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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的散文1:留守乡村的爷爷
文/蒋曼
孩子的爷爷在乡下,八十多岁了,嗓门洪亮,身体硬朗,还能参加各种劳动。他似乎从未有退休打算,每天都很忙碌,忙着照顾他的鸡、鸭、蔬菜和庄稼。
前不久,接他到城里住过几天,可他老是记挂着乡下:菜该灌肥,该撒点草木灰,寄养在邻居家的看门狗还是天天回来睡,水沟要刨刨,不然树苗的根要烂了,母鸡们都下蛋在山上,便宜了黄鼠狼。在他的土地上,有太多需要他的物和事,从未有被生活丢弃的感觉。
从爷爷身上,我看到这样一个老人,面目黝黑,衣衫褴褛,在与土地朝夕相处的日子里,大自然慷慨地把尊严和自豪传给他,二十四节气镌刻进他的血脉,知道什么时候劳作,什么时候休息。
平常日子,他会仔细地安排家里地里的活计。菜长出来了,鸡长大了,就在它们之间编一道竹篱笆;赶集时,买点不常见的菜苗,种出来,看着都感觉稀奇。天燥地旱,他不着急:“没啥,油菜今年长得好,天干油分足。”如有阴雨,他也会安慰家里人:“稻子灌浆的时候,雨水多,不空壳。”某年洪水来犯,他也如此淡定:“这土肥沃啊,明年又种嘛。”数十年与土地亲密相守,其经验足够让自己从容不迫。
乡村老人对死亡有一种独特豁达,生死本是自然轮回,荣衰不只是庄稼和草木。爷爷能在一岁一枯荣的山野田间洞悉生命秘密。在乡村,死亡从来不是禁忌,到了高龄岁数,他们会早早地选好墓地,准备好寿木,放在堂屋里,每年会亲自刷一遍漆,红色的或者黑色的,平时用来储存需要干燥的粮食,最后,存放自己。
孩子的爷爷喜欢种树。老公考上大学,他高兴地在村里小学种下一排香樟树,现在还都郁郁葱葱,生长在已被废弃的小学校里。我们结婚时,他建议我们种一棵树,然而在水泥森林的城里,连人都难以安顿,我们在哪里可以种下属于自己的树呢?
有了小孙女,爷爷说:“我在乡下给孙女种了棵香樟树,以后她大了,树也大了。”爷爷说不来动听的话,小孙女却记住了爷爷的礼物。这个城市出生的孩子,从此与遥远的乡村老家有了心灵相通的所在:一棵树,一棵和她一起成长的树。
有一次,我们回老家时,女儿终于见到了这世界上属于她的树。爷爷领着孙女,骄傲地走在自家的土地上,满怀一个勤劳庄稼人的自豪感,大声地告诉孙女:“这地是我的,也是你的,小池塘是你的,大公鸡是你的,坡上的柏树全是你的,那只叫团团的狗也是你的……”
不由地凝神驻足,聆听又感动,我们给了孩子生命,留守乡村的爷爷则给了她广袤而丰盈的故乡,豁然开朗,哀而不伤。
乡村的散文2:乡村的端午
文/陈频
乡下人过端午,最有滋味。
过节,当然要提前准备。虽然都是自家生产出来的东西,有的要提前留着,有的要提前做好。
粽子就是提前包好的。反正家里有糯米,只要从池塘里打点苇叶就行。不包蜜枣的,也不包鲜肉的,包就包成白米的。简简单单,实实在在。比城里人包得大,比城里人包得紧,一大篮子放在堂屋里,谁吃谁就拿。
乡下人包的粽子——单纯,实诚!
