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瓜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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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瓜文章1:烤地瓜的父亲

文/bingbuzhuo

在卫校门前有一个烤地瓜的老人,春夏秋冬,狂风骤雨,几十年如一日,一出校门就能看到他佝偻的身影。那是我的父亲。

在我四岁的时候,母亲跟着一个货车司机跑了。自那之后,母亲销声匿迹,我们父女相依为命。父亲对外人总是说,老婆死了。我懂得父亲这么说,是恨母亲。我好像不怎么恨母亲,在我记忆中,母亲对我挺好的。神思恍惚的时候,我似乎听到了母亲的脚步声,可是转身寻找,总是不见母亲的踪影。

父亲便把我接到了他烤地瓜的小房子里,那只能支开一张床的小房子里。

转瞬之间,我成了一名小学生。父亲弓腰驼背,我记得只要是学校开家长会,我总不想让父亲参加。而父亲也放不下他的烤地瓜炉。我总是感到父亲让我难堪。父亲来学校也是灰头土脸,不换新衣服。不过,印象中,好像父亲也从来没有买过新衣服。看到别的家长都衣着光鲜的穿梭在校园,我心里真的很难受。

而在我身上,父亲却极舍得花钱。别的小朋友有的衣服或者好吃的,我都有。父亲不识多少字,他对我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闺女,你要好好学习,长大了不要跟我一样烤地瓜啊。我很讨厌父亲烤地瓜,我羞于说出父亲是烤地瓜的出身。当时,我刻苦学习的目的,似乎就是为了将来不像父亲这样,做这么不起眼的小生意,让人笑话。

我的学习一直不错,父亲的小生意,却让我过上了衣食无忧的好日子。我考上了医科大学,父亲为我买了跟大老板女儿一样高档的手提电脑。而我,始终没说过父亲是烤地瓜的。

父亲就跟一个造钱的机器一样,供我上大学考研究生。上大学的时候,我找到了男朋友,从此一连几年,都没有回家。父亲给我打电话,总是一句话,孩子,需要钱吗?我也很少关心父亲,偶尔也问到他的身体,他总是说,你在外面不容易,不用考虑我,我很好。

直到毕业后在省城的一家大医院,找到了理想的工作,我才想起应该回家看望父亲。

几年不见,我简直不敢相信面前的老头就是我的父亲。我的五十刚刚出头的父亲,腰弯得更低了,脸上出现了只有六十岁才有的刀刻般的皱纹。我握住了父亲粗糙的双手,泣不成声。父亲,我是一个不孝的女儿!

父亲本来找过一个女人,但是那个女人带着一个男孩。那个男孩总是欺负我。我当时小,很不懂事,哭着让父亲赶走了那对母子。父亲生怕我受一点点委屈,便答应了小小的我的要求。而我却几年不来看望父亲。

父亲为了省钱,很少去买好吃的,总是吃剩下的烤地瓜,最终把胃吃坏了。

现在,我长大了,也能赚钱了,我不能让父亲再这样辛苦。我说服了父亲,让他处理了烤地瓜炉。然后跟着我来到了省城。我要让父亲从此“吃喝玩乐”,过城里那些退休职工的日子,下棋,打牌,逛公园。

然而,几个月下来,父亲并不习惯大城市的生活,他始终难以适应没事干的日子。他做梦都念叨小城烤地瓜的那个地方,念叨那个地方给了他许多帮助的那些人。

我拗不过父亲,只好让他回家。看到他佝偻的瘦弱的渐渐离去了背影,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我嘱咐他要注意饮食,尽量少吃剩下的烤地瓜。烤地瓜虽然好吃,但是吃多了会伤胃。我发现父亲已经患有严重的胃病,再不调养,后果不堪设想。但是没有人在父亲身边,父亲是不知道照顾自己的。想想父亲为我操劳一生,我不能让父亲自己孤单单生活在那个小城。

我对男朋友说出了自己想法,我说,既然父亲执意要回小城,我想辞去大城市的工作,回到小城的卫校,那个离父亲最近的地方。父亲的身体需要照顾,我要回到他的身边。

男朋友不理解我的做法,他不想让我放弃现有的一切。然而,我心已决,如果在父亲和爱情之间做出抉择,我宁愿舍弃四年的感情,选择跟父亲在一起。因为我感觉,我欠父亲得太多了。

男朋友最终妥协,跟我一起来到了小城。

现在,我在小城的卫校教书。每一天,我都能看到父亲。我为父亲配制了中药调理胃病,我强迫父亲吃我为他做的饭菜。父亲的脸色很快好看了许多。紧接着,我托朋友为父亲物色一个合适的老伴,如果能如我所愿,我想父亲的晚年一定会过得幸福。

没事的时候,站在学校的教学楼上,我就能看到父亲忙碌快活的身影。

我想对所有的人说,门口那个烤地瓜的老人,是我的父亲。是他,用卑微的生命给他的女儿铺就了一条成功之路。放弃了省城优越的工作,我无怨无悔。

地瓜文章2:地瓜啊,地瓜……

文/王锡健

俗话说:“春天捅一棍,秋天吃一顿。”春天在门口土堆上插了几棵地瓜苗。秋天刨时,无论个头和数量都出乎我的意料。

过去地瓜是传统主粮,每顿吃地瓜“花样饭”:瓜干、地瓜稀、瓜干球、地瓜角、地瓜汤、地瓜粉条、地瓜冻……而栽植地瓜费时费力,春天从窖子里精选瓜种放在回笼火炕上发芽,很快从沙土里拱出绿黄“旗帜”似瓜芽,经过烧火加温、淋水,芽子很快长出半尺长,拔出栽上。地瓜泼实,不易遭受虫害,管理却繁琐:来回划锄,翻蔓、扶垄。那时地瓜品种大致有“穷不够”、“大红袍”、“胜利百号”、“济薯一号”、“烟薯三号”,分黄红白瓤三种,平均亩产在1000至1500公斤不等,一墩地瓜最重在25公斤左右。

收获地瓜时,社员们都闭门锁户,男女老幼在山里刨地瓜。一时间,漫山遍野全是人,男的拔蔓子,轮镢刨,妇女在后面收拾地瓜。镢头“咔嚓”扎进土里,那心情如同看见海鱼咬钩,只见五六个红皮地瓜鬼头鬼脑抱成团,一窝多的十个,少的有三四个。提起茎蔓像提起垂钓钩一样,心情很是愉悦。黄土地瞬间变成一行行红土地。形状怪异的地瓜臌胀着肚皮有的像弥勒佛,有的像不倒翁、宝葫芦……

