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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街文章1:老街
文/清风松影
老街,沉寂了往日的喧闹;散去了过去的拥挤;褪掉了曾经的辉煌。老街——老矣!
曾几何时,老街上人来人往,何等热闹。挑柴的,推车的,叫卖的,砍价的熙熙攘攘。人们嬉、笑、怒、骂百态纷扰,可谓市井上万千气象。
老街里不大的四合院,大都住了两、三家或三、四家,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大都是本家的叔、伯、弟、兄。因为没有太多的空间,大家都是挤着住,挤着放家什。每当谁家的门楼上挂起了门红,办起了喜事,邻居们也都是你挤我,我挤你地挣着帮忙,大家在拥挤中倍感热闹和红火。不过,也是一个“挤”字,倒生出许多是非来。邻居间、妯娌们常常因为你家的脏水泼到了我门口,我家的菜筐挡住了你的过道,为此事是吵架不断,“和”再也不为“贵”了。
慢慢的,不知从那一年起,四合院里的人家,一家一家地搬走,直到最后一家悄没音地离去,拥挤的老宅院终于安静下来。老院子空了,接着小股道空了,渐渐地整条老街也空了。
在某一个雨夜里,古老的出叉门楼上出头的椽子开始朽烂。也不知从那一天起,老街里的老房子,开始一间接一间地轰然坍塌。一年一年过去。春草侵没了老街的角角落落;夏雨冲刷着老房子的残垣断壁;秋霜遮盖了旧屋脊上的瓦棱;冬雪填平了整个老街。
当一个阔别了老街四十年的游子,再次踏上老街依旧光滑的石板路时,没有听到一声鸡鸣,没有听到一声狗叫,听到的只是一声残瓦从断墙上落下时摔碎的声音。老街,你真的太“老”了!
家乡的老街呈东西走向,南北有股道(小巷子)连通。老街的西头有一座关爷庙和一座马王爷庙,庙前的街道比较开阔,村人都习惯地称那一片地方叫“西头庙上”。西头庙上有一棵粗要三人合抱,树荫能遮盖十丈方圆的老槐树,八九十岁的老人都说,“我们小时候老槐树就这么粗”,可谁都说不清它到底生长了多少年。老槐树是老街兴衰的见证者。
记得四十多年前,有时黄昏时分,老槐树上会吊一盏汽灯,整个西头庙上都被照得通亮,这是大队要开大会,当时叫“全民大会”。大会一开始,就有几个脖子上挂着大牌子的“坏分子”,被推到会场前跪下,接着,人们就一个接一个激情地发言,再往后,就群情激奋地高举拳头,发出震耳欲聋的口号声,最后人群便一窝蜂散去。老槐树下又恢复了平静。四十年后,当我再看到老槐树时,心中竟有一种莫名的敬意。
老街的饭市给我的印象最深。记得小时候每到饭时,大人小孩儿都端着老大的海碗,聚拢到饭市上吃饭。老街里大大小小分布着十多个饭市,人们或蹲或坐或站,开始时饭市上只听到一片“唏哩——哗啦”的吃饭声,当吃到压饥时便有人开始发布新闻。一天,有人在饭市上说:听说,红卫兵明天要开始砍花儿了。饭市上的人们先是一静,接着又不以为然地开始吃饭。随后的几天,饭市上就有人说,我家的一本花儿开得正红哩,被砍了。接着,又有人说,我从外地带回来的那本花儿也被砍了,他们说花儿有“毒”。冷不丁有人大声说道:别说那些了。后街的二大爷不在了,晚上去吊个孝吧,到那里我们痛哭一场。
许多年以后,又有人在饭市上小声发布了一条惊天的消息:听说,生产队要散了。啊——谁敢发布这样的妖言?经历了那个年代的人们都感到一阵心惊肉跳。过了一阵时日,人们开始在饭市上大声争论起来,“生产队散了。没牲口,没农具,没种子这可怎么办啊”?人们都是一脸的茫然。
老街里有太多的往事留在记忆里。望着眼前一个个曾经熟悉的门楼,如今已摇摇欲坠,儿时用过的石桌,坐过的石墩已是苍苔斑斑,还有那经常打水的水窖,早已干涸。“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怆然之感油然而生。不过,听说村人虽然都不在老街住了,但大家都没有忘记老街。每年庙会的迎神队伍,热闹的社火和闹元宵的花灯游街,都要习惯地从没有观众的老街里走过。就连办白事送殡的队伍,孝子们都会嘱咐从老街里走一趟,并且当走到老宅的门口时,灵柩都会停下来,让吹鼓手卖力地吹奏一番,以示去者对老宅和老街的谢别。所有这些都是村人对老街的一种怀念、凭吊与感恩吧。
老街是一架巨大的马车,装载着子民们的希望、成功、欢乐与幸福;也装载着他们的彷徨、失意、忧伤与痛苦,你悉心呵护每一个降生到这里的新生命,又无奈地送走一个个永远的去者。老街是一座无私的广厦,为子民们挡风遮雨;为他们驱走严寒迎来春天。你宽厚的容纳这里的一草一木;又仁德地接纳这里的生命万物。
老街,你永远是我向往的安乐窝!
老街文章2:老街
文/陶承良
上个星期天,我和妻结伴去泰州旅游。我们游览了梅园、桃园,乘游船观赏了凤城河两岸的美景,登临了望海楼。水乡泰州美!