新油菜籽榨成了油,新小麦磨成了面,自家的菜园子,黄瓜、瓠子、苋菜、辣椒,都已经长得像模像样。还有那清明时腌的鸭蛋,头几天已经尝了鲜。一切的一切,早就做好了准备,只等端午这一天。
端午这一天,风箱声比往常响得早、响得密集。早晨炸油香,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一家也不能少。
老奶奶,新媳妇,今天谁都拿出了浑身的本事。新麦面,加上刚割回来还带着露水的韭菜,和成一大盆面糊,舀进带花边的油香勺子,放进翻滚的新菜籽油里炸。不须多时,圆鼓鼓、金灿灿的油香,就会在油里游荡。用筷子搛上来,香味也跟着飘溢四方。用如此新鲜的物件做出来的食品,当然好吃。
男人们也有男人们的事情。一大早从园子里砍来艾草,又到池塘边割来菖蒲,一束一束地插在大门上面的房檐上。眼尖的女人们,掐下了艾的嫩头,斜斜地簪在发间,尽管不是红花,也好像俏丽了许多。“碧艾香蒲处处忙,谁家儿共女,庆端阳”,充满了诗情画意。
煮熟的鸭蛋,被姑娘们用丝线织成的网兜包裹着,下面还留着长长的穗子。挂在脖子上,一步三晃,成了精致的工艺品。
缝香荷包,比的是心灵手巧。用红色的布头,做成尖尖长长的辣椒,后面还要缀上绿布,算是椒托;用黄色的布头,做成嘴上有胡须,额头有“王”字的虎头,用线扎出两个尖角,算是耳朵。荷包里填上搀着香末的棉絮,鼓鼓的,软软的,挂在孩子身上,说是可以驱虫除害,挂在女人身上,真的是香衣惹人。
苍竹香点起来,八仙桌抬出来,端午的午餐,是农家的一顿盛宴。且不说荷叶蒸鲊肉、腊肉烧黄鳝、泥鳅下挂面,这些乡村私房菜,单是那些刚刚上市的蔬菜,就让你垂涎三尺。红殷殷的炒苋菜、青丝丝的炒瓠子、嫩脉脉的炒辣椒、绿生生的拌黄瓜,无一不让人看一眼就想伸筷子。
雄黄酒是端午的专用酒。把黄里透红的雄黄倒进酒里。酒,立即就变得黄澄澄的。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你来我往,喝红了脸蛋,也喝亮了嗓门,仰着脖子唱,敞开嗓门叫,乡下人都是直肠子,要喝酒就喝个底朝天。
麦进仓,草上垛,歇歇手脚再插禾。端午是个换季、庆丰的节日,稍事休整,再去迎接夏种的日子。
乡村的散文3:春 燕
文/映石
乡村四月,恬静、温馨、美丽,像一幅淡墨水彩画。
身穿燕尾服的小燕子,翩翩然然,呢喃啁啾,是画幅中的精灵。
春天的油菜花开得黄艳艳金灿灿,梨花雪白,桃花粉红,小麦拔节,山梁野洼,青葱碧绿,煦暖的太阳仿佛一位慈祥的祖母俯照着大地。蓝天如洗,白云如絮,轻捷的小燕子就在蓝天白云之下,上下翻飞,唧唧啾啾,展示它那优美的舞姿。有时飞过屋脊,飞越树梢,飞向高高远远的山梁;有时天阴欲雨,云头低垂,燕子低飞,一群一阵,急速地在村巷在场院掠过来掠过去;有时又飞在田园,飞在树丛,同嘤嘤嗡嗡的蜜蜂应和酬唱;有时飞到农家院落,站在屋檐上同主人唧唧啾啾打起了亲热的招呼。
燕子恋人更恋家。春暖花开,燕子从南方历尽艰险,跋山涉水,来到北方,来到它秋天离开的老家。那个山梁,那个村落,那个青瓦红椽下的屋檐,那个一把白胡须在小院里出出进进的山里老汉,都让它十分熟稔,清晰如昨。屋檐下经年的燕窝完好如初,一对燕子夫妇站在窝边,忘记了飞越万里的疲劳,兴高采烈,妇唱夫和,同小院的主人,它的好邻居,亲亲热热说起再次相见的喜悦。虽然听不懂燕子在叙说什么,但一家老小还是喜气洋洋从屋子里走出来,仰头去看。于是燕子夫妇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欢欢喜喜从燕窝飞出,在大家的头顶飞来飞去,呢喃而语,非常亲热,宛如家人的团聚。农家院里驻一窝燕子,从春至秋日里梦里都有了天籁般的燕子的吟唱,更有了吉祥喜气的氛围,谁不喜欢燕子呢?