地瓜分春瓜夏瓜两种,春瓜含淀粉较高,主要用来晒瓜干、地瓜丝。队上大都在下午分地瓜。先将地瓜汇聚成大堆,再过秤分给社员们。大家乐颠颠把地瓜推回家,晚上就挑灯擦瓜干。次日天没亮,石棚上、平房上、墙头上都摊满了白亮亮的地瓜干。就连刺槐树枝上也插着熟瓜干……漫山遍野白茫茫一片。瓜干晒干后收回家,还要扔上几片“占”地盘,第二天继续晾晒。晒瓜干最怕阴雨天,那样瓜干容易变黑发霉,春天口粮就没指望了。

队上分冬藏鲜瓜需要“抓阄”,社员担心抓着涝洼地地瓜,纷纷祈祷手气好抓到干燥地。队长撕下烟纸盒,写上号码,猛地把纸阄向空中抛去,社员们便头碰头地哄抢。揭开皱皱巴巴的纸阄,查对号码,找到地瓜位置,就开始收拾地瓜。地瓜是宝贝,担心划破瓜皮,就把指甲在石头上磨掉,抹去地瓜上的泥土,轻拿轻搁在筐内,最后再蒙上一层瓜蔓推回家,担心地瓜“烧包”,就先放橱柜下控去水分,寒冷时再将地瓜放火炕和阁上储藏。于是,家里家外全是地瓜。家里来人,主人便喊:“快关门,别冻伤地瓜!”这样,鲜瓜一直吃到春节,家口多的,提前吃瓜干。

人们外出干活多以熟瓜干做干粮,有时也千里迢迢邮寄一串串瓜干慰问灾区,把瓜干当成最好的礼物送给亲人解放军。地瓜养育了人民。

地瓜文章3:野地瓜儿

文/罗红梅

夏至三更后,一年当中最热的时候到了,我们的童年有一大半遗落在这样的暑热里。最是恨不得天天在田野里逡巡,看蜻蜓与蝴蝶翩跹起舞,看苞谷的胡子慢慢长长,青青的李子藏在树叶下,勾得人口水长流。这时候,那田背上,垄沟里,偶有一缕甜香窜出来,令人鼻尖耸动,我们忍不住深深地吸气,像被肉骨头引诱的小狗似的,循迹而去。

那是一种只要尝过就会让人上瘾的味道。小时候,我曾在妈妈背上急得跺脚,听人说,那双小脚丫爆发的力,差点儿就把背篼底子给跺穿了,原来是地瓜儿熟了呀。“六月六,地瓜儿熟”,长溪沟的人把一种匍匐生长的野生藤蔓植物结出的果叫“地瓜儿”。

地瓜儿藤是有乳汁儿的,常绿,柔韧,长椭圆形的细叶片。春天,藤上会冒出些青春痘似的小点儿,和无花果一样,那是一种隐头花序,随着花轴膨大,把这些花序包起来,只留一个小孔呼吸。到了夏季,藤蔓上挂满青绿色的硬果子,顶端一个圆圆的肚脐,许许多多的花儿在里面开放。随着阳光增强,那果子慢慢染上胭脂的颜色,表皮逐渐变薄、变软,粉嫩的表皮上长着许多可爱的瘤点儿,像雀斑长在小美人儿的脸上。地瓜儿分公的和母的:母的很硬,没有水分,不能吃;公的成熟过后散发出浓郁的甜香,芬芳似蜜,几十步开外就可闻到,非常诱人。

虽说是季节一到就有扒地瓜儿的想法,但当真要我们回到土地上,去翻拣藤蔓,去寻找果实,却还是不太容易的事。一是怕热怕晒,气温越高,地瓜儿的香味越浓,也越容易被人找到,所以扒地瓜儿得选大晴天,习惯了空调伺候的身体怕是受不了那样的热了。再则,离开土地多年,哪条山沟哪根田坎会藏着惊喜,我们知道吗?而乡人们是不会告诉你哪根藤下结着果的,那是他们的秘密宝藏,只有与这片土地息息相关的人,才能顺利找到并尽情享用它。

地瓜儿也是认熟的,对于一个陌生人来说,你要是只想循着香味就能找到它,是不大容易的事。这天我们坐着车,在乡间公路上疾驰,后排一个人突然大声说:“地瓜儿,快闻,地瓜儿的香味儿。”我赶紧摇下车窗,深吸一下鼻子,嗯,是那股熟悉的甜美味道。下车后却发现,那两边都是深深的草丛,到哪里去找地瓜儿的踪迹呀?茫然四顾,我对路边正在嘻哈打闹的孩子充满了羡慕,地瓜儿藏在哪里,他们肯定知道。

还好,我有一个记忆力超好的朋友,她指着一个小山坡,确切地告诉我,那里一定有地瓜儿,并且还很多,不但多,个头也很大。

路是没有了,熟悉又陌生的土地上,葛藤做了真正的主人,它们是那么野蛮、霸道,又充满韧劲儿。我只得找来一根竹棒,把葛藤挑开,俯下身子,翻开地瓜藤,就看见美人痣一样的地瓜儿从泥土和腐烂的草叶间跳将出来,拿手指轻轻一抠,就脱落了。老人们说,一个地方只要看到有一颗地瓜儿,就一定有一片,果然如此。地瓜藤有着旺盛的生命力,窜得特别快,三年以上的老藤最能够结果。

左右腾挪,跪着,坐着,蹲着,一点一点地在土地上逡巡,一寸一寸地移动,我们发现,有许多熟透的地瓜儿破了皮,自行烂掉了,有些则被蚂蚁啃噬,做了小虫的美餐。而另一些尚未长大,青着个脸儿,倔强着,也许再来一两个大太阳,才会让它们的心变得甜蜜。所以,农历的六月间,即使是同一个地方,每隔两天,都能拣到地瓜儿。

太阳正烈,打得人生疼,但一颗接一颗的地瓜儿啊,又让人难以罢手,那不时冒出来的小精灵,仿佛在对着我勾指头呢。热得实在坚持不住了,我找到一小片儿树荫坐下来,但只要转一转眼珠子,就又发现一颗,圆滚滚的、粉嘟嘟的,令人欲罢不能,筋疲力尽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要去翻拣。

小时候我只能跟在大孩子后面,希望从他们搜索过的地方再有一些新的发现。别看地瓜藤遍地都是,会结果的却不多,必须要在温暖潮湿的地方,比如石头缝、田背上、草坡里。所以,我从来没有这么尽兴地扒过地瓜儿,这一回,托朋友的福,她的这片秘密基地上,地瓜儿多得拣到手抽筋也拣不完。好不容易把葛藤下那一片翻拣完了,但朋友用手一指,看,那片葛藤下也是。“哎,不拣了,要中暑了,而且,盆子都装满了啊。”但我又忍不住叽叽喳喳:“这里这么多地瓜儿,为什么没人拣呢?”