此行给我印象深刻的还有那条泰州老街。
老街,顾名思义,就是很古老的街道,它是在遥远的历史中逐渐形成并保存至今的,它记录着在逝去的岁月里人们在其中活动的许许多多的故事,它是活的教科书。
泰州老街是石板铺就的,老街两边房屋乌砖小瓦,圆形廊柱,朱漆闪亮,镂空木窗,老街古色古香。
老街上店铺鳞次栉比,商品琳琅满目。有买古玩艺术品的;有买地方小吃的,那黄桥烧饼就很有名;有买地方特产的,那里下河米虾蒋别样的鲜;有特色的酒家酒店也很多……在那檐角高挑,气派非凡的古戏台上,那位穿粉色长裙、挽着秀发的貌美女子,正在用她的纤纤玉指弹拨着古筝,那真是“轻拢慢捻抹复挑,未成曲调先有情”,戏台上的游客排着队争相给她拍照,还有的主动要和她合影,而她也给出了温和悦色。台下的观众或驻足凝望,或侧耳倾听,或流连忘返。
老街紧邻凤城河,街上游人熙来攘往,画舫游船在凤城河里载着游客悠悠然前行。虽是三月初的春天,河里有人在洗澡了。那靠着古戏台的巨大的木制水车轮在缓缓转动着,水被带到空中,哗哗飞溅,在阳光下似跳荡的琼玉,飘落下来则如轻纱一般袅娜着。
我喜欢泰州老街,可我第一眼见到那高大石牌坊上的老街二字,我就很是诧异:这儿这么也有一条老街呀!莫不是搞错了!“老街”应该在黄山!后来想通了,事实是这儿确实有一条老街,泰州有一条老街。
黄山市屯溪的老街,我去过两次,每一次徜徉在悠长的老街上,看着脚下那被磨得发亮的青石板,我就想这石头躺在这儿该有多长时间了呀!这老街该有多久的历史了!走在老街上,看着那未曾见过的世界,欣赏着各式美景,我心旷神怡。
我在屯溪老街上第一次看到了长卷画作《百虎图》,百虎集画中,气势很不凡。那硕大的、做工考究的黑黑发亮的歙砚台,能卧一个人,让人开眼界,喜乐心中生,佩服大师的精湛手艺;在屯溪老街,我第一次看到了沙画,参观了沙画展,耳目一新,令我称奇!那挂在墙上的毛笔,真是如椽大笔,那笔头如拖把的头,那笔杆似细圆木。个性鲜明,功力深厚的篆刻楹联、书法条幅,目光所及,几乎常常能幸运相遇。
屯溪老街上,精致的艺术品和质量上乘的手工艺品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一种深厚的文化艺术气息在老街里贮藏着发酵着升腾着,我像是口渴的孩子饮嘬着甜心的甘泉,像饥饿的娃娃贪吃着可可的面包。每一个店面精工雅致,店内空间整洁有序,进店欣赏作品,店员服务有礼有节,让人自由自在,临别再见,轻松自然,感觉像是自己的一位朋友留在了店里,脚下多有不舍的留恋。
那洁白的马头墙是一种沉稳,是一种坦荡。那马头墙上翘起的飞檐,是一种快乐,是一种浪漫,是指向美好生活的希望。读徽派建筑,祖先告诉我们,生活的双脚应该稳稳的站在自己生活的土地上,双眸不忘眺望天空的蔚蓝。
以“老街”命名的或不以“老街”称呼的老街,我们国家或许有很多,它们展示着我们民族的生活智慧、美好希望。也告诉我们,我们脚下的土地是我们的。
走在老街上,实际上是走在时间的漫长的走廊里。
阳光照耀着老街,老街辉煌。
老街文章3:老街
文/羽扇纶巾
喜欢独自游走在幽深宁静的老街大概是缘于《雨巷》吧。从很早很早开始,我就期盼着能像诗人那样也在老街悠长悠长的巷子里遇到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就算没有撑油纸伞,却依然散发着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寻寻觅觅中,我的丁香一直就没有开花,甚至连新绿的嫩叶都没有绽放过,枝萎了,连根都腐了。
我又游走在寂寥的老街。老街的巷子还是那样悠长,悠长的老街一头连着那悠长的岁月痕迹,一头连着我悠长的孤独背影。夕阳透过老房子那颓败的矮山墙懒懒地洒在高高低低的青石板路面上。我踏着这些坚硬的青石板,眼睛不停地在寻觅着,寻觅着那个在梦中见过了千百次的忧郁如丁香般美丽的女孩与我不期而遇,在这窄窄的老街巷口,在这刻有前朝深深的车辙印迹的青石板上,我与我梦中的女孩不期而遇!女孩嫣然一笑,然后低头沿着青石板路幽娴地走进了幽深幽深的老街深处。哦,这不就是我朝思暮想的诗的意境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象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水莲花消失在了老街的尽头,我的心也迷失在了老街的凉风里。
