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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散文1:叶笛
文/郭风
啊,故乡的叶笛。
那只是两片绿叶。把它放在嘴唇上,于是像我们的祖先一样,吹出了对于乡土的深沉眷恋,吹出了对于故乡景色的激越的赞美,吹出了对于生活的爱,吹出自由的歌,劳动的歌,火焰似的燃烧着的青春的歌……
像民歌那么朴素。
像抒情诗那么单纯。比酒还强烈。
啊,故乡的叶笛。
那只是两片绿叶。把它放在嘴唇上,于是从肺腑里,从心的深处,吹出了劳动的胜利的激情,吹出了万人的喜悦和对于太阳的赞歌,吹出了对于人民的权力的礼赞,吹出光明的歌,幸福的歌,太阳似的升在空中的旗帜的歌!
那笛声里,有故乡绿色平原上青草的香味,有四月的龙眼花的香味,有太阳的光明。
故乡的散文2:故乡彝寨
文/杨青
故乡彝寨,如诗如画的人间天堂,它如同彝家姑娘们精心刺绣的图景一般,美不胜收。
雨声刚落,织布声起,撒尼老人一手穿着麻丝,一手引着织梭,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撒尼姑娘边梳头,边往院外看,指着天边的彩虹笑弯了腰;玩意十足的撒尼孩子正开心地在草堆旁追逐嬉戏呢。强壮帅气的撒尼小伙,正在院中深情地吹着笛子,每一个音符都仿佛是清脆的鸟语。顶着雨珠强挺着腰干的小草,随着哗哗的流水声,在风中颤抖着。竹林后谈情说爱的一对撒尼青年男女,时而发出羞怯的甜言细语,时而发出爽朗的笑声,这笑声随着轻风细雨洒落在山谷。
天空中彩虹烘托出蓝天的静。长湖边高高山岗上的油松树上,一群群可爱的小鸟正在欢唱,松树下野花遍地,朵朵娇艳美丽,羊儿安心地吃着碧绿的小草,跟在它们身后的是一位身着撒尼服饰的美丽姑娘,她摘下一片绿叶儿放在唇上,轻轻吹奏出一首首悠悠的牧羊曲,这歌声久久回荡在长湖上空。
夕阳西下,一头老黄牛儿拉着木轱辘车在弯弯曲曲的彝家小道上漫不经心地行走着,坎坷的小路让车上回归的撒尼人左右摇晃着,不时从车上发出几声欢乐的笑语,天边的夕阳余辉融会在一起,形成了世界上最独特,最靓丽的一道风景线。
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时,暮色便笼罩了整个彝寨,篝火点燃,姑娘小伙们满怀激情地跳起三弦舞。在这朦胧的光线中,人们几乎看不清对方的脸庞,但这并没有影响到这温馨火花的延续。简单的舞步,简单的旋律,弹跳出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一雨一湖,一夕阳一篝火,情景交融,此情此景,简单、明快、古朴。
故乡彝寨,是我的人间天堂。
故乡的散文3:皂角树下的老人
文/汪兴旺
记忆里,故乡皂角树下的一间旧屋里,住着一位头发花白、满面皱纹的孤寡老人,他就是张大爷。据老人们说,张大爷念过私塾,读过四书五经。后来由于家道中落、妻离子散而沦为孤寡。他是生产队里唯一的五保户。
念小学时,老师在课堂上领读课文“贫农张大爷,手上有块疤。大爷告诉我,这是仇恨的疤。过去受剥削,扛活地主家……”我就想起队里的张大爷,他也是老贫农,而且无儿无女,于是内心隐隐产生怜悯。不多久,学校组织学生访贫问苦,特邀张大爷作忆苦思甜报告。
皂角树绿荫如盖,枝头的鸟儿叽叽喳喳,我们在树下盘腿而坐,聚精会神地听张大爷讲过去的故事。张大爷端坐在台前,捋一把花白的胡须,讲起他过去在地主家当牛做马、受冻挨饿的遭遇。台下一片肃静,老人两眼噙满泪水,当诉说他干活累得屙血、地主硬说吃多了猪血时,引来同学们一阵哄笑。张大爷清了一下沙哑的嗓门,严肃地说:伢们没吃过苦,就不知道甜,要珍惜好日子啊……场上顿时鸦雀无声。后来,老师让我们写一篇忆苦思甜的作文,我写的《贫农张大爷》,成为班上的范文。
张大爷幼年丧母,中年丧妻,老来丧子,人生的三大不幸他都遭遇了。他上世纪60年代末落户我队,和乡亲们相处融洽。生产队每年提供他粮油柴等生活必需。张大爷为人谦和,知足常乐,一再要求队里安排他干点力所能及的活。队里考虑他年事已高,让他负责称牛草和牛粪。张大爷很乐意,每天与我们这班放牛娃和拾粪人打交道,一会儿称牛草,一会儿称粪肥,一丝不苟,任劳任怨。有时我们学他的样子,编个葛藤“眼镜”戴着,张大爷见状,笑我们驮个粪筐装斯文,喊我们“牛尾子”。我们也不客气地叫他“老山羊”,他却乐得合不拢嘴。
高大的皂角树下,张大爷坐在盘曲的树根上,有时“突突”地抽着水烟袋;有时戴着老花镜密密麻麻地记流水账;有时埋头翻他的老黄历,帮人掐日子,看节气。说话时,山羊胡子一翘一翘的,老花镜跌得很低,俨然一位老夫子。
上世纪70年代中期,队里的会计大搞特权,一手遮天,导致队里账目混乱,财产损失严重。社员们忍无可忍,自发起来控告会计的行径。关键时刻,张大爷直起腰板,坚定地站在群众一边,顶住压力,出谋划策,联名告发。那年他已70多岁了,有“耳目”威胁他:老了栽花不栽刺,一个老五保,少管闲事!张大爷倔强地说:我吃穿住是队里的,死也是队里的鬼,队里有难,我能不管吗?群众的呼声驱散了笼罩在村庄上空的阴霾,经过一场斗争,村庄又呈现了一片欢腾祥和的景象。
张大爷乐得鼻梁上的老花镜差点跌落下来,他用手捻着花白的胡须,抑扬顿挫地吟起“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那年初夏的一个晚上,不知什么原因,张大爷走了,走得很安详。
皂角树绿了一年又一年,如今也老了,孤寂地站在杂草丛中,似乎默默怀念当年树荫下的小屋,还有常捋着山羊胡子、乐呵呵的张大爷。
故乡的散文4:团年在故乡
文/佚名
岁月的年轮又到了一年中最寒冷的日子,刺骨的风在刮着人们的脸,田野是一派肃杀的景象,天阴霾着,光秃秃的树枝发出呼呼的声响。
故乡的小镇并没有因为气候的寒冷而静寂,人们行走在小街上,脚步匆匆,满面喜色。坡上,很少有人种庄稼了,活路早在几天前就告一段落。随着新年临近的脚步,家家户户都在忙着置办年货,打扫院落屋子,准备以丰盛的佳肴和干净的面貌来欢送旧岁,喜迎新春,而更重要的,是恭迎远在他乡游子的归来。
小镇的十字路口,是最热闹的地方,它是故乡的车站。人们要远游四方、求学他乡、打工异地,这里是起点;荣归故里、宁静心灵、缓解愁绪,这里是终点。人们的喜忧愁乐都汇集于此,这里是游子惦记的地方。