“地瓜儿都是小朋友喜欢的,大人们才不稀罕呢。野地瓜儿虽然美味,却不能填饱一家老小的肚子啊。如今农村里小朋友少了,有许多是一放暑假就往父母务工的地方迁徙而去。现代人吃不了苦,何况终日里美食太多,比这好吃的还少吗?”朋友解释道。

野地瓜儿,美人儿额上的朱砂。它会带着快乐的情绪年年生长,哪怕熟透之后又烂在泥地里,那精彩的过程一点儿没少,奉献给世界的甜美一点儿没少,总有一天,人们会再想起它,如同想起自己的童年。

地瓜文章4:专留给我的地瓜

文/周生宝

老家里给我留了许多红瓤地瓜,年前放在地瓜窖,一直没有机会拿给我。

而今,我回到老家呆了半天,要赶回县城的家时,三叔说什么也让我捎了地瓜再走。我拗不过,便跟他一起来到村外的地瓜窖。

三叔用手扒拉开土,掀开石板,黑黑潮湿的洞口露了出来。三叔慢慢地从洞口缩进去,沉到一片黑暗中。

此时,我站在窖口,放眼四望,桃花杏花梨花的,都已经开了,直夺人的眼睛;杨树柳树已吐出清新的绿来,到处是沁心盎然的春意。春风荡来,我不禁长长舒了一口气,感到浑身无比的舒展。在老家,无论是哪里,我都感到无比的亲近和清新。

不一会儿,三叔在窖底喊我,让我提出成袋的地瓜。我费力地提出了四大袋地瓜,三叔才从窖底慢慢地钻出来,浑身上下沾满了泥巴。

“可惜啊,都烂了。”三叔遗憾地把袋中的地瓜倒出来,用手扒拉着。可不是,大多数地瓜已经全烂了,有的烂了一部分,完好的很少了。越大的地瓜,烂得越是厉害。我和三叔总共捡了三个半袋,三叔又从中再捡出两半袋好的,说是让我捎着的。我只有默默地看着三叔给我装袋。

这就是老家的人,总是把最好的留给你

……

地瓜文章5:烤地瓜

文/徐光惠

那年冬天,厂里大量裁员,他失业了。

天灰蒙蒙的,冷冽的风一阵紧似一阵,飘零的落叶在风中不停地打着旋儿。他拖着铅一样沉的脚步,漫无目的在大街上转悠,心一点一点往下沉,他感觉自己比那落叶还要悲怜。

他是家里的顶梁柱,老家有年迈的父母,妻子患有严重肾病,需要长期服药,只能呆在家里养病。儿子正上高三,补习、买复习资料要花钱。每月他领了工资,只留下五百块钱的生活费,其余全都去邮局寄回家。如今,工作没了断了经济来源,他有些六神无主,心乱如麻。

天黑下来,他才回到狭小的出租屋。屋子里阴暗、潮湿,他也懒得开灯,啃了一个面包便睡下。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黑漆漆的夜静得可怕,只听得见他自己的呼吸声。直到天快亮时,他才晕晕乎乎睡去。

第二天,他去了人才市场。招聘单位并不多,转了一天都没找到合适的岗位。接下来的半个月,他四处求职,跑遍大街小巷,最后仍无功而返。口袋里的钱已所剩无几,他万念俱灰,心情降到了冰点。那天傍晚,他买了一瓶老白干,失魂落魄地走到立交桥上,闷头喝了起来。他平时很少沾酒,被辛辣的老白干呛到嗓子眼,他却全然不顾,一口接一口地喝。

最后酒瓶空了,他醉得不省人事,嘴里呀呀哇哇不知道说些什么,倒在地上浑浑噩噩睡了过去。第二天清晨,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天快亮了。气温很低,衣衫单薄的他冻得瑟瑟发抖,他感到头痛欲裂,饥肠辘辘,他的肚子咕咕直叫。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扶着栏杆往桥下走。突然,他隐约闻到一股香味飘过来,有点像烤地瓜的味道。循着诱人的香气,他下了立交桥,转过弯,果然看见一个卖烤地瓜的大爷。

“大爷,来个烤地瓜。”他跑过去,伸手去兜里掏钱。“好勒!”大爷站起身来。但是,他把衣服裤子里里外外翻遍了,都没找到一分钱。他一下懵了,兜里仅剩的50块钱不见了踪影。“大爷,不好意思,烤地瓜我不要了。”他咽了咽口水,脸红到了耳根。

身上的钱一定是有人趁他熟睡时偷走了,他又气又急,酒也完全醒了,他狠狠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

“年轻人,喝醉了吧?出了啥事儿?”大爷问。“我、我的工作没了,钱也被偷了,家里还等着钱用,我真没用、真没用......”他蹲在地上,带着哭腔说。

“出门在外哪能事事顺心?把自己灌醉顶啥用?工作没了可以再找,钱没了可以再挣,打起精神来,只要活着就不怕挣不到钱。”大爷说完,从炉膛里捞出一个烤地瓜。

“拿着,快趁热吃。”大爷递给他。“大爷、我、我......”望着大爷慈祥的面容,他嚅嗫着。“吃了才有力气找工作啊,快点儿。”大爷把烤地瓜塞到他手里。

烤地瓜冒着热气,金黄金黄的。他大口大口吃着烤地瓜,绵软香甜,暖至心扉,这是他一生中吃到最香甜最温暖的烤地瓜。随着烤地瓜一起吞下的,还有顺着脸颊流淌到嘴边的泪水。

天亮了,太阳升起来了。他郑重地对大爷鞠了一躬:“大爷,谢谢您!”通过不懈的努力,他终于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开始了新的生活。

时光荏苒,他早已离开那个城市,他却时常想起那个寒冷的冬天,想起那个温暖了他一生的烤地瓜。

地瓜文章6:地瓜清香的早晨

文/微紫

无数次,无数个场景,坐在桌边,站在窗前,或是走在街上的某棵树下,都会于瞬间,将一个秋寒弥漫,而热地瓜香四溢的清晨带回我眼前一闪。在这个清晨里,闪现的是一整个世界的情景。它们只存在我的记忆里,如果回去寻找,它们完全变了模样,变成了另一个,几乎连蛛丝马迹都不存在了。

就像东平湖,二十年后的今天,我回去看它,岸边村子地理形貌的改造使我得不停地与脑海中的记忆地图发生拼接,修正,联想,才能将它们对应起来,才能确知,我记忆的那份重量,是存在的。

大地沧海桑田,并不需要多么漫长的时间,几乎弹指一挥间,记忆就会在现实里迷失。如果我们不曾分分秒秒陪伴在什么事物的身边,它就会带着我们的记忆远去。那缕记忆最终飘得像一缕远方的云彩。即使陪在它身边,又怎么挽回得了它的变化呢?只不过是这缓进的过程磨蚀记忆占据记忆更厉害罢了,连婉惜都不会产生,就让你连同它一起变化了。