已经在我家住过多年的那对燕子,在全家稽首翘盼了几日之后终于又飞回来了。秋天飞向南方的燕子,要经过千山万水,有猛禽鸷鸟,雷霆暴雨,狂风烈日,那么小巧的身影,能否历经磨难,再次回归?真让人担心。可是,每年在春风荡漾繁花似锦之时,燕子夫妇总会如期而至。它们就像是去南方浪了一趟亲戚,一回来,慢悠悠在每个房檐飞过去飞过来,还低低地在我们头顶掠来掠去,几乎要蹭着我们的头皮了,翅膀划动空气的唰唰声清晰可辨。这对燕子好像对母亲更加亲热,要是母亲在院子里忙乎,燕子夫妇看见了总会一前一后,翩然相随,呢喃细语,那份热烈那份亲近真让人感动。要说这燕子可真灵醒,在我们家,母亲对它俩的关心真是细心入微。每年,屋檐下的燕子都要孵卵育雏,雌燕静静地守候在燕窝里的时候,我们孩子总爱站在檐台上仰望燕窝里的雌燕,每当这是,雌燕会目不转睛地用它亮晶晶的双眼回望我们,母亲看见了,赶忙把我们悄悄唤回屋里,指着我们的额头说:不能打搅,燕子孵小燕呢!母亲不但不让我们看燕子,更不让我们大喊大闹地玩。母亲的经验是从她自己孵小鸡得来的,那一年母亲从亲戚家换回二十多个优良鸡蛋,老母鸡辛辛苦苦孵了近两月,小鸡一个也未出壳,母亲很是奇怪,从鸡蛋保护到老母鸡孵蛋都与以往相同,怎么会一个小鸡也不出壳呢?一天,她突然想起,母鸡正孵蛋的时候,父亲在屋后用石杵打了一天的土块。母亲连忙从老母鸡身下取出鸡蛋,敲破几颗,鸡蛋的蛋黄和蛋清都是混的。母亲明白了,原来父亲打土块的时候,腾腾的石杵击打声把鸡蛋震坏了。因此,每当雌燕孵蛋育雏之时,我们全家都要走路轻轻,说话悄悄,唯恐惊动了育雏的燕子。待到燕子夫妇双双对对飞出院子,小燕子张着黄黄的小嘴嗷嗷待食的时候,我们才解放了般又跳又闹。
在乡下,孩子们都会这样一首关于燕子的儿歌:不吃你家米,不脏你家地,只借你家的屋檐垒窝育儿女,也给你家添份喜。燕子从来不给农家增添烦恼,养育小燕子,燕子夫妇非常辛苦,来来去去,去去来来,从田野叼回软软的小虫喂养小燕子,飞去的时候,又把小燕子的粪便衔在嘴里,扔到荒郊野洼,伶俐得像懂事有礼的孩子。母亲撒在院子里的谷物米粒等鸡食,讨厌的麻雀贼头贼脑总要偷吃急几口,而燕子一粒都不尝,即使是雨天不能外出捉虫,依然如此。天晴日暖春风和煦的好天气,我家的这对燕子还会招徕一大群燕子,这时候它俩异常兴奋,呼朋引伴,叫声呢喃,歌喉美妙。一大群燕子在我家院落上空飞上飞下,集体舞蹈,齐声歌唱,母亲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悦,说我家的这对燕子人情多好,你看这么多燕子都喜欢它俩呢?好一阵集体舞之后,几十只燕子唧唧啾啾落在高高的电线上,酷似歌唱山村春光的点点音符。
又到了春光烂漫,春色迷人的季节了,轻捷,伶俐,美丽,像小精灵一样的小燕子,在乡村明丽灿烂,景色怡人的春天翻飞旋转着迷人的舞姿,吟唱起醉人甜美的歌声。
乡村的散文4:蔬菜之美
文/张金刚
每至乡村、郊野,总会被那一片片、一畦畦葱茏繁盛、精致优雅的菜园所吸引,不由驻足细细观赏、品味。