我又游走在幽远的老街。老街有的地段已经铺上了新的路面,虽然依旧是青石板,但是现代机器切割打磨的光滑油亮的青石板上我再也找不到吱吱呀呀的手推车车辙的碾压声了,连踢踢踏踏的千层底布鞋走过的声音也听不到了,没有了屋檐的一蓬衰草,也没有了墙角的碧绿苍苔,更没有了我苦苦寻找的丁香。大词人辛弃疾一生金戈铁马,虽填词无数,却少有描写自己爱情生活的,在老街,词人破了例。和崔护“人面桃花”的故事如出一辙,辛弃疾早年在老街曾邂逅一美丽女子,两个人在一起度过了一段让词人感觉非常甜蜜的美好时光。多年后,词人再次路过老街想找那位红颜知己旧情重叙,无奈“楼空人去,旧游飞燕能说”。于是词人对着老街如血般红艳的残阳,听着远处滚滚长江如泣如诉的涛声,在老街的墙壁上写下了着名的《念奴娇·书东流村壁》。相似的故事,崔护的结局让人感觉只是一场浪漫的艳遇;词人的感情却要凄美凝重得多。“料得明朝,尊前重见,镜里花难折。也应惊问:近来多少华发?”这就是我们面对物是人非时的无奈心境吧。我找不到词人当年留下的墨迹,连那块见证了一段断肠故事的墙壁也无法确定,映入我眼帘的,只是形色匆匆的游人,无忧无虑的孩童,还有暖洋洋的阳光下斜倚墙角眯眼打盹的老人以及老人怀里抱着的那只晒太阳的懒猫。词人在老街找不到自己的旧爱,我也在老街丢失了自己的丁香。
我又游走在熟悉的老街。从老街窄窄长长的巷子口传来了皮鞋敲击青石板的橐橐声,一位婀娜女郎与我擦肩而过。是我梦中的长长的头发,又黑又滑的长发;穿的却不是旗袍,袅袅婷婷的旗袍,是紧身裤吊带衫。皮鞋的橐橐声渐渐消失在老街一眼望不到头的巷口,我没有闻到丁香的味道,随风飘来的是一股浓烈的脂粉香水味。哦,老街也许不再是我记忆里的老街了。
我又游走在悠远的老街。有人告诉我老街老了,人老珠黄,已经找不到我要找的人了。找到了,也早已老得面目全非了。可我不能不来老街,在我心里,老街恰如一个仪态万方的熟女,她有万般风情让我割舍不下。女人的风情是需要岁月沉淀的,不到一定年龄女人强做不来,不到一定年龄男人就是个生瓜蛋子,你纵有万种风情给他看了也是白搭。生活中的张曼玉已经早过了她在《新龙门客栈》里饰演的老板娘的年纪,但现在的张曼玉一颦一笑举手投足所展现出来的风情,比之那个金镶玉更加让人迷恋,洗尽铅华风韵犹存啊。白娘子一千多岁才走出深山来到西湖断桥边找许相公谈恋爱,不照样谈得风生水起荡气回肠吗?所以说,在爱情面前,岁月不是问题,只要有毅力,有诚心,自然能够百年修得共枕眠抱得梦中美人归。
我一直没能在老街悠长悠长的巷子里遇到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难道是天不下雨的缘故吗?挑一个细雨蒙蒙的黄昏,我会再来老街,再来等我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
老街文章4:湖熟回民老街
文/赵宇吉
秦淮水墨流淌出的千年古镇湖熟,古老悠久的历史好似一扇质朴厚重的大门,打开它的方式有很多种,而我最喜欢的那把钥匙叫作回民老街。
回民老街给我最初的美好印象,来源于一位马姓的回族同学,他热情善良乐于助人,孩提时代,他住的回民老街俨然成了我们的游乐场,现在看来占地并不宽广的一条街,当时却是我们的乐园,承载了我们大部分的童年欢乐,家家户户毗邻建造的房屋如同那时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单纯又紧密,空当之处形成无数共通互连、纵横交错的胡同,由青石板、水泥路、土路各自组成的路面好像截然不同的人生选择,看似泾渭分明又彼此关联。
炎炎烈日,两颗天真躁动的心被点燃了,顺着迷宫般的小巷,我们如同两滴滚动的小水珠一样流过老街的每一处,有时是斑驳的墙面吸引了目光,有时是几株狗尾巴草带来了野趣,有时是巷子里的琅琅书声打断了玩闹,有时是乘凉下棋的回族大爷大妈热情问候,这里最美的风景不是古老的建筑,而是回汉亲如一家人的真诚笑脸。
夕阳西下,等到所有的精力都蒸发了,漫步街尾,映入眼帘的是红油漆大写的“理发店”三个字,没有醒目的招牌,白纸糊墙,精简至极,一张表面凹凸不平的长板凳上放着老式的刮脸修胡的工具,白铁铸造的理发椅上,白帽子的回族老大爷一边帮客人理发一边聊着家长里短。我们总是喜欢累了来这,如同倦鸟归巢,老大爷一看到我们来,总会拿几颗水果糖递给我们,那五颜六色的水果糖除了甜味好像还有些青涩,透明糖纸折成蝴蝶的样子,似乎能放飞一整个夏天。
接着往前走,六百多年风雨沧桑的清真寺在落日的余晖下焕发出新时代的光芒,我几乎从未踏足过里面,它在我脑海里留下的唯一线团,是一次误入其中,看到回民们都虔诚地做着礼拜,小鸡般慌张的我连忙夺门而去,生怕自己的唐突惊扰了那份庄重,院子里那三株百岁银杏树和满地金黄的落叶见证了我仓皇逃窜的背影。
徜徉在回民老街上做一场白日梦,是何等惬意轻松的事情,借黛瓦白墙构建的古色古香的画卷,与时光这个顽童玩一次捉迷藏,轻轻闭上眼,听凌乱的脚步声伴着笑声徘徊在青石板铺就的小巷里,慢慢睁开眼,循着各种声音走去,七十二家商行,一百零八家粮行恍若眼前,拥挤的人潮堆满了回民老街,各种叫卖声响彻天际,一场大集开市了。
老街文章5:老街
文/冰城深雪
老街的底色是暗黄的。
