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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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散文1:姥姥和奶奶

文/高明娟

我不知道我的基因里随姥姥的成分多,还是随奶奶更多。其实,我很希望自己模样像姥姥,性格像奶奶,可是事与愿违。

姥姥身高一米七零,在那个缠小脚的年代实属罕见,走起路来弱柳扶风,眼睛大,皮肤白,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奶奶呢,小小的个子,也就一米五零吧,可是永远富有活力,像野草一样蓬勃。

按照常理,姥姥应该找一个英俊潇洒的丈夫,奶奶就只能找到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公。恰好相反,姥爷其貌不扬,可是家里开着铺子,比较富庶,一辈子没让姥姥下过地。爷爷呢,是个英武的军人,身材魁梧,只是走南闯北,把奶奶自己留在家里带着孩子,终生操劳。

小时候,我漫山遍野地跑,快乐极了。姨妈看着小小的我,会隐隐地担忧:“娟儿可千万别随她奶奶,长不高。”“怎么会呢,她爸爸妈妈都长得又高又漂亮,错不了。”长大后,我真的被姨妈不幸言中了,我一点都不像爸爸妈妈,偏偏隔代遗传了奶奶。还好,体格也随了奶奶。

印象中,姥姥永远是坐在炕上的,夏天则坐在大门口的槐树下乘凉,有时手里会编着草编。姥姥性格娴静,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进的大家闺秀。姥爷对她好着呢。姥姥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病,可能就是坐月子落下的病根,如果在普通的人家,是不耽误干活的。可是在姥爷家可就不同了,姥爷心疼着呢,天仙一样的媳妇,怎么能让她下地干活呢。不过,也没见着他们有多么恩爱,那是个含蓄的年代,不兴秀恩爱的,姥姥又是老式传统的人。我妈是老大,姥姥带着大女儿住娘家,一直住了十多年,舅姥爷他们都对我妈特别好。姥姥总是跟小姨她们一个炕睡,后来有了我们这些小外甥,有时候也在姥姥家住,一个炕实在睡不下了,姥姥才会到小里间跟姥爷一起睡。姥姥对我们这些外甥特别亲,有什么好东西都给我们吃。

小时候没东西吃,我们馋得很,有时候放鹅子,就会趁机赶着一群鹅来到姥姥家。姥姥家离我们家不到二里地,家里的狗和猫都认识路,跟我们一样,嘴馋了都能自己跑到姥姥家。姥姥呢,总会抓出一把白面,打上两个鸡蛋,为我煎鸡蛋饼吃,那是我小时候最美的美味。

奶奶呢,从来不会做鸡蛋饼给我们吃,因为孙子孙女一大群,怎么能分得过来呢。可是她也很疼我们,逢年过节来了客人,包了饺子,一个孩子分两个,她自己有时候一个饺子都吃不上。到现在,我闲着没事的时候还是喜欢包饺子,可能就是小时候没有吃够,两个饺子,刚好勾起馋虫。印象中,奶奶只会干粗活,细致的饭好像也不大会做。后来爷爷退役回来,领了国家粮,白面够吃了。奶奶呢,只会做冷水面蒸的卷子,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一点都不蓬松。现在只要蒸了不开的馒头,我还是会想起奶奶做的石头一样沉的小卷子。

大家都以为姥姥对我们好,我们会更亲姥姥。可是有一件小事却改变了大家的印象。记得二姨刚刚结婚,给姥姥买了一双新鞋,大家拿在手里争相传看,黑丝绒的缎面,绣着花。我拿在手里,跟妈妈说:“娘,这双鞋真好看,给俺奶奶也买一双吧。”姥姥听了,脸色都变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就知道为奶奶要新鞋了,血缘是不可改变的啊,怪不得人家都说:“外甥狗,外甥狗,吃了饭就要走。”可是过了一阵,姥姥见了我们还是心疼得不行。