客车匆匆而至,又急速而去,它匆匆忙忙地送来扑进故乡的游子,又马不停蹄地送走他乡的游客。
笑容满面的游子从客车里走下来,脚跟还未站稳,迎候多时的亲人立马迎上前去,卸下肩背上的挎包,提下车上的行李,双手紧紧相握,千言万语都凝聚在那双目灼灼的一瞬间,温馨的气息弥漫在小镇的上空,这是故乡迎接游子的第一个音符。
从他乡归来的游子,行走在故乡的土地上,脚步是那样的踏实,内心是那样的激动。他们跨过小溪,越过松林,踏过田野,绕过山湾,翻过土坡,向着瓦檐,朝着炊烟走去。那里,有他们最为熟识的树木,竹林,猪圈,土地和村庄。一个个欢乐的笑语,一首首嘹亮的歌曲,在屋脊的上空,顺着炊烟袅袅而起,团聚的天伦之乐在故乡的山山水水,四面八方呈现。这是故乡最充实,最欢快,最眉开眼笑的时光。
山坡上的人开始多了起来,人们扛着锄头,提着香烛,为亡灵清扫久违的墓碑。刨掉坟头的野草,盖上新鲜的泥土,点上香烛,燃烧纸钱,遥祝天堂的亲人,在新年中好好安息。
大年三十的日子在人们的期待中款款而至。小镇的街上空空荡荡,人们都汇聚在各自的家里,等待那最温情,最幸福的时刻。家乡的上空,鞭炮声此起彼伏,这是各家团年饭的信号,它昭示着旧岁的完结,新年的启航,也解除了游子郁积长久的乡愁。
丰盛的酒宴,是故乡真诚的表白。平时的忌讳和规矩都放在一边,人们显得格外的宽容和喜庆,滴酒不沾的也要把酒杯端起,连小孩也不例外,许多双手高高地拥成一个圆点,把祝福和希冀都凝聚在这个点上,然后一饮而尽。
相机也忙碌起来,电光频频闪动,它把一组组全家团聚的场景定格,再连接成一条直线,作为今后念想的见证。
正月的欢悦气氛浓厚到极点。走亲访友的人们络绎不绝,到小镇游玩赶场的更是川流不息。夜晚的景色格外迷人,久违的狮子灯花灯在明亮的路灯下翩翩起舞,锣鼓声在寂静的小镇显得尤其嘹亮,欢声笑语把黑夜的寒风挤到夜的暗处,故乡的天空是一派喜气洋洋。
团圆是短暂的,但喜庆的日子会永远铭刻在游子的心中。游子就要走了,走向祖国的四面八方。故乡知道,离别是不可避免的,目送着远游的儿女,亲人的眼里,储存着不舍的泪水,相拥而别是为了来年的幸福。游子的心头,从此刻开始,又种上了乡愁。客车渐渐远去,留给游子的,是一条幸福而艰辛的路。
故乡的散文5:月明如洗的故乡
文/谢汝平
一直以来,我想做一个欣赏月光、懂得月光、爱惜月光的人,可似乎并不容易。其实,不管离家有多远,不管离家有多久,心中总有一个角落安放着故乡。不管周边如何黑暗,不管前路多么坎坷,故乡总处在一片光明之中,这样才能看得清故乡的一草一木,才仿佛没有离开故乡。这是月亮的功劳,每个人都有一个月明如洗的故乡,既清澈又明亮,既圣洁又亲切。
故乡越来越旧,但有月光的洗涤,在每个人心中,却越来越干净。就连晴天里的浮尘,雨天里的泥泞,陈年里的往事,邻居间的鸡毛蒜皮,都洁净得如同一幅纤尘毕现的油画。许多人并没有作画的技能,但月光把故乡画在每个人的心中,那是最动人最亲切的场景,胜过价值连城的世界名画。今夜的月光,不一定还是昨夜的月光,但却把故乡画下来,成为永远的故乡。
月光普照的夜晚,人们在思念故乡,故乡也在思念着远在千里的亲人。这是月光的特性,每一回深情的凝望,都会经过月亮的反射,以月光的形式,到达心中挂念的故乡。故乡有亲人,故乡有旧物,故乡有熟悉的往事,故乡有难以舍弃的情感,这些都被投射到月亮上,让流浪四海的游子,找到心灵的慰藉。每个人的故乡不一样,但每个人的故乡都亲切无比,故乡在心头的地位,不亚于功名利禄,不亚于锦绣前程。人们可以失去前行的目标,却不能丢掉身后的故乡,这得感谢月光,将越离越远的故乡不停擦洗,才会清晰如初。
月光也许只是一种天然的修辞手法,比夸张收敛,比比喻恰当,比排比更有力量。月亮每天晚上都作一篇文采飞扬的文章,故乡是其永恒不变的主题,每天晚上读读月光,都会令人神清气爽。有人曾质疑月亮有什么用,仿佛除了一点点月光就再无用处,却不知月亮是每个人的精神寄托,是每个人的情感纽带。如果没有月光,很多人再也忆不起远方的故乡,再也找不回心中的往事,身处外乡的人,也许可能有当地的户口,却很难有异乡的情感归属。没有月亮,心里将永远黑暗,心田会杂草丛生,心房里会肮脏龌龊,这绝不是小事,如果每个人都这样,想想都觉得可怕。
好在,不管月亮受了多少冷落,遭了多少委屈,总是对我们不离不弃,月光的忠诚度胜过任何海誓山盟。只要在寂寞的夜晚抬起头,就会看到恬静平淡怡然自得的月亮。月亮的这种心性,没有人能学得来,月亮宠辱不惊的心态也没有谁能做得到,也许这才是它千万年保持明亮的原因所在。从科学的角度,月亮是接受了阳光的照射才能明亮,但月亮并不自私,它把有限的光反射到地球黑暗的角落,让多少人走出困惑走出困境,这是令人钦佩的精神,也是值得学习的榜样。
月光如水的夜晚,我也在洗涤心灵。月明如洗的故乡,我又恢复到儿时的模样,有着月亮一般的纯真。
故乡的散文6:背靠故乡的生命和文化追索
文/刘知英
散文兼具抒情、描写和议论等多种功能,其思想感情始终立足于写作主体的思考和感悟,浸润着主体的智慧和审美,是作家投射现实缩影、抒发家国情怀、记录哲理思辨和生活启发的文学场。自新文学时期周作人在《美文》一文中将散文划分为一个独立的部门,散文作为一种文学体裁开始与小说、诗歌、报告文学、戏剧等并驾齐驱。相较于结构形式有明显区分特征的小说和诗歌而言,散文作为文学大观园中的“自由主义者”,是最容易入手同时又最难有所突破的一种文体,因其讲求形散而神聚,取材广泛,手法多样,但主题鲜明,意蕴深厚而优美。从屈原的楚辞问世之日起,文学的血脉似乎就早已注定要在湖湘大地上流淌开来,三江四水的楚地风流熏陶浸染着后世文人。2015年对于湖南散文创作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湖南散文学会的成立意味着包括刘克邦、谢宗玉、沈念、周伟、凌鹰、奉荣梅、方雪梅、张灵均、孟大鸣、秦羽墨等重点作家在内,一支充满生命力的散文湘军已然诞生。今年,湖南散文收获颇丰,或感悟生活点滴,或思考人生哲学,或揭露社会现象,或欣赏美景艺术,都和作家的思绪融为一体,并忠实地向读者展现着作家思想的深度和高度,作家们从精神世界、现实生活、历史文化和自然山水等多个维度进行了不懈的追寻和探索,他们笔耕不辍,打造了一个盛大的文字王国,无论是作品思想之深还是涉面之广都取得了较大突破,充分展现了作家们独特的审美和价值观,总体上开启了湖南散文蔚为大观的集成趋势。