可是,可能直到终老,一缕喷热清香的地瓜香气,都不会在我记忆里消失了。它仿佛是一条通往遥远山野的道路。虽然我回去寻找,那片山野的原来模样也早已不复存在。

那是泥土里吐出的奇迹。一枝短短的秧苗插进土里,五个月之后它就给我们带来一大块一大块那么香甜的果实。当然,这其间,它需要人们烈日下辛勤地照料劳作,拔草,翻秧。它长在山地里,地势的高与土地的旱,也使人们的劳作增加艰辛。但是它从来不会使人们枉自等待。人们做某件别的事情,也会并不会等来什么结果。但是一棵地瓜秧,在五月的热火与雨水中播下去,它的结果是一定的,它在十月对人们的酬劳是一定的。人们拉着大车,开着三轮车,带着一个个硕大的麻袋,到山上去收刨,把那些袋子与车装满下山,是一定的。世间再没有比这更实在与准确准时的约定了。

我怎能忘记它的味道呢?在我们的那片山野,生产的地瓜的味道,是与其他任何地方地瓜的味道是不一样的。与山那面的洪范镇的地瓜都不同。因为海拔高,全赖天水。土质又具砂性,孕育的地瓜吃起来沙面而香甜。这种甜,面,香,是我吃过的其他所有地方的地瓜难以比拟的。它并不是烤地瓜的那种红瓤,它的瓤是洁白的,伤了皮的地方会流出比牛乳还要浓稠洁白的地瓜油,皮是红的,枣红的颜色。它的形状,大大小小,细长的,圆实的,都是多么憨实啊,亲切啊。它藏在土里,考验所有大人孩子的体力与耐心。人们要在那片大好秋阳的照耀之下,与埋在土里的地瓜们进行几天的捉迷藏游戏,说是战斗也行,因为地瓜藏在土里是老老实实的,它们身形硕大,一棵上拖儿带女一大群抱在一起,已经不再逃跑,只等人们去挖,用镢头去翻找,有经验的刨地瓜人,从地皮的隆起就看明白了地瓜的长势,哪里下镢头,下得又巧又安全,三镢下去,就会把一整棵地瓜烘托而出,不伤一根须毛。若是不小心,就会有一块或两块地瓜齐茬受了伤,被鲜鲜的截为两段,洁白的地瓜汁水瞬间渗出了身体。从早上到太阳落山,不停地重复着抡刨镢头的动作,这对体力是巨大的磨折与考验。但也因此吧,地瓜回报人们的并不算少。它是最笨拙的果实。可以直接被吃,味道是甜美的,只是它的多是泛滥的,不像雪莲果那么稀罕,才不被人们当作水果且摆在水果摊上重视,其实它和雪莲果形状近似,味道也比雪莲果好得多了。雪莲果从名字与生产地域的联想增加了人们的美感。人们大半是抱着一种对美感的好奇去亲近的。我吃雪莲果时就是因为这样的好奇。但是尝过之后,我最想念与亲敬的,还是我家乡的地瓜。

可是那儿现在几乎已不种植地瓜了。因为粉条厂对地下水与空气环境的巨大的破坏,环保能力又不能同步跟上,上级停止了当地的这一产业。但确乎当年极为纯净的地下水已经确实坏掉了,不知多少年才能恢复过来。当年关于地瓜的辉煌已成为被埋藏与流失的章节。

在我的幼年及之前的时期,山野里并不只种植地瓜,人们种植五谷杂粮。玉米,棉花,大豆,麦子,地瓜,都是有的。八十年代土地分给人们自己之后,渐渐发展为人们在这片巨大的山野只种植地瓜。因为这种土质对于地瓜是最高产的。同时,村庄里的粉房产业也兴起来了。八十年代中期,我的村子涌现了数不清的万元户,他们都是开办家庭粉房厂富裕起来。那时,一万元,我们感觉是最起码是大半辈子够花了。而且,很快,又涌现了十万元户,几十万元户。那些富起来的人,名字在村庄里流传,人们耳详能熟。他们也以另一种身姿在精神面貌在村庄里行走。富起来变得很容易,只要能干,开一年粉房就能挣一大笔钱。那几年,我的村子的冬天是彻夜灯火通明的。它的红火几乎是黑夜大地上的一种奇迹。为此,村外国道的路中央,赫然悬挂起“中国粉条第一乡”牌额。从全国各地到村子里拉粉条的大小车辆源源不绝,挤满了村子的各个路口。粉房也带动起本地十里八乡的运输行业。全村人都投入于粉房劳作的。不开粉房的青年男女劳力到粉房里打工的,周围方圆几十里的外村人也涌进我们村子。村子里到处是粉房厂。娶不上媳妇的一家兄弟几个,开一年粉房厂,第二年新房就盖起来,媳妇都娶回家了。那是艰辛的劳作。每个干粉房的人,一个冬天都会瘦脱了形,因为睡不够,而且在寒冰寒水里洗地瓜,晒粉条,寒冷像刀子。但是腊月末,粉房的活儿到了尾声,过年时,人们都是欢天喜地的。开厂的,打工的,都在这粉房里得到了令自己可喜的报酬。我们的村子的过年,都是充满了喜气的。因为只要勤劳,人都有所得。粉房带来的幸福是,据传说,发了财的哪家哪家粉房主,一年到头都在喝酒吃肉。在粉房里打工赚了钱的小伙姑娘,可以将时尚新衣穿在身上,而且给自己置办了像样体面的嫁妆。

可是和我最有关系的,还是那一个个清冷的早晨,院子里被冻得凝止,只有太阳在上升。最暖和的地方当然是母亲做早饭的灶堂。那里火焰熊熊,是山草或秸杆、树枝、木柴在锅底下的灶堂里燃烧。火力稍弱,就将新的柴禾续进去,同时巧妙地翻动,用火叉子拱动树枝与树枝之间的空隙,遵从着“心要实,火要虚”的古训,是保持火焰旺盛不败的诀窍。

在燃过的发着红光的灰烬旁边,埋着一块两块长条形的地瓜。饭熟的时候,地瓜也被烘熟了。从灰里扒出来,捧起来,热热得暖着手。红皮已被烘成黑褐色。小心剥开,里面的白瓤冒着热气与香气。它太面了,被剥下皮后,挺立着的瓤,几乎要像粉质的山峰倾溃下来。它太香了,含进嘴里几乎要把舌头连同整个口腔化掉。它太暖了,从手到口,又到胃,再到全身,整个身体瞬间被它暖开了,热腾腾的了。在冬日早晨的阳光下,吃一块热烤地瓜的感觉,真是太明媚了。而这样的明媚,若想要,每个早晨都可以得到。

这块暖洋洋的地瓜,使早上晨读时坐在教室里两只脚趾头被冻木的感觉一消而散。使握着铅笔笔杆坐在那里写作业的冰寒不适一下子也被忘却了。使仍旧泛流在我们家生活里的清贫艰辛感觉被冲淡得近若无迹了。

