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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散文1:父亲的老宅
文/王进军
住在城里好些年了,在一次家庭会上,已近古稀之年的父亲,突然提出想回家乡翻修老宅,我和妻子听后都感到很诧异。好几次,我私下问父亲,是不是我们哪些地方照顾不周,不小心得罪了他,或是城里的生活节奏太快,他老人家不适应呢。父亲听后总是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父亲的心事我总是摸不着。
好几次,我看见父亲独自一人背着手蹒跚着穿梭在滨河路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远远望去,父亲的背影显得那样的孤寂,那样的单薄,好像寒风中飘飞的一片秋叶……也曾多少次,我半夜醒来,发现父亲独自一人站在阳台上,朝着家乡的方向深深地凝望……
记得有一次,由于思乡思亲过度,父亲病倒了。一直在老家务农的二爸和几个同宗长辈得到消息后,到城里来探望父亲。好多年没看见过家乡的亲人了,父亲对他们很是热情,他不顾自己还未痊愈的身体倔强地从病床上坐起来和亲人们拉家常。面对家乡来的亲人,在我们面前一向沉默寡言的父亲好像一下子成了“话唠”。父亲问起了他儿时的伙伴,问起了老家院子东边的那棵老黄桷树。嗯!那棵黄桷树差不多有一百五十多年的历史了,比父亲的年龄还大呢!我们童年的记忆里是离不开那棵黄桷树的。那时顽皮的我们经常趁家长不注意,悄悄地爬上去。树干上有很多的褶皱,是为我们这些小孩生长的,我们通过它们可以很容易的爬上树干分叉的地方。春季,黄桷树发了新芽,很多细小的新叶包裹在一起成为一个个的尖芽,那是“黄桷尖”啊,我们叫做“黄桷包儿”,这些纯天然的小生灵就成了我们的美食。只要一到春天,我们就会在树下流着口水等到“黄桷包儿”长到两三厘米,然后一轱辘爬到最高的地方,摘下一颗放到嘴里:嗯……酸酸的,浓烈的新芽的清新在嘴里流淌着,很是满意……
父亲拉着亲人们不住地问这问那,当他听说我们院子正中的老宅历经百年而屹立不倒时,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泪花,拉着二爸的手动情地说:“二弟呀,这间老宅是祖辈留给我们的,我没在家,你一定帮我看护好哇!拜托了!”二爸听后,双手握着父亲的手笑着说:“放心吧!大哥,有我在,老宅不会倒的!”……
回想父亲这一路走来,也真是不容易。父亲一共有四姊妹,在兄弟中他排行老大。少年时代的父亲正赶上解放后老百姓生活最艰难的日子。那个时候日子苦,大姑又早年出嫁,我的爷爷曾是一名国民党老兵,是民国时抓壮丁去的。因为以前在部队受过枪伤,不能干重的家务,奶奶又是多年的哮喘病。这样一来,家庭的重担就落在父亲一个人的肩上。为了谋生,父亲年轻时跟随他的大爸(我的大爷爷)学了一门手艺——裁缝。父亲心灵手巧、勤劳苦干,靠着这门手艺艰难地撑起了这个家。父亲成家后,爷爷把祖上留下来的堂屋分给了父亲。这间堂屋座落在我们院子的正中,木质结构,是爷爷的爷爷留下来的,差不多有150多年的历史了。听父亲说过,以前的堂屋很是雄伟壮观,里面敬有神龛,梁柱上还塑有一些诸如龙凤花鸟之类的彩色图案。高高的木门坎,正面的中间是两扇双开大门,两边是两扇耳门,此外,正门的两边还各有两个狮形石墩。1980年,父亲为了让我们一家人住起来安稳舒适,对堂屋加固翻修了一次,后来几十年一直未动过。尤其是十年前,我们搬到城里住后就一直没回过老家。
今年春节,我们一家老小回了一趟老家。好些年没有回老家,家乡的变化真大呀!以前泥泞的乡村小路已变成了四通八达的水泥路,低矮的木黑瓦房也已变成了青砖红瓦的小洋楼。再看看我们院子正中的老宅,在周围高大气派的小洋楼的衬托下,已失去了往日堂屋的威武雄壮,显得老旧不堪。看着眼前这一切,父亲眼中露出一丝不悦的神情。我知道父亲是一个好强的人,我想:也许他看见自家的老宅与周围邻居的洋房比起来有点不堪入目,相去甚远,坏了他老人家的心情。我走过去扶着父亲的肩膀说:“父亲,我们城里有房子,以后也不会住在这里,旧就让它旧吧!没什么的。”父亲无奈地点了点头,当时也没说什么。只是临走时,拉着二爸的手好像在给他交待什么事……
在最近一次家庭会上,父亲再次提出了要回家修老宅的心愿,并道出了其中的缘由。原来,父亲在城里生活的这些年,虽日子过得富足悠闲,但时时忘不了故乡的那间老宅,因为那间老宅凝聚着祖辈的希冀,牵系着父亲浓浓的乡愁……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前几日,我在老家的二爸打电话来说,老家祖宅翻修要动土了,要我们回家举行个仪式。父亲听了,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老宅散文2:老宅
