了。
老杨树的主人——已说不清他是第几代主人了,我的发小满堂,向我讲述了老杨树返老还童的秘密。想当年大炼钢铁,村里的许多树都被砍伐掉了,包括几棵千年古槐、数百年大栎树、合抱粗和它一样的大杨树,只剩下它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它本也在劫难逃,可因为它长在他家和另一户人家的房子中间,要伐它会祸及两家的房屋,这才使老杨树幸免于难。不过,它的顶却早已失去了,不是在大炼钢铁时,而是在他的爷爷辈。在他的爷爷那一辈,据说是一个夏天,突然间电闪雷鸣,一道电光击在树上,击掉了老杨树的顶,但却使树下的人家免于劫难。老杨树,真是他们两家的恩人呢!他进一步说,老杨树不仅是他们两家的恩人,而且是全村人家包括我家的恩人。因为全村几十户人家全都房连脊墙靠墙,一家遇火家家被烧,那些历经数十年百余年的木结构的老屋旧舎,哪经得起来势汹汹的电光雷火!
满堂弟是农村的万事通,他向我仔细介绍了杨树的身世。杨树是树的族群中的“下里巴树”,它不像樟树、楠木等等树种那样各贵,甚至不如松柏橡栎那样堪称佳木,而是不大为人关注的普通树木。而且一般的杨树,生命期也都不长,三四十年而已。长到三四十年它就垂垂老矣,难做栋梁。因之不等它长老,便被人们砍伐掉去派用场,穷人用它盖房子,富人则嫌它木质不好,仅用它作柴薪。可它不管人们用它做什么,总顽强地生长着,而且生命力特别旺盛,即使被伐倒弃之道旁,看似生命无望了,仍能在躯体上长出新枝。
他带我去看一对连根树,这两棵树长在路边,离老杨树不远,仿佛弟兄两个,一般儿粗细一般儿高。细看根部,的确是同根生出,那根似一根扁担挑着这两“兄弟”。这让我想起曹植的七步诗中的一句:“本是同根生”,而下一句,站在我面前的两棵杨树似乎都在说,我们兄弟俩可是相依为命,共同吮吸水分营养共同沐浴阳光共同为人们遮阳挡雨,不会像人间兄弟,弄不好就相煎何太急了。
再回到老杨树,广闻博识的满堂兄弟也无法解释老杨树何以长命超过百岁,而且似乎在不遭厄运的前提下,它还会像那些千年古槐,数百年松柏一样“万岁”下去。满堂为了让我对老杨树了解更透彻,便叫来他的侄儿龙山,还有一位堂弟及一位被我带着欣赏老杨树风姿的山外亲戚,四个人绕着老杨树壮硕的茎秆,度量出它的周长,3.96米。3.96米,也就是老杨树的胸围。
杨树散文8:我爱杨树眼
文/快乐一轻舟
我似乎对杨树眼情有独钟。
一
小时候,每逢走进杨树林,就觉得走进了眼睛的海洋。
一只只眼睛,两道弯弓似的眼眶,圆圆的黑眼珠。大小不同,形态各异,从远远近近高高低低的杨树干上,安安静静,俯视着我。便感觉那些眼睛是人格化的,具有丰富多样的情感。
有些,便是母亲的眼光,温馨,慈爱,亲切。
有些,便是同伴的眼光,清澈,纯真,稚嫩。
有些,却是爷爷的眼光,慈祥,和蔼,苍老。
在这样许多情意绵绵的眼睛的包围中,白杨林便幻化成童话森林,给我以童话的浪漫,给我以寓言的花环。
饥饿,屈辱,孤单,无助,一切的窘迫和不幸,都化作轻烟,越飘越远。
二
青年和中年时期,我经常独自一人,走进白杨林,看看那些亲爱的杨树眼,和他们对视,和他们聊天。
春天,我从杨树眼读出了清新和绚烂,披挂了一冬的枯燥和单调,便砉然解脱。
夏天,我从杨树眼读出了清静和凉爽,闷热和焦躁,便悄悄躲远。
秋天,我从杨树眼读出了坦然和安详,有些失落的心,便渐渐丰满。
冬天,我从杨树眼读出了宁静和旷远,写满苍凉的心,便慢慢温暖。
三
天命之年,我在南疆小城库尔勒当过打工爷。
学校门口外,塔克干渠畔,长满了白杨树。
那里的杨树自有其风范:每一棵白杨树,都身材颀长,枝条上扬,树干白皙。
那里,天蓝,云白,气清,人少,鸟多。长长的窄窄的杨树林,就是远离尘世的寂静世界。在这寂静的世界里,心也寂静,心也纯净。
白皙的树干上,一只只白杨眼,格外的轮廓清晰,造型鲜明,情意纯真。
与一双双白杨眼对视,就是一次次审美的洗礼。与一只只白杨眼对话,就是一句句心灵的抚慰。