依靠地瓜,我们吃饱了饭,而且感觉到食物无比的美味。我们在长大,长得很茁壮。虽然似乎除了地瓜,我们几乎并没吃过多少其他的美味。麦子面,是一年到头很少吃的,只有过春节时吃两天。玉米面,那是要掺上地瓜面吃的,味道极难吃。所有的粮食中,只有地瓜可以以这种烤着吃的方式受供于我们,而且那么好吃。玉米,小麦也不行。而且小麦最小气,它使我们得到的总是那么少,我们村子里几乎没有非常适合种麦子的土地。产量那么少,无法让我们痛快地吃一顿馒头。

猪也要感谢地瓜。它吃的也是地瓜面食料,地瓜秧叶食料。说实话,地瓜一经磨成面,味道就不好吃了。这对于猪也许也是这种感觉吧。但是猪全是吃地瓜面叶秧长大的。每一头出自旧县村的猪都是这样长大的。每个春节,到处逮猪杀猪的声音此起彼伏,猪在嚎叫,惨叫,它也许后悔不该长得这么大。但是人们的确是用地瓜把它养大的,养到让自己这么满意的。没办法,人们要靠养猪养羊让自己过得日子更好一些的。

三月里阳光最好的日子,我们在院子里做地瓜炕。我现在叫它“地瓜的胎床”。那么就不用说它的用途与做法了。在整理好施足了肥的地瓜胎床上,排上头一年存放下来的地瓜种,这是一些在地窑里度过了一个冬天仍然保持了鲜艳的个头不大,但浑身芽眼很足的地瓜。它们是去年专为今年的地瓜种种植的。它们将排得齐齐的睡在细土的床上,上面洒上细土与清水,蒙上塑料薄膜。薄膜隔住了三月的清寒,却将阳光充足地透进薄膜内,并贮存在那里,唤醒土层下沉睡的地瓜芽眼。那一块块憨静的地瓜,体内有多少沉睡的冲动与欲望?温度,泥土,水,心愿,促使它们发出绿芽,越长越高,慢慢地长成了密密地一炕地瓜芽子。像土豆一样,地瓜浑身也是芽眼。我们吃地瓜的时候,不曾意识到这些芽眼有这样奇妙的功能。在阳光呼唤下,地瓜的芽眼生殖出新的幼苗。任何一种生物都给自己保留了繁殖延续的机会。这真的是造物无所不在的奇迹。正由此,地瓜可以生生不息,也使村庄生生不息。

在五月的大太阳下,在山野里种植地瓜秧苗,是对生存的考验。我少年时的每年五一节假期都是这样的度过的。太阳在山野里像火,劳动一个上午,人要晒晕了。而同时,土地的干旱,使插地瓜秧的手指也磨得血迹斑班。没有雨水,更没有井水与河水,我们从村庄里运水到山野里去。用桶运。肩挑,或车拉。牲口拉。人拉。大人拉,小孩也缚住绳子在地排车前面拉。所有人与畜上山的姿态也前倾躬背的。那是一种残忍的劳动。但是我们村庄的土地就是海拔高于村子的,村庄的人们世世代代都是这样种植的。

父亲教育我们学习的首要目的便是脱离这样的山野与土地。它的劳动太沉重了。父亲是个教书人。母亲是农民。他们共同的特点是并不擅与村子里人们一样的开厂子与做生意。尤其父亲,他的体力与心灵结构,非常不谐于村庄生活。父亲心中有着对文化文明的神圣向往基因。我自己也明白自己是要离开这片山野而生活的。家里所有的农活,我都能参加过。我体会到劳动的辛苦,那些在太阳下大汗淋淋地在山野里薅草的感觉,地瓜秧在身子下面被蒸腾得潮气腾腾的感觉,印在记忆里。山野远方辽阔的大地形貌也像一幅画印在记忆里。

我在这片山野算是生活了十四年吧。十四岁考上师范,属于我的一份土地便从我家划出去了。不,远远不止于十四年。之后,我还是不时回家,并且参与每年五月地瓜的种植与十月的收获。再后来,弟弟的地也没有了,只剩了母亲的一份。数量也微乎其微。再后来,母亲的一份也交给邻居种植,父母亲居住在县城里。但我确信我从没远离过这片山野。我遥望着它,也遥望着那些弥漫着热地瓜香气的冬日早晨。

村子已经基本不种植地瓜了。因为大片的粉房没有了,只保留了一两家作为正式企业发展起来。据说它们具有相应的环保规格。但是村子的生态环境真是非常之差了。水源尚未恢复。另一种发财之源却为某些人找到已轰轰烈烈地实施起来:石子厂。村子东面的那片春天里开满桃杏花的小山,已被石子厂夷为平地。再远些的山头也正在开发,已经削去了三分之二。开石子厂的人成为当地首富,在县城省城购有多处房产。整个村庄被灰白的石粉弥漫,房屋,树木的叶子,都是灰白的,蒙着灰白的石粉。呼吸道疾病近年在村庄里频频发作。去年冬天,我们带着父亲去东平县城办事情,回来时路过我们的村子,从村边的公路上,经过,两旁的树木笼罩在灰石粉下,整个村庄灰暗无生气,因为寒冷吧,看不到外面活动的人,而且听说有能力的人都到城里购房了。整个村子像一个垂老的人病态老人。我思念了近十年的故乡,我竟再也没有愿望与胆量走进去。我怕我看到的再也不是我曾经记忆里的那一个,我怕再也找不到我熟悉而难忘的那些印迹。它的确不是我记忆中的故乡了。

据到城里的乡人述说,围绕石子厂的利益占用,当地权力部门与开厂人之间的纷争与同谋。也终于,其余的村人终于联合起来,到公路上阻拦外地四面八方到此处拉石子的大车。他们轮流值班,日夜守卫在通往村子石子厂的三处公路上,阻止拉石子的人进去。但他们也是制止不住的,他们的方式是收取这些车辆的进村费用,也就是从这份石子厂生意分取一杯羹。似乎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有这样。石子厂的机器仍旧每日隆隆响着,粉尘每日在村庄里飘扬着,山在不停地矮下去。矮下去。当最初襁褓般护佑这片山野的大山被成为残缺的或消失,不知之后将会给这儿土地带来的是什么。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去想。

更远的土地上,无数城市在扩建,它们需要我的故乡的大山的身体去建造。这片大山顾不上再生长地瓜与其他一切的庄稼,它要挣扎着到远方去,变成那里的楼房。这个村庄的人们也纷纷外走,用他们的双手,把这些大山亲手变成城市。他们当中的一些人也会找机会住进去,再也不回到村子里来。这是他们终于完成的梦。

故乡已经只能用来供瞻念与凭吊了。

也许新的故乡在成长,在成为另一些人,另一代人的故事。对于整个人类,时光永远是新的。对于一个人,时光却是越来越老。每一个个体,都会成为被湮埋的事物。我只能凭记忆与文字,缅怀与留住,闪现与生长在我视野与生全命路上的一些美好光亮。