文/指间沙
这是一所废弃的老宅。片片瓦砾在风中散落,荒草之间处处隐匿着岁月的苍凉。
老宅的具体年龄我无法获得。从残断的墙壁、腐烂褪色的木门,还有岌岌可危低矮的门洞上,不难看出老宅曾经饱经风霜。猜想,在这座宅院里也许住过三代人,或者几代人,总之一所院落的年龄总比一个人的寿命要长。
我是无意间闯入的路人,对老宅的过去,对老宅经历的风风雨雨,我一无所知,再说这些对一个过客来说并不重要。漠然地与她对视,奇怪,心里怎么会感觉到略微的震撼和方向不明的心痛呢。也许是因了墙头顶端那几颗歪歪斜斜的长草,也许是因了即将倒塌的门板上,那一把锈迹斑斑的老锁。心里情不自禁地诅咒起房子曾经的主人,走的时候难道不曾想过常回来看望收拾,竟然留一份孤单的凄苦让一个过客来承受。
我为何要靠近这所老宅,至今难以道出个合适的理由。既然没有理由,那就是冥冥中的缘分在牵引,让我神使鬼差般的和老宅有一次亲密的接触,有一次心灵之间的会晤。
门上有锁,门并没有锁上,轻轻一推虚掩的门,吱呀一声便开了。这种悠长清脆的开门声,很多年没有听到了,是从天而降还是有遥远的年代传来?奇妙空灵的音符穿过了时间隧道,扑面而拥的是无法抗拒的亲切。旋律里高歌低吟幼童的嫩绿流年,柳条编织的草帽,东篱之下的葡萄,屋檐下的燕子窝,梧桐树上叫个不停的知了……
我没有看错吧?在宅院的东墙边也有几株长势旺盛的葡萄树。一挂挂晶莹剔透如珍珠般的葡萄,亲亲密密地紧挨在一起,绿地让人眼馋,绿地让人感动。欲摘几束为己有,又怕伤及栽种人,舍不得摘不得。我贪婪的像一个胆小的盗贼,眼睁睁地看着未成熟的硕果,不敢伸出一只手,只有看在眼里,放在心里,走的时候一起带走。
南墙脚下的石榴树上,大约还剩下十几朵粉红的石榴花抢着争艳绽放。大多数的花朵已经凋零,既而生出一个个可爱的小石榴,撅着嘴,俏皮地东张西望。微风吹来,所有的小石榴用满了劲,沉甸甸地压弯了单瘦的枝条。
西边的墙垣摇摇欲坠。围护在周边的是郁郁葱葱半人多高的青青草。也许这堵墙早就到了坍塌的时候,只是有了颗颗青草小心翼翼地围护,残破的墙垣才可以小心翼翼地站立着。为了这份呵护,为了这份葱茏,站着总比躺下要坚强。
此时孤立在老宅中的我,突然感到有另外一种悲壮的力量和一种纯粹的情感,慢慢地将我包围。既而环顾四周,早已泪眼朦胧。凋零、蹒跚、疲惫、孤独,都无法击垮老宅。夏雨,冬雪一样是上天的泪花,春花、秋叶一样是大地的美。
双手放在离心最近的地方,心情慢慢地平静了很多。让我欣慰的是,主人走了,老宅从来没有寂寞过,因为在寂寞的背后,老宅的手中握住了另一种繁华。
老宅散文3:梦回老宅
文/佟晨绪
我家的老宅,是一所黄墙黑瓦的土房子,如一位被岁月雕琢过却风韵犹存的温婉女子,又如老窖名酒,酒香浓郁。她装满了我真真的童年和我纯纯的感情,而我,常常会翻出这坛老酒,一不小心,就酩酊大醉。
醉了,就坐在老屋前,她那原木做的房梁和大门,没有雕过花的精致,却留着岁月亲吻过的痕迹。用来装饰的木板门窗,慢慢变得黄黄的,房顶的黑瓦上还长着或新或旧的青苔。虽是在乡村,但这种老旧的房屋也已经很少见了,可是她并未失去她的美丽。在黄昏斜阳的映衬下,伴着屋旁的草垛,草垛旁有孩子们的欢笑,是那么温暖。
老宅除了自己复古的色调,映衬她的,还有周围美丽而不断变幻的山水画卷。
她的前面,有一片广阔的土地。清明前夕,雨水便伴着布谷鸟的歌声悄然来临。这时人们便开始在田间忙碌,他们笑着、忙着。忙着种下喜悦和幸福,生怕错过这个充满希望的日子。土地边上,有几棵高大笔直的树木,再向前看,是一条清澈的河与一座葱翠的山,这时的老宅,像一个美丽的姑娘,穿着红装,正坐在夫家的花轿上,脸颊被晨光染得粉红,溢着幸福。
林花谢了春红,像陆游诗中的零落成泥,但确切说,又像龚自珍的化泥护花。因为此时此刻,世界换上了夏装,正是生长的季节。老墙上的爬山虎也没有了春天的羞涩,显得大方了许多。这个时候,站在老宅的屋顶,放目四望,是一望无际的碧绿海洋,细细聆听,是蓬勃向上的声音。抬头,一片蓝色的天空,被横斜而过的电线割成五线谱,鸟儿掠过,停在谱上小憩,像一个个跳动的音符,奏起动人的音乐。
夜幕拉下黑色的帘子,萤火虫便忙着点上灯笼,迎接晚归的人。这时的老宅是一天最静谧的时刻。
大人和孩子们都累了,就在饭后烧好水,洗去一天的疲惫。然后,摇着蒲扇坐在摇椅上,在月的微笑中乘凉。孩子们席地而坐,听着蛐蛐的演奏,数着天上的星星,倦了,就把头弯进母亲的怀里,听母亲讲故事,不久便传来入梦的声音。
人们休整了一夜,又精力充沛地劳作于田间,晨光在他们善良可亲的笑容上开出了美丽的花朵。汗水从额头流下,滴在地里,浸润着勃勃生长的麦子。世界,黄了。麦子,熟了。秋,来了。人们笑着,忙着丰收。
