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井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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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井散文1:细雨蔷薇

文/柳夕

窗外的天井里,种着多株常绿植物。有翠竹,雪松。过道的中间有一个蔷薇架,已经爬满了蔷薇,没有一丝的空隙。置身于天井之中,顿生“绿竹入幽径,青萝拂行衣”的清趣!

临窗而望,天井里春意盎然。微风入竹,丝丝入扣,每一片竹叶都是跳动的音符,协调的奏出了曼妙的音律。瘦骨嶙峋的雪松端坐在花坛上,虬根紧紧的吸附着泥土。枝叶零星的点缀着枝干,婆娑的身影,俨然一副仙风道骨之气。斯地斯景,焉能不想起王维的《竹里馆》:“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天井里的蔷薇架,倒是别有一番情趣。我独爱这一架的蔷薇。久居屋内,疲乏之际,淡淡的馨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这种香宛若少女身上的的香味,惹人无尽的遐想,从今以后就叫你“女儿香”吧,只属于我的专利。满架的蔷薇,满院的“女儿香”不禁想起唐朝高骈的诗:“水晶帘动微分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蔷薇爬满木架,藤蔓蜿蜒向上,攀爬在两旁的枝叶紧紧的抓住架子,牢不可摧。悬在架顶上的枝叶,自由的伸展,瞻望着天井外的风景。一阵风吹过,满架的蔷薇瑟瑟的发抖,叶子之间露出了一道细痕,如同少妇的裙裾掀开一角,伴随而来的便是一阵羞涩。蔷薇的叶子呈羽毛状,簇拥在一起,将枝干覆盖住,唯有嫩枝生长于叶片外面。茂密的蔷薇架,引来了鸟儿的驻足停逗。阳光静静地照在蔷薇架子上,满架的蔷薇有一丝的睡意,那姿态雍容华贵,多像一位贵妇,倦怠的双眸是那样的迷人。鸟儿在蔷薇架营造的环境里尽情得歌唱。午后,在睡意之中,听到了鸟儿的婉转的啼鸣。再无睡意,临窗而望,有三两只鸟儿在蔷薇架上嬉戏。每一个清晨都从鸟儿的鸣声里醒来。在每一个黄昏到来之时,静观天井里植物的情态。在每一个夜晚,感受月光照在天井里的唯美诗意。其实,生活不过如此!

在一场细雨到来之时,我发现了震撼内心的诗意。细雨里的蔷薇一片朦胧,像隔了层纱的闺中少女,手持黄卷,青灯相伴。绿色的枝叶在细雨的润泽下愈发苍翠了,花朵点缀在枝叶之间,如同新嫁娘发髻的红花,与洞房花烛遥相辉映。细雨里的蔷薇,楚楚动人。花瓣红晕湿润,宛如出浴的美人。细雨轻落在蔷薇架上,无声无息!沾着细雨的蔷薇花,格外的美丽。月晕而昏,础润而雨的诗意,悉在不言之中!

在细雨中感受着细雨蔷薇的诗意。夜里有一梦境,一个古典的女子向我走来,问之曰:是蔷薇仙子。因我独爱蔷薇,固梦里现身一见。

梦醒,连忙踱步蔷薇架下。有一朵开的很鲜艳的花坐落在枝叶丛中,细雨在花瓣上,看的入了神,她好像在对我眨着眼。梦境难道应验了?

天井散文2:春桐含香开紫英

文/范廷伟

家里的天井院中,原先有一棵硕大粗壮的泡桐树,叶面肥厚,青翠软绵。每年的夏秋两季,偌大的树荫将整个庭院罩了下来,疏朗的阳光,在天井院里洒下斑斑驳驳的影子。我们家的一日三餐,就安排在这棵壮硕的泡桐树下,我那整日劳作于生产的父母,言谈说笑之间,便被桐荫洗去了一天的疲惫。我们姐妹五个,先后在祖母的照看下,从咿呀学语到蹒跚学步,从琅琅读书到成家立业,都是因了泡桐树的庇护。晚饭时候,常有金蝉憨憨地爬上树干,眼光特尖的父母总是让我去捉,泡桐树下的欢笑,使我们贫瘠而单调的童年岁月,增添了无数的欢乐和幸福。清澈明亮的阳光,像是散发着持久、温暖的芬芳,母亲和我的姐姐们,牺牲了许多中午的休息时间,在泡桐树下埋头苦干扩鞋帮,飞针走线纳鞋底。毕竟在生活条件极其艰苦的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我们这个人口众多的大家庭也是衣食无虞,高枕无忧。