那一块块大小不一的山石,村子里祖祖辈辈脚下的千层底从上面走过,早已被磨平了棱角。温热的阳光照耀在上面,闪烁着光亮,微黄微黄,像一张古老的照片。
顺着山石铺就的路面望过去,两边是青砖黑瓦的老房子,破旧的木门上,满是岁月老旧的印记。被风霜腐蚀的门把手上,残留着祖祖辈辈掌心留下的温度。那锈迹斑斑的门环,像一只只瞪大的眼睛,看着一代人的青丝,慢慢变成了华发。
那窗子也是木头的,颜色深得有些微微的发黑,带着淡淡的霉味。抬头看那木窗子的上方,微微翘起的檐角上,有经过木匠的巧手,精心雕刻的花纹。
落日的余晖透过花纹落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印记。
老街沿河而建。
河水是清澈见底的。每到夏天来临的时候,孩子们成群结队地跑到河里洗澡。男孩子赤裸着臂膀,女孩子穿着穿着短袖衫和短裤,蹲在河水漫过的石头上,享受夏日里的清凉。嬉笑打闹之声,不绝于耳。
大姑娘和小媳妇们端上一盆衣服,蹲在河边的洗衣石旁,将衣服放到水里摆动几下,堆放在洗衣石上,再挥起手中的棒槌,用力捶打。随着有节奏的“咚咚”声响起,那衣服里的污渍像是犯了错的孩子,被打了手掌心之后,乖乖地溜出了不该停留的地方,随着污水流到河里。清澈的河水像是一位慈祥的母亲,将孩子的错误一一容纳,沉淀之后,恢复一片澄澈。
夕阳西下,余晖洒落在清凌凌的河水上面,微风吹拂,潋滟生波。
如果把河水比作一面镜子,那么而老街,就是那临水照花的女子。
老街的店铺虽然不是很多,但售卖的东西一应俱全。文具店,豆腐坊,早点铺,肉铺,卖鱼店,蔬菜店,杂货铺,粮油店,篾匠店……大多只有一两家,门面都不大,有些甚至是在幽深的巷子里,都是老生意。
我是吃着那家豆腐坊的豆腐长大的。
小时候豆腐和豆干可是餐桌上难得的美味佳肴,只有在家里来客人的时候才能吃得到。每次姨妈或是姑姑来我家,母亲便会给我两块钱,一块钱买豆腐,一块钱买豆腐干。而我每次都会忍不住,在路上掰下一块小小的豆腐干偷偷吃掉,回到家把豆腐干交给母亲,她也不会发现。直到第二天,都还在回味那豆腐干的香味,和偷吃成功的喜悦。
豆腐坊的豆制品都是手工做的,祖上留下来的木质工具,石磨磨出来的水磨豆腐,白纱布手工包出来的豆腐干,还有用竹制的模板压制的千张,以及那美味的油豆腐,臭豆腐干,豆腐乳……现在想一想,还是会忍不住咽口水。
爸爸说,我五岁的时候,就能一个人提着酒瓶子,爬上那家杂货铺高高的台阶,小大人似地叫着老板的名字,说打半斤白酒,或是买一包“甜蜜”牌香烟。小时候的我长得胖胖墩墩,每次去打酒,一听到我叫老板的名字,那胖胖的老板娘都会笑得前俯后仰。有时,还会往我的口袋里,塞上一两颗糖。
早点铺是有三四家的,遍布街头街尾和街心。生煎的包子和锅贴,香喷喷的油条和麻花,雪白的馒头和肉包,咸菜馅的糯米粑,南瓜馅的麦粉匙,炸得黄灿灿的糍糕,端午节前后有各色馅的粽子,中秋节边有洒满了芝麻的糍粑……每样吃一个,就能将肚子撑个滚圆。那时只有农忙的时候才会奢侈地买早点,平日里,去学校经过老街的时候,只能闻着一路飘着的香味,把口水往肚子里咽。
街心的那家杂货铺原是叫信用社的,在我很小的时候。高大齐整的木门,三四间门面,高高的石阶,看起来十分的气派。信用社里面卖的东西很多,有布料,粮油,文具,日用百货……母亲说,信用社开业的那天,周边村子里的人都跑到老街来,看这里开了个规模这么大的店,啧啧称羡。
那时,附近几个村子里的人要买卖东西,都必须到老街。那时的老街,是一番热闹繁华的景象。
我家的老屋就在老街的街口,母亲说,我两岁的时候,妹妹刚出生不久,她要带妹又要做家务,没办法顾及我。于是每天早上起床后,母亲给我穿好衣服,就把我放在木质的坐车里,对着路口来来往往上街的人。我竟然不哭也不闹,不时有人过来逗我一下,还会咯咯笑个不停。母亲说,幸亏那时来老街上街的人多,要不然没人管我,她还真没有法子分身。母亲有时又会说,那时候她真是胆子大,居然从没想过会不会有坏人把我抱走,若是换了现在,她肯定不敢把那么小的孩子一个人放在人来人往的街口。
老街除了那些有门面的铺子,摊子都不是固定的,谁家有吃不完的菜和鸡蛋,都可以挑到老街去卖。奶奶就常常在老街卖鸡蛋,我也经常跟着母亲,在老街摆摊卖菜。
清晨,当第一缕晨曦洒向了大地,沉睡中的人们大都还没有苏醒,老街上便已开始逐渐热闹了起来。
那些早起卖菜的人,为了占一个好的摊位,不惜牺牲睡眠,凌晨三四点钟就开始劳作。从自家菜园里,采摘了还带着露珠的蔬菜,挑到小河边,用手电筒打着微弱的光,把菜上的泥巴一棵棵清洗干净,再用稻草分成一把把,整齐地围着竹篮一圈圈摆放整齐,供逛早市的人们挑选。
香菜、芹菜、小白菜、菠菜、莴笋、豆角、茄子、冬瓜……都是稀松平常的蔬菜,棵棵带着晶莹的露珠,精神抖擞。卖的价格都不贵,一块钱,能买半篮子。
若是在栀子花开的季节,那郁郁葱葱的蔬菜中间,会有洁白芬芳的栀子花和蔬菜一起售卖。小媳妇和姑娘们见了,都忍不住买上几朵,插在发间或是衣领上的扣眼里,一整条老街,都是栀子花的香味。