其实也不只是血缘的关系,小时候我跟奶奶在一起的时候还是蛮多的。干活的时候,奶奶会给我讲起她的辛苦往事:三岁没了娘,十六岁嫁给我爷爷,我爷爷就去当了兵……奶奶一直活到九十多岁,从未进过医院。八十多岁的时候,还到山上拾柴草,夏天还用麦秸草给两个儿子家打栅子,用玉米皮拧蒲坦,反正没有一刻闲着的时候。可能是那漫山遍野的劳动,她野草一样蓬勃的生命力感染了我,她坚韧的性格传给了我。我的同事看到我走路,笑着说:“你真像一头小牛犊,永远没有累的时候。”

也不能说我完全像奶奶,我多愁善感的时候,我静静地倚在床上读书的时候,还是挺像姥姥的。

看到自己的身材,还是会幽幽地对老公说:“我如果长得像姥姥该有多好啊,又高挑又漂亮。”老公说:“长得像你姥姥又怎样,你姥姥不也就找到你姥爷吗。”想想也是,很难说姥姥和奶奶谁更幸福,很难说姥姥和奶奶的人生谁更值得向往。

花是一生,草也是一生。

姥姥散文2:怀念我的“小脚”姥姥

文/魏益君

姥姥不识字,但姥姥却有一套实际而现实的“理论”。

姥姥早年守寡,是个身高不足一米五的小脚老太太,但就是靠她那副瘦小的身板,养活了母亲及舅舅五个孩子。

我家兄弟姊妹五个,家里缺少劳力,姐姐仅读过一年小学便辍学劳动。姐姐里里外外都是把好手,上山砍柴,下地锄草,烧锅做饭,样样在行。或许就是这个原因,只要姥姥来我家,每到吃饭时,姥姥总是把好吃的多夹一些给姐姐,口中还说:“姐姐累,应该多吃,上学不干活,吃了也瞎。”

姥姥心疼姐姐,对我们这样好吃懒做的毛头小子是百看都不顺眼。在姥姥眼里,能为家做贡献的,就是好样的。

转眼几年,我也长成一个青壮少年,虽然不用辍学劳动,但每逢春耕秋种,也能推起小车下地运肥。吃饭时,我也享受到了姥姥对我的“特殊”照顾:“哥哥推粪累,吃好了有劲儿,你们不干活少吃点。”这是姥姥对弟弟妹妹说的话。

我家与姥姥家相隔五里地,中间隔着一座水库。每年姥姥都要来几趟闺女家,自从我能推起小车下地运肥,接送姥姥的任务就落到我的身上。

接姥姥的一路是最美好的。坐在独轮车上的姥姥,一锅一锅地抽着旱烟,悦耳的独轮车声回荡在田野里。一路上,姥姥兴致很高,频频夸我如何有劲,讲着当前和一些古老的故事,听得我似懂非懂。

路上,要经过一个坡度很高的堤坝,每回,我都要在坡下停歇运气,尔后一鼓作气将姥姥推上堤坝。有一次,当我脸红脖子粗地将姥姥推上堤坝长坡时,姥姥回身笑着说:“这回轻快吗?”

我不解。姥姥说:“我一直给你使劲儿来着。”姥姥边说边示范。

我哑然失笑。原来在我推着姥姥上长坡时,姥姥一直用她的小脚狠狠地蹬着独轮车的前挡,难怪上坡时姥姥和我一样“吭哧吭哧”运气。

我跟姥姥解释:你这样一点帮不了我,相反,由于你在车上乱动,反而增加了我的压力。姥姥听得将信将疑。但每回接送姥姥上堤坝长坡时,姥姥还是不由自主地用脚蹬起独轮车前挡。

生活的磨难,使姥姥养成了抽烟喝酒的习惯,尽管如此,但姥姥却长命百岁。在姥姥一百零一岁的时候,还是躺倒了。

临终前,姥姥非要见我一面。我得知消息,立马赶到。原来,姥姥一辈子怕热,说什么也不愿死后火化,尽管舅舅、母亲信誓旦旦地保证,但姥姥就是不相信,非要听我这个在外当干部的外孙的一句话。

我拉着姥姥的手说:“姥姥,我给您选块风水宝地,咱绝不火化!”