春雨如细密的鼓点,催醒沉睡的田地。农家肥与新翻的泥土融合,便是蔬菜萌生的温床。菜籽,似一粒粒正待启程的活力宝宝,从农人手中蹦跳至田垄,沐着春雨暖阳,生根、发芽,不日便一簇簇、一丛丛,将暗黄的菜园点缀得嫩绿蓬勃。哪怕是初秋,还有一拨耐寒的菜籽,接续时令,迈向深秋,让日渐荒芜的田野依然生机洋溢。时令指挥着农人,应时播种;蔬菜应着时令,循时生长。春食菠菜、韭菜,夏食豆角、黄瓜,秋食白菜、萝卜;不同季节,食不同蔬菜,称得上是美事一桩。
菜苗,需要精心呵护。间掉柔弱的,留下茁壮的,或移栽至他地,只为培育一园好苗。施肥浇水,同步进行,菜苗亦可一夜之间,猛地长高寸许。豆角、黄瓜很累人,需要搭架。农人早备好树枝,待长茎招摇,便一根根深扎下去,搭成屋脊状的架子供其攀附生长,爬得高高。生虫的蔬菜,农人并不打药,而是弯腰一只只捉虫;要疏花的,便毫不吝惜地一朵朵摘掉。秋后的白菜,一棵棵用草绳绑好,才会裹出硬梆梆的菜心。辛勤侍弄菜园,菜园不负农人,次弟奉上满园的菜苗、缤纷的菜花、丰硕的菜蔬。
蔬菜旺盛成长,一天一个样。菠菜、韭菜、油菜、生菜,最先示人,绿油油一片,泛着微光,分外可人。豆角、黄瓜顺架而上,今天刚是紫花、黄花初绽,明天便顶花长出萌萌的豆角、黄瓜;开花、结果轮番上演,好不热闹。西葫、南瓜,就地而生,绿叶中先是黄花一朵,后是瓜儿滚地;茄子、辣椒,并不高大,一株上先是小花数枚,后是果实垂挂。土豆、萝卜,甚是低调,地上其貌不扬,地下肥硕深藏。白菜、香菜,甚是坚强,待霜打寒冻,方可停止生长,只待储冬。蔬菜悄然成长,释放生命不息的力量。
菜园炫彩,我乐用相机珍存。从鹅黄到嫩绿,再到翠绿、墨绿,直至枯黄、风干,色彩标志蔬菜的生命旅程,每一段都是精彩,都是经典。花与果,各色、各样,精妙、美妙。豆角,花儿嫩紫,似展翅的蝴蝶;豆荚翠绿或白楞,长短、鼓扁各异。黄瓜,花儿嫩黄,似绽开的五星;瓜身墨绿或白黄,长刺、顶花挺拔。茄子,花果皆紫,圆茄子有丰腴之美,长茄子有苗条之美;萝卜,花果分离,白萝卜有纯洁之美,胡萝卜有娇艳之美。番茄、辣椒,由绿到红,华丽转身;芹菜、香菜,翠绿一生,不改初衷。光影留存的菜园,记录蔬菜成长、成熟的瞬间,美不胜收。
餐桌之上,蔬菜最美。一盘大丰收,绿绿的生菜、红红的番茄、紫紫的甘蓝,切段的黄瓜、择净的小葱,鲜嫩嫩摆上,甚是养眼;蘸酱生食,原味鲜美。或将其与蒜末、糖醋、鹌鹑蛋一起凉拌成碗菜,当别是一番风味。冬季涮锅,蔬菜亦是主角。菠菜、生菜、油麦、茼蒿、萝卜、白菜、菇类,不一而足,荤素搭配,美味鲜香。黄瓜可切成蓑衣,土豆可切成细丝,萝卜可雕成花鸟,南瓜可做成器皿;无论是简单的家常小炒,还是考究的精巧细作,蔬菜与配料、调料、火候、厨艺、餐具完美结合,形色香味俱全,亦荤亦素,亦软亦脆,亦咸亦淡,亦繁亦简,皆堪称艺术,扮靓了生活。
父母在老家有一片菜园。每年蔬菜应时而种,错落有致,细心打理,绿色生态,供我们兄弟几家一年餐桌无虞。这蔬菜,是父母劳作的成果,更是他们爱的寄托。自然,对蔬菜,更有了一种乡情与亲情的深刻。