像其他的花树一样,每年的谷雨以后,风铃似的泡桐花朵,仿佛一夜之间挂满了枝头,浓重的花香,引得蜜蜂嗡嘤,蝴蝶翻飞。我们家的天井院中,早已是花的海洋,一树的紫花,一树的繁荣,摇摇曳曳,蓬蓬勃勃,犹如一位好词行韵的古典美人儿,举手投足之间,都可以弹奏一曲高山流水。她们或疏或淡,或浓或密,有的含苞欲放,有的欲开又止,那一串串粉如霞、洁如玉的精灵,坠枝欲弯,自在独傲,实在是一幅天地间大美的绝俗画卷。紫花盛开,芬芳四溢,泡桐高洁,襟怀坦荡。乡下的父老,多是唤作泡桐树为“梧桐”的,几位对植物学有些研究的朋友告诉我,城市道路旁、公园中用作绿化的“青桐”,才是真正的“梧桐”树呢!因为乡下的东邻西舍,户户栽种泡桐,一直缘引古代“栽桐引凤”的传说,“家有梧桐树,招得凤凰来。”所以《诗经》中的“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总是执拗地存在于我对“泡桐”树种的最初印象中。

泡桐生长非常迅速,粗壮的泡桐要比同龄杨树直径大一倍。我们家中那棵粗壮的泡桐树,最终由精通木工手艺的父亲亲自做了一套家具,后来父亲栽种的几棵泡桐树,相继由父亲给姐姐们做了嫁妆,我结婚时建房所用的门窗,也是父亲用泡桐树所做。记得早些年,父亲曾告诉我,泡桐材质轻软,非常容易加工,它有耐酸耐腐,防潮隔热的特点,既可以做门窗,还可以做橱柜,尤其是刷上几遍清漆,然后再刷上油漆,即便几十年下来,她也不会变形。老百姓之所以喜欢栽种泡桐,既有有栽桐引凤的美好希望,也有遮荫蔽阳的美化作用,更重要的是她的实用价值才是令人倾心不已的主要原因。刚参加工作时,院子里有四棵硕大的泡桐树,春困时,从办公室里探视窗外,常见泡桐枝桠间绿意开始蠕动,随即爬满了枝头树梢,爱好文学创作的我,对古人描写梧桐的诗词一直特别喜好,却也固执己见,觉得有人将那些寓情于景,情景交融的优美诗词说给青桐,总是有些牵强附会。

泡桐是良好的绿化和行道树种,盛花时节非常壮观,是黄河流域防风固沙的最好树种。我到淄博市博山区的崮山镇,在参观县委书记的好榜样——焦裕禄同志故居和纪念馆时,都曾经看到,当年为了改变河南兰考县的贫困面貌,他带领全县人民大量栽种泡桐树,用来防风固沙,使风沙弥漫的荒野之地变成了沃野良田,人们为了纪念焦裕禄同志,将他当年带领群众栽种下的泡桐,亲切地称之为“焦桐。”我曾就读过初中的邹平县码头镇李坡村,三十多年以前,经常荒沙漫漫,遮天蔽日,李坡村的党支部书记张树林,带领全体村民,通过大规模地栽种刺槐和泡桐,实行桐粮间作,使那些尘土飞扬的不毛之地变成了地肥水美的良田沃土,李坡村从而一举成名,成为邹平县对美国学者开放的九个调查点之一。在防风固沙、改善环境、造福人类方面,泡桐树一改人们借以抒发悲愁郁闷,凄婉惶惑情绪的形象。功莫大焉的泡桐树,显现出了美丽的容颜和沁人心脾的魅力。

天井散文3:徽州天井

文/朱秀坤

四面是墙、粉壁、廊柱或花窗隔扇,两三层高的主屋与大厅在同一中轴线上,东西都是走廊,或者厨房、储物间,一并圈进来。若是站在人家的楼上望过来,青黛色的鱼鳞瓦行行复行行,皆为平缓斜坡,坡下檐口直直地连起来,便是四四方方的一口井——天井。

