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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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文章1:山村春景

文/何庆良

晨雾蒙蒙细雨飘,又是一年春来到。温文尔雅的春雨踩着碎步,悄无声息地滋润着鄂东大地,那朦朦胧胧的雨丝,如烟如雾,宛如温柔多情的女子般飘逸潇洒。

走在微凉的春雨里,将自己融进轻柔的雨丝中,春雨略带慵懒的气息扑面而至。手里拿着的雨伞一直不想打开,只想以一种悠闲的步履走在弯弯曲曲的乡间小路上,任凭一滴滴晶莹的雨,滴落到身上。一条条一行行晶莹剔透纯净无瑕的雨丝不急不缓地从高空落下,没来由的平添了几缕闲愁。亲近着绵长的雨丝,将茫茫的思绪融化在雨里,整颗心似乎也被滋润得麻麻酥酥的。

仰起头,让雨轻轻地贴近脸颊,任其肆意地拨弄着心中最敏感的琴弦。驻足,雨水里似乎有一种声音在心底流淌,迷蒙里追寻那曾被小雨覆盖过的痕迹,隐约中仿佛传来一声微微的叹息,已凝固在时光里的遥远记忆随着思绪时远时近,画面定格在某个下着绵绵春雨的夜晚,记忆映照出无可比拟的回眸瞬间,只是,所有关于思念的想象已经永远地在心底酣睡。

在充盈着水气的空气里静静地聆听雨声,将淡淡的思绪、淡淡的回忆慢慢地融入雨色里,闻着潮湿空气里流动的清新味道,默默地感受着淋雨的意境,心底那份沉沉的情愫似乎就在不远的地方守望着自己。

桥头、河边、田野,花团锦簇的油菜花在春雨的滋润下泛着亮亮的水色,那鹅黄色的娇小花朵仿佛装满了生命之水,轻轻一触就会溢出来似的。风,带来了一股泥土的清香。一树树桃红在春雨中招摇不尽,枝头刚冒芽的新绿在春雨中尽情萌生,星星点点的花骨朵散发着欢欣与喜悦,从容吸着甘醇的乳汁。

山朦胧,水也朦胧。远远望见一老农捋起裤脚,扶着犁,赶着水牛,头上戴顶竹笠,身上披着雨衣,在略显冰冻的田野里,高高扬起手中的牛鞭,不停地吆喝着春天的号子。老农以原始朴素的方式翻犁着生活,那一声声充盈着希冀与祝福的呐喊,在广褒的田野间回荡萦绕……

山村文章2:美丽山村

文/刘东

驻村的日子结束了,真舍不得走。一个人提着行李,走走停停,停停望望。路旁这条小河,犹如多年的好友,一路陪着我,走过村庄,走过田野,走向山的那一头。

河水真美,清亮透底。女人们提着大篮小桶的衣物,早早来到河边,洗着衣服,话着家常。河边有钓鱼的人,身边放着桶,手里捏着鱼竿,一动不动地盯着水面,悠然而自在。

春日的阳光照耀着大地,走在坳上到樟桥的路上,两旁的风景犹如一道美丽的画廊:青山、流水、人家,古树、小鸟、油菜花……迷人的春色,让我忘了自己。

这里的人勤劳,那路旁田边用竹竿和木条围起的栅栏,还有那用石头一层层、工工整整砌起的田沿地坡,无不见证了山民的勤劳与智慧。虽然坳上大多数年轻人外出打工了,但这里田没荒,地也在种,留在家里的人,依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男人每天都在田间地头,女人则在家里,扫地、洗衣、做饭,照顾一家人的生活。即便是年轻的女人,也一样静守着山村的宁静与和谐。俗世中的浮华与喧嚣,并没有扰乱山村的宁静祥和。

这里的人爱干净。家家户户都清清爽爽。就算是无人居住的老屋,也要隔三差五,前去收捡一番。我常去看的一位老大娘,虽然是个孤寡老人,住着破旧的土坏房,但家里却十分干净,无论什么时候去看她,她家里的地面和墙面总是一尘不染,灶头和床头整理得井井有条。这种爱干净的习惯透露出的自尊和对生活的热爱,令我感动和敬佩。

一个晴朗的上午,我和同伴带着孩子爬上山上的竹塘村。村里人见到我们,非常热情。每到一家,主人都会拿出糖果往孩子的兜里塞。我忍不住问同伴:“他们都是你的亲戚吗?”同伴笑了:“不是。山里人都是这样,来了都是客,就像亲戚一样!我爸爸每次上山做事,从不下山吃饭,不是这家招待,就是那家请客。”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们留了下来。女主人为了招待我们,请来了她的公公和邻居作陪。酒,斟了又斟,一杯接着一杯,老人频频举杯相邀;菜,添了又添,摆了满满一桌,主人不停劝人吃。山里人的热情,就像这满桌的菜一样,纯天然,无污染,没有添加太多的作料,没有太多的修饰,但就是真。和他们交往,神清气爽,心不累。

终于要走了,心还不肯走,忘不了那静默的群山,那清清的流水,还有那热情而善良的父老乡亲。

山村文章3:遥远的桦树沟

文/楠木村

我插队的地方,在延边的一个小山村--桦树沟。去之前,桦树沟三个字总使我联想起:蓝天白云下亭亭玉立的白桦林。去了才知道,那山沟里漫坡的尽是些榛柴棵,灌木丛---要看桦树,须走出很远,到老林子里,而且没有成片的桦树,都东一棵,西一棵的夹杂在柞树林里。

桦树沟从头到尾绵延几十里,两侧全是黑魆魆的大山,大山脚下,沿山势衍生出一些坡地,还有一些起伏的丘陵,沟壑---只在山沟的最低处有一条时常干涸的溪水,溪边上有几片可怜的滩地--山里人就靠着这些贫瘠的土地,春种,秋收--早晚忙碌。

我们那屯子才二十几户人家,都蜗居在一个山洼里。村口上几棵老榆树,树下一眼泉水,泉眼挺旺,咕嘟嘟---冒起半尺高,水又清亮,人吃,牲口也吃。每到傍晚收工时,这里成了最热闹的地方,人们在这里洗去一天的疲劳,然后走回各自的家中。

山沟里几个自然村,居住着清一色的朝鲜族。初去的时候,我感觉像似到了朝鲜国。

朝鲜族居住的房子,屋檐很宽。房子正面的屋檐下砌了台阶,人进屋的时候,要将鞋脱在屋外的台阶上。屋子里是一整面的大炕,没有屋地,炕的一头有一溜活动的地板,地板头上与大炕一平的是做饭的锅灶。做饭的时候,要掀开地板,蹲到下面去烧火。饭做好,再将地板铺好。

鲜族人爱干净,讲究的人家都有一个被厨,每天早起,将被子整整齐齐的叠进去,屋子里便显得清净,舒爽。刚到生产队时,有一户人家搬到山外去了,我们便住了那房子,房子挺大,也是满屋炕,中间一道拉门,女同学住一间,我们住一间。晚上,隔着纸糊的拉门,有点儿响动,相互听得清清楚楚。我们早起不叠被,只将被子连同褥子一起卷起来,靠墙边上。一些村民看了直摇头,大概是嫌我们不利索吧。我们都不在意,每日劳动,精疲力尽的,哪顾得上这些。有同学说:成大事,不拘小节!