城郊一处平房的屋顶,被主人打造成了菜园。每每路过,见主人有时在浇水、施肥,有时在疏花、抓虫,有时在采摘、送人,有时在静坐、养神,恬淡静静鸦,陶醉其中。我羡慕更感谢这屋顶菜园,让我在远离故土的小城,亦可寻得满目蔬菜,排解田园情结。
蔬菜之美,是时令之美,劳动之美,更是生命之美,生活之美,令我深深地迷恋、沉醉。
乡村的散文5:乡村晴雪
文/乔秀清
滹沱河畔那场雪,一夜间,把大平原变成了茫茫雪海。村庄被白雪覆盖,街上连个人影也看不到,仿佛整个世界被雪吞没了。乡村的黎明,屋檐垂挂着亮晶的冰柱,小洞里的麻雀探出头,眨巴着眼睛望着外面银色的世界。街道上铺满了厚厚的雪毯,树枝树杈,看上去如裹银镶玉。牲口棚里的牛和驴,静静地吃草,听不到往常那悠长的叫声。偶尔,能听到公鸡的鸣叫,农家小院的雪地上,觅食的鸡留下杂乱的“个”字。村里的老爷爷胡须上挂着冰碴,孩子们的眉毛上结了霜。母亲好不容易点燃了湿润的柴火,屋顶上的炊烟,直直地升上天空。
雪花稀稀疏疏地飘落,热恋地亲吻大地。乡村的孩子们也苦恋雪花,雪花打梦,梦中的雪花翩翩起舞,那么纯洁,那么晶莹,一袭白衣,天使般美丽,俏了平原的寒冬,也温暖了一颗颗童心。雪天,我是乡村里最不安静的孩子,村里村外,有我孤独的身影。太阳从地平线露出红红的脸蛋儿,不一会儿,便升得老高,给人感觉那太阳湿漉漉的,像一朵沾满晨露的红玫瑰,花冠硕大,绽放着美丽的嫣红。太阳无声,却把村民们从酣梦中唤醒了。村里的小伙子,老大爷们在雪天啃着金黄的玉米饼子,扒拉着碗里热气腾腾的红薯粥,眨巴眼功夫就填饱了肚子,开始打扫屋顶和院里的积雪。整个村庄弥漫着白色的雪雾,看不清往日的模样了。
雪后,天空湿了,大地湿了,疲倦的心也湿了,润润的,爽爽的,仿佛灵魂也洗了个澡,没一丝烦忧。父亲是很勤快的庄稼人,一大早,他就取来扫帚和铁锹,搬梯子上房,把房顶上的积雪一股脑儿扔到院子里,然后,又把院里的积雪搬运到街旁。我在院内堆起雪人,嘿,那雪人个头高,膀宽腰粗,两只眼睛是用煤球顶替的,白雪衬托得乌黑发亮,还张着大嘴巴,样子很憨厚。
爹问:雪人的嘴巴,为啥整得那么大?我答,为的是让雪人能一口吞下太阳。爹笑了,说我小小年纪,口气比天大。我说,平原上的孩子,不能让这个世界上的人小瞧哇。爹的脸上溢出满意的表情,对我说:走,跟爹到街上扫雪去。走出家门,爹和我挥舞着扫帚和铁锹,清扫街道上的积雪。那时的我年幼无知,不明白爹为啥要打扫街道上的积雪,常言道,各扫门前雪嘛!望着爹那满脸的热汗,我嘟囔着甩给他一句:真是自讨苦吃。爹说,我是村里的共产党员,党员不带头,街道上的积雪谁去打扫呢。
距离我们二百米远,小街的东端也有一个人在扫雪,影影绰绰的,看不清那人是谁。等彼此越来越近,我才看清他是同一条街上的乔增瑞,对他,我再熟悉不过了。他是一位复员军人,在部队开坦克,还参加过抗美援朝呢。几年前他复原回乡,担任生产大队的大队长,是村民们百里挑一选出来的村干部。瞧他,依然穿着一身褪色的军装,保持着军人威武的风采,只是,他的旧军帽落满了雪花,眉毛上挂着白霜,脸上热汗淋漓,嘴里喷着热气,样子略显疲惫。