人在天井里,大门一合,外面的世界便被封闭了,只能与天通、与地连,光线也会暗淡许多。抬头就是屋檐,檐上面,巴掌大的天空,几片白云在蓝天上游走,间或投下几丝云影,偶尔也会投影在人的心海,浮上来的就是郁闷。感觉在四面的包围下,人真像是井底的一只蛙。那些有着木头沉香的门扉一律是向着天井的,苍苔点点的青砖、精致高翘的马头墙那样坚固,窗户却开得那样高,而且小,像高高在上的眼睛,监视着天井里的生活,人的目光却只能巴巴地望向天空,真替天井里的人憋得慌。

徽州天井的重要特征是“四水归堂”,在他们眼里,白花花的水象征着银子,水就是财气,不作兴流走的,得流在房舍周围,流在自己身边,流在自家的天井里,所谓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啊。于是村头都有水口,门前屋后细水长流,檐下还要置有荷花缸,缸里汇聚的水就是银钱啊,进门处一般还码上高高的柴火堆——“柴”谐音“财”嘛。落雨的日子,一行行雨柱从古朴的瓦沟间哗哗流泻,从檐口直接落在天井里,意味着四方之财如同天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流入家中。也有人家干脆将收集的天水贮存在一个水池里,洒扫庭院,洗衣浇花。

旧时的徽州,男人大多离乡背井,外出经商,家中皆为妇孺,天井式的徽州建筑,一方面禁止了妇女与外界的接触,同时也是一种有效的安全举措。只苦了那些出不得远门的徽州女子,偌大的老宅里,不过住了三两个人,凄清是必然的,心情亦随着光线一般是晦暗的,大门一闭,只能仰面巴掌大的天空,在天井里嗟叹,在花窗前怅惘,望一望檐下扯起的雨帘,长年累月地思念奔波在外的男人。孤枕难眠时,一把铜钱掷出又捡起,捡起又掷出,熬过一个个漫漫长夜。走在那些光线暗淡的古宅里,似乎仍能看到她们的纤弱的身影、听到她们的无奈叹息。天亮了,又得早起,在逼仄的天井里,生火,做饭,喂鸡,扫地,洗衣,择菜,为婆婆梳头,给孩子把尿,度过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没有男人的日子……

天井,就是徽州男人挖掘的一口深井,禁闭着侍奉公婆、拉扯孩子、一心等待丈夫归来的徽州女人,禁闭得她们心如古井,泛不起一点涟漪。哪怕那人在外另有家室,甚至已然作古,也只能在井底叹息,心中落泪,身体终是自觉地禁锢在阴森森的天井里,耗尽一生的时光,顶多挣得一座牌坊。

走在黄山脚下类似唐模或呈坎的古老村落,在那些知名、无名的天井里,面对精美的木雕、敞开的屏门、高远的天空、地面的野草,耳畔好像总听到一声声幽怨的叹息,似有若无地从天井幽暗的角落里发出,如电视剧《橘子红了》里面的那种压抑情绪。果然该片就曾取景于呈坎的燕翼堂天井。

我知道,古徽州的天井,一定见证过徽州女人的望穿秋水。“四水归堂”的雨水,一滴滴都应掩盖过她们的暗夜悲泣,那美丽的砖雕木雕也似辉映过她们的花样年华……只是,深不可测的天井,连同空荡荡的老宅,到底虚度了徽州女子的一生啊!

天井散文4:天井,记忆中的一抹蓝天

文/江兴旺

天井是江南农村一种特有的房屋格局。记忆中,家乡曾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兴起一股建房热,大部分古老建筑被拆除。近些年,随着农村经济发展和生活改善,仅存的几座也被拆除殆尽了。

与北方四合院的布局相比,南方住房的天井则显得玲珑别致,面积约两张长桌大小,四面屋顶向中央倾斜,阳光和雨水散入其中。周围铺以青石条,其中留有阴沟与室外的排水道连接。从室内向上看去,可见一抹蓝天。