村子里还延续着古老的民俗,家务活一般是不须男人上手的。下了工,男人侍弄园子,劈柴火--女人则遑遑的背了孩子去井沿汲水。鲜族女人打水简直就像演杂技:用一个圆环,像是用苞米叶子编的吧,很软,很暄,鲜族话叫“打吧里”,垫在头上,一瓦罐水顶上去,后背还背着一个孩子,很自然,很随意的走,水一滴溅不出来。我们瞧了,直叫绝。又替她们抱不平,我曾经问过生产队长:“男人就不能抱抱孩子么?”生产队长只笑不答,倒是屯子里的小青年告诉我:女人是不会让男人哄孩子的,真那样做了会招来许多非议,认为女人不是一个称职的妻子。

鲜族人讲究孝道,女人尤其贤惠。饭菜做好,女人跪炕上,将摆好饭菜的小桌送到公爹和丈夫面前,侍候他们吃起来,自己则在灶下吃一口,草草了事。那时候,队上还没有碾米机,家家户户吃粮脱壳都用的一种叫做“捣碓子”的石臼。一根长长的木杆,头上装了木锤,拴在一个矮架上,形成杠杆的模式,人在一头踩一下,木锤便扬起来,一松脚,木锤落下去,捣在石臼里,石臼里放上带皮的粮食,随着不停的踩踏,石臼里的粮食慢慢的脱了壳,再用簸箕筛去糠麸---每到晚上,经常会听到“砰---砰--”的舂米声,便知道女人又在劳作了。

刚去的时候,我们也出过许多笑话。进了门,不知道鞋脱在哪儿,因为满屋子都是炕,没有屋地。后来才知道,鞋要脱在外面屋檐下。吃饭的时候,每人先上一碗汤,鲜族话管那汤叫“酱模力”,我们莫名其妙,为啥只上汤,不管饭?直到主人将一盆米饭放在桌子中间,我们才明白,原来,鲜族人吃饭,米饭要放在中间,大家各自用勺子去盛,菜汤则是每人一碗,这和汉人吃饭恰恰相反。再就是饭后要喝一碗凉水,说是有利消化,我们却吃不消,看人家房东“咕嘟--咕嘟--”的喝凉水,我们想学,可就是喝不下去。

在山上种地的时候,我常想:这坡上要能栽些果树,沟底下那条溪水再宽泛一些,水量再充足一些,能在那滩地上栽一些水稻就好了。打头的--就是我们的生产队长,“吧嗒---吧嗒--”的吸着他用枯树根雕出的烟斗,眯着眼说:“者兰大,依布沙力,麻细少---”是说大米好吃的意思。

村子里有半截铁轨,吊在队房子旁边的歪脖子榆树上,风蚀雨淋,锈迹斑斑。不知挂了多少年。敲起来,悠长,疲惫,余音袅袅。在我的记忆中,每天的日子便是伴了这钟声开始--结束。敲钟这活是队长的专利,旁人不敲,可能也不愿意敲。只有队长不厌其烦的每天绝早起来敲钟,催人们下地干活,晚饭后敲钟,喊人来开会。

农村里最累的活要算是铲地了,种子播下去,赶上两场春雨,青苗悄悄的探出头来,田野里一片朦胧的绿色,没过两天,幼苗直起了腰,一排一排的在春风里笑,满目喜悦的新绿。时令已交立夏,全屯子都紧张起来。每天早晨天不亮,队房子旁边那半截铁轨就敲响了,我们在睡梦中被惊醒,一边骂队长是周扒皮,一边爬起来,迷迷糊糊的朝外走,赶到地里天才蒙蒙亮,将能看清一垄一垄的禾苗,便坐地头上裹纸烟抽。乡下人的习惯,不论啥时候,地头一颗烟总是要吸的。吸过烟,人才彻底的从睡意中摆脱出来。天一刻一刻大亮了,队长将他那树根子烟袋锅,在脚跟上磕了磕,再吹一吹,往怀里一插,也不言语,朝掌心里吐口唾沫,先自抡开了锄头。坐着的人呼啦一下散开,每人抓住一条垄,猫下腰去,田野里一阵忙乱,偶尔的也有一两声咒骂,嫌自己垄不好,草旺,耽误活---

我们那地方用来锄地的工具都是些短把的锄头,还不足一米长,不像内地的农村,可以直了身子干活。我们要弯下腰,屁股撅起老高---这原因,也许是因为我们那地方尽是些山地,长把锄头施展不开吧。总之,用那短把锄头锄上一阵子,直起腰来,往往眼前发黑,两腿发软,要缓一阵子,才能过了那劲儿---有一次,我竟然晕倒了,队长将我架到地头的一棵树下,大伙七手八脚的扇风,掐人中,含了凉水往我脸上喷---折腾了好一阵子,我才缓过来。队长“吧嗒--吧嗒--”的吸着烟斗,看着我,摇摇头,说:“你去放羊吧!”

这样,我便去放羊了。放羊这活不累,却熬人。要绝早起来,赶在人们下地之前将羊群赶出去,等回来的时候,又落在最后。许多人不愿意做,因为出工时间长,荒山野岭的,一个人守着一群羊,又寂寞。我却挺高兴,心想:起码不用在烈日下弯腰撅腚的铲地了,远离了那份苦累。

早起,将羊群从羊栏里赶出来。走出屯子,还不见一丝曙色,原野上迷迷蒙蒙的。羊群挤成一个疙瘩,踢踢踏踏的走。头羊走在最前面,后面的羊一个抵着一个的屁股,也不叫,只管走。转过一个山脚,朝坡上爬去,这时天光才亮,东山头上一溜青白,远远的听见屯子里人喊,狗咬,牲口叫---乡亲们下地了。到了放羊的地方,隐隐的听见屯子里鸡叫二遍了。我喊一声:“吁--”羊群便停下来,撅一根树枝在头上挥舞几下,再大声的吼:“哦--”羊群便四下散开,漫坡的啃带露水的草芽子。这时太阳升起来,我找一丛灌木偎下去,掏出玉米饼子,就着瓶子里的凉水嚼咽---我挺佩服原来的羊倌,那老家伙,不知用的啥手段,将羊群训练得如军队一般,你喊:吁--羊群便停下,你喊:哦--羊群便散开,喊左移,朝左走。喊右移,朝右走。喊:驾--便集合。可惜老羊倌年岁大了,队长怕他一个人在野外出了什么闪失,让他去牲口棚喂牛了。