我也许以后会在文字更多地讲述我的故乡。因为它已逝去,也更有了复活的必要性。

地瓜文章7:家乡的地瓜

文/高山流水1212

我的故乡处于马颊河岸下,有三十多户人家,或零零散散分居,或家家户户连在一起。老旧的庄窠墙头,由于常年风吹雨打,岁月剥蚀,变得坑坑窝窝、高高低低的,有些还歪向一边,要倾倒的样子,用半截椽子斜斜地顶着。高高矮矮的墙上,架起了一捆捆秫秸杆、土豆草、柴禾,晒得灰黑灰黑的。房前屋后的空地上,栽了不少杨树、花椒树、柳树、果树、核桃树、杏树等,密密匝匝的,守护在家园周围。到了冰雪消融的季节,和风轻拂,万物复苏,村庄里的花草树木,吐翠的吐翠、开花的开花、飘香的飘香,显得绚丽多彩,馨香醉人,美丽无比,像幅非常漂亮的风景画,铺展在广袤的田野大地上。

在家乡的村庄里长大,熟悉的人情风物,已烙刻在心底,即便是离开了村庄,经年以后回头一望,那些情景,依然历历在目,清晰如昨;人在旅途,某些时候,还多了对这些景象的的想念;但是现时,故乡的村庄,已少了人烟灯火,一片荒凉景象,空有那些茂盛的草,在一个个院落和河流田野上,不知愁郁的生长。

记忆里家乡的村庄,就是一个大家庭,一个大的院落;一个家族的人聚居于一起,不亚于一棵大树的枝枝桠桠,互为依靠,互为衬托,才撑起这颗大树的挺拔和繁盛。平日里,尊卑有节,长幼有序,虽少不得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唧唧歪歪,更多的是开门一家亲的融洽,哪像城里的人,门一关,什么也不识,只顾独来独往,老死不相往来那般冷漠。得闲,捧一杯茶,东家串到西家,转一圈,杯里的茶,多了好几家的味道,再抿上一口,滋味绵长;吃饭的时候,小孩子端一大碗饭,也能走上几家,谁家的菜好,谁家的汤鲜,在心里,也就有了比对,相互闲扯的时候,会呱噪得淋漓尽致。

村子是身上的衣衫,我走一步,村子也跟着走一步。村里的人、牲畜、阳光、雨水、脚印,连同飞扬的尘埃,都完完整整地烙在了我的记忆里。5岁时,就对村子有了认知,母鸡在篱笆墙下“咕咕”地啄食,褐黄的蚂蚁在合围的树上蹿上蹿下。铁锨、镰刀、牛车、马蹄,在村子里走来走去。村东头的人和村西头的人,在同一个叫黄岗坡的村子里度年月。乡亲们在炊烟升起处扎根、做事情。树叶,落在那些年落过的地方。夕阳,滑过一排排屋顶和树梢,停在向西的有裂缝的墙皮脱落的土墙上。村子里最大的事和最小的事,浑然不觉地的记忆里。

我知道哪个路口停着牛车,哪棵树长歪了没能直起来,谁家的老奶奶大清早一开门就唠叨个没完,哪家的枣树夏天能开多少花,有多少没被雨水打落,一直留下来。还知道哪个壮劳力没能够寿终正寝,谁家借钱负债娶媳妇。谁家的一只羊羔走丢了,村南头的人都跟着找。

春天的油菜花,金黄一片,往里一钻,浑身都落满黄色的花粉,浅淡的花香,弥散周身;夏日的麦子,长在地里,小南风一刮,刷的一下,橙黄一片;父亲母亲忙着收割,小孩子又在巴望母亲蒸的又白又大又松又软的馍馍;秧苗青在田里,五七只喜鹊不忘时常来光顾,立在秧苗中间,特别精神;或者展开长长的翅膀,贴着秧苗,神气活现的来回飞翔,写在心里边,便是村庄的一种剪影,也是心中斑斓多姿的一些面。

屋顶上的炊烟,是母亲一手拨弄的属于村庄的悠长琴弦,一日一日,弹奏着锅碗瓢盆的乐章;每一日的生活,也在柴禾的清香中,沁入心脾;弯弯曲曲纵横交错的乡间小路,是父亲一生都没有走完的人生轨迹,虽然有风有雨,有悲有苦,可肩上的日子,容不得他稍有停顿,容不得他随便率意;有了耕耘日子,才有了村庄的繁茂,才有入夜映入眼帘的灯火的温暖和舒心。

一方水土养活一方人,家乡没有什么特产,在那艰难的岁月,是地瓜挽救了家乡老老少少,渡过难关,繁衍生息。

地瓜虽然其貌不扬,但是有很多名字:红薯、甘薯、白薯、番薯、红苕、山芋、土瓜、红土瓜等等。随着时间的推移,地瓜越来越受到人们的青睐了,因为它不仅能够减肥美容,还能抗癌防癌,是一种药食兼用、营养均衡的食品呢。

红薯的生命力极强,它不讲究生长条件,不去管土地是富庶还是贫瘠,不去要多少水分和肥料,在各种自然条件下都能旺盛生长。在起好垅的地上,隔尺把挖个坑,每个坑里插放上一根剪成尺二长,留有两三个芽节的嫩绿红薯秧苗,然后在根部培上土,陪成饱满的馒头状,然后在踩一脚踏实。栽植时,如果遇上雨天,土地湿润,直接栽在红薯垅中即能成活;如果遇上旱天,就在插它的地方浇一瓢水,过一夜便润露生活,也能欢快地活了过来,返过劲来的红薯秧子的绿叶如迎风旗摇,煞是好看。然后便摇头晃肩,舒枝孳蔓,交给大地一片葱茏。

家乡地处鲁北平原,土地贫瘠,那时靠天吃饭,即使雨水好的时候,麦子也长得一般般,这贫瘠的土地上不适宜长小麦,但却适宜长地瓜,一致我童年的时光处处与地瓜有缘。

春节刚过,待睡了一个冬天的土地刚刚苏醒,母亲就开始东洼里进西洼里出,靠着一张大噘两只手,硬是将那些长不出麦子的土地翻了个遍,再将那些褐色的土壤一一调成直直的地瓜脊子,一条一条长龙一样的脊子,小山岭一样陡峭,远看近观,就像排兵布阵,很有气势,如同一对对军人排着整齐的队伍,以标准的立正姿势满是喜悦的等待一年里新的使命。

春寒乍暖,抽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将地窖里的地瓜取出,所谓的地窖,就是一个十米多深的大洞,跟水井很相似,只不过吸不出水,专用存地瓜。记得小时候,那地窖对小小的我充满了神奇和奥秘,多次偷偷下地窖玩,惹得奶奶拿着鞋底颠着小脚追着打我的屁股。