听着,姥姥欣慰地笑了。少顷,姥姥又示意我将耳朵附过去,我听到姥姥轻声说:“你是国家干部,不能让你犯错误,还是听上级的话吧!”姥姥就这样微笑着走了。

姥姥散文3:小白兔

文/张紫凝

姥姥家养了一只可爱的小白兔,名叫小白,是我们的开心果。

小白胖胖的,浑身雪白,短短的小尾巴很蓬松,要是在雪地打滚的话,你准会把它当成一个雪球。它那两只长长的耳朵特别灵,只要有一点响声,它就会迅速跑开。一双像红宝石一样的眼睛亮晶晶的,那三瓣嘴吃青菜时,一动一合,像极了老太太的嘴巴。只要你一看见它,就会忍不住摸摸它,抱抱它。

有一次,我刚到姥姥家,姥姥就告诉我小白不见了,让我赶紧去找。我急忙叫上我的小伙伴,不停地在院子周围呼唤小白,终于在一处草丛里发现了它。我的手刚触摸到它的毛,它就像火箭一样“嗖”一声逃跑了。哎呀,兔子跑得快,真是名不虚传呀!我们左堵右截,终于把它逼到墙角。它看着我们的“包围圈”,只好“乖乖投降”。

我抱着它,边走边教训:“小白啊,你可不能再逃了,看我和小伙伴们多狼狈呀……”回到家,我们就给小白喂食新鲜的菜叶,看着它吃得兴致勃勃,别提我们有多开心了!

姥姥散文4:姥姥的锅巴

文/刘志非

姥姥家是东房,只有两间。外屋放着几口用来盛放粮食和杂物的大缸,一个红色的躺柜,一张四方的桌子,以及杂七杂八的东西。里屋靠窗户一侧是一个火炕,占去了大半个屋子。连着火炕的灶台却有两个。一个是冬天用的烧煤的灶台,一个是平时用来烧水做饭烧柴的灶台。也许是年纪大了怕冷的缘故吧,记得姥姥家烧煤的灶台一年四季都是生着火的。火炕的对面墙上有一扇长方形糊着白纸的窗户。说是窗户却是打不开的,它的功能是采光。让我难忘的,就是这扇窗户窄窄的窗台上姥姥盛放在碗里的香香的锅巴!

由于孩子多劳力少,家里的粮食一直都不够吃。和我们一块生活的还有一辈子没有成家的二爷。二爷个子高,饭量大,这样就更加重了生活的窘迫。吃饱肚子是我最大的梦想!那时每顿饭几乎都是玉米面。即使是这样也是不管饱的!一口不算大的铁锅,贴着七个玉米面饼,成了我脑海里永远清晰的画面。二爷两个,我们其余人一人一个,吃不饱就吃土豆和豆角煮在一起的菜。土豆一切两半,豆角是整根整根的,没有油,加一瓢清水,煮熟了就行。更艰难的时候,有时候土豆豆角就是主食,连一个玉米面饼都成了奢望。

那时生产队的牲口好像都要比穷人家的孩子待遇好。它们有料豆可以吃。料豆是用黑豆做的,用盐煮过,咸咸的,好吃极了!我们躲起来,远远地看着,负责喂牲口的生产队员把料豆放到牲口棚里的槽子里,上面再放上草料。等他离开,我们便悄悄而又迅速的跑过去。我们把吃的正欢的牲口赶开,着急忙慌的把料豆连同草屑装到口袋里。那个队员有时会回来检查,我们便怀揣着紧张乱跳的心,一哄而散,四处奔逃。

姥姥家无疑是安全而温馨的。窗台上那个小碗里盛放的锅巴成了我填饱肚子的希望。每当我吃不饱饭的时候,我就会溜达到姥姥家。姥姥总是盘坐在炕上,多少年都不动的样子。以至于多少年过去,想起姥姥,还是盘坐在炕上模样。看见我去了,姥姥却异常灵活起来,三挪两挪就下了地,也不等我说什么,就把那个小碗端下来,手脚麻利的往里面浇一点儿醋,滴几滴油,一碗美味的锅巴就做好了。锅巴虽然也是玉米面,但吃起来却是香香脆脆的,也许是因为放了醋,更因为滴了几滴油吧,就有了特别的味道!做好这一切,姥姥早已又三挪两挪的上了炕,盘坐在那儿笑着看着我。那时常在想,姥姥家真有钱啊!有这样好吃的东西。后来才听妈妈说,生活条件好的人家,锅巴是不用来当饭吃的。他们会直接往锅里放上水,用刷子把锅巴刷起来就成了泔水,用来喂猪喂鸡。贫穷的姥姥找不到其他可以给我吃的东西,能做到的只有把锅巴铲起来,留给我。