南方天井的设计充分体现了古代农民建筑师的最高智慧,也寄寓着乡民对富裕生活的朴素向往以及对生态系统的原始尊重。首先,“天井”的巧妙设计可使屋脊的雨水不流向室外,取吉名曰“四水到堂”或“四水归明堂”,以示财不外流;其次,晴天时,天井的露天部分可使和煦的阳光直射厅堂,既可使厅堂光亮充足,室内潮湿的空气得以干燥,又能延长室内木结构梁柱的自然寿命。雨天时,雨帘披挂,银珠纷洒,别有一番洞天;再次,天井是孩提时代的游戏场。在夏日晴朗的夜晚,孩子们围坐在天井旁,一边乘凉,听着父母讲故事,一边卧观星空。这大概就是西晋文学家陆机所描述的“侧间阴沟涌,卧观天井悬”的意境了。

儿时,我家的厅堂中间就有这样一个天井。天井约五米长、三米宽,井边和井底铺以一人长的青石板。无论晴天或者下雨,天井都闪烁着古色古香的神秘。每到烧饭时间,饭菜的香味从天井弥散,向邻居致以温馨的问候,也惹得孩童们四处串门,因而它成了联系邻里感情的纽带。

在天井周围的石缝里,生长着各种各样的植物。这些植物利用短暂的日光,顽强地从石缝中钻出,并抓住一切依附物,在斑驳的砖块上显现其勃勃生机。

天井常年有水。因南方多雨,水无腐臭之忧。水沿槽积聚,清澈见底。槽内可养鱼鳖鳝鳅,也可养田螺。天井中央可摆花木,也可置水缸。鱼鳖鳝鳅等小动物既可清洁水质,也可使人养情怡性;花草树木既可使室内充满生机,也可怡人眼目;缸内雨水既可浇灌花草或洗刷卫生,又可养鱼养虾,紧急情况下还可用来扑灭燃火,可谓一专多用。

最喜欢的莫过于夏日雨天了。急骤或舒缓的雨水从高高的屋檐落下,一如幅幅透明的绸缎或串串晶莹的珍珠,在光亮油滑的青石板上铺开或飞溅。叮咚的水声清脆悦耳,似大珠小珠落在古筝的丝弦上,述说着那绵长而悠久的古屋和祖辈的历史。置身之中,如野外一片荷塘,醉入梦境。

离开家乡已经很多年了。每每回家探亲,看到家乡的巨大变化,心里总是很高兴,但高兴之余,心里还是有些许惆怅。在我的眼前,到处是水泥梁柱、瓷砖铁栏,我再也寻不见古朴的青砖黛瓦、流檐翘角了,我再也听不见那雨打青石条的叮咚声,我再也看不见穿过天井的那一抹蓝天了,我再也闻不见天井草木的芬芳了……在家乡,我行走在浑身透着现代化气息的居民楼中,却迷失了通往老宅的那条小径,我再也寻不见那古朴怡人的天井了。

天井散文5:承载与辉煌

文/罗登求

天井

老房子中的天井是这栋房子的阳光隧道,有了天井,就能承接天宇中的紫气红霞,就能尽享太阳的恩赐所播撒的光明。

老房子内有镂花的屏风,磨光的石阶和墙壁上的古色古香的匾牌,这些都是年代久远的物象,也足以突现和佐证昔日主人的雅致与豪富,显赫与辉煌的地位。

天井的正下方一棵古老的桂花树,高出屋檐,一年四季苍翠欲滴。八月那碎小的桂花花瓣,并不抢眼,但馥郁的花香却沁人心脾,令人陶醉。那枝桠上的鸟巢一个个叠在上面,出出进进的鸟儿,将挺立的树当作自己的家,当作繁衍后代的摇篮。我们与鸟毗邻地房子一上一下,一起起居,和睦至亲。

屋承阳光润气,就多了几分神秘,也增添了主人的期盼,时光荏苒,革故鼎新,但一进有三的老房子正因为有这天井的布局,使后人仍是那样的充满挚爱和依恋。

天有星宿,那是天的棋子,我们人类也是天的棋子吗?天有月亮,那是梵海的船或救生圈,我们人类也是超度苦海的船或圈吗?天有太阳,那是温暖与舒适的比拟,我们人类在享受着温暖的同时享受着生命的承载与辉煌,也正开启心灵的天窗,揽日月之精华,纳百川之宏浩,盈盈泱泱,奔腾不息。