这条积雪的小街,被一位共产党员和一位复员军人打扫得如此干净,来往的行人都情不自禁向他俩投去敬佩的眼神。我走上前去,说,叔叔,你起得早,不论刮风下雨,还是雪天,在这条街上总能看到你。他说,这条街上的百姓,都是咱们的乡亲父老,啥时候也不能忘了他们。他们生活得幸福,我才高兴哩。原来,这位宅心仁厚的复员军人,心里装着老百姓,他的话,像一片片晶莹透亮的雪花,融化在我脚下这片土地,孕育着平原上的春天。想到这儿,我愈加喜欢雪花了。雪花啊,我不愿把你捧在手心,怕我的体温将你融化;我不敢亲吻你的肌肤,怕我的痴情伤了圣洁的冰心。我只想远远地望着你,静静地思念你,让你在我梦中成为永恒。
我问增瑞叔:你喜欢雪吗?他动情地说:喜欢呀,雪,救过不少人的命哩,你知道吗,在抗美援朝战争前线,我们志愿军官兵吃的啥?一口炒面,一口雪呀!如果没有雪,那就惨啦,不知有多少志愿军官兵会渴死饿死。你知道志愿军吃了多少雪吗?告诉你吧,加在一起,就是一座大雪山!哦,我惊愕了!又问:雪冰凉冰凉的,难吃呗?他笑了笑,说:饿了,啥都吃着香。何况,那是救命雪,香着呢。
救命雪,香雪,我第一次听到。说实话,长这么大,我还没尝过雪的味道呢,那一刻,我不由自主地从街旁雪堆里捧起一团白雪,大口大口地吃起来,感觉这家乡雪很香很甜。冰清玉洁的雪花,就这样净化我的灵魂,滋润我的岁月。即使斗转星移,海枯石烂,我永远不会忘记雪花暖心的一幕。还记得那是冀中平原一个飘雪的清晨,被批准参军的我要离开家乡,奔赴北方的军营。爹娘踏雪一直送我到村口,那位复员军人增瑞叔叔也匆匆赶来了。他们站在雪幕中,眼巴巴望着我渐行渐远的身影,久久不肯离去。我依稀看到,他们都变成了雪人。
每当回忆起这一幕,我不禁潸然泪下。参军五十个年头,我写了一首小诗《雪人》 ,怀念早已驾鹤西去的母亲,还有已经作古的父亲,以及增瑞叔,我一直敬重的复员军人。这首诗先后刊登在《解放军报》和《中国国防报》 。我是一个乡村长大的土里土气的农家娃,没进过高等学府,自然没有古代文人煮雪烹茶、听雪敲竹、踏雪寻梅、雪夜访友的雅兴和浪漫,但我对雪的感情是真挚的,淳朴的,深沉的。雪落平原,每每给我带来异样的激动和惊喜,那飞舞旋转的雪花,在我看来,是苍茫宇宙中最美的精灵。而乡村晴雪,让我眷恋,让我陶醉,让我心驰神往。每当跨进冬天的门槛,我的心里就冷不丁地下起雪来,眼前不时浮现乡村那美轮美奂的雪景。
参军远离故乡,我觉得自己就像一片雪花。是的,我很渺小,渺小得像银河里的一颗星,我却能把整个大地拥抱。当一切生命畏惧严寒,瑟瑟冬眠,我却在风中锻炼,彰显平原农民儿子的自尊。真的,我愿变成雪花,第一个敲响冬天的大门,把洁白的礼物,送给这个世界。倘若能给大地一丝滋润,我宁愿在阳光下融化自己。
冬天来了,我这个共和国老兵的心,又飞往故乡,拥抱和亲吻乡村的晴雪,寻找雪花般的童心和雪地上的足印。
乡村的散文6:故乡的水井
文/张建安
乡井是乡村的眼睛,它是我记忆中的最动人的风景。
乡井,又如一位无私的母亲,几十年来滋养着我美丽而贫困的故乡。
乡井远远地躲在村庄的边缘,可它来自巍峨的风旗岭,没有什么污染,井水品质纯正,清洌甜润。它是那般气性稳定、冬暖夏凉,一直颇受故乡父老的喜爱和自豪!