老街很窄,不到十米的宽度。老街也不长,十分钟,便能从街头走到街尾。
正因为如此,只要沿街都摆满了摊子,再加上络绎不绝逛街的人,就会显得很拥挤,或者是,热闹。
老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复往日的热闹的呢?大概是从镇上的菜市场建起来的时候吧。
镇上开发了一个商业区,售卖各种商品的店铺一应俱全,服装,家具,饰品,化妆品,大型的超市,家电行,婚纱影楼……村里人的生活水平逐渐提高,老街破旧的店铺已经不能满足大家的购物需求,于是去开发区买东西,开始风靡一时,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后来,商业区附近的大型菜市场建起来了,来老街上街的人,就更加的少了。那些生意萧条的店铺,大都开始想办法往镇上搬迁。先是几个大的杂货铺,粮油店,然后是肉铺和卖鱼店,之后是早点铺。而没有经济能力在镇上租店铺的,很多,都逐渐关闭了。最后,连蔬菜摊也是找不到了。
幸而那间豆腐坊还是在的,我是吃着他们家的豆腐长大的。
去年过年在家里,到了腊月二十七八的时候,下了场很大的雪。镇上菜场里的东西,价格涨到了平时的几倍。一只土鸡,平日里三十几块一只,最后,竟然卖到了两百,而且还供不应求。母亲从菜市场回来直叹气,这哪是卖菜,分明就是抢钱。
只有老街的豆腐坊没有涨价,豆腐坊的老板是我同学的姑父。我问我的同学,过年人家都涨价赚了一笔,你姑父为什么不涨。她说,我姑父说,他的店在老街开了这么多年,也都是街坊邻居们照应着才开到了今天,不能因为过年,就昧着良心赚黑心钱。做生意,讲的是信誉。
那一刻,我突然想起儿时的老街,无比怀念。
记得那时每次一放学,回到家把书包往家里的桌子上一扔,约上几个玩伴,在老街的转角处找一块空地,踢毽子,跳橡皮筋,跳房子,打弹珠,玩纸方块……都是不需要花钱买道具的游戏,几根鸡毛做成的毽子,半根粉笔头划出的房子,母亲的针线篮里拿的皮筋,旧书本折的纸方块,还有吃完糖果留下的糖果纸,甚至是地上捡的小石子,都能成为游戏的主角,带来无尽的乐趣。
只要不下雨,黄昏的时候,从老街的头走到尾,到处都是孩子欢乐的身影。
太阳下山了,老街开始被炊烟和饭的香味包围,随之,母亲们叫孩子回家吃晚饭的声音,开始一声接着一声,在老街上空回荡起来。
听到呼唤的孩子们,虽然是很不情愿,但也不得不结束玩得正带劲的游戏。因为如果不结束的话,马上会有系着围裙的母亲挽着袖子跑过来,拎着自家孩子的耳朵,一边往家里拖,一边骂:“饭都不要七了,就晓得耍,做列也不写,七个饭还要喊几遍,上好地啊……”
(家乡话,意思是饭都不知道回家吃,也不写作业,吃个饭还要喊几遍。)
隔着苍茫的岁月,回望记忆中的老街。
我多想时光能够停留在那个黄昏,母亲站在老屋的门口唤我的乳名,我听到母亲的声音,欢快地朝着老屋炊烟的方向飞奔,跑进母亲亲手做好的饭香里。
老街文章6:老街散记
文/查未
前不久我去了一趟周庄,可能是天气炎热的缘故,玩得并不尽兴。傍晚,穿梭在古镇的巷子里,踩着脚底的石板路,感到既陌生又熟悉。陌生的是第一次来周庄,一切都是未知,熟悉的是感觉似乎回到故乡屯溪。屯溪有一条很长的石板路,一条有家乡味道的老街。
小时候,家住休宁县,偶尔跟着爸妈来屯溪(市区)玩,总会去老街逛逛。那时才七八岁,个头小,跟在爸妈身后,抬头望着高耸的房屋、密密麻麻的商铺、纵横交错的巷子,感觉自己很渺小。我曾一度认为老街就是整个屯溪。那时,对屯溪的印象可以用两个字形容:热闹。
长大了一些,慢慢知道老街只是屯溪的一部分,慢慢明白商贸城和老街的区别。听大人说,牌坊上“老街”二字是外公挚友黄澍老先生题的,顿时觉得很自豪,一下子拉近了我和这条街的距离。逢年过节都会随家人来屯溪,逛老街、买衣服、吃小吃、置办年货,总有一种进城的感觉。那时,觉得“下屯溪”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觉得在屯溪小吃店里吃炒年糕都特别满足。
初二时,由于爸爸工作调动,我们家搬到了屯溪,这是我做梦都没有想到的。离开熟悉的县城,来到市区,既新奇开心,又有几分忐忑不安。不过,很快就认识了这里的同学朋友,融入新的生活。在追求新鲜事物、高楼大厦的同时,渐渐遗忘了老街,那个儿时最为向往的地方。尤其是高中三年,我在屯溪一中就读,每天都需往返三马路、二马路、一马路。可能太熟悉了反觉得陌生,进而忽视了它的存在。
刚入大学,一切都是那么新奇有趣,整整一个学期,我未曾回家。寒假前一次重感冒,我孤零零地坐在输液室打着点滴,脑海里闪现了爸妈的脸庞、家乡的茶山、油菜花,还有一直藏在内心一角的老街。那一刻,我再也控制不住了,眼泪潸然落下,内心空荡荡的。整个房间,满满的寂寞,我好想好想家啊!