檐画

飞檐鹤首,那古色古香的檐画分布在屋檐的“人”字形的檐下和正前的屋檐下。栩栩如生的画,尽管年代久远,但颜色却非常地清晰和逼真,可见古人艺术造诣精深。

每一壁画就是一曲动情的戏,人物表情或喜或怒,或惊讶或悲切,我们入神地看着,仿佛进入了令人亢奋的世界,或把我们带到了封存了很久的世外桃源。

历史与现实总是把世事一分为二,我们在寻找历史的同时,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或者是灰暗,或者是豁亮,我在檐画中寻找着自己的影子,但一直捕捉不到影子给我们的启迪。

现代房屋建筑风格越来越追求协调和舒适,檐画的画风一直紧盯着我们的举动,我们是否用盲动的手拆除这些老房子呢?但我颤动的手竟然一点力气也没有,我的涂炭是我罪孽的开始,我站在那里细细地品读画的风骨,竟使我一蹶不起,最后我能否与画一起永存?

石雕

原生的石头以缄默的方式落入荒野的那一刻,就没有奢望地状态存在着,风雨雷电和日月星辰都能佐证它的顽强秉性。

树木花草在岁月的长河中慢慢地老去直至倒下,或朽于泥土,或被烈焰焚燃。溪流不朽,山风不朽,时光却将石头磨砺成有原始血性的饰物,装点人类的居室华构。

收敛一种原始的野性,又经过烈焰的焚燃后,让时光凿镂多余的累赘,又点点滴滴地剔除与生命无关的细节,凸现一种古朴的辉煌。

从原生到古朴,从沉重到简约,仅这一过程演化了千百万年,最终归宿于一种亮丽奢华的装饰,栩栩如生又威震八方地端坐在老屋的门侧两旁,或嵌于屏风下的石阶旁,走出风雨的炼狱,彰显着思想与艺术的最高境界,获取一种超常的真正地生命的价值。

天井散文6:回荡在天井的美声

文/吴翼民

常常会想起一种美声,一种回荡在天井里的美声,有时这美声会进入我的梦境,把我的梦也滋润得分外美好。

乍闻之,这回响在天井里的声音再怎么说也称不得美声,有时甚至显得粗糙,然而细细品味,那虽然难掩其粗的声音却声声透入人的心房,让人激动亦安详,觉得人世间百般的和谐与幸福。

那么这回荡在天井的美声究竟为何声呢?哦哦,那是“绿衣使者”——邮递员送达汇款通知单的吆喝声:“陆秀芳,图章!”

“陆秀芳”是我母亲的名字,很美,也叫得响,挟着邮递员奔波大街小巷的热烈,在我家的天井里回荡。江南人家的天井很高很深,真如同一口井一样。夏天有蜻蜓误入,常常绕着天井的四壁飞得晕头转向,许久许久方能绕出天井的上方逃脱,因而也容易被我们兄弟姐妹上楼开窗,疾速用纸笼逮着。那邮递员的声音也在天井的四壁飞啊飞的,不用逮,却直接飞入了家中每个人的心里。于是我代替母亲飞快送去图章——我替母亲刻的一枚玉石章,在邮递员的印泥小盒用力按下,还嫌不够浓,再张嘴呵口热气(有时不小心会让印泥沾到嘴唇,弄个“血盆大口”),随后倾力在对方指定的纸格上揿下。邮递员会由衷赞一声:“小朋友力气好大,图章盖得真清晰,你们家一月两次的汇款从来勿脱班,非但勿脱日期,连时辰也勿脱呀。”

邮递员说的是真实的,自从我二姐和大哥外出工作后,每月贴补家用的钱总是如期汇达,再加上大姐在本地就业,每月也准时贴补家用,我们这个大家庭的生活开销几乎就靠他们“三足鼎立”支撑了起来,父亲虽然也工作,却收入不高,没有哥哥姐姐的“三足鼎立”,那十几余口的家显见支撑不起来。所以母亲每听到邮递员在天井的吆喝会闪烁着喜泪喃喃赞叹说道:“还债女儿啊!”在长辈的心目中,儿子汇钱贴补家用天经地义,女儿贴补家用是“还前世欠的债。”