正式下地窖的日子,在我们小孩子眼里,如同节日一般。乡村的孩子,童年的日子如同土地一样贫瘠,日复一日的单调里,能够光大证明地下到地窖,如同看过的地道战,内心充满的喜悦与亢奋。除了可以吃到新鲜的地瓜,还因为大人们在这一天里都不能出工,仿佛这一件天大的喜事,而我们是完成这一大喜事的必不可缺少的一员。我手里攥着一小段蜡烛,带着一盒济南火柴,心里有说不出的激动和亢奋。我随着那条拴着我身体的绳子晃晃悠悠地下沉,下沉,再下沉,我就从一个明亮的世界里,突然来到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穴里。光明消失了,一些杂陈着潮湿和红薯的霉味扑面而来。忐忑地抬头向上望去,原来那么无边无沿的蓝天瞬间变成了锅盖大小,大人的脸也变得模糊不清,在井口晃动。下红薯窖是夜与昼的快速转换,那个黑暗的一方洞穴里,你擦一根火柴就可以点亮。

“到底了么?”窑里有回音,从上面传来的声音,听起来也不甚清晰,有点瓮里瓮声的沉闷。

“到底了。”

红薯窖里面温暖如春,即使在寒冷的冬天,你穿薄薄的秋衣秋裤也不觉得寒冷。因为红薯窑冬暖夏凉,一年四节保持恒温,故,农作物放在里面不容易变质的。站在窑口上面的大人用声音遥控着,先让我把烂红薯捡出来,灯光很暗,只能用手摸,大人说红薯是从一头开始烂的,摸到软的就是坏了。我把烂红薯就放在筐子里面,然后又去好的红薯。等把烂红薯和好的红薯全部选完可能已过了半个时辰了。在选红薯的期间,或许前面突然会跳起一只瘌蛤蟆,也许会窜过一只老鼠,甚至你摸到一条冰冷的蛇……

可那是大人交给你的一项重要的任务,是一项神圣的使命,是对你的高度信任,那条晃荡的绳子提示你上面的大人随时可以援助你,即使你忐忑不安,恐惧、危险、胆怯也只能深深藏匿在心底。悉悉簌簌从上面落下的碎土,凉丝丝地钻进你的脖子,洒落在你的头上。你似乎发现了一个隐藏着的属于地球的秘密,里面弥漫着红薯的气息、潮湿、窒息,多少年后还让人记起。

红薯捡的足够的量了,大人把我从窑里用绳子吊出来,我可以大口地喘息着。终于告别了黑暗,又重见了光明,光明真好。我在堆积在窑口附近的红薯堆里挑选一块品相好的红薯,掀起衣角用力擦擦红薯上面的水,也不顾红薯夹缝里的黄泥,就急切地用力咬了一口。窑过的红薯已经出过汗了,很甜很脆,淡红色薄薄的皮儿里面有一个红红的芯子。咀嚼时,口里的热气和小手上没有擦干的水在寒风里冒着白白的烟雾。

将地窖里的地瓜一块一块轻轻拿起,放满一篮子,摇晃一下拴在篮子上的绳子,上面的大人就开始往上提,又递下一个空篮子,我则取过另一只篮子,送它们到阳光明媚的春日里。

地瓜取出来,自然是先煮上一锅解解馋。不用熟的地瓜,在那缺少蔬菜水果的单调日子里,生地瓜也是很有美味的。取一块,抹干净,咬一口,脆甜。现在很少吃生地瓜了,偶尔心血来潮,取过地瓜,总是将其洗了又洗,然后去皮,再轻轻尝一口,比原先不知道讲究了多少倍,那味道却却远不如小时候的香甜。

母亲将地窖的地瓜整齐地摆放在北屋门前新垒的池子里,下面垫上泥土牛粪,上面铺上沙土,均匀地撒上清水,盖上塑料薄膜,不久,在温暖的阳光召唤下,那地瓜的新芽就拱破薄薄的沙土,满怀憧憬的先后钻出来,随后得天天洒水,通气,中午头里揭开塑料薄膜让它们接受阳光的洗礼与春风的问候。在母亲的精心伺候下,它们长势喜人,不出几天,就挨挨挤挤,绿了一池子。

等地瓜秧苗长到尺把高的时候,将那些高壮的从池子里轻轻提出,再移摘到地里,这活儿很辛苦,母亲用小车到湾里提一桶水,带着镐头水瓢和秧苗,一路坎坷到了东洼的地里。先用镐头在调好了的地瓜脊子上均匀地刨出一个个小坑,然后弯下腰,用右手捏好一棵秧苗,挖开小坑里的鲜土,将秧苗完整地送入土里,而那苗的绿叶恰到好处的露在地面上,这需要力气加巧劲,母亲那皲裂的跟树皮一样的双手,干起活来及灵巧又麻利。

秧苗终于插完了,再提着水桶,拿起水瓢,一个坑一个坑的浇水。等到坑里的水完全渗到泥土里,在一一将小坑埋好,一棵地瓜苗就算载完了。等一把秧苗全栽完了,母亲的腰也累得直不起来了。

炎热的夏季,是地瓜长得最欢的时候。叶柄能长到一尺多长,爱美的小姑娘,会将叶柄自蔓处掐断,用灵巧的手将脆嫩的柄沿着相反的方向折断再折断。转瞬间,那带着长柄的叶子就变成了珠线相连的天然项链,戴在脖子上,手腕上,于是乡下的孩子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地瓜叶子的清香,玩累了,躺倒在瓜棚阴凉处的草地上,随意摘一朵野花,望头顶的蓝天白云,在鸟雀们此起彼伏的合唱声中,不知不觉走进了五彩斑斓的梦里。

收获的季节终于到了。

每年霜降前后,村子里的人们就开始忙着刨地瓜了,田野里到处是扛着镢头、手拿镰刀、挑着箩筐、推着独轮车的人。刨地瓜要先用镰刀把地瓜秧的蒂割断,再把整垄的瓜秧卷成团抱出地外后,才开始用镢头刨。也有省事的办法,套上牛用犁子耕,后面的人把耕出来的地瓜拾到筐里,拾满后把地瓜倒在地瓜堆上。很快一个巨大的地瓜山就呈现在人们面前。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分地瓜,生产队的会计按照全村的人口数和地瓜的总量计算出每户人家应分得的地瓜份量后,两名棒小伙便抬起大杆秤称地瓜了。每称好一份,会计便用笔在一张纸条上写下户主的名字放到地瓜堆上压结实。这个时候,孩子们是快乐的,大人忙他们的,小孩子们玩自己的。等到全部分完后,各户才能用扁担、箩筐、筛子、托子或者独轮木推车把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运到一处地势平坦且干燥的地方。运完后,大人们开始用自家的搓刀切地瓜,一个地瓜搓完后马上接着下一个,搓刀下面的地瓜片逐渐多起来,地瓜堆却一点点的小下去。这个时候小孩子一般要帮着自家大人干活了,或者往大人手里递地瓜,或者把搓刀地下的地瓜片均匀的撒到地上,或者把已经撒在地上的地瓜片一片挨着一片的摆放整齐。摆放地瓜片是有讲究的,要把摞在一起的地瓜片拿开,否则晒得就慢,还要注意地瓜片之间的空隙不要太大,否则晒地瓜干的场地可能不够用。小孩子们在干活的时候也忘不了自己的游戏,会用地瓜片在地上摆出或者用牙把地瓜片咬出各种各样好看的图案来。一般来说,切地瓜的时间是在晚上,因此在第二天早晨起来一看,满土地上都是白花花的地瓜干,好似晒满了一件件洁白的衣服。