树叶飘摇下来,轻轻地躺在老宅前,美得让人窒息。傍晚时,西落的阳光斜斜地照着老宅。孩子在草垛旁和自家的狗儿嬉戏着,母亲则准备着丰盛的晚餐,然后,一家人就在饭桌上,烛光里,谈天说地,时不时传出一声声欢笑。
欢天喜地的鞭炮盖过了屋内的笑声。世界,静了;冬,来了;雪,洋洋洒洒。屋内,暖色微光的照耀下,人们带着一年的喜悦,吃着年夜饭,其乐融融。
每年下雪,母亲都会在老宅里生堆火,老宅已是年过半百的老人,家人们在老宅的怀抱中围着火堆坐下,拉着家常,暖着一家人的幸福。到了饭前,老宅里还会添加柴米油盐的味道……
现在,我离开老宅已近十年,对于老宅里的人和事,我只能凭着母亲的讲述和零星记忆。我不知道老墙是否还有草垛和爬山虎,旧时的美好已随云朵飘走,曾经稚气未脱的脸上已被风尘刻画出岁月的痕迹。然而,世人又何尝不是?一不小心,就在年岁里坐老了光阴。然而,每个迅速发展的城市,又何尝不怀念乡村?像我一样,怀念着乡村的老宅,怀念数星星的夜晚和冬天温暖的火堆。
我在细雨绵绵里,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我,恍若回到了长满爬山虎的老宅。
老宅散文4:老宅,老时光
文/姚雅丽
总有一些遗漏的故事,总有一段散漫的时光。
窄窄的小巷,天空被切割成细细的丝,几乎失去了时空的距离。就算与你相遇,也无法侧身错过,小巷里的邂逅是前生注定的缘,是一生绵长的相思,可情到深处又如何得诉?就像今日在小巷里,我仿佛看到我的前世。是的,我仿佛是带着前世的记忆在重游。
老榕树心如磐石地扎根在老巷里,它的一道道根须紧紧地抓住墙壁往上攀登。老榕树有多老,就有多少久远的故事。那盘根错节,枝枝脉脉都刻满岁月的印记。从蓬头稚子到满头霜发,所有的人世悲欢,老榕树的枝枝丫丫都一清二楚。它一味地扎根砖缝石壁,不屈不挠,就像一幅立体的肖像画。我们的先人何尝不是这样。无论是从遥远的北方迁徙而来,还是在穷山恶水,薄田瘦地中求生存,亦或是漂洋过海谋发展,不都是凭借着一股韧劲,从贫瘠的土地上开出一朵朵绚丽的花,从狭缝里造出一条条阳光大道?而不论境况如何,扎根于此的温陵子民,从不忘精心打理生活,从骨子里透出的雍容典雅如那悠悠南音,从心灵深处唱出。是一种自由的心声,是一种委婉的倾诉,是高山流水的应和。在春风荡漾里,你可曾邀亲携眷,穿街过巷,襟带飘舞?你看,迎面而来的小娘子有桃花的娇羞;在秋风瑟瑟时,你可曾呼朋唤友,吟风颂月,诗书和唱?你看,踏马而去的佳公子有临风玉树的翩然。满城、满街、满巷氤氲着诗意,这诗意让刺桐古巷也空灵起来,就连那沿街卖石花糕、绿豆饼、雪花糕的小贩的叫卖声,也有一种歌之咏之的韵味。
在道才巷,我的目光在钢筋水泥里寻找着久远岁月的印记。不时有一座老宅闪进视线里,不露痕迹地把我们拉到失去的时空里。老宅挤在幽深的老巷里,像养在深闺里的佳人。被时光的线索勒出一道道沟壑的同心井,独自默默地相守,相对无语;青砖白石的小庭院藤蔓交错,凤尾森森,不知名的树上坠着沉甸甸的果实,红砖地板青苔弥漫,裂缝里倔强地钻出几株小植物,杜鹃花娇嫩的红颜彼时也不禁染上一丝暮气。暖风不知从哪个方向吹来,带着脂粉之气,隐有欢笑之声,应该是寻常人家的女娃儿在花间嬉闹吧。可以想像,在盛夏的薄暮时分,在庭院里暑气散去,凉风送爽,街坊邻居围坐于桂花飘香中,沏一壶观音香茗,配一碟雪花糕、贡糖,来几曲南音清唱,古今多少事,尽付谈笑中,该是何等的风雅!
在青龙巷,我们驻足于一座颇具规模的老宅前,它虽然褪去了曾经的青春娇颜,但依稀有往昔的芳华。“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繁华散落一地,走进去,有庭院深深深几许的感觉。老宅是典型的闽南民居,以红砖、白石、花岗岩为主要建筑材料,演绎着闽南民居“出砖入石”的建筑风格。虽然不是高堂华屋,却也精巧玲珑,砖雕石刻上,草木虫鱼、人物鸟兽无不妙然生趣。二进制厅堂是整个宅院中最为富丽堂皇的地方,祖宗的灵位端然供奉其上,对先人的敬仰,香火的传承就在这严谨的布局里。庭院以两个小天井为中轴,以两边的游廊为连线,大方而又规整。也许当年养在深闺,足不出户的千金小姐春心荡漾,思慕外面花红柳绿的世界,也只能抬起头,仰望那四方的小小天空,听燕雀啁啾,看云卷云舒,从后院走到前庭,对她们而言,也许要用一生一世。
老宅的护厝区是生活区,也是休闲的所在。几个雅致的小花园连在一起,杨桃树的果子落了一地,飘出阵阵酸酸甜甜的味道,米兰细碎的花蕊纷纷扬扬。是眼前生活琐碎的细节,还是从岁月深处扬起的尘埃?老宅的主人似乎比这宅院更老了。他慢慢悠悠地从护厝的小天井走过来,颤巍巍的手似乎握住老时光不放。是啊!是啊!仿佛就在昨天,羽扇从容裘带轻,春风得意马蹄疾!那回眸一笑的万种风情,那肆意欢畅的放旷豪迈,是美好岁月的华美乐章啊!