曾经的名缰利锁,曾经的恩怨情仇,曾经的得意和失意,在他们的纯真和纯净的审视下,都被过滤和稀释,渐渐归于虚无。
在那里,我每一次走进那片白杨林,都经历一次心灵的净化,都是一次人生的修为,都是一次彻头彻尾的放松,都有拈花微笑的欣慰。
四
如今,步入耳顺之年,我和老伴儿一起,携手走进又一片杨树林。
在这片杨树林里,我们一起仰着头,审视着每一只杨树眼的独到之美,就像审视一个个再熟悉不过的精灵。我们你一言我一句,评说着杨树眼的前世今生。
我们知道,每一只杨树眼的眼珠,都是一条旁逸斜出的枝杈被砍掉所遗留的伤疤;每一轮眼眶,都是一条赘生的枝杈被砍掉的伤痕的外缘。每一只杨树眼,都是被砍斫的符号;每一只杨树眼,都是疼痛的年轮。
也许,这些杨树眼都明白:赘余枝杈的削减,是删繁就简的需要,是解除庸杂扶持主体的牺牲。
从一只只杨树眼里,我们读不出一丝丝的悲伤,哀怨,凄凉,阴郁。我们读出的,只是平和,坦然,安详,纯真。
我们的心,也因为一只只杨树眼,愈加的宽和,从容,简洁。
所以,我和老伴儿,都爱杨树眼。
杨树散文9:平原上的杨树
文/赵明宇
我老家在冀南平原上,郁郁葱葱的树木大多是杨树,高大挺拔,直刺苍穹,颇有顶天立地的侠士风度。而我骨子里对身边这种最常见的树种并无好感。杨树虽然高高大大,威风八面,却生性纨绔,骨质松软,过不了几年就腐朽了。家乡人盖房子,杨树既不能做房梁,又不能当房檩,只能在做家具的时候充当一下板材。杨树不像槐树那样坚硬,也不像榆树那样皮实。杨树畏旱畏涝,甚至还不如女人一样纤柔的柳树。杨树不结果,不开花,更无法与厚道、勤奋的枣树相比。
可是,村村寨寨蔚然成林的,尽是杨树。尤其是有一种钻天杨,也叫毛白杨,在连接村与村之间的公路两旁,排兵列阵,很是壮观。还有千万株杨树组成的小树林,挤挤挨挨,声势浩浩。我在树林里面漫步,忽然醒悟,杨树大道至简,活得随意,如性情敦厚之人。它不像别的树种那样个性使然,才成为大众喜欢的树种。
杨树的家族中有一种大叶杨,插枝能活,被广为种植。尤其是在风沙地带,生长迅速,遮风挡沙。最为常见的毛白杨,得了水分,有了阳光,没心没肺似的,笔直的身材在风中疯长,七八年就长到碗口一样粗细。这种速度简直是生长“冠军”,是任何树种都比不了的。
我偏爱老家的眼睛杨。眼睛杨是土着树种,又叫本地杨,因为树干上长有像眼睛一样的自然疤口而得名。眼睛杨比别的杨树生长稍慢,木质有韧性,树干高大,铁塔一样,总是占领村庄的制高点,形同树类家族的“巨无霸”。每到初春,眼睛杨长满了杨狗儿。杨狗儿落地,天气就变暖了,长出硕大的叶片,风一吹哗哗响,被我们称作“鬼拍手”。眼睛杨的繁育方式很特殊,不能像大叶杨那样插枝繁育,却能像南方的榕树一样独木成林。眼睛杨没有榕树那样的胡须,但是眼睛杨的根系发达,在泥土里面不安分,向远处延伸。夏天一场暴雨过后,眼睛杨的根系就会发芽,拱破土层,冒出嫩芽儿。这一点,曾让我怀疑眼睛杨和大漠胡杨是近亲,有着共同的基因。
正是眼睛杨的生命倔强,常常偷袭和占领别人的地盘而不受欢迎,如今很难见到了。
杨树成长快,成材快,二十多年时间就会树干空洞或者枯死。在我家乡的平原上,有千年古槐,却鲜有千年的杨树。这种迅速生长的精神,堪称树中勇士。只有大漠深处的胡杨,生长慢,才算得上杨树的寿星。
杨树不娇柔,轰轰烈烈地猛蹿猛长,阳刚的身躯栉风沐雨,摇曳阳光,根扎大地。成材后虽不能中流砥柱,却宁折不弯,这种精神不正是契合了家乡人的脾性吗?
炎炎夏日,我留恋村头的小树林。那里浓荫如盖,遮天蔽日,幽深莫测,凉风习习,是乘凉的好地方。而到了冬日,树叶落光了,秃秃的树枝在风中摇摆,高高的枝头托举着一个个鸟窝。我郁闷的时候在树林中行走,踩着厚厚的落叶,如同走进一座静谧的城,很快就忘却了尘世烦恼。
杨树,慷慨地承担着绿化平原的主角,装点着平原上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