切好的地瓜片要晒上三五天才能变成地瓜干,这期间是不希望遭遇阴雨天的,否则没有晒干的地瓜片上会长出红、黑色的斑点,甚至霉烂,最后只好扔掉或者用来生火做饭。而这段时间的华北地区常常会出现阴雨天气,因此村里的人们在阴天的夜晚睡觉时都不敢睡的太实,一听到滴雨声,便立即起床拿着防雨的塑料布以及有关的农具奔赴地瓜干的晒场,漆黑的夜里顿时也变得热闹起来,到处是闪烁的昏暗的灯光,到处是抢收的忙碌的身影。

堆在院子里的红薯在阳光下晾晒几天,就可以装红薯窑了。装红薯窑之前,先把红薯合并同类项,有伤疤的放在一块,完美无缺的放在一起。有伤疤的红薯就是装到红薯窑里,也存放不了几天就慢慢变质的,块茎很小的红薯索性也就直接喂猪或食用了。

然而眼睛大肚子更大,那堆成小山似的红薯,然后,装到窑里的红薯被陆陆续续拿出来吃,或蒸个,或削皮剁成小块拌米饭,或切丝片煮粥,或塞到灶膛里的火灰中煨得焦黄黄、香喷喷的,花样很多。不到年根就被一家人吃个净光。由于新粮接不上,家里有一段时间几乎天天吃红薯,但怎么吃也不感到腻味。

但我最喜爱吃且最难忘的还是乡村的烤红薯,那独特甘美而又香酥的味道,乃至于我每次返回乡村时,总要特地再品味一番。在我的童年时代,每逢冬季,勤劳忠善的祖母常常在大雪天里不能到野外做农活时,也怕我自己外出有什么闪失,总要搂着我坐在燃着通红的灶火边,一面给我讲着那些神奇的故事、传说,一面烘烤香甜的红薯给我吃,于是我常常听着、吃着……直到进入甜美的梦乡。这种食法,在乡村的黄河流域自古就盛行,很多人家会做。尤其是在冬春两季,远远便可闻到从乡村的大街小巷和农舍里飘溢出的烤红薯那悠悠香味来。

后来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家家户户富裕起来了,地瓜的产量多了,家里的地瓜干也堆成银山。那时地瓜干的主要用途是烙煎饼、烀地瓜干糊糊、蒸地瓜面窝头、包地瓜面包子,除了人吃以外,还用来喂猪。如果人畜吃不了,就会卖给酒厂酿酒。在我的印象中,那时的地瓜干才几分钱一斤。

几十年过去了,地瓜不再是贫穷落后的象征,家乡的人也早已不再以地瓜为主食,但其依旧是家乡餐桌上必不可缺少的一口。据文献记载,红薯有“补虚乏,益力量,健脾胃,强肾阴”的功效,使人“长寿少疾”。还能补中、和血、暖胃、肥五脏等。当代《中华本草》说其:“味甘,性平。归脾、肾经。”“补中和血、益气生津、宽肠胃、通便秘。主治脾虚水肿、疮疡肿毒、肠燥便秘。”红薯含有丰硕的淀粉、膳食纤维、胡萝卜素、维生素A、B、C、E以及钾、铁、铜、硒、钙等10余种微量元素和亚油酸等,营养价值很高,被营养学家们称为营养最均衡的保健食物、抗癌明星。

如今随着经济的发展,生活水平的提高,市场日益繁荣,物品丰富,各种用红薯做成的食品比比皆是,带孩子到肯德基吃薯条、薯片,嘴嚼慢咽,竟感觉漠然无味。于是,心里越发地想念乡下的母亲,想念母亲辛勤种植秧苗的背影,每每想起,都有一种心酸的感觉。

·怀念家乡的地瓜,家乡的地瓜会根植在我的记忆深处,愈久弥香。

地瓜文章8:地下通道里的地瓜香

文/雨子@

家附近的马路对面就是生活超市,每次去超市都要穿过那条热闹杂吵的通道。有贴手机膜,摆地摊鞋袜,各种小吃的小商小贩,唯有那一股熟悉的地瓜香,总会让我停留脚步沉思片刻。

对地瓜的情节,源于儿时,谈及儿时,我长于农村,物质匮乏的时光,冬天唯有外婆那土炕炉里烤出的地瓜,是远远闻着直吞口水,那地瓜的香甜伴随着升腾的热气,整个冬天都是暖融融。偶尔,我闻着通道里的地瓜香,零散的买上几次,不知怎的,味道总是没有外婆烤的香甜,或者说是没有土炕的缘故吧。

说起儿时的往事,总是回味无穷,那一历历一幕幕都让人怀念,让人后悔,让人……

孩提时候的土炕炉子,年幼时我会做到炕上,看母亲在炉子上煮饭,一年难得有到荤菜,冬天除了地窖里,存贮的地瓜,土豆,萝卜之外,就是母亲自己的做的酸菜,咸菜。而这仅有数的食物里,地瓜是全家人喜欢的热捧食物,午饭时光,母亲早早的蒸上一大篦子地瓜,篦子下面熬得是小米粥,再三嘱咐我看着火,她去喂猪,干农杂活。待下地的人都回来后,一家人则围坐到土炕上,就着酸菜小米粥,手里拿着地瓜当主餐,那美味那气氛其乐融融。

当太阳西下,外婆便早早把地瓜放到炉子里的捂着,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痛苦的,我总会一遍又一遍追问外婆,地瓜熟了没有?终于等到外婆说可以吃了,那种迫不及待是无法形容。土炉子里烤出的地瓜,香味浓浓,搬开咬上一口,直接能甜到心里。没有零食的年代,地瓜就是我最好的零食,新出炉的地瓜极其烫手,而我顾不得地瓜的烫手,就便狼吞虎咽,旁边是外婆的唠叨,总是喊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儿时的那一幕,每每回忆,整个过程都是记忆犹新。

如今看见通道里的地瓜,想再买时就犹豫了,买了味道不对咬上两口,干脆扔掉。每次路过,也只是迷恋那种熟悉的香味,随之回忆一下远在千里之外的亲人。

岁月里,闹饥荒,有得吃就算不错了,不过土窑地瓜确实很值得回味,是我们小时候用双手托起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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