老宅里既有原汁原味的闽南古民居,也不乏中西合璧的小洋楼。位于青龙巷的李妙森故居就是其中的典范。闽南传统的红砖白石和印度教的图腾、西洋的美学元素巧妙融合于一体,典雅华贵中透着浪漫气息。幽深幽深的小天井,大红地砖木质的内墙、屏风,有一种无声的沉重,默默倾诉着前尘往事,是眷恋故国的痴情?还是背井离乡的无奈?旧居的每一间房,每一扇窗棂,都有主人曾经难舍难离的万千情结。在一步三回首里,嵌入心灵的最深处,就算生命终止了,心依然留守于故乡的落日斜晖里。
走过小洋楼,仿佛能嗅到当年的主人从海外一路归来的风尘仆仆。一踏入家门,在迎面而来的带有西洋风味又融有东方神韵的宅院里,既有故土家园的温馨感觉,又有谋生之地的亲切自然。所有的人生艰难苦恨,它都那么安妥地帮你理顺,熨平。在精巧别致的小洋楼里,与知交故友品茗叙旧,或与远道而来的新朋挚友把酒言欢,洗去一路风尘,把心安在这里,把心放飞到远方,但无论天涯海角,异国他乡,有这样一座宅院,这样一片灵魂的故土,再多的风浪,再多的颠簸也不再害怕了。
老街,旧时光。每一条街,每一道巷都藏着温陵古城绵长悠远的故事。怎能忘“涨潮声中万国商”的阜盛?怎能忘“市井十洲乐翩跹”的风雅?草长莺飞,春光融融的三月,才觉得人心也像春水一样浮动。你似乎不能待在深宅大院里,辜负满城春色,总得薄施脂粉,带着丫鬟,轻移莲步,沿着道才巷,一路赏玩而来。远处悠悠的南音,如仙乐般飘然入耳。是谁的洞箫吹皱一池春水?是谁的琵琶拨弄御前清音?是谁家的翩翩公子羽扇纶巾,踏歌而来?是谁抛出的荔枝引来一段荔枝佳缘?《因送哥嫂》、《李亚仙》、《管浦送》……才子佳人的故事总是像门前的石榴结子一般的美丽动人。
老宅的每一块砖,每一方石,每一道梁都在诉说着旧时光里意蕴悠长的故事。从前的日子那么慢,生活那么舒缓,可以用经年的时间来挑拨一根琴弦,可以用一生的光阴来等待一个人。一封信笺,从研磨铺纸,到提笔书怀,再到青鸟传情,得多少迂回曲折?
老宅,老时光,温润如玉。
老宅散文5:心似老宅,住着旧人
文/卢顺兰
子夜花开,很久没有去采撷,或许忘了该隐的长篇,浮沉般若,彼岸娑婆。
夜已深,风卷帘栊,给我一段老时光,独坐在绿苔滋长的木窗下,泡一壶闲茶,我蘸墨行书,以工笔画,将记忆中的你牢牢记下,提笔不为风雅,纸张有些破旧,可每一笔勾勒,没一抹痕迹,似乎都记载着千月载的思念。
雨弹霜叶,弹落一地过往,云遮秋雁,遮住许载月光,我沾满回忆的手,沙沙作响。拱桥斜坡,水岸码头,谁记得,曾陪我摆渡,随我离岸东离。蓦然回首间,你在渡船口,一转身,一恍惚,一刹那,不堪看,风过处尽显流年,你一袭洒脱,温柔了我的眉弯。
如烟时光,陌上花低婉。花绵绵而定,音靡靡而绕,低眉含笑间,深情绚烂了三生石上的一见钟情?心舟过处,又是谁的呼唤柔婉了谁的一帘幽梦?从此,晓露痴缠,星月为凭,所有的心事旖旎,所有的呢喃软语,都只为了你。一程烟雨相遇,轻谈相遇,轻弹琵琶于天涯,一生入你夜吟诗行的画,纵初见,也延不及芳华。
风卷走带伤的苦,雨洗尽流光的腥,沙弄脏我们的笑靥……谁料想,这繁华竟是光阴布下的阵脚。一曲琴韵瑟瑟间,知道与你的缘分,也只人去茶凉的功夫,结局早已我先抵达,蛰伏于腊月的一场寒,转首的瞬间,你遗忘千年的温柔,为我种下今生刻苦的伤。
你扬鞭东去,翰墨尽,诗书从袖口:笔一支,诗两行,话一句,再相见。
闲云古刹间,清风湿润,茶烟轻扬,重温旧梦,故人难旧。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既已不回头,何必再不忘,明夕何夕,君终将成陌路,一场尘埃落定后,终只剩我独坐,赏着一场韶华过,那一年,我们还年少,那一年梦痕浅,但愿走过的青春中,你是我素笺墨香含韵中最美的点缀,当风华褪尽,我依然在河之彼岸守护你,寄君一曲,再不问曲终人聚散。
今生挥毫只为你。也罢且就此封笔,那么别来找我,我亦不会寻你,你我走向各自的远方,守着老宅的旧人,会有一种暖,挂满你我回忆的老墙,不要去依靠,会有时间脱落。
老宅散文6:老宅听雨
文/路来森
整个少年时期的生活,我都是在那所老房子里度过的。
那座老房子,可真是老,百年老宅,满目沧桑。房屋,呈现着典型的北方房屋特点:坚实、厚重、朴拙,一切都是为了“实用”而存在。
墙壁,是泥坯垒成的,厚度,足有一米半;房顶,覆盖的不是砖瓦,而是厚厚的麦草。这一切的“厚度”,使得房屋能够冬暖夏凉。房屋三间,中间一间是堂屋,西间为仓库,东间则是全家人的卧室。东西两间,各有一个窗口,窗,是木格窗,终年用洁白的道林纸糊上,照进室内的光,给人一种温情脉脉的柔和感。堂屋,也留一后窗,但后窗极小,只用几根木程撑住,最初的作用,也许就只是“透透气”而已。木程的间隙,不是用纸糊住,而是随意地塞上一些干草,多年下来,塞住的干草已变成了黑黄色,苍苍然,如风吹雨打后的日子,堆满了无奈和落寞。