长大参加工作以后,每次回老家都会买一些吃的喝的去看姥姥。姥姥依然盘坐在炕上,我习惯性的看向那个窗台,那个小碗有时还会放在那里。可是姥姥却好像已经不记得那个小碗里的锅巴,也不知道那在当时对我是多么重要和有意义,更不知道这些给我儿时的记忆留下了这许多的美好。

姥姥去世已经八年了。那两间房子也因为多年没有人居住倒塌了。但是盘坐在炕上的那个慈祥的姥姥和那香喷喷的锅巴却永远在我心里!

姥姥散文5:念佛

文/曹含清.

我的姥姥是五十多年前开始念佛的。那一年舅舅患了严重的眼病,看东西十分模糊,天天如同生活在黑夜里。姥姥悲愁交集,带着舅舅四处奔走求医。舅舅天天吃药,药效却不如人意。有个亲戚说千里之外有一座寺庙十分灵验,还神乎其神地说很多求子、求财、求姻缘的人在那座寺庙里烧香拜佛之后如愿以偿了。

姥姥将信将疑,那年冬天她冒着凛冽的风雪辗转千里去求佛,祈求佛祖保佑舅舅的眼睛早日康复。立春之后,舅舅的视力逐渐好转。到了深秋,他竟然能够趴在桌子上看书了。舅舅说自己天天把药物当饭吃,成了药罐子,眼睛不好才怪呢!姥姥说不但要感谢医生,还要感谢佛祖的庇佑。于是,他们一起去给医生送了一面“妙手回春”的锦旗,又在家里把佛像毕恭毕敬地供奉。

从那以后,姥姥经常清晨烧一炷香,静坐在蒲团上絮絮念佛。念佛,成了她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也仿佛成为了她生活的一种姿态。

岁月悄悄地迁移,三十多年后姥姥念佛的剧情又在母亲身上演绎。那是一个多雨的五月,哥哥患了强直性脊椎炎。他才二十多岁,脊椎却弯成了一张弓,而且疼痛难忍。父母为他四处求医,整个家庭笼罩着阴郁而愁闷的空气。母亲开始念佛,她像姥姥一样每天清晨烧一炷香,在佛像面前虔敬地为哥哥祈福。后来哥哥病情有所好转,从医院出院了。他的脊椎仍然弯着,像是弯腰驼背的老年人。医生说他的脊椎很可能直不起来了。听了这些,我们一家人抱成一团啜泣起来。

尽管生活里会飘来几朵阴云,我们努力要将日子过得明媚灿烂。

母亲说:“既然这样了,我们也不要伤心,要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回家后,她持之以恒为哥哥用药物热敷治疗,还经常到集市上慷慨地买些排骨为哥哥炖汤喝。闲下来的时候,母亲静坐在佛像前念几句佛。

念佛,仿佛蕴含着母亲对生活的一种期许与憧憬。

我到省城工作之后,认识了一个吃斋念佛的朋友。他的房间里摆满了香器和佛经。他每天闲了便抄佛经。我疑惑不解地问:“你才三十多岁,为什么这么笃爱念佛呢?”

他说他从前犯过很多过错,念佛,是洗刷从前的罪孽,是灵魂的救赎。

我说:“明明知道是错误,当初为什么要作孽呢?若是犯了错之后,就祈求佛祖的救赎,希望佛祖对你犯的罪孽不了了之,这也是个错误,这也明显是一种鸵鸟心态。我觉得佛法一直在告诉世人一个颠扑不灭的道理:人帮助或拯救别人便是在自我完善与自我救赎。”

朋友摊开双手,露出坦率的神情说:“当初根本意识不到自己错了。我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应该走出去,向需要帮助的人伸出援助之手,可是感到自己一无所有,无法给予。”