之后,每次放假,我都有归心似箭的感觉,每次回家,我都会去老街走走,感觉家乡的味道。这是一条长1273米,宽5-8米,全部麻石铺地的老街,街道两旁的商铺鳞次栉比,白墙灰瓦马头墙的徽派建筑透出徽文化的独有气息。老街以其特有的古朴、端庄、厚重,以其古香古色与华丽时尚,令人流连忘返,魂牵梦萦。行走其间,时空里的悠远闲适让人心旷神怡,满眼的繁华,熙熙攘攘的人流,古朴的建筑,还有那挑出在屋檐外的各种字号拓帘,仿佛时光在倒流。
我去过很多古镇,走过很多条石板路,但独爱屯溪老街。屯溪老街一头枕着新安江,望着婉转的溪流,自然吟起郁达夫那“新安江水碧悠悠,两岸人家散若舟。几夜屯溪桥下梦,断肠春色似扬州”的诗句。老街西起镇海桥,东至老街牌坊,这二里多长的石板老街,不仅有斋、苑、阁、轩,经营笔墨纸砚、古玩字画、根雕、徽式小吃,不仅巷中藏有戴震纪念馆,而且,最为难得的是紧接现代气息的商贸城。现代与古代完美融合,没有一丝做作。望着两边这些古色古香木构建筑,看着这些来自黄山山区的各色山货特产,听着这些浓浓的徽州乡音,使人仿佛置身于《清明上河图》画卷之中。
在老街,无论你触摸到一块门板,还是一块砖雕,都是触摸一段历史。让你谛听徽州文化的厚重,感受徽州文明的雄浑,品味徽商成功的艰辛,繁华浮躁,功名利禄,此时都飘然而逝。生活如此繁华,又如此寂寥,抬头仰望,阳光依然明媚,一如往昔……
老街文章7:走进老街
文/梁媛
阳江的老街,始建于上世纪三十年代,它有一个让人浮想联翩的名字——太傅路,是为了纪念张世杰这位爱国将领而命名的。当年,南宋临安灭后,文天祥、陆秀夫、张世杰等几位宋臣带着小皇帝,到福建成立小朝廷。蒙古铁蹄紧随而来,几场大战后,文天祥被捕,陆秀夫、张世杰被击败。陆秀夫抱着小皇帝跳入茫茫大海,张世杰突围后,带小部分船队来到阳江海陵岛,在登岸之际,遇上飓风,也落水身亡。当地百姓就将他的遗体葬于海陵岛力岸村平章山脚。
为了纪念这位壮烈殉国的名臣,阳江人在平章山脚建张世杰墓及宋太傅庙。此后各朝代,大凡来阳江当官的人,到任后都要前来海陵岛拜祭。明嘉靖元年(1522年),知县熊茂因风雨不能依时赴海陵岛致祭,便在江城西门外龙津坊兴建了一座太傅祠。
民国18年(1929年),阳江开始拆城墙,毁城楼,建马路,有太傅祠的这条马路,被命名为太傅路。阳江人以这样方式,永远纪念张世杰这位爱国将领。
有街,人烟必旺,于是,一家一家的店铺林立起来。结合岭南地区夏季多雷雨,秋季多刮风的特点,人们设计出具有中西合璧建筑风格的骑楼。即每幢楼房的二层临街的地方都探出一部分,一幢挨着一幢,这样整条街就形成了一条由柱廊组成的长廊,人们可以不怕日晒雨淋而走完整条街。
因为路处漠阳江畔,水陆交通方便,故太傅路非常兴旺,整条街每日里熙来攘往,车水马龙。各种店铺商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一些乡下人也挑着水果、拉着甘蔗等沿街叫卖。也有耍杂技的,沿街的铜锣敲得“当、当、当”,找一块骑楼空地停下来,立马围上一圈的人。
这是当年的尘世喧闹,如春天的金盏花开,瓣瓣都是金黄的灿烂。
历史翻转过一页,再一页,近一个世纪的时光,也是悠悠过。我是在一个冬日的早上,和两位好朋友,走进老街的。
老街太傅路的十字路口,应该算是旧阳江城的标志了。举目望去,一幢幢古旧但别具风格的骑楼,在朗朗的阳光下,散发着历史沧桑的气息。但街上依然喧嚣,骑楼下面摆满了各类货摊,琳琅满目,过路者与购物者擦肩接踵,汇成了熙熙攘攘的人流,远远望去,像条色彩斑斓的河。
我们首先寻找“太傅祠”的旧址。一位老伯说,民国期间,太傅祠曾成为阳江商会会所和镇公所。1950年,太傅祠为纺织品花纱布公司所用,现为公司批发部仓库。曾经庄严肃穆的“太傅祠”,竟是遗迹难寻了,我们不免失望,无论岁月曾经如何繁华,谁能拽住岁月的衣襟呢?
在车来人往的老街上边走边看,惊奇地发现,整条街的骑楼,没有一幢建筑样式是相同的。尽管楼的外观残旧,但依稀可见外墙及窗框设计完全采用西方古典样式。墙上的装饰图案变化多样,骑楼上古希腊的柱头、古罗马的券拱,以及哥特式的风格都融在同一幢建筑体中。这些建筑特点,既反映了当年楼主的经济实力,又反映了西方的建筑风格在这个时期,已融入中国民居的建筑中。
骑楼与骑楼之间,还有多条小巷,如豆腐巷、卖油巷、织篷巷、黄屋巷、金玉巷等,多以行业命名。在卖油巷口,我们驻足观望,窄而幽深的巷子,阳光见缝插针般地落了下来,矮而密集的居民楼,氤氲着一阵淡淡的旧时光的味道。轻抚长满青苔的青砖墙壁,感觉手底下,有历史的风,猎猎吹过。
一位阿婆正坐在低矮的屋檐下,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们。上前与她倾谈,阿婆说,她七十多岁了,是老居民,儿孙都搬到外面住了,她舍不得离开,就守着旧屋,儿孙们会经常回来看她。阿婆还说,以前太傅路是阳江城的城中心,很热闹,除了有商铺,还有银行、邮电局、书店等。出入也方便,不管是到太傅新华书店,还是到南恩路的江城一小读书,又或是到人民电影院看电影,顺着骑楼底下的通道,就能到达目的地,不但不受到天气影响,而且还很安全。只是后来社会发展,车辆多了,这些服务部门因为无法解决市民的车辆停放问题,便逐渐迁走,太傅路现在只剩下商铺了。