我对老宅有记忆的时候,老宅已是老得难堪。泥坯的墙壁,大多斑驳脱落,沙粒裸露在外面,强风吹拂,就会簌簌落砂;细小的墙缝,经年烟熏火燎之下,已然变黑,散溢着微细的辛辣味。房顶覆盖的麦草,换了一茬又一茬,几年不换,就会腐败变黑,甚至,于麦草间,生长出莠草,萧索地摇曳在房顶上,惹出一份份孤寂和忧伤。窗棂,都已变黑,有的地方也已腐烂。一切,都是那样的陈旧,陈旧出一种岁月衰老的气味。
可十几年的居住,老房子,还是给我留下了许多美好的记忆。比如,庭院中刮过的风;窗口筛落在室内的斑驳的月光;老房子那种特有的陈旧气味。然而,印象最深刻的,还是落雨的天气,老屋宅听雨,风情极佳。
雨,若是下得不大,人在室内,充耳的,便是一片“唰唰”声,那是覆盖房顶的干枯的麦草所致。那种“唰唰”声,像是春蚕咀嚼,像是雨落在大片的庄稼上。这个时候,你会禁不住产生悠远的联想,想到那一望无际的麦田,或者,想到大片的高粱地。风吹庄稼的声音,亦是如此的;这个时候,你的心会异常宁静,有一种被轻轻抚慰的感觉,滋润极了,熨帖极了。
有些时候,雨,还没有落下,风,却先已刮起了,特别是猛烈的北风。此时,堂屋的后窗,便发出尖利、刺耳的鸣声。那每一根塞住的枯草,都成为了一根根发音的弦,任自然的手,肆意弹拨着。那么放纵,那么恣肆,有一种无可阻挡之势。
多年之后,读书,读到“天籁”二字,我就会想到当年老宅刮过的风。
夜间听雨,最是幽眇。门窗都关上了,人,躺在床上。远处的闷雷,一阵阵传来,人在室内,就觉得格外地沉郁,仿佛,身心都陷入了一种不可知中,只好,无奈地等待着某种命运的安排。如果大雨落了一整天,把房顶的麦草都浸透了,纵是夜间雨停了,房檐的雨滴,却依旧落个不止。吧嗒,吧嗒……真正是“一声声,点滴到天明”。那个时候,心,仿佛也被雨滴穿透了,满是落寞,满是惆怅,满是怀想。觉得,人生,仿佛即如一滴滴雨,不断地穿透着生命的硬度,然后,盛放为璀璨的花。
多年以来,我一直认为:只要不至于成涝成灾,落一场雨,总是美好的;而,老宅听雨,则成一雅事。
听雨之雅,就在于,你不仅仅是听到了唰唰的雨落声,静享落雨的美好,享受其中的情景和氛围;更在于,从雨中,你能听出一份心情,一怀思绪,乃至于一种思想或某些人生感悟。
老宅听雨,时光已过,而美好,却依然留存。
老宅散文7:竹园情
文/张林琪
我家老宅后面有一条蜿蜒流淌的小河,祖上在屋后与小河之间植下一片竹园,占地约半亩。上世纪80年代,因翻建楼房至规划点,老屋拆了,老宅平整为粮田,竹园连同小河就此消失。虽然时隔多年,可如今只要一看见竹子,我的竹园之情便油然而生,挥之不去。
我家的竹园,虽然没有五百里井冈翠竹那么伟岸,那么壮观,也没有数万亩安吉竹林那样铺天盖地,群雄争霸,但这竹园曾与我家世代相伴,须臾不离。竹园索取很少,只需阳光雨露,若每年冬季为她铺上一层新土,则回报倍增,尽心竭力。当春风还没有融尽残冬的余寒,一场春雨过后,生命力顽强的竹笋便破土而出,它们裹着浅褐色的外衣,探出黄花花的小脑袋,就像一个个嫩生生的胖娃娃,快速地往上长。薏簕笋性子急,3月初就钻出了地面;大檐笋笃悠悠,3月下旬方露脸;篾竹笋韧劲足,清明以后才姗姗亮相。这段时间,鲜美无比的竹笋炒鸡蛋、竹笋炒肉丝、咸菜竹笋汤,就是我家餐桌上的常菜。挖笋的时候,我们小心翼翼,生怕踩坏了旁边的笋芽,还得均匀地留下部分粗壮的新笋。留下的新笋不停地往上蹿,当春风拂去层层笋衣,墨绿的嫩竹便亭亭玉立在明媚的春光里,带着刚抽出的枝丫,婆娑摇曳。到了盛夏,新竹舒展长臂,抖起一片浓郁的青纱,临风起舞,那万千竹叶发出的沙沙声响,犹如美妙的音乐,悦耳动听,给了我们全家无限欢乐。
竹笋年年长,竹园年年绿。我上中学的时候,家里特穷,全家人一年四季穿的大都是缀有补丁的土布衣服。父亲为了让我有一套体面的卡其布中山装,竟舍不得让家人吃笋,一次次地将自家竹园里的笋,拿到枫泾镇上去卖,也不知卖了多少篮,才凑够了给我买一块布料的钱。每当想起那父爱如山的深情,我的眼眶里总是滚动着辛酸的泪水。
暑假里,贪玩的我们,竹园就是最好的小乐园,弟兄仨约上几个小伙伴,比赛爬竹子、翻筋斗,猴子般的从这一根蹦到另一根,还挂上绳子荡秋千,那几根特别粗壮的竹子,竟被我们攀爬得鋥光发亮。那竹叶也常被我们制作成小陀螺,用细线挂在拗断的枝丫上,迎着风儿飞速转……玩累了,搬个大阔凳睡午觉,竹园就是天然的空调。
家里住房拥挤,需要搭建一间草房,那竹园里的大檐竹粗壮如胳膊,高达五六米,砍下来就成。新竹子,新稻草,盖成的新草房充满了温馨的清香味。那截下来的竹梢,稍长一点的,用于搭建黄瓜棚、长豆棚;短小的,做成“节节高”,吊在屋檐下晾衣竿两端,一家老少的袜子、套袖,甚至婴儿的尿布全挂在上面的,享受阳光,物尽其用。