三十多年前,我先后以考学、工作等方式不断投奔城市而逐渐远离故乡的时候,却通常又以文学的方式不断地回望我的诞生地和早期成长地——这种颇为矛盾而复杂的行为方式,文人们称之“精神还乡” ,游子宣称那就是乡愁!
很多时候,睡梦中老是呈现出家乡的水井,那是充满传奇和神秘的水井,乡民俗称其为岩门井。井水来源于风旗岭下大岩石下的一个深洞,清凉幽深,水量丰沛。
水井大致呈阶梯状分为三级:第一级是半圆形水池,那是天然的岩石洞穴,一年四季,有水汩汩流溢。阳光灿烂的时候,人们可见里面乌黑清幽的岩石和雪白发亮的卵石,它仿佛串连着背后那层峦叠嶂的大山的地气,那甘甜的泉水总给人一种清爽透澈、饮之如饴的感觉。第二级是乡民将满溢出来的山泉用水泥和青石围成一个四方形的水井,在太阳的照耀下,人们看到的井底澄澈透明,鱼虾丝草,清晰可辨;紫红黄白的卵石,历历可数。这井水既可供乡民饮用,也可直接挑回家里,倒进水缸,供烧水做饭之用。从这里流淌而出的泉水,再一次汇合,构成第三级,乃是一个略微小一点的水池。在这个水池里,乡民可取水洗菜、漂衣、浣纱,再往下面流泻,那就是呈梯级状的农田了。
平常的日子里,可见三三两两的妇女来井边汲水、捶衣,她们利用这个机会,交流信息,或倾诉委屈——张家长李家短,七个碟子八个碗,女人们一边工作,一边说话,一点儿也不碍事,轻松自在,眉飞色舞,神采飞扬!
有时候,妇女们的旁边也有几个跟屁虫,他们是不更事的稚童。他们在一旁玩耍嬉戏,那情形特别专注和认真,戏水抛石,无拘无束,旁若无人!
偶尔,还有几只怯生生的麻雀或水鸟,在井边,在田埂上,或跳跃,或慢行,且行且啄,小心谨慎。它们又像是在偷听妇人们的言语,窥探她们的举止,兴高采烈处,还不时发出“咯咯”“咯咯”的叫声,然后淘气地朝远方飞翔而去……
黄昏的时候,在村庄通往岩门井的路上,连绵不断的是挑水、取水的农人——乡亲们仿佛是约好了似的,他们或三五成群,或前后相继。这些来来往往挑水忙碌的身影,真可称得上是一幅精致美妙的山村剪影,也实实在在生动了我们乡村单调而平静的风景。
看得出来,村庄的男人们并没有把取水、挑水当作繁重的体力活,反而将这视为一种难得的消遣和享受,他们就在这取水、挑水的过程中,滋生出了诸多美好情怀,产生了许多乐趣。有时,他们哼着洋腔小调,边走边唱;有时,他们还打着呼哨,相互追赶,显得格外惬意而畅快!