其实,放羊这活挺自在,虽然有些寂寞,却无拘无束。羊这东西,不像大牲口,有脾性。将羊往沟里一轰,你尽可以找一棵树,在树影里看书。不过要记着经常抬头观察一下,提防羊群走得太远,尤其要提防它们跑到崖上去,因为越是险要的地方草长得越好,那些贪吃的家伙,只顾草的鲜美,却不知死活。这时候,你就要跑过去,连喊带吓唬的将它们兜回来。有时候,羊儿也打架,不过都是在吃饱了的时候。打架的都是些羝羊,春天下的羔,还没骟,劣根未除,便有些顽劣,不像那些骟过的羯羊,失了性情,只是贪吃。羝羊们虽然没长成,还不够分量,却也健壮,尤其头上的犄角,正在发育阶段,总想一试锋芒。两只羝羊虎视眈眈,相互较劲儿,拉开架势对峙着,缓慢的接近,突然跃起,两颗羊头顶撞到一起,头上的犄角砰然声响,然后,再踏踏的后退,仰起头来,霍然再碰撞下去---这样顶撞几次,往往弄得头破血流,却不知疲倦,依然恋战。我急着跑过去,轰开它们。羝羊一东一西跑开了,没事一样,混进羊群吃草。羝羊们虽然淘气,好打架,却不敢挑战头羊,头羊是一只大羝羊,壮硕的骨架,腰身很长,腿又粗壮,尤其那一对犄角,在前额上挺起来,朝脑后弯下去,像两把锋利的匕首。羊群在坡上吃草,它总是站在最高处,威风凛凛的,显示着它在羊群中至高无上的地位。

晚上开会,我把羝羊打架的事和队长说了,队长笑眯眯的吸着烟斗说:“以辽不大---”他指着我的脑袋再说几句,我听不懂,一旁懂汉语的社员便给我解释:“队长说不碍事,羝羊头上的犄角正贪长,痒着呢---”我似乎明白了,原来,羊顶架,撞头,是因为头痒。

我放羊的时候,从不敢将羊群轰到离山崖太近的地方,因而也就不曾摔伤过羊,不过,还是死过一只羊,因为羊误食了毒草。听乡下人讲:羊吃草是有讲究的,它们能分辨出毒草来。那只羊许是太贪吃了,忘记了该时刻提高警惕。我发现的时候,那只羊正筛糠般抖动,眼神哀哀的看着我,两条前腿一软,卧下去。羊群都聚过来,“咩---咩--”的叫成一片,我急了,想将它扶起来,可哪里扶得住,眼见着羊的肚子迅速的鼓起来,嘴里直吐白沫,我害怕了,直起身来,隔着山沟朝对面坡上喊,队长正领人在对面坡上铲地,听到喊声,回了两句。过了一阵子,队长从沟沿爬上来,我心里有了依靠,忙迎上去。队长走过来,俯下身去,掀了掀羊的眼皮,又将羊嘴掰开,这时,羊吐的已不是白沫,而是暗绿色的胃液了,肚子鼓得更大了,像一面鼓---队长拍拍手,直起腰,我以为他该训斥我了,却不料,他拍拍我的肩膀,笑眯眯的又是那句话:“以辽不大---”我提着的心放下来。队长再朝对面坡上喊两句,不大工夫,便有两个社员过来,将羊蹄用绳子绑了,砍一段枝桠,将羊抬上,朝沟里走。沟里有一架牛车,一头老牛在沟底啃草,他们把车套好,羊放车上,赶着回去了。

不知啥时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看天上的云,沉的像要坠下来。原野上一片昏暗,显然要有一场大雨。队长帮我将羊拢在一起,赶了往回走,同时朝对面坡上喊几句,那坡上的人便纷纷从地里出来,朝坡下跑。雨越大了,我急慌慌的赶着羊群往回走,虽然肩上搭了一块塑料布,到家还是湿透了。

知青点里很热闹,像是全屯的男人都来了。老人们坐大炕上吸烟,几个年轻人聚在屋檐下处理那只羊。雨停了,却不见晴,院子里湿漉漉的。那只羊已死掉了,只是身子还没凉透,肚子鼓得如一面倒扣的锅。队里的会计,手持一柄尖刀,在羊的肚子上刚一用力,一股腥膻的液体溅出来,围着的人“呜哇--”一声,忙退后,那羊的肚子如开了口子的堤坝,汩汩的喷涌起来,满院子膻臭味。会计侧了身子,小心的将羊肚皮一点一点挑开,粪水全涌了出来,有人端来一个大盆,将羊的内脏全拢到盆里,两三个人便端一旁去择肠子。会计清了粪水,开始剥皮,因为羊皮可以送到供销社去换钱,会计便很仔细,让人帮忙抻着,一刀一刀的划。这时队长回来了,见会计小心翼翼的样子,笑了,将会计扯开,挽起袖子,将羊皮连扯带拽,甚至用拳头砸---不大工夫,羊皮剥下来。大家都看傻了眼,许多人叫好。剥了皮的羊抬到屋里,剔了骨,切成一堆碎肉,都下到大锅里,加上水,灶膛里燃着了火,整块的木拌子加进去,火苗子窜起来,烧的“砰---叭--”响,渐渐的有蒸汽冒出来,开始飘出香味。还有羊肚和肠胃没有下锅,那东西不好洗,毛绒绒的,一层夹着一层,而且,每一层里都裹着一些还没有充分消化的草沫子,几个人用两只盆子分别装了水,倒换着洗,渐渐的现出本色,便都再放一个大盆里,加许多盐,用手揉搓,竞如洗衣裳一般。揉搓一阵子,再放清水里洗,肠肚慢慢地变得白生生的喜人,洗几次,重新换清水泡上--这里,一大锅羊汤早开了锅,掀了锅盖,撇去浮沫,加盐,八角,野茴香--院子里墙角下有野酥子,薅两把,也加进去,满院飘香---这时,来了许多女人,都拿了盆子,有进到屋里的,有站在屋檐下的,孩子们在人群中嬉闹。队长亲自掌勺,往每一个盆子里盛肉,盛汤。女人们都咭咭呱呱的说笑,像过年。端了肉汤,高高兴兴的离去了。只剩下一帮男人,锅里的肉汤却没了。我问队长:“剩下的人吃啥呀?”队长还是那笑模样,又是:“以辽不大---”说着便将羊下水和羊骨放到锅里,再加上水,作料---重新熬起来,吩咐人将泡在盆子里的羊肚捞出来,切成细细的丝,去院子里拔几棵葱,也切成丝,再加盐,醋---这时,有人用羊皮从供销社换了酒来,大家便围了那盆拌好的肚丝,将酒倾在几个粗瓷大碗里,先敬了老人。队长端起酒碗说:“忙许多日子,地快锄完了,今天赶上下雨,算是给大家放个假---”人们一片欢呼,拍着巴掌叫好,纷纷把酒碗高高举起碰撞,仰脖喝下去,又哈哈大笑--吃喝一阵,锅里的羊杂煮熟了,捞出来,切好,码在盘子里,羊骨也都捞在一个盆子里,大伙便都伸手抓羊骨啃,用筷子挑了切成细丝的羊肚下酒,---渐渐的,都带了醉意。有几个贪酒的竞酩酊大醉,用筷子敲了酒碗,用饭勺敲着锅盖,唱起来:“长白山下果树成行,海蓝江畔稻花香---”许多人随了歌声舞起来,满屋里一片欢乐。