告别阿婆,我们继续走着。两边的骑楼商铺人头攒动,交易频繁,是活色生香的市井味道。这里,当年曾承载着阳江商业的辉煌历史,现在,它仍然是阳江最热闹的老街,许多商贾齐集在这里经营生意,是批发、零售小百货、小饰品、文具、食品、药品、药材等一条街。因货品多样,价格平宜,城里城外的人,都喜欢来这里批发、购物。
如果说,太傅骑楼是结合了中西方特别是广东民居、气候的建筑特点,为利于商贸活动的开展和居家出行而应运而生,那么,它的价值不仅表现在中西结合的建筑艺术上,更重要的是,它还记载着一段中西文化融合的历史,是珍贵的文化遗产。
老街文章8:最想去的老街
文/常克
在龙兴古镇漫步,真的有一种庭院深深故国重回的感叹。
周围都是明清建筑风格的两三层穿斗房,青瓦白墙,竹木夹壁,还有隐隐凹凸的石板路,还有三株两株的垂柳,伸出老院的粗壮的黄桷树。那种与尘嚣渐行渐远的回归意味,那片可以独留内心昵语的静空,那种睽违的深邃,透露出一种犹如山泉静流的微醺感。
龙兴古镇其实离我们不远,距主城也就36公里余。但据说,去过的人第一感觉都是大吃一惊。
古镇的趣味,就在古朴,幽深,淡然。
一条老街,青石板,旧木门,窄巷子,形貌相当正宗的古色古香,600余年一直静静的沉浸在岁月的磨蚀之中。只要你用心一瞥,就会发现那些渐渐风化的故事,那些斑驳的流年叹息,那些褪色的雕梁画栋的前世今生。
三五米宽的青石板街曲折蜿蜒,中间高两边低,便于雨天渗水,头一眼印象便是暗暗钦佩先民的大局观,做工一丝不苟。看老街,脚步当缓和闲适,慢慢感觉古老的城郭与檐瓦,似在轻轻倾诉一段岁月迷离。
而临街那些老迈的木门,令我心动。
听人说,龙兴古镇的魅力就在古街、古庙、古廊、古寨,还有古更楼、古栅门、古祠堂、古民居,还有“五马归巢”的形胜,还有道教、佛教、基督教共处一街的奇绝,还有明朝天子建文帝避乱的神异传说,还有钟灵毓秀名士辈出的绝代风华。但走进老街的那一刹那,我还是将目光锁定在沿街的老旧木门上,一扇连着一扇,它们越是斑驳甚至损朽,就越是显出穿越时空而洗尽铅华的珍贵。
那些木门或呈古铜色泽,或枯叶一般焦黄,或风吹雨敲而嶙峋,材质多非名贵,大抵柏木之类,看上去满目疮痍,但抚之则有历久弥坚的硬朗,推转开来,会“吱吱嘎嘎”地听到开门的声响。
我用了更多的时间来打量老街的窗棂,飞檐,斗梁,栅栏,它们都有百年以上历史,街上却比比皆是,这令我既惊讶又感佩。平日里所谓的古镇老街也见得不少,但真正绵亘数百年的老屋老院老祠堂总是稀罕的,更多的则是近年轰轰烈烈做了修葺或者雕饰,早与原貌有云泥之别。但龙兴古镇的例外,石板街的两边,随处可见老屋老宅,比如龙藏宫、龙兴寺、华夏宗祠、刘家祠堂、刘家大院等等旧时宅院。凑近,摩挲那些院壁的基脚砖石,或剥落灰沙而露出篾苇的侧墙,或饱经风霜而依然通达的内庭渠沟,仿佛会清晰地谛听到很多年前的乡村天籁。而蓦然间,那些渐渐风化成为淡褐色的砖石,那些其间隐隐生长的草苔,正无声的投映出曾经的斗转星移。
建于清道光年间的刘家大院堪谓老街缩影。大院是重庆目前仅存最为完整的一处地主府邸,1800平方米面积,12米高封火墙紧紧环绕。院落雕纹精美,布局宏丽,集防护与住宿为一体。
然而,最令我感慨的倒不是它院落的宽阔与峭拔,构筑的巧致与厚重,真正引人叹息的是大院主人刘登吉,他的潦落,他的发家,他的固守,直至他的湮没。他曾经一无所有,曾经筚路蓝缕,曾经大富大贵,但终于都归了凄清,岑寂。民谚说富贵不过三代,而刘家大院的荣辱却是一代止步,徒留一段古镇怅惘。中国着名诗人华万里老先生游历至此曾感慨不已,遂留下联句,云:“看痴花木梦蝶影,读倦诗书绣鸟声。”那一番思古之幽情,别有洞见。
看龙兴老街的青石板,不仅能够看出久远的历史渍印,更能够解读镇上世世代代的淳朴民风,那种对故园沉沉的憨厚的情怀。先民勤勤恳恳地开垦眺望,把希望之梦贲饰在每一块青石上。
龙藏寺青石遍地,其中,庭院用青石砌成的排水沟最惹眼。那不是一般的条石,水沟中段,四条各有3米长的条石相对应而立,那每一条都足有千钧之力,可以想象,若非十个八个的壮汉一齐用力,它们如何得以从远山的岩壁穿凿而来?它们代表了深山老林的深邃气度,它们那种山一样的雄远个性,由膜拜它们的龙兴先民一步一个脚印,最终移植到了老街最神圣的处所。久久凝视它们苔痕青青的石面,总觉得能够隐隐听见那一年的空谷回响,一帮壮汉高亢地喊着号子,在草木葳蕤的山路上挪动脚步。
龙兴老街的青石板,它们是几百年岁月流逝的微声。
它们足以震撼走过的每一个人。
走上前,跟老街原住民搭话,你会感觉到,其实他们是龙兴古镇最生动的一幅画面。
这里至今仍然保持着一种原生态老街的古朴与幽静,街两旁民居最多,其间隔三岔五会出现商铺客栈,茶肆酒家,买卖氛围轻淡而平和,听不到高声吆喝或者车马喧嚣的嘈杂。不像一些已经变异为商业街的古镇,游人实际上只是在人流中挤来挤去的刮蹭,在琳琅满目商铺林立的店面前无可奈何地逡巡,与其说是在看街,毋宁说购物成了首要。幸而我们还可以慢慢走过龙兴古镇的每一块青石板,走过那些不朽的廊柱和门扉,跟当地人对语时会心一笑。