我凝望着他桌子上堆满的佛经陷入了沉思。人生像是一场艰难而又快乐的修行,生活是我们坚不可懈的信仰。念佛是活着的一种姿态,也是对未来的期许与憧憬

姥姥散文6:姥姥,给您唱支歌吧

文/田莉

每个人都有姥姥,或都曾有个慈祥的姥姥。我也是,不过我的姥姥过世得早,虚龄七十。当初母亲二十九,我才七岁。

若不是表哥家有照片回忆,我真记不清姥姥的模样了,连她哪个季节走得都模糊了。只记得她在镇医院住过一段时间的院,脑血栓,说走就走了。而母亲,正在家筹备着给她做点可口的饭菜。那天是个集市,母亲早早采购回来,正在忙碌,突然家里来了个我不认识的亲戚,平静地说:田姑,你娘刚走。

母亲一下子僵立了,站在院里不说话,我还不能理解“刚走”的意思。片刻,母亲大哭,我才猜测不是好事。来人劝慰了几句,便匆匆出去了。随后,母亲骑上自行车,也匆匆上路。

祖母在家中照料我和弟弟,那时我还没有妹妹,她是姥姥故去的第二年出生的。她没有见过自己的姥姥,我一直觉得,相对于我们,她是经历风雨最少的一个。

我没有掉一滴泪,因为我还小,不懂生离死别的痛楚。不知人都会有这么一天,死去,再不能复生。天真地以为死与自己毫不相干,以为它很遥远。母亲哭了一路,去送别姥姥,这最后的相见,却只是母亲看着姥姥冰凉的躯体。任是哭天喊地,再无法找回疼爱自己的老母亲。要知道,姥姥是四十二岁才有的母亲啊,母亲只有一个比她大十五岁的哥,如今也故去好几年了。

我家亲戚少,父亲独生子,母亲后来也一个人了。所以,年节时我会悄悄羡慕别人家的热闹,串门的亲戚不断。七大姑八大姨,而我既没有姑也没有姨,姥姥跟舅舅这一去,母亲更显单薄了。但她生了三个孩子,她在生命中重新取暖,时间是帖良药,使她在不停地操劳中,忘记了一些伤悲。是的,人生中不得已的破碎,是任何人也避免不了的经历。长大后,虽然姥姥给我的印象清淡,可时间愈久,对她的感情反而愈清晰。

看看,站在村北桥头上翘首盼望的小脚老太太,身穿蓝布对襟袄,扎着裹腿,不敢眨眼地向北看着,祈盼母亲带着孩子的身影出现,出现在那条通往婆家和娘家的土路上。她会默数着天数,定时去看看,好像她们之间形成了不成文的约定。五六天一回家,但也有例外,比如祖母要回自己的娘家,母亲就回不了娘家了。此时,姥姥就是白等着了,她坐在桥头上,风吹起她花白的头发,圆圆的脸盘,温和的笑容。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只好失望地往回走,还不停地回头再看看,确定母亲今天不来了,天色已晚,才失落地关上角门。

对我来说,唯一印象深刻的是,冬天睡在姥姥家的土炕上,听外面的雪簌簌而下,看她在我身边纳鞋底。她用针尖抹一下头发,穿过厚厚的鞋底,又抹一下,再穿针引线。还有,苹果烂了,她舍不得扔,用小刀削掉烂的部分,自己吃;分给我们的是好的部分,给我一口,给我表姐一口。我的记忆力真差,我所能记得的,就是这点了。是不是,有些重要部分,也被时间给过滤掉了?

祖母对我说:你忘了吗?你四岁时,姥姥来咱家小住,哄你玩儿,叫你唱个唱儿,你就“唱啊唱啊唱啊……”唱起来了;姥姥又对你说,小莉啊,你唱个歌儿,你就“歌啊歌啊……”唱起来了。你小时候呀,可是什么都不会,笨笨的小孩一个。

这个事,我真忘记了。是啊,我小时候,只是个土小孩,不曾上过幼儿园,不会一首儿歌。上小学后,才跟祖母学会了一支儿歌: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我要进来。不开不开,我不开,妈妈回来了,我才把门开。

姥姥,这个三十年来我没开口叫过的词语,有谁知道,我梦中的她,也是有温度,也是立体的?血浓于水,当祖母笑着念叨起往事,我甚至为没能给她唱首简单的儿歌而抱憾,哪怕三两句。

后来,每当听到有人喊“姥姥”时,都会牵起我内心最柔软的那根弦,都会想起她。我永远失去了她,我们都将永远失去。深切地感觉,死本不抽象,那种归宿不再遥远,人在生死之间都那般渺小,是每个人迟早面对的逃不开的现实。

姥姥,姥姥,我给您唱支歌吧,您在听吗?