朝鲜族人能歌善舞是出了名的,以前,我也多次见过他们跳舞,都是在舞台上,或是什么正式的场合,却从未像今天这样直接的参与其中。这种随意的,无拘无束的,甚至带点野性的发自心底的欢乐,令人痴迷,陶醉,欲罢不能---队长让人去院子里树上摘几片叶子,都拿来一片片摊在炕席上,逐一用双唇含了试吹,慢慢地,其中一片叶子弄出了声音,“吱吱拉拉--”的难听,队长再用口沫将那片叶子滋润一番,再吹起来便带了韵味,是舂米谣--朝鲜族一首很古老的曲子。几位老人听了这声音,抑制不住兴奋,也加入进来,抖着肩膀,晃着腰,双手背在身后,嘴里哼着:“到拉吉--到拉吉--”声音苍凉,悠长,舞步踉跄,却舒缓,酣畅---许多人跟着唱,舞,不时发出阵阵叫好声:“沼它!沼其!”(鲜族话:好!的意思)

日子久了,我们发现队长有句口头语,就“以辽不大”,那句话可以解释为:没关系,不碍事,没啥了不起--等等几层意思。确实,在队长眼里许多困难都“没啥了不起!”春天种地,夏天铲地,秋天割地---队长总是干在最前面,难怪村里人叫他“打头的。”

夏日里走山水,队长领着打坝。连续两天两夜奋战,屯子保住了,队长安排别人休息了,他又带几个人去牲口棚苫房子。让他歇一会,他在细雨中蹲房脊上,抹一把脸上的雨水,甩过来的还是那句话:“以辽不大!”屯里人敬他,也怕他,却全听他的---话说远了,回过头来说。

屯子里除了种粮食之外,最主要的经济作物便是烤黄烟。种粮食是为了缴公粮,完成统购统销的任务,留下全屯子一年的口粮。种黄烟是副业,却能赚钱,关系到全屯子的收入。因此,大家都格外看重。种烟的地都选用最好的平滩地,地拾掇得齐整,垄宽,行距也大,将育好的烟苗按着相同的距离栽下去,同时,浇水,施肥--施的肥是泡好的豆饼。为了夺个好收成,屯里不惜将喂牲口的豆饼舍出来做肥料了。只可惜上边看得紧,种烟的地决不许超标。抓群众生活,增加收入是应该的,毛主席也说过:要关心群众的柴米油盐问题--可是不能忘了以粮为纲的大原则,毛主席更说过:民以食为天,这样的话。

地里的庄稼没膝深了,坡下几块地里的烟苗也疯长起来。肥硕的叶片密匝匝的拥挤着,像一片鲜绿的林子,该劈烟叶了。男人们都钻进烟林子里劈烟叶,头一茬,先劈最下面的两三片叶,那叶子肥大,已经长成,劈下来,上面的嫩叶会更快的长起来。顺着垄沟劈下去,一会儿的工夫,怀里抱满了烟叶,送到地头上去,反身回来再劈。女人坐地头的草地上,每人守着一捆草绳,将烟叶或两片,或三片塞到草绳子里面,都弄成四五米长,一联一联的码在一起--

队长领几位老人修理烟楼子。这是一项技术活,都由几位老把式做,年轻人只配打下手。考烟楼子有两三层楼房高,像电影里见过的日本炮楼。四壁上按着相同的距离一排排钉了木杆,是用来挂烟叶的,还有几个观察孔,孔不大,也就一拃长的直径,用一块玻璃垒在墙上,最底下贴地面砌几条烟道,屯里人叫“地火龙”.烟叶装好后,用泥封上入口,在外面的灶口燃起火来烘烤,烤出的烟叶爽干,焦黄,便是黄烟了。

一车一车的烟叶运回来了,向烟楼子里送。烟楼子里四下不通风,死热!人们汗流浃背,站一层层架子上,一联一联的烟叶由下面送上去,最上面的人便将烟叶拴在两壁的木杆上,拴好一层,撤一层架子,拴下一层。地里送回的烟叶源源不断,拴烟叶的人便紧张的忙碌。队长站最上面一层,边挂烟叶边朝下面喊几句,外面的人听见了,应一声。不大工夫,两位穿长裙的朝鲜族妇女头顶了瓦罐过来,瓦罐放下,里面是用泉水勾兑的饮料,加了糖,盐,葱花--冰凉爽口。队长吩咐:到外面透透气---大家便从烟楼子里钻出来,围了那两罐子饮料喝---一会儿,又有烟叶送来,人们再钻进烟楼子。往烟楼子里装烟叶大概须要一天。傍晚,烟楼子装满了,劈烟叶的人从地里回来了,女人回家做饭,男人便和泥,垒土坯,封了入口。队长吩咐一声:“点火--”熊熊的火焰燃起来,烟楼子上面的烟囱冒出滚滚的浓烟,许多人围了看,都拍了手叫好,晒场上一片喜气。

烤一楼子烟大概要五六天。这期间不能断火,白天晚间总要有人守着。队上有三座烟楼子,轮番装,轮番烤。队长家里,地里张罗,只在吃饭的时候才回家看看。晚间便和几个烤烟把式守在烟楼子旁,睏了便在烟楼子前面的柴草垛上眯一觉。烤烟要掌握火候,火急了不行,慢了也不行,要用匀火,保持住温度,才能烤出上等的黄烟来,这关系到全屯子每户人家的收入,马虎不得。

出烟的时候都选在深夜,全屯子所有的劳力一起上阵,小心的将一联一联的烟叶取出来,摊晒场上。渐渐的,晒场上便摊满了烟叶,月亮照着,一片金黄。露水下来,将烟叶打湿了。人们将烟叶从草绳子上摘下来,扎成把,再打成梱,入库---静悄悄的,东方的天际泛出了青白色,屯子里的鸡叫了,是那种闷塞的声音,时近,时远,一声,两声---东山头上有霞光升起来。

队里的头头不止生产队长一个人,还有一个人,算是支书吧。为啥说:算是呢?因为只是代理,还没正式任命,我们知青都叫他政治队长。

生产队长抓生产,管全屯子人的吃喝拉撒睡。政治队长抓政治,掌握大方向。晚饭后开会,队长安排明天的劳动,讲哪块地该铲,该趟---谁家的房子该修,安排人整修车辆,准备去县里卖烟---政治队长便组织读报,抓形势教育,读的都是些他去公社开会时带回来的朝文版的报纸,我们听不懂,便坐那儿打盹。