古镇人自有风致。近之,如悦草花的淡香,泥土的柔韧,流溪的回响。
这是最想去的古镇,老街。
老街文章9:梨花落
文/王亦北
老街是一条独街,一条巷子走到底。斜江河从巷子外边竹林穿过,水声哗啦。每逢场天,街两旁密密挤满的人,面孔几乎是那么几样,偶尔也出现个新样子,那也是有渊源的。奶奶便是这样,只在七八月短暂地出现在这条街道上,其他时候便再难看见她了。这便是邛崃英汉场的无数个场天,斗转星移,不曾改变。
每到这个时候,母亲总不厌其烦地要我去包子铺买几块钱的包子添一杯豆浆给奶奶送去,她讲“她定是舍不得在街上吃早饭的,你早点去,也好让她填填肚子”。母亲的话不能不听,我也乐得出去逛逛,常是径直走到包子铺然后提了吃食送到奶奶跟前。奶奶这时总会推辞一番,最后依然是眉眼弯弯地接受,然后呼喊着我的小名并抓住我的手,说“快来快来,奶奶削几个梨你尝尝”,还没等得及她削梨,我已站在了人群之外喊着“奶奶,我回去了”。十多年来,我们彼此之间就一直这样客气又亲近着,并乐此不疲。
奶奶是卖梨的,家里五十来亩的梨园,全凭她一个夏天,便从硕果满枝走进了秋风萧瑟。在这期间,爷爷并不露面,其实,爷爷是一年都难以露面的。可是,奶奶依然记得爷爷的烟还剩多少,并在最适当的时候做好增补。
开始的那几年,爷爷是将自己的一年四季都扎进梨园的,不管是果实丰盈的夏天,还是梨树形容枯槁的冬天。他日日守在梨园里,在梨树空隙的地方种大白菜、豌豆、花生等一切可种的东西。我们两家走得亲,爷爷更是时常敲开了我家的门,让我们提了篮子去摘各种时令蔬菜,也包括梨。那些年,他对我们后辈极尽热情,对奶奶,也体贴。每当奶奶做饭,他总早早坐在灶门前,把火燃旺了,再随意地说那么几句家常话。
关于爷爷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变化的,我说不清确凿的日子。稻子黄了又青,梨子熟了一茬又一茬,当爷爷摔碎第一只碗的时候,当爷爷就算看见我们也依然头也不抬地走过的时候,这个过程好似很漫长,又好似就那么一瞬间。但他还是会记得要去梨园,记得给梨树施肥、剪枝,记得在梨子成熟的时候来来回回地赶蜂。只是,他再不跟我们说话了,包括奶奶。奶奶说,爷爷病了,眼睑就垂下来,跟母亲讲今天她又会去哪里,说着便掏出一串钥匙,低头走了。
乡居的日子是静止的,门前的斜江河照样突突腾腾昼夜不停。家门口几棵古柏参天,郁郁葱葱,几人才能合抱,爷爷说,那还是他年轻时便种下的,关于柏树的往事,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一次回家,屋前忽然变得敞亮,母亲讲,几家公园看中了这几棵柏树,移去做了景观树。心中稍有失落,倒很快散开了,也许做景观树于古柏而言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只是,下次我再遇见它们的时候,我会认得出吗?
在家的日子越来越少,对爷爷的样子也日渐模糊,唯有那干瘪的身板,每次匆匆而过的郁郁的脸色。五月的时候,母亲来电话问我,要回来吗?你爷爷走了。心中竟没有一丝的凄凉,母亲又说,你忙就别回来了吧,我们都陪着你奶奶的,我应,好。爷爷走了,五月的风依旧吹得温柔,同往常一样。
我在八月里,依然去给奶奶送早饭,依然和奶奶客气而亲近。这几年,我们搬了新居,很久没回老家,也很久没去梨园了。奶奶给了母亲一把备用钥匙,说,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常回老家帮我照看一下。母亲肯定答应,十年时间里,我们不是亲人倒胜似亲人。我曾经随母亲回过一次,爬山虎已爬满院墙,在夏日招摇,黄葛兰也已鼓鼓囊囊地开满了。我和母亲楼上楼下地检查门窗,却突地觉出了凄凉。这楼是爷爷为叔叔娶亲盖的,也是村里盖得最好的,而今,爷爷不在了,叔叔几年前携妻儿外出务工一年回一次。偌大的三层楼,就只有奶奶一个人。
刚刚的八月的夜晚,我参加同学的婚礼回来,一下车,便是皎洁如银的月色。整片天幕中,独月亮一样,天色深蓝无垠,月光皎洁无暇,透亮地照耀着整个小区,还有远处的农田,风细细抚过面庞,这静谧的夜,这深沉而包容的夜,直教人沉醉。母亲怕是已经睡熟,我只好拨通了她的电话。恍惚之间,想起十年前,举家来到这个地方,也是这样的深夜,月光透过厚厚的柏树树冠,四合院的房子,门被重重地一扣,院子里的灯光便亮起来,灯光里走出一个干瘦的老头,一张核桃似的脸笑得格外灿烂。父亲母亲在后督促,说,喊爷爷。从此,那一声爷爷,一喊就是十年;那一场邻居,一做就是八年。
爷爷的墓地我并不知道,就同老柏树一样,他们就这样突然地从我的生命中不见了。我没问奶奶怎样了,母亲说,叔叔回来陪她了。我只是在想,明年,等明年梨花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