姥姥散文7:姥姥的年

文/周丰华

姥姥今年92岁了,虽然满头银发,满脸皱纹,虽然偶尔有些犯糊涂,记不住东西喊错人,但姥姥的年却过得一点也不糊涂,相反,姥姥的年那才是浓浓的、地地道道的年味十足呀。

米浆被单

腊月二十几,碰上好天气,姥姥总是要拆下自己的床单被套,儿媳帮她用洗衣机洗好了,但有一道工序她老人家是一定要亲自去做的,那就是用大铁锅煮饭漻好米汤,浸泡已洗好的床单被套,大约半个小时以后晒在明媚的冬阳下,她说这种被子睡得暖和,有香味,舒服。我没有睡过,但闻着确实有一股淡淡的甜香味儿沁入肺腑。我想姥姥那晚睡着的时候,一定做着幸福的梦。

送灶神打扬尘

腊月二十三,姥姥是一定要早起的,然后吩咐儿子儿媳将卫生打扫彻底。即使由于平时的好习惯,家里已经足够干净,但姥姥依然固执地要求再重新打扫一遍,她自己也带头拿个鸡毛掸子干起来。尤其是厨房,她一再强调房顶、墙壁都要擦干净。一切劳动妥帖,晚饭过后,她便秉烛焚香,念念有词,虔诚祷告。我很好奇姥姥的做法,姥姥煞有介事地说:“今晚灶王爷要来检查,明天上天向玉皇大帝汇报一家善恶,我们把灶房扫干净,把讲的坏话坏事都抹干净,托他上天多讲好话,保我们一家平安健康……”“哇,姥姥这是销毁证据。”我插嘴道。“呸呸呸,讲硕话,赶快吐口水,踩三下,灶王爷您莫听细伢子乱讲。”“哈哈哈……”欢乐的笑声荡漾在屋顶上空。

油炸红薯片、

虾片、糯米团

虽然家中茶几上的零食、点心琳琅满目、丰富多彩,有熟食、水果、蜜饯、坚果,色香味与营养并存,可姥姥却还是要蹒跚着在大年三十晚上,把早准备好的红薯片、虾片、糯米粉拿出来,吩咐儿媳倒好油,自己控火,还要小孩儿呆在灶旁观望,一边念叨着何时下锅,何时起锅,以前自己是怎么制作红薯片、虾片、糯米粉的。还说那时过年为了节约,家里的男人小孩都先到别人家去吃饱,还爆料已经过世的姥爷三十晚上最多可以吃十几碗,把我们几个惊得直为姥爷点赞。姥姥说此话时,总是笑眯眯的,眼睛里满是美好的回忆。其实说句真心话,我觉得这三样看起来不高大上,甚至有点土气的零食,是我过年吃得最多最爽的美味了。

压岁包

姥姥的孙子、曾孙逐年递增,她老人家的压岁包数量也在增加。我们都劝她免了,但她却固执地说:“这个不能免,压岁包数量越多,表示家族越人丁兴旺。”更固执的是,姥姥的压岁包与众不同,虽然商店里有各种既便宜又精美的红包买,但姥姥偏要自己做。老早就买来红纸,裁剪、放钱、折成元宝形状,上面还歪歪扭扭地画了个图案,到腊月二十四过小年,姥姥就依小到大分发给曾孙、孙儿,并对不同年龄阶段的孩子说“要乖乖乐乐呐”“要发狠读书呐”“要发狠赚钱呐”之类最朴实的叮咛。此时姥姥的脸上绽开着一朵灿烂的菊花,眼睛里满是期待。姥姥的压岁包我至今还藏在枕头底下不愿花掉,只因为它年味浓浓,情义浓浓。