乡下人的生活很平凡,甚至平淡。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都是为了填饱肚皮,没啥其他的非分之想,喝碗羊汤便很知足,可是呢,却躲不掉政治气候的影响。

政治队长接连去公社开了几次会,回来传达,脸上的表情便有些严肃,说是上边有了新精神,走资派还在走,要反击右倾翻案风。可是呢,乡下人都老老实实种地,没啥案可翻的,屯子里最大的官,便是政治队长和生产队长。政治队长掌握着大方向,自然的,这走资派的任务便由生产队长担了起来。生产队长却也爽快,嘴上还是那句老话:“以辽不大--”依旧早晚忙碌,只是晚上开会多了一项内容,要做检查,还要深刻。这可难坏了生产队长,他文化不高,搜肠刮肚的写了检查稿,前言不搭后语,漏洞百出,要政治队长不断地启发,诱导---往往弄得一头汗水。会开完了,乡民们散去,回家去睡觉。生产队长还要去烟楼子关照烤烟的把式。那些日子,生产队长明显的消瘦了。

又过些日子,屯子里突然发生了一件奇事--饲养场的猪槽子里发现了“沙依那!”啥叫“沙依那?”我们不懂。问了才知道,原来是山民们冬天用来诱捕野鸡的饵料,用玉米或者黄豆钻了孔,塞进一些药沫,大雪封山的时候,洒山脚下的地边上,野鸡从山林中飞下来觅食,吃了有毒的玉米或黄豆,便会晕过去,因为毒性不大,野鸡死不了,却再飞不了,直到被冻死--猪槽子里发现了药野鸡的毒药,这事非同小可,晚上开会的时候,政治队长将事情提高到了阶级斗争的高度,让生产队长解释。生产队长终日劳累,加上连续几个晚上做检查,心中烦恼,随口回一句:“以辽不大--”政治队长对生产队长这种漠不关心的态度极为不满,他用手指敲着摊在炕桌上的报纸,声色俱厉的说:“走资派还在走,看来这话不假,只抓生产不问政治,只拉车,不看路,你要把咱屯子领到什么路上去?”“你说什么路?”生产队长也不让步。“我说就是资本主义道路!”政治队长气更粗。没料到生产队长只说一句:“以辽不大!”便宣布了散会。因为他还要到烟楼子关照烤烟的活,实在没没工夫和政治队长掰扯。政治队长目瞪口呆,完全没有料到生产队长这一手,看着很快散去的村民,无奈的收起了报纸。

该去县上卖烟了,因为队上就那么几个年轻人,队长安排人把我替换下来。卖烟要装车,卸车,过完秤还要扛到库房里,烟包重,老年人应付不来,去的清一色的年轻人。要出远门,大家都很兴奋。因为到县城能看到火车,这山沟里许多年轻人还没见过。

十几辆大轱辘牛车在山路上走,车轱辘“吱嘎---吱嘎--”的响成一片。山路艰难,老牛左右摆着头,“呼哧--呼哧--”的喘气。天气依然炎热,却掺着一缕秋的苍凉。为了不给牛车增加重量,我们全都在路上随了牛车走,遇上坡坡坎坎的还要上手推一阵子。路面平坦的时候,队长站前面等我,待我走近了,便并排的走。他问:“走资派算个啥东西?”“走资派就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我不假思索的说,“啥又叫走资本主义道路呢?”他再问,我却有些语塞,想半天,才胡乱说:“走资本主义道路就该是只拉车,不看路,只干活,不问政治---”“胡咧!”他说:“只拉车,不看路,那车还不掉沟里了?”他指着路旁被山水冲出来的一条深沟说,“再说政治,咱百姓管得了那么多么?又不当饭吃!”我笑了,说:“让你这么说,公社革委会会罢了你的官!”生产队长也笑了:“如果生产队长也叫官,那罢就罢了吧,以辽不大!”跟着的几个年轻人都笑了。

不用说,到县里卖了烟,生产队有了一大笔收入,队长让会计将钱下了账,保管好,带我们下了一次馆子,吃的大锅菜,喝的二锅头---往回走的路上,除会计和队长护了钱不敢睡,其他的人全都迷迷糊糊的睡在车上,任老牛随意的走。山沟里就一条道,咋走都到家。

有一段时间,屯子里风言风语的传许多闲话。有说公社要来调查野鸡药的事,也有说要罢生产队长的官---可是,一直没有实际的动作。地里的庄稼成熟了,队长又带人开始了秋收。政治队长再跑两回公社,回来时,情绪却有些低落。后来我们才知道,就在那一年的金秋十月,中国的政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四人帮”垮台了!桦树沟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也就是在那一年的冬天,我离开了桦树沟。父亲为了我返城,申请调到一个极远的地方,那家工厂为我们这些调转工人的子女安排了工作。

人生如梦,韶光易逝。许多年后,再回到桦树沟,那屯子已不在了,整个桦树沟的土地已经由一家农场承包了,沟底下的滩地整平了,连成片,真的栽了水稻,加上满坡的谷子,高粱---以沟膛子绿色,蓬勃旺盛。

站在屯子残存的旧址上,我又想到了那群羊,那片摊在晒场上的黄烟,眼前似乎有朝鲜族女人顶了水罐在走---耳畔再响起队长的口头语:“以辽不大!”

哦!遥远的桦树沟,我的知青生活。

山村文章4:山村冬韵

文/王继军

临近岁末的冬天,相约故乡,相约小山村,再一次重温山村冬韵。

乡村的清晨是从袅袅的炊烟里飘来的。太阳还没来得及升起,山村的炊烟早已飘在老屋的上空,夹杂着零碎的草木灰,弥漫开来,嗅一嗅,那里面有山芋粥的香味。女人们起得最早,她们张罗着家务,围着灶坑忙碌。辛苦了一个秋天的男人们,悠闲地待在屋里。田垄里的油菜还趴在土里,它们也在猫冬,不必去操心。男人们要做的,仅仅是随心所欲地劈几根柴火,生起炉子,沏上一壶热茶。

忙完家里的活计,女人们三五成群聚到一家,手里象征性地织着毛衣,兜里揣着自家炒制的南瓜子,嘴里唠叨着家长里短。一个说:“还是如今的条件好,水泥路修到家门前,出个门连胶靴都不用穿了。不像往年,下了雪,泥地里一踩,好几天都弄不干净。”另一个说:“今年不算,明年得去学踩电机,也买个电动缝纫机在家做活。看隔壁村上的那个外乡婆子,厂里的老板自己送货提货,她一年到头在家踩踩机子,躲了太阳没了风雨,挣得不比男人们少,多惬意!”