丹桂飘香的季节,是乡村短暂的秋闲,也是农家编织竹制品的最佳时节。自家竹园里坚韧挺拔、光洁秀长的蔑竹便是上好的原料。那年,我长大了,家境也渐宽裕。父亲为了给我准备结婚用品,特地请来了蔑匠。三天后,一条用头青蔑片编织的蔑席便大功告成。那蔑席做功精湛、紧密挺刮、细薄柔滑、伸卷自如,篾片经纬分明,呈对角状编排,四角和周边收口自然,巧夺天工,整张席子图案淡雅耐看,堪称一绝。接着,竹匾、竹篮、竹椅、米箩等日用竹器,又编了一大堆。时隔四十余年,竹篮、米箩已先后被塑料制品所取代,唯有那条坚韧耐磨的蔑席,不离不弃,越睡越爽滑,至今仍陪伴着我们度过一个又一个夏天。
随着乡村的变迁,竹园正在渐行渐远,大有一去不返之势头。可是我怎么也忘不了竹园给我家带来的种种好处。苏东坡曾自叹“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做过小县吏的郑板桥更爱画竹题诗: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周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文人墨客如此爱竹,皆因竹子具有潇洒脱俗、婀娜多姿、虚心有节、凌霜傲雪的品格,并赋予“梅兰竹菊”四君子、“梅竹松”岁寒三友等美称。草根平民的竹园,曾与主人相濡以沫多少个寒暑,她的消失,又岂能不令人倾情怀念!
老宅散文8:皂角树
文/张跃刚
我家老宅的前院里曾有一棵皂角树,树干有三米高,粗得一个成年人的双手抱不住,每个树枝上都长满尖利的刺刺,谁也不敢爬上去,整个树型就象一个尖而圆的蘑菇,墩墩实实的。记忆里在我们那一片庄户人家中那是最大的一棵树了。
春天来了,树上开满了土黄色的皂角花,虽不那么明亮鲜艳,却朴扑实实的,散发着清香的芬芳,遇到好天气,那些蜜蜂、蚂蜂、土蜂、牛蜂还有不知名的小蜂都飞到树上采蜜,走到树下就能听到“嗡嗡”声,象一首采蜜交响曲,又象晚上老娘的纺车声,隐隐的时而高时而低。大人总是交待:千万不要用土块去打那些蜂,蛰人很痛的,特别是那些大的牛蜂,厉害的很。但我和小伙伴们还是时不时地用土块去打那些蜂们,虽然打了以后赶快爬在地上隐蔽,但还是有被蛰的时候,哪个被蛰了就大哭小叫的,大人只好用仅有的清凉油或蒜泥抹在被蛰处,据说是可消肿止痛的。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真是贪玩呀。
到了夏天,树上挂满尖尖的小皂角,嫩绿嫩绿的,在细小的树叶衬托下绿油油的一簇一簇的,煞是好看,树冠更显的高大,叶子更显的细密,到了中午,树冠的荫凉要遮院子的三分之一,微风吹过,凉凉的很是惬意。大人就在荫凉下捡麦子,小孩则用农村那种旧式的长布袋铺在院外的荫凉下,或躺或坐,一边玩,一边看着场里晒的麦子,防止鸡和猪来“捣乱”。
秋天到了,树上挂满快要成熟的长长的皂角,大约有一寸宽,最长的有七八寸,最短的也有二三寸长。虽然还是深绿色的,但已经可以用来洗衣服了。人们就用皂角来洗衣服。使用办法有两种,一种是将皂角打碎放到盆中,倒入开水后,将衣服泡到里边,停一会儿,再揉搓一番,拿到河里淘净。就象我们现在用洗衣粉一样。一种是在河边的洗衣石上,把皂角敲碎直接包裹到衣服里,用棒槌敲打一番,再揉搓一阵,衣服就泛着白沫,到水里一淘就净了。老家的邻里关系很和谐,人们勤劳而朴实,平时谁家要洗衣服了,打声招呼,就用竹竿从树上打下一些皂角,然后背着皂角和衣服就到河里去了。
到了秋末,皂角成熟了就变成了黑色,去污作用比初秋的皂角更好。记得有一年,家里经济实在紧张,我和父亲就把皂角全部打了下来,拉了满满一架子车,拉到集上两毛钱一斤,一会儿就卖完了,父亲数数有几十元呢!那时蔬菜就几分钱一斤,卖皂角的钱可给家里救了急。
如今, 人们早已告别了用皂角洗衣服的历史,但那时的情景已永远铭刻在我的记忆里。
老宅散文9:老枣树
文/贾青琴
村子老宅拆迁,看见倒在废墟里面的老枣树,不由我思绪万千。
我20岁嫁入尚家,大门进去,院子里正对门口长着一棵比大碗口还粗的枣树。当时,公公已经去世,大伯子由于家贫,做了别人家的上门女婿,大姑子远嫁甘肃,小叔子去当兵。婆婆已过了花甲之年,穿着一身粗布衣裳,三寸金莲支撑着单薄的身体在破瓦房里苦度时光。她说这棵枣树已经十几年了。