姥姥的年还包括要贴那种很土很土用毛笔画的财神;三十晚上要烧枫树蔸,零点钟声敲响时小孩的额头要蘸她求的神水;正月初一要带着儿孙拜菩萨求清吉茶拜祖先求保佑等等。如今生活节奏加快了,现代化水平提高了,人也变懒了,年味也淡薄了,但姥姥的固执让我们重新感受到了许多过年的传统习俗,倍感温馨与祥和。有了姥姥的年才真有年味儿。

姥姥散文8:花间事

文/邵丽

我乡下的姥姥只识得一种“花”——小桃红。桃花和杏花自然是不算的,它们开出花朵,原本是为了结果子用的。小桃红却是不一样的,它从四五月里初放,一直开到七八月间,只是为了好看。北方的庭院,鲜见花木,乡间的女人大多和我姥姥一样,讨来小桃红的种子,撒在房前屋后,甚至移几棵苗,栽在矮矮的泥巴墙垛上,不浇水,不施肥,它们大多都能长得小擀杖一般粗细。一大蓬红得发亮的枝干,碧绿狭长的叶子,开红花,开粉红花,开白花。有蜜蜂在花间传粉,到了来年,三种花色就开到一个枝条上去了。

我姥姥一辈子生了8个儿女,留在身边的有6个,病死一个,还有一个女孩,我应该叫二姨的,在陕西逃荒时为了给孩子讨个活路,送给了一户好人家。我妈说,解放后我姥爷去寻过,收养的人家早已不知去向。那边的街坊问,小孩子可有什么记号?我姥爷说,手上包着红指甲——那染红指甲的颜料,就是小桃红的花朵。

如果不张罗着找这个孩子,兴许就没什么事。可既然去了,就成了一桩心事。那一年,我姥姥整整害了一年心疼病,她总是一边做活计一边捂着胸口喊疼。好像有着某种心照不宣,那一年院子里的小桃红开得格外美艳,到院子里来的人,都会被那一蓬蓬鲜活的生命招惹得不能自已。但谁想采一朵都不行,姥姥仿佛要把所有的花留给那个失去的孩子。花儿败落了,花苞里的种子一包一包地收了藏了,一直到她死去,院子里的小桃红始终茂盛地开着。平常若是有人讨要,便只管摘了去。只是我妈和小姨们却从不动那些花朵,仿佛那是她们的姐妹。

记得我小的时候,我姥姥仔细地摘来眉豆叶子,将小桃红花砸成泥,加点白矾,悉心地包扎我的九个指甲。右手上的星星指(食指)是不能包的,包了会烂眼——我姥姥不信命,一辈子不让人看命,但她相信祖辈传下来的那些经验。每次给我包完指甲,却总是不停地絮聒,包了红指甲的孩子,会是有福气的孩子。小桃红辟邪,染了小桃红,孩子就会无病无灾了。

也许,唯一能给她安慰的,就是送人的那个孩子染了小桃红。

用小桃红染指甲,自然是很慢,得扎裹一天一夜,若是不小心脱落了,还得重新包一次。我们那个年纪的小女孩,指甲好像大部分都被小桃红染过。一定要有耐心,为了好看,一天一夜也小心忍着。小指甲被包得油润润的,红明透亮。小姑娘们见了面,不约而同地举起手来炫耀,美得如同小手开花。小桃红的汁液渗透到骨头里,怎么洗怎么磨都不会褪色,指甲被一圈一圈地剪去,指尖处剩下一轮红色的小月牙,像极了小桃红的芽苞。

算起来,被送人的那个姨若是活着,也70多岁了。每次遇见西安的老乡,特别是富态好看的女人,我总是忍不住问人家,你是河南人吗?你家里种不种小桃红?

小桃红如同乡间的女人,不香不艳、不娇不媚。活得很认真,也很认命,一年生的草本植物,靠种子延续。也许正因为它的生命只有一年,所以才拼命地绽放,这朵败落另一朵随即打开。渺小的一生,起承转合竟也有滋有味。谁会相信背后没有一个伟大的神在照拂这一切?