冬日的暖阳渐渐升起,男人们从屋里踱了出来,手中不忘带着那只茶杯。春种,夏耕,秋收,他们和季节一起体会着岁月的轮回,也随着庄稼一道,享受着收获之后的那一份冬闲。村头的村民活动室里,下棋聊天的取代了麻将、押宝;新建的大型液晶电视播放室里,咿咿呀呀的唱腔透出窗外,不时夹杂着老人们欢快的笑声。

还没有封冻,脚底的河水清澈透明,被阳光照射着,有些幽蓝,树与野花的影子与水合影,做着蓝与绿的变幻。没有风,水面宁静得如一面镜子。忽然,一只觅食的翠鸟如箭一般射向水中,打破了原有的寂静。于是,一阵阵涟漪,在阳光里闪烁,跳跃着刺眼的光芒。

山村的冬天是迷人的。远处矗立的树,掉落了茂盛的叶子,显露出突兀嶙峋的树干。历经寒霜的枝丫,奋力地向天空伸展着臂膀,彰显着生命的力量。那些平素见不到的鸟巢,点缀在枝杈中间,变得尤为瞩目。远山,树木,倒映在湖水里,仿佛一幅诗意的水墨画,偶尔几声狗吠、鸡鸣,会让漫步在空旷田野里的人变得缥缈起来。

冬天夜长昼短。升起不久的太阳,眼见着正匆匆忙忙向西山奔去。冬却依然在那几位晒太阳的老人心坎上软软地卧着,一抹斜阳泻下来,把老人古铜色的皮肤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那饱经沧桑的面庞,写满了岁月静好的满足与惬意。

天慢慢黑下来,女人们对牲畜的吆喝声,孩子们玩耍的嬉笑声,从暮霭笼罩的山村中飘荡开来,传得很远,很远。

山村文章5:温暖的记忆

文/杨会安

在我们豫西山村,一说到冬至,人们马上就会想起饺子。冬至吃饺子是雷打不动的风俗,有一年的冬至,却让我刻骨铭心。

那一年,我大约五六岁光景,还没上学,早饭后就和小伙伴去村头打麦场滑雪了。回家时,却发现家里空无一人,又冷又饿的我急得哭了起来。这时邻居王婶忙跑了过来,一边笑盈盈地拉我的手向她家走,一边告诉我妹妹肚子疼呢,我父母带她去乡卫生院看病了。

王婶家的儿子在城里上班,每次回家来总给王婶带许许多多的礼物,我们村里的人都羡慕极了。她家的饭菜香更是时常隔墙飘到我家庭院,引起我无限的甜蜜遐想,我会踮脚张望着,情不自禁地抽抽鼻子,深呼吸几下,那味道太诱人了。尽管王婶有时做好吃的也给我们送些,但感觉总不过瘾……我窃喜着,跟王婶走进了她的家。

王婶先用香皂把我脏兮兮的小手洗干净,又从柜子里给我拿了些糖果、饼干和炒花生让我吃,正在擀面皮包饺子的王叔还从条几上拿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递给了我。坐在火炉旁,贪婪地吃着这些梦寐以求的美味,我觉得自己就像童话里的小王子,好幸福!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母亲唤我小名的声音,我答应着,就往外跑,恰巧与母亲撞了个满怀。我才得知妹妹得了急性肠炎,打了一针,吃了药好些了,也已回来了。在母亲与随之迎出来的王婶寒暄之际,我攥着手中剩下的几块糖果悄悄回了家——妹妹最爱吃糖果了。更让我没想到的是,王婶紧跟母亲身后,端着一篦子饺子来了,说是她家包得多,今天冬至,一定要让孩子们吃上饺子。母亲推辞不下,连连道谢地收下了。

饺子是猪肉白菜馅的,鲜香而多汁,那味道是我们家千篇一律的萝卜饺子无法比拟的。我甩开腮帮子,贪婪地吃着饺子,问母亲王婶家是不是很有钱?母亲笑答,王婶家的孩子有出息,考上了好大学,分配了好工作,当然有钱了。我听了,暗自发誓以后自己一定好好学习,也做个有出息的人,那么家里天天都会有好吃的了。

时光荏苒,转眼40多年过去了,似水流年冲淡了我的许多记忆,但儿时的这个冬至,以及王婶的纯朴善良却至今令我难忘。每每想起,就会想起千里之外的老家和母亲,还有王婶,便会生出暖暖的乡愁。

山村文章6:一个野性的山村朋友

文/梁安早

二十一年前师范毕业,我回到家乡一个山村里做了一个育人的教书匠。学校远离民居,处于参天古树环围中,另两个老师是本地人,不在学校住,晚间一人守着空荡荡的校园,只有老树昏鸦陪伴,颇感寂寞。

离学校约七里的山垄里居住着少年静。他在中学时迷上了港台黑社会题材的电影,看多了,就无心念书,一心想模仿影片中老大过的那种吃香喝辣、快意恩仇的江湖生活,竟辍学回家纠集了一些小混混在社会上混。在乡里折腾了没几天,遇上“严打”,慑于法律的威严,只好乖乖地避在家中不敢外出。

静躲在家里既认为耕田刨地没出息,又不敢外出,一时无所事事,骚动的少年心更加寂寞。于是便在村口瞎转悠,有时待学生走后薄暮时分,也来学校打几下球,这样我们就认识了。

“眼镜大哥。”他一看到我就这样称呼我。我没有惊诧于他的无礼,甚至在内心上还有一点点的喜欢,或许是因为我们的年龄相差并不太远,心里还存有一点相同的原始的野蛮气息吧。

他见我认同这样的称呼,心里非常高兴,便经常来学校找我玩,与我聊他的未来打算,假设在“江湖”上闯荡的凶险、趣事,聊到高兴时便爆粗口说:“我×,那野狗×就是快意。”然而他从不在我这里蹭饭,有几次我特意多煮了,叫他一块吃,他却连连摆手说:“眼镜大哥,不好意思,你来到我们这里就是我们的客,哪有主人吃客人饭的道理?等我有钱了请你吃。”我暗笑,你一个不事生产的少年,整日东游西荡,除非去问父母要抑或偷抢,才有钱请我吃饭。因而当成一句客套话,并未往心里去。

就在我行将忘记他的话时,在一个傍晚,他却左手拿酒右手提鸡鱼来到了学校,老远就喊:“眼镜大哥,今晚我尽地主之谊,算是为你接风洗尘。”他走上来,往我胸口轻轻擂了几拳,我知道那是他极为高兴的表示。

我说:“君子不饮盗泉之水,不受嗟来之食。如果这些东西来路不正,我想,我是不欢迎你的。”

“眼镜大哥,你说的是什么话!这些东西全是我帮别人扛了一天的木头换来的。贼×出的,累死我了。”静张扬着脸得意地说。我这才发现他蓬头垢面,裤子被荆棘什么的挂出了几片布条,鞋子的前头张嘴露趾。

我惊讶于他为了请我吃一顿饭而放下某种架子与观念而去出卖自己的体力,他才十六七岁,极少劳动锻炼,想必换取这些东西吃了不少苦头。

做饭那些事全不要我动手,他忙上跳下,一会就弄好了。大碗地喝酒大块地吃肉,两人很快就醉眼朦胧,静顺手拿起我丢在凳上的《水浒传》翻了翻,喷着酒气说:“奶奶的吊毛球,这种书有趣,豪嚼滥饮,快意恩仇,见义勇为,让人看见了世间的豪爽。”

我一惊,一个初中未毕业的人居然随口说出了几百年来无数文人不曾体会到的《水浒传》精髓!