一、故乡世界的陷落与求索
聚焦人类精神世界的塌陷,是许多优秀文学作品的厚重和深邃所在,小说借由宏大的叙事疆域将人的精神和生存展露无疑,诗歌则通过意象组合、诗意升华将精神的虚空凝聚成一团燃烧的情感火焰冲击读者的视野,而散文则因其文体的灵活自由成为精神追索的有力载体,作家们在散兵游勇式的求索中沉淀人生价值观,带着个人的生命体验从细微处下手,使宏观的哲学主题获得了微观的血肉呈现。张放在《叹凤楼枕书录》一书中称:“中国文学相对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追忆的文学”。现实的压力太大,真空世界里的生存之争远远盖过了对生命意义最本真的拷问。湖南的散文作家无疑注意到了这一严峻的现实,面对精神世界的无形陷落,他们用细腻真切的笔触对种种行将远去的美丽进行了文字的定格,以故乡之名,他们追寻着一度迷失了的精神自我。
村庄在文学作品中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意象,文学村庄承载了作家对世界的独特体检,因为个体差异,作家们对村庄的美学建构也各不相同。一个带着记忆的村庄是生命之根,2015年湖南散文凸显作家们独特的生命体验和深刻的追索。袁道一的《苍凉渐深》写一个在暮色中归来的游子对一棵老槐树的乡情寄托,文章篇幅不长,语句平实无奇,却在追溯往事中流露出对现实的无奈和叹息。作者的悲凉背后折射出一个时代的隐痛,如今大片荒芜的村庄也曾滋养许多在城市里打拼的农民的儿子,然而生活所迫大势所趋,童年和少年的美好时光终倾覆于工业的推进和占领。凌鹰的《远去的美丽》以小标题的形式将远去的事物娓娓道来,笔调哀而不伤,灯笼、年画等农村特有的事物是一个年代的符号,如今年味渐淡,读这样一篇文字无疑是带我们重温了纯真的童年和青涩的成长。在《时光画布》一文中,龙章辉以一个侗族人的独特视角看到了侗族寨子多逸寨的美丽和衰亡。作者用优美朦胧的笔触,勾勒出了神秘莫测的多逸寨,也构筑了一个陷落在现代社会的精神理想。社会发展的大潮所限,多逸寨以及许多类似的村庄慢慢失去原味。龙章辉笔下的多逸寨,与其说是一个古村落,不如说是人类遗失的精神家园。
土地情怀是文学传统中常见的情感,这不仅仅是一种现实意义上的物质化存在,更是抽象意识上的文学审美,对土地的感念关涉到人与土地、与自然、与历史的互动,2015年,湖南散文作家们矢志不渝地钟情着土地书写。杨汉立《爷爷的金色田野》是一首洋溢着希望的田园诗,他的一支笔在爷爷的金色田野驰骋不羁:爷爷的卷烟芬芳四溢,漫过田野,漫过整个四季,漫过农人的一生。对于耕种的农人而言,这是一个景色怡人的田野,更是等待丰收的田野,热烈的收割承载着农人的喜悦。晓寒的《犁铧的命运》《水稻生长在村庄》也用诗意的笔调写出了乡野大地上和农具、作物融为一体的农人生活。犁铧从远古而来,梳理着村庄的脉络,而水稻在田野疯长,将农人和村庄“包抄”,笔力自然而奇妙,隐隐可见历史的深邃。而苏作成在《此一片大地》中将田埂比喻成“大地裸露的肠子,一根一根任意而舒畅地搁置于村庄的表层”,这种比喻没有了乡村田野的农耕之美,倒显得几分粗陋随意,正是作者的匠心所在,粗犷如洪荒之地的此一片大地将我们生养,我们也以野蛮的原生力量茁壮不屈。石绍河的《土地笔记》、《土地四种》等文将抽象无形的乡愁转化成了可触摸感受的广袤土地。桐子地、番薯地、花生地、葵花地和桑植民歌一起在作者的精神故乡随风摇曳。
人类永恒的文学命题莫过于乡愁,乡愁的美学特质因时代和民族而各异,湖南散文立足于湖湘大地,从作家的成长体验出发,为文学作品中的乡愁书写增添了湖湘特色。孟大鸣在《另一种梦想方式》中为我们找到了故乡的另一种存在方式:故乡是可以从乡音里找回来的。作者的文笔和他的灰汤口音一样质朴憨实,在这口灰汤方言中,孟大鸣的故乡永远走不丢了。在国家意义上而言,我们的母语是汉语,但在个人意义上,我们的母语是浸润每个人成长成人的方言,一个人可以改变衣着打扮,却很难改变生命孕育之初就随着胚胎生根发芽的当地方言。黄孝纪的《母亲的菜谱》以倒叙的手法忆起贫苦时期母亲做的菜,感情真挚,散发着缕缕温情,作者对母亲和童年的追思颇能引起读者共鸣。“子欲养而亲不待,树欲静而风不止”,生活条件好了,有闲钱有闲心,亲人却已驾鹤西归,恐怕是许多人都有的遗憾。孟大鸣的《去找浆村》是寻根文学的散文化书写,祖父戎马一生,他和他的故乡甚至连自己的儿子都语焉不详,为爷爷寻找浆村,是对他在天之灵的告慰。邓朝晖不是土生土长的常德人,但在《常德这座城(外一篇)》一文中却也对记忆中的常德不无怀念,历史的变迁已经将吊脚楼、码头、集市变成了泡影,年幼时作者并不十分喜爱的常德城,如今也成了念想。
散文集包括长散文、系列散文和丛书等,因其篇幅较长,篇目独立又主旨相关,对于思想情感的深化独具优势,系列散文集的写作是2015年作家们乡愁书写的重要途径。乡愁之于孟大鸣是乡音不改,之于黄孝纪是母亲做的一道道菜,之于谈雅丽则是沅水畔边的莲米清香。谈雅丽是一个优秀的诗人,她的散文作品也闪现着诗性的光芒。2015年她的系列散文集《沅水第三条河岸》收录了《日啖莲米三百颗》等作品,向读者展现了沅水畔边的自然风光和人文内涵,以及琐碎日子中人们诗意的生活。诗和散文是有相通之处的,谈雅丽循着河流的踪迹,以诗人的敏感多思和真挚笔触,从湘西到沅陵、凤凰、桃园、武陵、鼎城,直至洞庭,顺水漂流而下,用文字复活了沅水的记忆,为沅水流域的文化挖掘和重建开辟了诗意的通道。卢年初的散文集《从乡村到城市?一路疼痛》是“明德书系·文化慢光丛书”之一,作者走出乡村进入城市,带着村庄上路,融入喧嚣的人群,并在人群中学会了独处,学会倾听自我,可见其观察之细致入微,更能读出作者对生活、生命的珍视和热爱。无论是在农村还是在城市,对生活他总是抱着温暖去体悟的。刘第红的散文集《芍药仙子》是一本诗意的乡村童年史,远久的尘烟中,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如老电影放映般一一闪过,从一九八一年的倾盆暴雨开始,乡村的杨梅树、金银花、鸟鸣、犬吠、音乐家蟋蟀和吸血的魔虫,一切乡野特有的事物,随着“我”的诺亚方舟,从三十年前驶向了三十年后的今天,作者用醇美的童年离间了现实生活。