旧时代里的女人,亦是如此活法,一个接一个地生孩子,直至过了季节,枯败了,才无可奈何地放弃孕育。这番轮回,恰似一首歌中唱的:女人如花花似梦——我猜想,这首歌的作者,一定完整地知道小桃红的花事。

我们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出生的这一茬人,碰巧赶上国家实行计划生育,只准生一个。我姥姥不服气,鼓动我再生一个;说再生一个,我偷着替你照看!她那年已经80多岁了,这话说得好像为了生孩子就可以揭竿而起似的。其实也不是妄言,前些年那些数目庞大的盲流,不就是为了多生一个孩子而背井离乡吗?

光景好了,有饭吃有衣穿,怎么也该生一大堆孩子嘛!她说。那声音里不仅仅是惋惜。

晚年的姥姥,几个儿女都在城市生活,她却很少去城里住着。她说城里不养人,离了地气她就生病,她舍不得她的院子和小桃红。堂屋的当间供着观音,她每天起床的头一件事就是上香。在乡间,老人与老屋能过出真感情。她们那个时代嫁人,一个是看人,一个就是看屋子。每个老屋前面,都有一眼老井。一个女人如果一辈子只住一间老屋,吃一眼井里的水,堪称功德圆满。评价一个女人,说她吃过两眼井的水,她的人生立马就会打折。

姥姥守着老屋,天天祈祷孩子们在外面平平安安,心里肯定希望他们常回来看看;但真正看到他们回来了,又心疼得不行,一个劲责怪自己。

在小桃红开开落落的几十年里,姥姥走完了她的人生。她,不过是一株多年生的草本植物。

我姥姥死后,乡下的小桃红也越来越少了。乡下的女孩子不再待在家里生儿育女,她们大多都跑到城市里讨生活,指甲上涂着耀眼的指甲油,她们不知道有小桃红这种植物。指甲油是个好东西,用小刷子轻轻一擦,指甲顷刻间就变得五彩缤纷。匆忙的生计里,省出了多少可以用来奔波的时间。乡间的女孩子怕是看不上小桃红的,她们更稀罕城里那些叫不上来名字,但是一年四季都能开的花,哪怕是开在道边,被灰尘蒙面。这些女孩子心甘情愿地挤在城市的角落,用化学药水涂抹周身,企图遮蔽自己的身份。她们祈盼嫁一个城里人,生出儿女华丽转身——终究像一朵花,还是要生儿育女的。若是有人说起乡村生活的好,她们就会露出鄙夷的神色,她们比别人更看不起过去的自己。她们知道,即使开再艳的花,一辈子守在一个地方,也是生不如死。也是,我姥姥从生到死在一个院落里过了一辈子,只识得一种叫小桃红的花,她的心中是否曾经有过华丽的梦想?

想起姥姥教过我的一首民谣:小闺女儿、坐门墩儿,嫁个小子进城根儿。不念书,不识字儿,生一大堆小小子儿。

我年龄大了,常常发愁一些不相干的事物。比如有了指甲油,小桃红这种植物会不会有一天绝迹?有一天忽然在朋友圈里看到一种天然的染发膏,说是在新疆,有一种叫哈尼罕的植物,花朵打碎了调成泥,可以染头发。将头发染成棕红。头发被花朵滋养,油润明亮,不褪色。仔细在网上去查那哈尼罕,可不就是我们北方的小桃红!不过几年,植物染发已经成为一种风尚。小桃红不但没有绝迹,竟然成为一种产业,令人始料不及。我幻想,有一天,我们的城市会不会腾出空地,供我们种植这种叫小桃红的花草,让城里的孩子也用花朵儿染红指甲。

2016年7月,偶然到山西晋城的一座古寺庙里参观,意外发现庙里有一间娘娘殿,我捐了功德,虔敬地祈拜。转过身,惊喜地望见院落里有大株的小桃红。求得了方丈的许可,采了一包。归来,用了三天时间染我的指甲,端着指头什么也不做。那过程,时间中的慢节奏,让人想起这许多的旧事情,恍如端坐在矮凳上,安心地被姥姥细心浸染。这么安闲的时光,即使活成一棵草,又有什么遗憾呢?几十载的仓皇奔波,不过转瞬之间。那几天,花事跟心事纠缠在一起,简直让人意乱情迷。染指甲的工程完毕,我独自走到天台上,看着偌大的城市在暮色里慢慢沉没又被灯火重新点燃,竟然渐渐有了再生般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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