静的偶尔来访,给我单一的教学生活增添了许多别样的乐趣。

时间过得真快,眨眼间又一学期开始了,我忽然接到上级的一纸通知,将我调到另一个村任教。时间紧迫,去学校匆匆收拾了一下可怜的一点东西,来不及与静告辞,就上任去了。

世事变化无常,端公家饭碗的人常常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一个学期才到一半,又接到通知,去另一个村的小学顶替一个刚去世老师的岗位。就这样,在三年间,我换了五所小学,离静那个村也越来越远了。

后来,我就到了城里。那个粗暴却可爱的朋友静,像断线的风筝,杳无音信;他的形象,在我的心中渐渐褪色,模糊成一团。

二十年后我陪老婆去市里看病,在县城车站候车时,“眼镜大哥!”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静。静以前那张白净脸变得粗糙黑中透红,长满又粗又硬的胡子;竹竿似的身材长得更高也粗壮了。他还像以前那样在我胸口擂了几下。

“贼×出的,眼镜大哥,那年你走了也不跟兄弟我道一声别,我想找你的,口袋里却没有半毛钱,狗×的,不好意思见你,所以作罢。”他还是那样的粗口,但我明白他是真心想我,也很高兴。

车来了,我们乘的是同一趟车。他与别人换了一个位置,坐在我的旁边。

二十年不见,本来有很多的话要说,我却一时无从开口,想想问道:“你过得好吗?”

“好得不得了。”他爽朗地笑了,通过他的叙述,我大致了解他的往事。

他在家躲了两年,想出去又怕被抓,一合计,就跑去了广东。没有熟人,又无文凭,工厂根本就不收他。在街头流浪了几天,最后被人骗进一家黑工厂,在那里他过了几个月非人的生活,想辞职不干,去找老板结算工资,结果不但没有拿到工资,反而被老板的人一顿毒打。他气愤不过,找了机会将老板打瘸了一条腿,为此他换来三年的监狱生活。在牢房里通过思想改造,幡然悔悟,认识到以前荒唐的人生轨迹,于是积极做人。

出狱后回到家乡,想想该做点有出息的事,便卖掉家里的牯牛,做起生意来。他以前的名声太狼藉了,开始时没人会相信他变好,他不知遭受了多少的怀疑与白眼,但他始终用诚实与谦卑来回应,慢慢地人们就接受了他,生意渐渐有了起色。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问道:“你是如何忍受与品尝被人怀疑和白眼的滋味的?”

“眼镜大哥,他姥姥的,心底无私天地宽嘛,人只要直起腰来做人,没有过不去的坎。”静再次爽朗地笑了。

“想必你发了吧?”

“是的,我早就起了四层的楼房,就是还缺少一个女人。”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有点害羞的样子,“我要娶一个有文化的女人,来弥补我没有文化的不足。现在的女人不是要嫁有车有房的男人吗?我来市里买车呢。”他害羞的样子很妩媚。说话间车到Q县某镇,这时有三个年轻人招手示意乘车。

静闭口不说话了,目光紧盯着刚上车的三个人。“他娘的。这三个人有邪。”他小声凑近我说。果然,那三个人在车里贼眉鼠眼地瞄每个乘客的口袋,最后,他们慢慢地向一个睡熟的乘客靠近,其中一个人掏出镊子伸向那乘客的口袋。车里的一些乘客眼见这一切,却将头扭向窗外,假装若无其事地欣赏外面的风景。

“你他娘的想进牢房啊?”静霍地站起来,胡子扎起,紧握拳头走了过去。作案的三人先是一愣,很快就眼露凶光,恶狠狠地说:“找死!坏老子的好事!”举刀朝静扑过来。静没有后退。结果很快就见分晓了:三个歹徒被静逼着跳下车,静的手背被划伤,流了许多血。

我问:“痛吗?”“痛,他娘的钻心的痛。”静龇牙咧嘴地回答。

我忽然觉得他很可爱。

山村文章7:那时冬天

文/张友堂

早先时,冬季是山村最闲适、最快乐的季节。

野外的庄稼收割完了,田野上空荡荡的,裸露着坚硬的、疲乏的土地。

村里的街边、空地上,堆满了一垛垛的柴禾。街道拥挤了,空地狭窄了,村子臃肿了。

太阳红红地从东边矮矮的山顶上冒出来了,街道上接二连三地响起了“吱吱呀呀”的筲声。开始做饭了,一股股炊烟从一家家烟囱里冒出来,漂浮在村子的上空,逐渐扩展弥漫。空气里充满了浓浓的饭香味。

十点多钟,街上的人慢慢多了起来,有人把粗糙的手交叉着袖在宽大的衣袖里,寻找避风朝阳的地方。他们靠着墙,对着太阳,坐在脚扎子上,拿着长长的竹竿烟袋,说着村中的陈年旧事。

小姑娘们三五成群地在一起踢毽子,跳房、丢沙包、抓子儿……,不时发出一阵阵清脆的笑声。十几岁的男孩子们打尜、打陀螺,上身只穿一件棉衣,扣子解着,头上冒着热气。

吃饭了,村里响起了喊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声音拖得长长的,传到近处的悬崖、远处的山上,又返回来,在村子的上空重叠回荡,久久不绝。孩子们听到喊声,并不马上回答,直到母亲有些急了,才一边答应一边向家中跑去。

北乡里(寿光一带)的马车一辆辆地来了,它们来拉西南沟里的石板。马车多了,沟里满了,就在村边的路上排起长长的一溜。红色的、白色的、靛蓝色的大小不一的马引起孩子们极大的好奇。他们从村北到村南,再从村南到村北跟着看。

河面上结了厚厚的冰,成了孩子们的乐园。男孩子们在冰面上溜冰赶陀螺,女孩子们将冰面砸破,取出一小块冰来,砸得细细的,里边放上几块豆粒大小的小石头,哈着红红的小手,抟成一个小圆球。在朝阳的地方,把细细的黄土均匀地撒在融化着的冰球上。球上的土越来越厚,里面的冰越来越少,水越来越多。再用一根细细的枝条,扎上一个小孔,把里面的水控出。冰化净了,土晾干了,一个土制的响铃就做成了。手一摇,发出“咯铃咯铃”的响声。