二、人间百态的卑微与幸福
小说以文字还原现实人间,并由微型世界的艺术塑造抛引出更高的哲理思考,散文世界则辐射了更广阔的生活视域,流动式的文笔和思考无限延展,对人生和人性的剖析也不断深入、扩大。人如蝼蚁,在这苍莽大地上众生百态,有苦难也有温暖,2015年湖南散文作家对生命的体悟不一而足,这一类散文创作大体上可以划分为以下几个版块:
其一,由人物命运引发的生存思悟。人物形象的塑造是小说的核心要素,体现出作者的生命观照,一个好的散文作品,也能通过人物命运的铺展为读者打开纷繁的生命图景。2015年湖南散文的人物塑造既有个体形象也有群体形象:沈念的《夜色起》探寻的是生活重压下人的生存空间和精神萎靡,以二妈这一人物为牵引,作者带我们走进了更多的抑郁症患者。夜色升起,在沈念这里少了些许诗意,倒多了不少悲怆。人类的精神疾病是宗教哲理都无法解释的奇怪现象,普通的民众,像二妈、荣伢崽,他们不懂生存的哲理,但正是点点滴滴令人窒息的生存之痛,将他们逼进了精神的死胡同。《毒鸟人的午后》写了一个孤苦无靠的守船人为了给自己准备点过冬的肉食,把杀气腾腾的“克百威”投向了天鹅和豆雁,不幸被逮住带走,毒鸟人可恨又可怜。作者行文落笔间笼罩着肃杀之气,其发人深省的现实意义远大于艺术价值。与沈念切入点不同,谢枚琼的《鸟之殇》从鸟儿生存的角度诠释了生命的价值。社会的发展不仅将人的生存空间压缩,同时也剥夺了动物的生存家园。文章细腻深刻,足见作者的文人情思和好生之德,工业文明导致的生态失衡更是令人担忧。沈念的另一篇散文《塔叙述》中的塔不会说话,但它叙述了生活的真相。作者借助“塔”这一具体事物,将形形色色的故事集合起来,塔没有生命,但作者赋予它感知世事的能力,塔的注视下,有沿着铁轨往南消失的年轻的父亲,有独居的老妇人,千奇百式的人生故事,在塔前街上摸爬滚打。李颖的《父亲的三个可疑身份》以悲怆的基调叙写父亲卑贱的一生,父亲这一人物像一个影子,毫无话语权的捕鱼人、蹩脚可笑的魔术师、令人惊骇的掘墓人三种身份都模糊可疑,他的一生连身边最亲近的家人都抱着鄙夷和不屑。文章平常的口吻中透着作者无尽的懊悔,语言精炼深刻,如父亲死后作者的描述“他退到了一个冰冷的石缝中,蜷起了自己悲凉的骨灰”,一个“蜷”字写尽了父亲如蝼蚁苟活的一生,而“黑夜”这一意象在作者笔下作为人生的幕布掩盖了父亲的荣光和耻辱,也吞噬了作者的童年记忆以及对父亲的追悔。文章将亲情的缺憾写至读者灵魂深处,也从家庭的视角折射出生命的沉重和虚飘。邓跃东的《虫虫草草》则讲述了挖虫草的西藏人不为人知的辛酸史,也可见作者对世事众生的悲悯。彭晓玲走访许多地方,从乡到城,记录着底层民众千奇百态的人生境遇。长散文《异乡记——王家坪村》和《异乡行——从周岭村至燕坊》关注乡村大地的变迁和人们生活的困境,记录了湖南、江西东莞多个地方的空巢老人实况,以散文片段式记忆,将中国式养老之忧呈现给读者。作品中没有诗意和憧憬,而是把狰狞的现实无情剖白,读来让人落泪,中国式养老这个社会化问题进一步触目惊心地冲击读者的视野。
其二,点滴生活中的喜怒悲欢。散文在对生活的启悟和认知上承担起超乎小说和诗歌的重要使命,以创作主体为核心,散文将作者个体的情感的得到最大化的表达。王爱的《时间的碎骨》从个人的病痛、家庭的灾难和亲人的消匿死亡感悟生活的哲学和哀乐,文字浅近但思想深刻,其思考之深直抵人心。肖世群的《母亲种的菜》笔调轻松,平白如话。贫瘠时代母亲种的菜曾养活了一家人,生活好起来了,母亲依旧坚持种菜。母亲种的菜,种的是温饱,是精神之乐,也是老俩口的风雨携手相互包容。安敏笔下的人物,无论是《毛馆长》中的毛馆长还是《乡间的儿子》中的刘红贵都是朴实动人的,其中刘红贵幼年失去父亲母亲改嫁,只有年迈的爷爷奶奶和双目失明的伯伯可作依靠,他作为被救助对象出现在安家的时候不卑不亢,除了这个孩子对苦难的承受和超越,我们也能看出作者和他的家人是心怀大爱的。袁道一的《穿堂风里》写了近90岁的祖母恩怨胶结的一生,文笔自然流畅,遣词用句拿捏有度,如作者说字牌消遣了祖母“平白无故的光阴”,“平白无故”四个字,多少是带着点历史积怨的,他和她不亲,整个成长过程中都没有来自奶奶的关爱,甚至还是排挤和歧视。时间何其伟大,爱恨都成了风。秦羽墨的《一个夏天的远行》、《稗草疑案》以及《我这条狗命(外一篇)》和袁道一的《被雨水打湿的屋檐》一样,追溯了年少时的成长,或轻松或沉重,都渗透了作者对生活的领悟。邓跃东的《回春贴》则通过对祖父一生的追思悟出了春回大地的希望和温暖。周伟的《内心的花朵》以儿童诗般的轻巧笔触画出了朵朵乡村女人花,她们淳朴善良,散发着劳动的美感。《水荷》一文让小宝这个乖巧可爱天性纯善的水荷仙子形象跃然纸上,《木心素简》更是优美动人,无论是情思还是文笔都撩人心弦。
其三,碎片式的流动哲思。思想随笔不受时间空间的限制,可以由一个细节为基点不断散发开来,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跟随作者的思想列车遨游天际,给人以深刻的思想启迪和审美享受。江月卫的我的单位叫文联》从村人对“官”的敬畏和依附揭示出中国人根深蒂固的“官本位”现象,中国人几千年的皇权统治,人们向来以“吃皇粮”为荣耀,时至今日依然摆脱不了。唐樱的《我的写作与绘画》从文学和绘画中找到了把人向上高高托举的力量,作者用这种力量来抵抗颓废、沮丧和失望,文学和绘画成了观照生命的入口。周伟的小短文《清秋瘦水》中父与子张网捕鱼的故事告诉我们世上许多东西,网是网不住的,就像逝去的时光和情愫,无法再逆流,把它捧起来,放在心间更好,由此可见作者的睿智和洒脱。张灵均的《会飞的鱼》似真似幻,会飞的鱼确实是匪夷所思,而在他的描述中,也颇具有传奇的色彩。我们不去评判这是真是假,但抱着美好的信仰,依然应该相信生活是有奇迹的,就像作者双腿瘫痪的母亲,能够一夕之间站立起来,好好的,让叛逆的少年泪流满面那样。《一盏不肯入眠的灯光》是暗夜里一颗心的悄然流动,作者思绪万端,他的文字和思想一样,可以抚平读者的浮躁和孤独。《上帝的棋子》有几分宿命论色彩,人生如棋,在这杂乱纷繁的尘世,容易被许多外界的东西所累。袁道一的《从秋天到秋天》则是一锅文人的心灵鸡汤,抚慰暗夜里的孤独,让人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李少岩的《被雨淋湿的镇远》以游记随笔的形式将雨中的镇远留在了心间。王芳是一个脱俗地活在世俗生活中的女人,无论是她的《房子》还是《两条河流之间的距离》,她都不厌弃这个世界的繁华烟火万丈红尘,也不深陷这个世界的灯红酒绿,普通的夫妻、孩子、车子、房子,庸俗得不能再庸俗,但幸福也恰恰是在这庸俗中生发出来。许艳文的一组散文《云淡》也从关于一棵树的遐想将思路打开,伸向生活的方方面面。刘代兴的《谁来安慰耳朵》颇有意思,听一句温暖人心的话,如涓涓细流,耳朵是舒适的;听一曲动听的歌,缥缈梦幻,耳朵是喜悦的。有爱,有美,有声,有心,耳朵才不会乏味地孤独。而沈念在《声音指南》中也通过妻子肚子里的胎音指引我们去往一个神秘莫测的生命世界,女人天然的母性也依靠这种声音不断得到确认和强化。