随着时光的流逝,那棵枣树越来越大了,我的三个儿子也相继出生。我们住在婆婆房子旁边更小的厦房里。丈夫当时在县文化馆工作,每个月38.5元的工资,要养活一家老小,生活的拮据可想而知。后来,我当上了村里的小学民办教师,语文、算数、美术、德育等课程都带,还担任大队辅导员。民办教师是特殊年代的特殊群体,那时基本上每个村子的小学教育都以民办教师为主力,而他们的主要报酬是挣工分,另外还有每个月3元钱的生活补贴。我每天是5个工分,当时一个劳动日是10个工分,也就是农村男劳力一天的工分,值0.7元,我每天的工分也就值0.35元。
孩子们到了上学的年龄,家里的负担就更重了。丈夫38.5元的工资持续了17年,大儿子已经上初中了,他在自己的日记上写道:“中秋节的前夕,我呱呱坠地了,给这个农家小院带来了欢乐、带来了幸福、带来了希望!”也确如他所说。每年中秋过后,枣树上的枣儿红了,他们兄弟几个一起抢着摇枣树,抢着捡起落在地上的大红枣,摔倒了又爬起来,总会逗得年迈的婆婆哈哈大笑。
枣树越长越高了,那瓦房也日益破旧了。孩子们大了,也住不开。听说我们打算盖新房,村支书让过路的司机帮我们买了一卡车的红色机瓦。可红红的机瓦在院子里放了三年多,都有点褪色了,我们却一直没有钱盖房。天晴的日子,从屋子里的裂缝都能看见太阳了。一次,村支书来家里,看到我们家的危房,着急了,说:“这冬天一场大雪就把这房子压塌了,要出人命的,赶紧想办法盖房!”我和丈夫才下决心盖房。到信用社贷款3000元,又找亲戚朋友借了1000多元,才勉强盖起了五间工字房。住进新房,丈夫晚上躺在炕上自言自语:“我们能住上这大瓦房,都是托了共产党的福了!”他从内心深处感谢共产党,工作始终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先后在县文化馆、剧团、乡镇、法院、检察院等单位工作,都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且始终两袖清风、一尘不染。我在教师岗位工作,也严格要求自己把教书育人放在第一位,处处想的是学生,想的是党的教育事业。1981年我被共青团陕西省委评为陕西省优秀辅导员,1987年转正为公办教师,家里的日子也逐渐有所好转。
枣树慢慢长老了,三个孩子也相继长大了。他们虽然生活艰苦,但学习都很刻苦。大儿子成为本生产队第一个大学生;二儿子考上西安的艺术类院校;三儿子服兵役后又考上西安的财经院校。几年后,三个孩子都顺利毕业,走上工作岗位并成家生子。一晃几年过去,孙子辈先后出生并陆续长大了。与父辈们一样,孙儿们在家里老枣树下学会走路,又一个接一个上了大学。最让人骄傲的是孙女晓仪,如愿考上了自己热爱的一流学府表演专业,目前在英国伦敦留学。
枣树越来越老了,我家的房子也越盖越高了,现在已经住进了三层小楼。院子里种上了牡丹花、芍药花、月季花、玫瑰花、玉簪花、百合花、菊花、鸢尾花、木槿花,一到花期便竞相开放、争奇斗艳。夏末,院墙下的杏子熟了,一阵微风吹过,黄澄澄的大杏就落在树下。到了秋季,院子里的苹果、香蕉梨、核桃相继成熟,当然最让人开心的还是那挂满枝头的红彤彤的枣子。
啊!老枣树见证了院子的变迁,也见证了几代人的苦与乐。
如今,孩子们都住进了单元房,有了各自的生活空间,最小的孙子出生在单元房,自然也没有哥哥姐姐们童年在老枣树下玩闹的经历。虽然我们老两口也有自己独立的单元房,春秋气候宜人的时候就去西安长子处居住,但夏季天气炎热时仍喜欢回到长武享受天然空调。
在长武老家,白天老伴画画、我练字写诗,空闲时一起出外打打门球,晚上一起听听秦腔。在老枣树的陪伴下,生活怡然自得。
老宅散文10:老宅旧梦
文/段路晨
毫不起眼的巷子,没有任何路牌标识,唯有巷北尽头那间民房铁门上工工整整地写着几个粉笔字——“中和巷14号”。推开铁门,里面是四合院结构,迎面是座木制小楼,由下凹的坡道直通而上,小道左侧是间破败的瓦房,右侧是新盖的二层民房。除了姓孙的老两口住在这里之外,其余都是租户。老宅的主人名叫孙枢,如今已逾80岁高龄。谈起中和巷,孙老有着说不完的话。
中和巷坐落在西安东关鸡市拐十字以北的更衣前坊街西侧,北连更衣后坊,街巷东西走向,长约180米,地势西高东低、内阔口狭。这里曾有28个门牌号,24户民宅,独门独院的建筑各具特色,居住者大都家道殷实,也不乏达官显贵。可惜的是,精致的古宅群落早已不复存在,唯独剩下孙家老宅一户了。
长乐坊街道办的工作人员领我去孙老家,孙老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讲述着孙家老宅与中和巷的故事:“这几间房子是清代所建,2012年被列入了碑林区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不可移动文物,当年是我祖父花钱买的,打从记事起我就住在这里。我们家的房子当年与这条巷子别家相比不算最好,区别于其他家的优点在于有间地下室,抗日战争时整条巷子的居民都来我家躲避空袭。”他的眼神看向窗外,仿佛透着光:“如果中和巷的所有建筑都在,该是多好的民居博物馆啊!”孙老不无遗憾地说。