月亮升起来了,皎洁的月光下,孩子们聚在一起捉迷藏。街上充满了孩子们的欢快的喊叫声。

晚上九点后,村子渐渐地安静下来。远远地传来狗吠声。月光静静地洒在谷垛上。

山村文章8:山村月光

文/云昌明

我的家乡在苍翠林木环抱的小山村。

明月出林山,苍茫云海间。晴空里的月亮,轻盈、温柔、宁静。

群星满天闪烁,勾起了我心中的梦幻,模糊间,皎洁的月光一缕缕洒下来,铺满大地,莹亮轻柔,悄悄冷却了白天的火热。月光,澄莹温润,冰清玉洁,使疲倦、焦灼和喧嚣的世界酣然入眠。月光,清丽温馨,将人世间的纷争以及爱恨情仇轻轻扑灭。

月亮被树梢暂时挡着躲在树的后面,只得透过一丝的银光,它轻巧地越过窗子,绕过纱帘,轻抚着我,温柔宜人,像母亲柔软的手,像孩子枕边甜甜的酣梦,令人陶醉。

月亮藏进了繁密的树枝间,投下的月光从缝隙间溜过,挤入门缝,娇柔地歇在床上,给被子镀上了一层银白色。接着,它好奇地钻进水杯,留下一片俏丽的身影。

月亮又调皮地露出脸来,先是半圆“犹如琵琶半遮面”。月光缓缓泻下,仿佛是少女温情的微笑,宛如无风淡阳里的一泓秋水,好似朗空万里外的一片蔚蓝,让人向往,却可望而不可即。

月光静静的,静静的,那是一种平和的静穆,而不是阴冷和肃杀,这是一片澄明如水的世界,笼罩着一切,净化一切,使人忘怀一切。

月光轻轻的、轻轻的,像沉闷中吹过的一丝爽风,像薄薄的羽纱轻拂胸前,像淡淡的晨雾润湿了睫毛,像女孩们交心时微微跳动。此时,椰树泻下的清辉,农舍窗隙间溜出的橘黄的灯光,缕缕款款,在融融的月色下,交叠涌荡,潋滟有形,仿佛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

田野,多么浩瀚、多么碧绿、多么美好。

月光洒向小山村,给它披上一层柔美的轻纱,竹林在熏暖的微风中,扭动着那看似娇柔实却硬挺的腰肢,在月光的映衬下,更加清丽脱俗,典雅高贵。

我沐浴着月光,兴起披衣信步走在这片白色世界里,观看月景,一片浮云,给圆圆的大大的月亮蒙上了薄薄的轻纱,月光又给地上的万物罩上了朦胧的光影,一切都是那样宁静、神秘。村边开满了各式各样的花儿,像无数少女的脸,月光洒在上面,给它们罩上了乳白色的轻纱,微风吹来,一片花草,飘舞飞香。一阵昆虫鸣叫,我静听着,绿海轻荡,蛙声悠扬,它们在歌唱着生活的歌。拨动着奇异的旋律,生活的旋律中又多了一个跳动的音符。林木的倒影,恰似一幅古雅奇丽的逆光照,清幽幽,静默默。呀,这就是梦幻的美吧!

啊!这里没有繁星般闪烁的街灯,没有大城市里的喧嚣和繁闹,这里只有皎洁月光的清辉,却是在寂静安祥中孕育着美好的明天。

月光,格外靓丽,格外明亮,格外纯洁,一轮明月高悬碧空,大地一片银色世界。

月光滋润着多少纯洁的心灵,风悄悄地吹,云悄悄的飘,花悄悄的开,山悄悄的静,禾苗悄悄的长……小山村农家的盏盏电灯,像夜幕中璀璨的星星。

欣赏月光是一种美的享受,别有一番情趣,它充满诗情与画意。

我满足了,我陶醉了,陶醉在小山村美丽的夏夜里,陶醉在田野月光曲的旋律中……

啊!我的小山村月光。

山村文章9:疑是朝霞落山村

文/倪邦瑞

桃嫂是我的表嫂,其实百家姓上没有“桃”姓,因为表哥姓陶,大家伙儿便叫她陶嫂,不过后来又变成了桃嫂,虽然音同字不同,但意思却大相径庭,不可“同字而语”。

表哥家住在一个远离闹市的穷山沟,那村子美其名曰桃园村,其实一棵桃树都没有,光秃秃的荒山祖祖辈辈也没有飞出“金凤凰”。表哥和陶嫂后来双双来到沿海大城市打工。表哥生性要强,开始他拉上几个同伴靠卖苦力做土建工程,随后一步一个脚印搞起来承包、发包,进而一鼓作气跻身火爆的房地产行业,没几年就成了腰缠千万的房地产开发商。陶嫂则选择在一家园艺场当工人,很快晋升为技术员,并担当重任。

正当夫妻双方事业有成,大展宏图的时候,表哥的生活挤进来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年轻貌美的女性,处于辉煌时期的幸福家庭顷刻间土崩瓦解,陶嫂一气之下带着打工赚到的第一桶金,毅然回到老家桃园村,开始新的创业梦想。

陶嫂天资聪慧,精明干练,无论什么事,不做则已,要做则一鸣惊人。她请来当地的史学家和果树专家进行考察论证,证实桃园村并不是乌有,而是确实存在,只不过是因为生态环境恶化而过早地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中。如今生态文明建设让陶嫂看到了绿色回归的曙光,她大胆地将村子周围数百亩荒山野岭承包下来,成立桃园果木合作社,吸引附近农民参股,连片开发桃园,多年的不毛之地重新披上了绿装。

“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阳春三月,桃花开了,漫山遍野姹紫嫣红,放眼望去,似乎是从天上掉下来一大片朝霞。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桃树挂枝的那一年,一场突如其来的山洪冲毁了三分之一的桃园。在陶嫂几乎绝望的时候,村上一位丧偶的退伍军人领着合作社成员和乡亲们,将冲倒的桃树一棵棵扶起来,还开挖泄洪沟,治理洪灾,使一片狼藉的桃园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共同的面对,共同的憧憬,风雨同舟的他们幸福地走到了一起。

大约是第五个年头吧,漫山遍野的桃子喜获丰收,在网上和市场上卖得火爆。也许从那时候起,陶嫂嬗变成了“桃”嫂,桃园村自然也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桃园村了。村民们说:“桃园村美了,富了,因为我们这里出了个美丽的桃嫂……”

几年以后,表哥因为盲目跨行经营而导致破产,桃嫂不计前嫌接纳了他,给他在合作社安排了一份工作,帮助他走出雾霾的阴影,重新扬起生活的风帆。

天上的云霞,地上的桃花。桃嫂名气大了,大山成就了她事业的舞台。这几年,她把附近几个村的山头都承包下来,成片开发,广种桃树,还推出桃园写生、桃园体验、桃园农家乐、桃园逍遥游等生态旅游项目,一幅“世外桃源”的梦想蓝图正在桃嫂手中缓缓展开。每当桃花盛开的季节,山外的人走进大山,欣赏桃花,亲近大自然,置身花海之中,尽情领略“疑是朝霞落九天”的无限风光。

朝霞如火,辉映桃园,山里的阳光每天都是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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