此外,李国华的散文集《波心有月》也充满禅意和善念,透过真与善、美与情,激发智慧、温暖、人性与灵性,值得一读。而湖南沅陵90后写手黄真龙的散文集《波西米亚之歌》则记录了一位湘西学子大学四年的所思所考,作品中的人、事、情、景都有着超越同龄人的成熟和深刻。
三、历史长河的没落与成全
文化散文在取材和行文上表现出鲜明的文化意识和理性思考色彩,有着厚重的人文情怀和终极追问,从文化视角观照现实人生,在审美风格上更凝重深沉。文化历史散文从上世纪90年代以来不断发展成熟,以其厚重的历史积淀和文化意蕴,开辟出独特的艺术风格和审美特征。2015年湖南散文的历史文化书写为湖南散文的繁荣添上了壮丽的一笔,作家们将情与理相结合,既有个人感受又充满智慧的思考,此类作品大体可以从人和物两个方面进行归纳:
首先,2015湖南散文创作涌现出大量对文化名人的精神追索之作。以作家奉荣梅的《贾谊,万古惟留楚客悲》为典型,洋洋洒洒万余字,走在贾谊故居的青石板上,作者本身进入了贾谊的历史,将历史与现实的距离拉近。儒道满腹的洛阳才子贾谊政坛失意贬谪长沙,他三十三年的人生通过奉荣梅的笔展现在读者面前,而他不朽的文字也穿越千年的时光壁垒折射至今。龚爱民的纪实散文《一九二八年的情歌》以长达两万余字的篇幅写了烈士贺锦斋(春生)和他的遗孀戴桂香之间执着痴迷的爱恋和坚守,以一九二八年的情歌为切入,文章还涉及到许多革命英烈与红色寡妇,为人们了解历史提供了更感性化、人性化的参照。沈念的《舌尖上的恋文》写了日本女作家向田邦子和N先生以“吃”为纽带的爱情秘密,沈念以一个读者的好奇步步深入向田邦子的秘密,文字平易浅近、感性细腻。杨戈平的《情为何物》写了中国近代女作家白薇的坎坷情路,白薇和诗人杨骚痴迷又费解的爱恋耗尽了她的一生。作者说“白薇为情所困,是个悲剧人物”,世间为情所困的又岂止她一人,爱情是永恒的谜题。沈念的记人散文《房间里的河流》写的是意识流作家弗吉尼亚·伍尔夫忍受精神疾病的折磨最后走向自杀。伍尔夫虽死犹生,她在时间之河获得了永生。马笑泉的长篇人物散文《还原廖耀湘》篇幅巨大,张弛有度,对抗日名将廖耀湘的成长历程、性格特征、历史功绩进行了全方位的深度描写,同时对民国军界、政界相关人物也有个性化点评。甘建华的《木买努斯·伊沙阿吉》收集整理了柴达木活地图维吾尔族老人木买努斯·伊沙阿吉的生活资料和史实记录,使这个为柴达木开发事业贡献毕生心血的老人从大漠黄沙中仆仆风尘而来,并将进入柴达木的历史,永不褪色。甘建华的《柴达木文事》一书三百余则笔记,十四五万文字,涉及千余人事,对于宣传柴达木,推广柴达木,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同时,对于柴达木文化意蕴的弘扬,更是裨益后人。
其次,?2015年湖南散文对历史古迹、文学艺术的欣赏品读,也形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谭仲池的长篇文化散文《湘江浩荡的人文气象》寻觅追思湘江往昔,襟怀博大,格物致知,通过全方位体察湘江的乡愁、文化、物华、思想和情怀,徐徐展开湘江独特的物华景观和浩荡人文气象,袒现湘江的魂、血、神、美,提炼出“求是新锐,笃行担当”的湖湘文化精神。虽是吟咏湘江,实则一部微型的湖湘文化史。作者文气充沛,具有诗与思相交融的出色秉赋,行文明快优美,思想深邃悠远,湖湘文化的神韵在如诗如画的情境中激荡彰显。与谭仲池对湘江的文化吟咏一样,谭谈的《巫水放歌》也是对流经绥宁县城的巫水的历史文化抒怀,没有湘江这么开阔,只是一个长江支流的支流,但同样写得丰满深刻。作者抚今忆昔,钟情非物质文化遗产,感怀地方悲壮的革命历史。通过两个时代迥然不同的生活画面比照,反映共和国这三十年巨大的发展变化,从地理、起居、风俗、文化、历史等维度全方位叙写了一条河、一座城的前生今世,语言质朴,感情真挚,同样具有文化洞悉的深度和地方生活标本意义。田均权的《芷江受降坊》从芷江受降坊对中日的历史交戈进行回溯,并且发出“冈村宁茨并未死”的警告,中华民族不忘国耻,无数鲜血染红的华夏热土上民族精神永存。在《折柳过荆东》中,作者邓朝晖渡澧水,赴荆州,切身感受了历史的浩淼无垠。吴昕孺的《一张纸的前世今生》将纸的历史低吟浅唱,不仅仅是一张纸的制作加工最后得以完成,还是历史烟云在纸上的轮番上演,有战事,有文史,有朝代的更替,也有泣血的爱情和落寞人生。杨云的散文是对时光的温柔触摸,她的《青石缸上的岁月》《走进深邃的时光片段》通过漫步古城而悠然踏入了历史时光,作者以目所能见为落笔,白描中透着古韵诗意。历史文化艺术在凌鹰笔下具有生命,他的文化散文让人无尽慨叹,无论是知识面之广博精深、艺术感知的敏锐还是文笔的成熟老练,都让人称道:《地宫里的楚国惊奇》从玉器、乐器、漆器、帛画等多个方面带我们领略了一番楚地的辉煌历史,文字厚重而不失华美;《色彩里的惊涛骇浪》对绘画艺术进行了极具艺术细胞同时又贴近生活的文学解读;《凡高的黄房子》对凡高的的画作和他的一生作了感性的诗化还原;《聆听格罗非和大峡谷》通过对格罗菲音乐作品切近心灵的感受,达到了艺术与心灵的共融;《女书女人》记录了濒临失传的江永女书文化,对文化艺术有着过人感知力,对于女书文化的消逝怀着莫大的遗憾和悲哀;《绝版的龟兹》则带我们重新认识了一个古国的消亡。永州作家魏佳敏为当地文化名人怀素所写的长散文《怀素,一个醉僧的狂草人生》从书法、哲学、宗教等角度,全方位对一代名家怀素进行解构,详尽地剖析怀素的多重性格与独特命运,深刻挖掘其历史价值与艺术意义。