很多年以后,我跟退休的二姐说起当年贴补家用汇款的事儿,她抑不住心中的激动说,自己十六岁就辍学由江南奔赴山西勘探队工作,第一个月拿到薪水只想到立即去邮局汇款回家,连宿舍也没回就一口气跑去了邮局,只留下少量零用钱,其余一塌刮子汇回了家,心里念想着父母接到汇款将何等的兴奋、何等的幸福!她当时就拟想着邮递员在老家天井里响亮的吆喝,拟想着母亲从楼上急急地冲下来盖章取汇款单,拟想着母亲喜滋滋去邮局领钱,父亲用这钱去买米买菜,拟想着用这钱为老祖母买了最喜欢吃的萝卜丝馅汤团和千层饼,为父亲打上一瓶烧酒,为弟妹们付学费、买文具、添冬衣……她会夜不能寐想到家里领到汇款后的踏实喜气。嗣后她每个月领了工资头一个想到的就是立即去邮局汇款,从来没有动摇过啊。大哥的心情亦然,他在清华大学当助教期间的工资其实并不高,可贴补家用的钱始终雷打不动。我又问起哥哥姐姐,为什么汇款单上都填母亲的名字?他们说,其实也填过父亲的名字,但母亲是当家人,让母亲最先感觉到汇款及时汇到,最先安下心来,安心的含义有俩,一是汇款来了,家中的开销可以有个落实;二是汇款一到,也同时向最牵挂的母亲报了平安。记得有一年夏天,大哥的汇款突然没到,母亲有了不祥的预感,果然,电报发来,大哥染上了大脑炎。母亲二话没说,立即约好嫂子,一同直赶北京。

天井里的美声每月都回荡在耳,哥哥姐姐们对家庭的责任通过这美声刻印在我的心中,我盼望着哪一天也能加入这美声的合唱,及至高中毕业就下乡插队落户了——乡下没有工资只有工分。也罢,工分就工分,经过一年的艰苦劳动,我居然也分得了九十元。那可是一笔“巨款”啊,我特意将这钱兑成二元一张的新币,哈,刮响的一叠呢。年假一到我马不停蹄赶回家,就在这天井,从内衣口袋里取出那带有体温的钱来,恭恭敬敬交到母亲手里,模仿当年邮递员的吆喝,一声响脆:“陆秀芳,图章!”

天井散文7:光阴惜物

文/何诚斌

舅舅衰老的身体在天井旁厢房外过道中,接受一线阳光输入能量,接受一群外甥、外甥女的问候来补充生命力。舅妈说,他难得这么高兴,早早地从床上爬起来,等你们来。

每年正月初我们都会相约一个日子赶到古镇皖口,给舅舅拜年,陪他喝酒、抽烟、打牌、聊天。我儿时的记忆蔓延至今,觉得屋子里的物件与时光相伴,保持着原初的状态,简朴、杂陈,散发古意。舅舅是全镇杨氏家族最年长者,生活在老屋,不轻易添置东西,一件件无用的老物品也舍不得扔掉,或者无意于舍与得,朝朝夕夕,过自己简单的日子,家常饭菜,有烟抽,有酒喝足矣。

那年发大水,房子被淹却没有倒塌。政府搞移民建镇,山冈上有舅舅家一栋新房子,他不愿搬过去,水退后仍和舅妈住在老屋。后来舅舅参与修纂宗谱,并成为宗谱的保管者,守护家族的脉系亲缘。这是一份荣耀,一份责任。祖宗牌位和宗谱供在堂轩条台上方的壁龛中。除夕夜,全族同胞集聚这里“拜祖宗年”,并向我舅舅拜年祝寿。我发现条台上两枚巨大的蜡烛燃了三分之一,舅舅说直到元宵节“送祖”,每天烛光彻夜通明。

舅舅的时光,因他的长寿和老屋几百年历史长度而显得特别柔软,新增的物品需要很长时间才能与老物品相融,且建筑格局及空间尤其拒收大件物品,而同类物品替换也被舅舅的思想、观念及情感所不能接受。故而,舅舅的家居环境没有变化,附着很多人的记忆。他的人生,就是延长老屋的历史,就是保持岁月在天井上下流动,不陌生,不急促,不浮躁。