中和巷始建的年代无从考证,其街名取自“中正仁和”一词,即“中庸正直,仁爱祥和”。中和巷地面过去用黄土、碎砖、渣瓦夯筑,雨天泥泞,但道路宽敞笔直,门口设有巷门楼和影壁墙,巷门道内南墙嵌有可容一人居住的斗室,房屋隐蔽于门洞山墙之内,面积仅三四平方米,供看门的老耿住,此间被定为“1号”。老耿专职守卫巷口,并且负责打更巡夜,每晚二更后巷门关闭落锁,直到早上六时开门。门扉用铁索相连,两扉前后交错,每次仅容一人出入。这个“乡规民约”一直保持到1952年老耿因病去世方才废除。
这28个门牌号中,除1号由看门人使用外,7号和21号被中和茶店租用,25号被中央陆军第八师吴师长作为官邸和师留守处,因此实际民居住宅仅有24个院。
距今100多年前,生活在中和巷的老人大都熟读经史孔孟,能吟诗作画,擅长翰墨,且青年时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其中不乏饱学之士。女人多为大家闺秀,有私塾教育文化基础。他们对后辈学习、操行要求甚严,子女多生于民国初期,接受过私塾和新式文化教育,思想较为新潮开放。巷内邻里和睦,坊外异乡人有难求助时多慷慨解囊,颇具汉唐侠士遗风。民国初年,7号院许家曾聘请名师王其,在家设专馆教授子侄,同时邀请巷中多家子弟入馆随学,孙老的叔父也曾在此接受启蒙教育。浓厚文风的熏陶使得后辈们陆续考入大学,坊间因此流传有“做官为宦中和巷”的说法。
这些院子诞生过不少名人,其中有陕西省省长宋联奎(宋菊坞)、着名国画大师石宝斋(石磊园)、清布政使黄氏、陕西省监狱长邹氏、西安着名经济会首赵炎午、杨虎城部队旅长李铎等。在2号院居住的宋联奎为辛亥革命陕西起义领导人之一,同盟会会员,原清军管带,辛亥革命成功后曾任陕西省省长。其子宋寿昌历任中央财政部西安税务局局长,赴美国留学硕士毕业归国后任西北财经学院(现交大财经学院)教授。24号院石宝斋(石磊园)为清朝游击将军,官位三品,辛亥革命参加河南起义,民国时授陆军少将,后退隐,善丹青,尤以画石见长。
一街两行、南北相向的房屋对称排列,两边各14个院。房屋结构形式基本为中式传统的青砖灰瓦,白灰粘缝,采用一砖到顶的木架结构。院子内部为鞍鞯形四合院式,所谓“鞍鞯”是指住宅上房的高度一定稍高于门房,暗喻步步高升之意。为了适应上房高度抬升的变化,一些住户索性将上房建成二层木楼,既增加住宅面积,又合乎寓意。四合院分门房、西边厢房、天井、上房四部分,各户根据不同需求和经济实力另外建成不同的房屋结构,这些局部细节的微调并未使得四合院的形式发生变化。有的除有一院主宅正院外,还另置一处偏院作为花园,园内广植花卉名木,并建有花厅、长廊、假山、月亮门等。
由于中和巷井水含钙、钡、镁离子较多,只能供洗涤而不宜食用。全巷的饮用水均从外面购买,有挑担卖水的商贩定点送货供应。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1952年,西安市自来水公司在全市各街巷设立公共供水点才得以缓解。
孙老回忆着,这条巷子每家每户过去的样貌情状他都历历在目,仿佛一切都在眼前。两盏路灯、三对上马石、两个拴马桩、四株中国槐、一棵古椿树。各树直径45厘米以上,树龄可达百年,巨大的树冠遮盖了西边的半条街巷,那里是他儿时与伙伴玩耍的地方。如今,仅剩下一株伤痕累累、百病缠身的古槐在路旁高耸着半边残缺的绿意……他还记得邻家高大的玉兰树,爬上屋顶去嗅到的玉兰花香。还有自家月亮门前的爬墙虎、月季花、木槿花、牡丹花,遮天蔽日的葡萄藤、核桃树,以及后院的石榴树、苹果树、梨树、柿子树……有花有果的甜蜜岁月是孙老今日想起都感到蜜意融融的记忆。
临走的时候,孙老包了一包鲜核桃送给我,说是家里自产的特产。他拿起手电,领我细细察看老宅的结构,他佝偻着身躯仰头指向木材的纹路感慨道:“瞧,多笔直、多好看的花纹!”孙老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够看到自家的古宅恢复成以往的模样。我问:“如果有一天恢复成了民居博物馆,您那时候还要住在这里吗?”“当然,我舍不得离开这里。”孙老说。
古宅纵然可以恢复,但是那些人,早已不同往昔。与他同龄的后代中,如今健在的,只剩下孙老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