此外,对历史的书写我们不得不提的还有刘诚龙和晏建怀两位杂文小品文作家。2015年刘诚龙在《杂文月刊》《文学报》《散文百家》等发表杂文、随笔、散文百余篇,一如既往地发扬闲散自由又不失深意的创作风格。晏建怀的作品历史典故和文化名人信手拈来,嬉笑怒骂不拘一格,如《苏东坡的酷评》《古代高官如何对待“恶评”》等,将趣味性和知识性相结合。两位作家独树一帜的文史杂谈成为2015年湖南散文的一道奇异风景。梁遇春说“小品文的妙处也全在于我们能够从一个具有美好的性格的作者眼里去看一看人生”,读者也能从上述两位作家的眼里看到别具风味的文化历史。
四、自然山水的繁杂与灵动
自然是最早的审美形态,人类在远古时期的劳作过程中就渐渐发现了自然界让人讶异的美,文学作品对自然的审美化审视是一种超物质功利的精神享受,在促进人与自然的精神联系上有着重要作用。散文的灵动,将自然的天然之美完好地呈现在读者面前。文人笔下,山水草木皆有情。今年湖南散文对自然的书写充满慈悲和灵气。
潘刚强的《麋鹿,打开的生命册页》以一种诗与实相交错的方式介绍了麋鹿的生命历程,既有自然科学的理性精确,又有文学艺术的诗意哲思,还散发出作者对自然生灵的尊敬和温情。龚爱民的《田园》中的明仕是妖龙乘云南归时掉落下来的桂林山水,它的山恬静、温和、优雅,它的人也热情活泼,作者的文字也如山水怡人。农耕文明浸染下的明仕山村,依然保留着小国寡民的诗情画意,这样的世外桃源即便难得一游,看看文字里开出的花也是好的。邓宏顺的《山背梯田》写了溆浦花瑶迤逦的梯田风光,生动描绘了梯田四季不同的美感,文字贴切,感情浓烈,颇能感染读者。管弦的药草芬芳》对药草的描写赋予了普通植物通灵的生命气息,兰草是一位素衣蹁跹、淡香袭人的妙龄女子,徐长卿是一个举止儒雅、文质彬彬的长衫男子。能够对世间一草一木有如此细微的观察和体悟,可见作者一颗玲珑心。葛取兵的《城春草木深》则是新乡土散文的一个典范,在他的笔下,即便是小小的一棵蓼草、一束黄荆,都能让人读出深情和诗意。此刻,乡愁在葛取兵这里其实就是人间烟火的味道。红蓼是父亲酿的米酒,黄荆是母亲做的豆豉,这些东西都带着童年的记忆,在乡野大道上弥散而来。谢德才的散文《三撼冲天溪》《河口的豆腐》《王家坪的女人》像是在和读者聊天,侃侃告知读者所见的美景和内心的讶异,《三撼冲天溪》对冲天溪的俊美山水和风土人情,作者醉心不已。申瑞瑾的《云端的溆浦花瑶》揭秘了藏在深闺人识的溆浦花瑶,在山背梯田层层叠叠的故事里,溆浦花瑶这个美丽传说在云端若隐若现,其如画美景和画中美人都成了游人驻足的引力。杨旭昉的诗散文《在高椅古村漫步》思绪流转,文字优美诗意盎然,高椅古村如《诗经》里流淌的古朴民诗,醇美而不失本色。彭晓玲《再遇多脉青冈》通过爬山见识到令人流连忘返的多脉青冈景致,并且由景及情悟出深刻道理。
张家界在人们心目中是一个风景如画的所在,殊不知,除了风景可以入画,这里的风俗民情也有如诗如画的美。在石继丽的散文集《品读张家界》中,我们可以看到一个个传统气息依旧浓郁的土家寨子,吊脚楼是他们民族符号,从起建到入住,张家界人都有自己的一套礼数风俗。现代化进程中,传统习俗渐渐丢失,可人类终需要一些载体来传承我们代代沿袭的文化。在石继丽笔下,张家界是如水墨画的张家界,也是如民谣山歌的张家界,品读张家界,就是品读一方山水一方人情。聂元松的《湘西记忆》和范诚的《走玩湘西》则再现了湘西的苗家景致和风情。
综观2015年湖南散文创作,湖南散文无论是精神的追索还是生命的体悟,亦或是历史与山水的品读,都达到了一定的深度和广度,作品的深厚意蕴已然形成。比之小说,散文这一体裁能够承载如此磅礴的内涵,实属不易。值得注意的是,尽管2015年湖南散文内容深广,但散文创作仍处于不平衡的状态:一是创作主体不平衡,以往年知名的散文作家为主体,呈现出一枝独秀或几枝独秀的状态;二是创作地区不平衡,以湘西和湘北为多数,湘南地区除个别作品风格日趋成熟的作家,少有后起之秀。因此,散文湘军的不断发展壮大仍寄希望于新鲜血液的不断注入,各地区创作的活跃才能进一步推动整体的兴盛繁荣。
故乡的散文7:过年-潘雁飞
文/潘雁飞
故乡的年味,伴随着农家“杀年猪”的嗷嗷叫声,在喝“腊八粥”的热气香甜中,在“送灶神”的虔诚祝福中,在办“过年货”的急促奔忙中,愈来愈浓。
“细娃儿盼过年,大人们盼种田”,这是父母在过年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对于那时的我们,过年最大的好处,莫过于有好吃的,有好玩的,有好穿的……
黄历一翻到腊月的页面,心里美滋滋的我们,就开始盼啊,盼啊,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到了腊月三十这天。一大早,我们这些小娃娃还热恋着被窝,父母就翻身下了床,准备忙着过年及屋里屋外的事情。
“三十须一早,房前屋后要打扫”。父母念叨着,拿起扫帚,对故乡老屋首先来个彻头彻尾的大扫除,水泥地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还有堆放在老屋房间的农具什物,也被整饬得有条有序,码放舒适。
当然,大年三十前几天,父亲为了辞旧迎新,还要搭楼梯上房盖瓦,将损坏的瓦片换掉,翻修一新;举起竹叶绑成的条扫,用旧衣服和围裙裹住头脸,清除老屋瓦檐下平时打扫不到的蜘蛛网和灰尘,俗称“打阳尘”;拿起锄头梳理檐沟,使下雨天,哗哗落下的雨水,能顺利通过,不拥堵。
早上一过,乡村过年的气氛,和我们盼望已久的年夜饭,就开始在农家屋顶冒出的袅袅炊烟中拉开了帷幕。
一生勤劳的母亲,也腰系围裙,在灶屋忙前跑后,生火煮饭。她麻利地做着年夜饭,又是炖大锅猪肉,又是鸡蛋伴面粉和肉块在另一口锅里炸滑肉,又是咚咚咚地奔向面板切蔬菜,切米豆腐,切猪肉……大铁锅内,白萝卜块与酱色海带,半遮半掩,层层叠叠地压着一半猪头、猪圆尾、猪腊肉等等,在煮沸的山泉水里翻腾着热浪,香气四溢。在我们那儿,过年炖肉,须炖猪头和猪圆尾,预示着一年到头,有头有尾,来年丰收。