常有城里文化人,专门来寻找古镇历史遗存,多半会找我舅舅“口述”有关民间传说。我不知道舅舅是如何与他们交谈的,想必天井中漫溢的光线使老物件透出宁静悠闲的色泽,物我两忘,超逸象外。如此时,我在这里。舅舅说,曾有两个人留下一本书,书上题签曰:“光阴惜物,人性怀旧”。

天井散文8:蚕老枇杷黄

文/王太生

天井,干净、安静,春红晚白。

房子的中间留一块空地,人站在天井里,可以仰头观天,察天之气象,有繁星点点。或者,白云苍狗,风萧萧起于鱼鳞瓦片之上。

徽州的天井里,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从大门到厅堂,只有几步之遥。这样的天井狭小,是真正的“井”,头顶上泻落幽蓝的光,让整座房屋都亮起来,映衬的是古朴安静的徽州人家。

扬州一带的天井,空间就比较开阔,晚白的天光里,有一只鹧鸪就在树丛里啼叫。我在石涛和尚的片石山房,看到古人将天井壁上贴石做成一个山林,方寸之间,容纳大天地。

这样的场地,往往是一个故事的载体,就像《红楼梦》这样的小说,也是天井院落里发生的,然后挥发出去。

大院子不是天井,院子里一间一间生活起居的部落,才构成天井,是私人生活的一部分。如果有一只路过的大鸟从高处看,人就仿佛是陷落在天井里的井底之蛙。

天晴的时候,住在里面的人,从这一间房到对面的那一间房,可以走一条斜线,从天井径直穿过,可是下雨天不行,人必须弯弯绕绕,要蹩步走马廓沿,天井里有积水,一时又排不掉,走马廓沿,是院内的主要通道,美人轻移碎步款款来。

有天井的房子,大多是老房子。天井是老房子的一部分,对外是隐匿的,对内是公开的。

中国古代崇尚天人合一的理念,天井里有先人的踪迹。天井冢,祖宗就睡在天井里。

我过去的邻居,沈家大院,就有天井冢,挨着围墙,旁边长着柏树。人走进去,步声放轻,生怕打扰了先人的好梦,但生活依旧进行。

天井是一篇构思巧妙的文章,厅堂、厢房、厨房,像字、词、句,次第铺展分布。厢房有窗,可以观春秋,有棵桑椹树,昨夜风雨,地上落一层浅浅的紫色果儿。

天井里的植物,春红晚白,适宜栽天竺、芍药、牡丹……庭栽两棵枇杷树,亭亭如盖,枇杷挂得一树金。墙角还有一丛芭蕉,下雨天,雨水溅在脆叶上,清新悦耳。一簇簇雨花在天井水塘里盛开,屋檐口的水就哗哗流,升腾起淡烟,从瓦上跌下,一缕如线。

有一口井,在枇杷树下。井口袅袅升腾水汽,冬暖夏凉,清冽的水,用于淘米,洗衣。井口有井栏,吊桶的绳子把井栏石质磨出一道道绳痕,可以想到有多少只吊桶,七上八下,在井栏留下这涉水的痕迹。

居有天井,人间有雅意,天地静谧,鸟啼人不语。

暮色四合里,适合乱翻书,翻刘禹锡的《陋室铭》,“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雨滴,纸页声,潜入在墙角虫鸣花丛,听到时间的沙漏,愈发幽静。

光影错致的空间,人佛俱静,适宜绣花。房子安静,把那些喧嚣、红尘隔开,一个人心无旁骛,净手焚香,在一块布上绣花,荷花、牡丹、芍药、鸳鸯,从天井里走出的女子,大多很知性。

板桥先生说,人生得意处,莫过有“茅屋一间,天井一方”,修竹数竿,小石一块,便尔成局,亦复可以烹茶,可以留客也。月中有清影,夜中有风声,只要闲心消受。

一个人,一辈子,一方天井,在天井里做过什么事?吃饭、睡觉,关门、开门,冬天、夏天,做梦、想心事……

现在,我们外出旅行,看风景里的老房子,大都站在天井里,观别人的一段旧生活,纸窗粉壁,透日月光影,蚕老枇杷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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