屋外,隐隐约约,有鞭炮炸响的声音。紧接着,挨家挨户都放起了鞭炮,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一年辛苦到头,父亲也到院坝放了鞭炮。三颗震耳欲聋的大火炮脆响之后,紧接着,父亲又放起小火炮。院坝里,一颗颗被引线串起的小鞭炮,在点燃后迅速腾空而起,随火光四处跳跃着,地面上到处是爆飞的碎纸屑。
母亲已煮好年夜饭,她方方正正切一大块猪肉,装进盘子。父亲带上它,带上香纸,吆喝我们兄弟姊妹,浩浩荡荡,随他跪到死去的爷爷奶奶等祖辈坟前敬香烧纸。过年了,父亲说,那些逝去的亲人也该让他们过个幸福年。到了坟前,父亲放好“刀头”,插上香,烧了纸,四揖四头,口中念念有词,那大意是祈求先辈们保佑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无灾无难。然后,让我们也轮流跪下,说一些吉利的话。这样,才能回家,大家坐到摆满美味佳肴的餐桌旁,吃一年到头最丰盛的午餐。
席桌上,父亲自然是要喝酒的,母亲也拿起酒杯喝几口。我们只顾夹菜和往嘴里刨饭,吃得满嘴流油。等一家人酒足饭饱放下碗筷后,我们这些小孩子开始嚷着让父母换穿新衣裤、新鞋子,跑去外面呼朋引伴,到邻居家相互窜门。或与小伙伴们一起玩“跳房”、“踢毽子”、“打国”、“丢手帕”,等等。玩累了,就爬到桌旁,小手拄下巴,看大人们四个人一起玩打牌“升级”。那时,大家都穷,没赌博的概念,输了的就撕一根根废纸条,自己贴到脸上;输一次,贴一根,俗称“粑胡子”,直到有输家小丑般地贴得满脸都是“胡子”。随后,赢家用火柴点着,在别人的捧腹大笑声中,让输家出尽洋相。
父亲总是忙碌。吃了年饭,他便从柴屋抱来年前在自家柴山砍挖的大树疙篼,架在火儿坑上,划亮火柴,点燃压到树疙篼下面的干楂叶(即干树叶)、干齐股草(即干稻草)等引火柴草。不一会儿,熊熊烈火从火儿坑里窜出,哔啵炸响,引燃上面的树疙篼,将火儿坑照得通红。
等火儿坑的柴火烧得更加明亮时,父亲就提来水里盛满海带和猪脚蹄的铁罐子(我们那儿叫顶罐),挂到火儿坑上空的铁钩里,吊起罐子炖猪脚。
除夕的火,元宵的灯。到了晚上,父母点燃煤油灯,我们一家人开始围坐在火儿坑旁,一边闻着罐子里炖猪脚和海带的油香味,一边掐剥着父母端来的、放到筛子平时舍不得吃的瓜米(即南瓜籽)向司葵(即向日葵)黑桃等,还一边听父母唠唠叨叨向我们讲述一年的奋斗史,及家长里短。
除夕夜,昏黄的煤油灯光,火儿坑树疙篼“哔哔啵啵”窜出的火苗,红红地映照着每个人的脸,仿佛在向我们全家送达喜庆和祝福。红彤彤的火苗红彤彤的脸,红彤彤的日子红彤彤的年。这样,一直守岁到半夜过后,瞌睡迷迷地听父亲放了鞭炮,烧完子时香,才允许我们这些小屁孩儿爬上床睡觉。
后来全村通电,家里买了台黑白电视机,能收看电视里的“春节联欢晚会”,那已是后来我外出读书的事情了。
通电后,我们村社有富裕人家买了第一台十四英寸的黑白电视机,离我家不远。放学回家,听母亲说,她也跑去看稀奇,挤了满满的一屋子人,这让那户有钱人家骄傲和自豪了好一阵子,逢人便夸自己有能耐。去得久了,人多得挤不下,别人不悦。母亲便没有再去,对正要到镇上赶集的父亲说,咱家也买一台吧。
自从我家有了电视机,周围邻里窜门的亦多了起来,看上几个小时的电视还不想走开。自从我家有了电视机,过年守岁的时候,家里又多了个守岁的节目,能在家中收看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父母依然早早地起了床,母亲在灶前忙着合(煮)汤圆。迷信的父亲则扯大嗓门,在院子叫嚷什么“人熊老虎猪八戒”,什么“搭(摔)死鬼饿死鬼吊死鬼淹死鬼”,“不记不记,百事大吉”等等。父亲也要我们起床这样吼,说这是“防快”,意即一年四季平平安安,说错的话,做错的事,都不会被天老爷计较和“勾布子(即打勾索命)”。父亲还说,初一是不能动土的,不能乱说不吉利的话,不能乱做不吉利的事,初一就象征着这一年的运气,所以一切应安份守己为好。
吃了汤圆,我们随大人继续相互窜门玩耍,继续到死去的亲人坟前点香烧纸放鞭炮,继续弄好吃的,继续听大人们摆谈农门阵,讲他们怎么也讲不完的那些“陈芝麻,烂豆子”的故事……
过了初一,我们又随大人走亲戚,挂着包,亦或背上背篼,每家每户大概三把面、一瓶或两瓶白酒。我最爱去的地方,莫过于去到相隔二十多里路程,达川区虎让乡街道旁桥沟村的外婆家。
外婆一家家境殷实,膝下两个舅舅聪明能干,分家后把各自的家庭经营得头头是道,他们孝敬外公外婆,两兄弟两夫妻两妯娌从没红着脸说话,这让周围的人津津乐道,羡慕不已。
母亲是两个舅舅唯一健在的亲姐妹,上有哥,下有弟。去外婆家,两个舅舅都会打发压岁钱,玩两天就回家。返回须经过一条小河沟,跨过一座小桥。小河沟,昔日溪水潺潺,奔流不息。经过小桥时,我常常见到清澈透明的溪水里,鱼群穿梭,在水面上荡起阵阵涟漪。稍大些的我,就挽起袖子和裤管,不顾父母的阻拦,下到溪水中摸起鱼来,每次都能摸到几条,甚至十几条半斤多、几寸长的大鱼。
在故乡过年,初一到十五,都是走亲戚窜门的日子,家里也会来颇多亲戚拜访,大家把酒言欢,相互祝福,诉说丰年。有时村里还有锣鼓队,一帮人马“耍狮子”,送祝福。那纯朴的民风,让我至今难忘,回味悠长。
十五元宵节一过,这个年亦算结束了。春暖花开,春耕播种,大人们继续忙碌他们一辈子都忙不完的农活。我们这些小娃娃,则又开始扳起指头,掐算来年穿的新衣服,吃的大块肉,玩的穷开心……
故乡的散文8:炊烟故乡
文/刘同涛
小时候,觉得家是盘桓在房顶上淡蓝色的袅袅随风扭摆的炊烟,它像一面准时升起的旗帜引导着放学后一直贪恋玩耍忘记回家的我。每一天,每一个中午或傍晚的某一时段,在家的周围,在村子的周围都会陆续冒出无数或粗或细或直或弯的淡蓝色的炊烟,那烟带着一股麦秸的清香掺杂了浑厚粗糙的腥咸的汗渍味。如有遇到风起萧瑟贴树横行的时刻,一条条如蛇样的淡蓝色的炊烟就会散开压低和浮起的尘土碎叶一起打在胸前吊着书包快步往家跑的幼小的我们和屁股后面那个稀溜溜挑在烟囱上被烤糊了的红太阳。
玩耍累了坐在沟坂呆呆歇息,我们有时会长久看着村子里越来越多冒出来淡蓝色的炊烟,在猜测是谁家炊烟的时候也讨论着那些烟去了哪里,为什么刚离开烟囱时烟柱那么明显那么灰白越是往上就越淡越粗越蓝直至全部进入瓦蓝的天?天上一堆一堆的云应该就是那些一条一条烟汇聚的,难道电视里腾云驾雾的孙悟空也是踩得俺家或者是你家的烟?
争执不休的我们为这个突然发现而兴奋激昂,心胸间陡升了广阔的自豪和憧憬。
十八岁那年,我身穿肥大皱巴的军装提着一包沉重的书去了远的梦里都找不到方向的西藏。
元旦,第一次在外过这洋节的我当晚守卫在营区油库的一隅,月光如水,白露横天。听着营房里传出的新兵连自办的晚会的歌声掌声欢笑声,一直无意识眺望东北方的眼睛慢慢泅满温暖的液体,朦胧中那万里开外的故园正是水浸杨花,莺啼红霞。当一颗特别光亮的流星从中天拉出一道辉煌细长的叹号插入天陲缱绻薄云的肌内,蓦然惊回现实的我已然看见营区外藏族住户家房顶挂着五彩经幡修着琉璃倒耳红瓦通体纯白的方形烟囱正在陆陆续续冒出浅白的烟柱,浅白的烟柱在澄明的夜空里清晰可人,委婉纤柔。又想起氤氲笼罩中的故乡,不满十八岁的我禁不住嘤嘤啜泣。
在一个尚不成熟少年青涩的情怀中,在第一次离家遥远的思念距离中,在那个特殊日子赋予的所有未曾经历的复杂情愫的涌动中,我觉得自己那么脆弱,从心底流淌的在砰砰的急促下急速发酵膨胀不可遏制的奔突找寻突破口,自双眸涌出终成决堤之势泅湿胸前幽冷的枪体。
以后,在西藏十二年的军旅,我从没有再因想家而哭泣。
时间像地平线静静攒集的淡淡云烟,不自觉我退役来青岛两年了。两年的时间里我像一条被抛在沙滩的鱼,用尚未干涸的双眼辨认风中温润气息的方向,张大嘴巴极力想吸吮梦想中的水,但反复挣扎均是徒劳始终找寻不到最关键的跨越。
无数个夜晚,漆黑的天空被现代帷幔蒙蔽着透不出一丝星星的光亮,而地面上却流离出璀璨灼耀的刺眼,五彩灯光像乌贼硕大黏腥的足腕摩挲滑动,处处透露着无法避闪的眩晕。我打开窗,久久望着外面不属于我的陌生,狂躁的冲动无法遏制地奔突向脑际,如同翻滚的熔岩一次次濒临爆裂的临界点。不知道会怎么样的爆发,内心所需求的就是寻求一种发泄的方式,虽然并不知道那种方式会是什么样。
有时就这样昏沉睡去,有时整夜无眠。很长的时间里我并不知道自己要寻找什么,只是以一种徒劳的姿势挣扎着站在大多数人行进的对立面。
我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倔强的孩子,一直以一种单纯的执着审视着这个世界,不管这世界是黑白是酱紫还是不断蜕变的染色体,我的眼神里从来都是最固执的寻找,寻找属于自己的风景属于自己的天堂。哪怕时间不允许我做过多的尝试蹉跎,我也不会轻易赌注一生停留在不值得留恋的原点。
一天,临近傍晚,两腿似灌铅撑着沉重躯体的我在继续艰难的寻找中攀爬上这座高楼林立的城市的某一幢的高点。背后,是还没开始就已结束的冰冷,是毫无商量的砰然关门声,眼前是在混乱漫卷的灰色云堆里被撕裂成一滩破碎鸡蛋样的彤红夕阳。在夕阳和楼房上的地带除了芸芸众生的糟杂蠕动和密密麻麻参差不齐的混凝土建筑外,还有几根耸出的大烟囱正汹涌地喷吐着乳白色的烟雾,经过除尘脱硫后的白色烟雾摇摇晃晃还没向斜上方飘出多高就被低气压的灰尘悬浮层重重按下,烟雾掉头俯冲越散越淡混合进地面上空更密集浓厚的气层中。一片新建住宅区一隅角落的活动板房前的空地上,也在慢慢升腾起一缕淡蓝色的烟雾,一位和我父亲年龄相仿的老人正在佝偻着上身探在一口大铁锅边炒菜,铁锅下烘烘燃烧着干柴,淡蓝色的烟带着呛人的芬芳飘过活动板房飘向头顶不远方的灰尘悬浮层。两三个孩童围在老人附近尽情嬉闹,炒完菜的老人坐在成山的水泥堆旁,慢慢卷起一支旱烟,几米之隔的墙外依然是蠕动慢行的车流和步履匆忙的人流。
拥挤的公交车上我抓紧吊手在一张张疲倦的脸的缝隙中望着车窗外逐渐亮丽逐渐多彩的灯光,就像故乡那一道道炊烟铺展开静静琢磨出的油画,也像高原上一片片山岚细细镂空的迷蒙雕塑。
我一直守望者故乡,却离她越来越远;那股清淡的气息从来没有消弭,我却用匍匐的姿势慢慢将她殉葬在梦乡。这不是早已注定的宿命,而是在远行的步履中势必撕裂的钝痛。
无法遗忘,亦无法拥有。就像那片被风卷走的云,只能在远方飘荡而再也寻不回身后的殿堂。
故乡的散文9:回乡偶书
文/西门牧野
久违了,故乡。
好多年不曾在盛夏时节回到过故乡了,对于故乡盛夏的记忆还停留在儿时的暑假。盛夏时节的故乡。绿肥红瘦、树影婆娑。一草一木还是像记忆中那样郁郁葱茏。熟悉的知了叫声不绝于耳,令人愉悦。许多稚嫩的面孔欢笑着蹦过乡间小路,清晰可辨的笑声恍如隔世,过着和我一样如出一辙的童年。看似模式化的孩提生活。却常看常新、怦然心动。相同的事出现在不同时代的光影里,我的童年记忆,他们的孩子时代。殊途同归。
见到不少以前认识的老人。在不同时间的维度里相看。突然发现苍老竟是一把如此锐利的尖刀。深重的皱纹篆刻出岁月的印记。面对老人,面对无能为力的苍老衰竭。时间在我行我素的前行,他们的幸福、他们的伤悲、他们的回忆、他们的希冀……都被岁月辗磨而过。但愿你们能保持灵动的脉搏,逃离时间无情地审判,尽管最终还是会被擒获,终究片刻的欢愉胜过庸碌的千年。
约了几个十几年未曾见面的老同学一起共进晚餐。酒过三巡之余,彼此寒暄、笑谈。那份儿温情的感觉。在时隔数年之后,原来并没有在岁月的长河中流失与淡落。
在时间与空间的轮回中,永远都是物是人非。
故乡的黄昏还是像记忆中那样的美。落日熔金、晚霞似火。夕阳越过高高的树冠给大地留下了一层斑驳的色彩。
吃过晚饭,夜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来临。正是万家灯火的时候。“月是故乡明”,趁着皎洁的月色依稀能看见不远处群山的整个轮廓。影影绰绰的群山在月的映照下一声不响地缄默着。似一个历经世事的老人,任何一个人兴衰荣辱,都不会打搅到它什么。越夜越清净,少了大都市的闹腾。自然也就多出了一种清逸娴静的感觉。成就了故乡最纯粹的夜。
突然有种想冲破现实的羁绊去过祖辈们那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栖”的田园生活。纵然是粗茶淡饭,我也愿偏安于这乡间一隅。一盏清茶、几页闲书。从此做一个闲云野鹤之流,寄情于山水。不必理会明天股价楼盘的跌涨与否。足矣!但这份儿奢侈的想法马上又被残酷的现实冲击的荡然无存。罢了,也只好让那份儿可怜的希冀默默地在心底迁徙……由于诸多事件缠身要处理,在家只呆了两日便要匆忙动身启程。
故乡赋予了我生命,更寄托了我年少热血的情怀。那段青涩少年时光的山中岁月早已相去甚远。在年深日久之后的记忆里慢慢沉淀下来。变得朴实而又厚重。唯一永恒的当属那份浓浓的乡音与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