幼小的我,时常坐在家门口的小板凳上,看大人们人来人往,匆匆忙忙。
他们大多用麻索套住木桶,也有的用铁钩拽住木桶,一路的叮叮当当,一路的水流汪汪,那荡悠悠的水影晃在水桶里,晃在乡间的石板路上,也晃在我童年清幽的梦里。
偶遇干旱之年,邻村里其他几眼水井都先后干涸了,溪涧河道也几乎断流,可我们村子的岩门井还依然汩汩滔滔地泉水不断。这时,邻村的乡民们也纷纷加入来岩门井取水挑水的行列。在漫长的岁月里,人们无法统计有多少水桶从岩门井里汲过水,它干旱不涸,洪涝不浊,始终是盈盈的、满满的,给人以充分的安定和放心。岩门井,可以说是我故乡平安和宁静的守护神,它忠实地陪伴和护佑着我的故乡,这个几百号人的古老的乡村。
岩门井因来自岩穴,来自不可知的神秘世界,乡民们常常将一些灵异神怪的故事附加在它的身上,这使它增加了不少传奇和诡秘。听长辈们说,村子里大凡刚刚过门的新娘子,都要在婆婆的陪同下,亲自前往井边投几枚硬币,祭拜岩门井——意思是预先感谢乡井的滋养之恩,并期待婚后万事如意。
记得有一次,我不小心从岩门井附近的高坎上翻滚下来。因为是冬季,幸亏穿的衣服比较厚实,这使我的伤口其实并不严重,但母亲不放心,她固执地认定我是受了惊吓,硬要拉着我去井边“喊魂” 。
就在黑夜来临之际,母亲把我带到岩门井边,一番虔诚地作揖、祷告之后,母亲就用撮箕在井边撮了一下,其实她并没有撮到什么,只是做了一个打捞的动作而已。随即,提着撮箕转身就走,边走边喊:“崽崽回家,崽崽回家! ”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母亲加大了音量,大声呼喊:“崽崽回来了吗?崽崽回来了吗? ”其时,父亲在家里连忙高声接应:“崽崽回来了,崽崽回来了! ”
母亲一边用手轻抚我的额头,连声说: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还一边跺脚,对着我的脑袋发出“呸呸、呸呸”的声音。然后牵我转到堂屋里去,朝神龛上的列祖列宗神像行三鞠躬礼,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寄予了无限的恳求和希冀……
七年前,我那劳苦一辈子的母亲辞别了人间,融入了大地。想起这些如烟往事,追忆那些深入骨髓、穿越时空的母爱与亲情,我常常禁不住泪眼朦胧……
如今,故乡早已安装了自来水,乡人不再需要挑水过日子了。
但作为游子,我依然怀念故乡,想起那曾经留给我美好记忆与温馨梦乡的古井。在我海天悠悠的想象里,那清波涟涟的水井,宛如冬季夜空里一轮皎洁清冷的明月,那光波摇动的清辉,久久地映荡在我的心海里。
那阔别了三十多年的古井,那承载着历史,也积淀着我无限乡情的岩门井可曾安好,还是当年那么晶莹透亮、清芬可口吗?
乡村的散文7:最美田园是朴塘
文/谭旭日
一想起乡村,我就必然会想起朴塘村。作为一个漂泊的人,朴塘村是灵魂的故乡,亦是精神的依恋。她给了我许多对美好生活的追溯。这种美的感受,不是一天两天积累形成的,如同一粒种子,耕植于村庄的土地上,发芽、成长,再到茂盛与花朵次第绽放。
一想起朴塘,我就必然会想起田园美景。村里的田园四季美如画卷,春有花红嫩柳,夏有绿枝招展,秋有稻谷金黄,冬有白璧无瑕。朴塘村的美,不张扬,不显露,不败落,不颓废,一切皆在四季的更替中,安然呈现。
春天一到,春风暖阳,一派生机。和煦的阳光洒落在村庄的每一个角落,地上的嫩芽,一茬茬地疯长。村里人喜欢贵如油的春雨,淅淅沥沥,似愁肠,扯不断理还乱。一场或者几场春雨下来,村庄里万物复苏。休整了一个冬天的乡亲,开始了一年的生计一年的种养。犁田的、耙田的、种秧的、种菜的,这时候,朴塘村的田园是一幅劳动的场景。当燕子一个剪影,或雨中,或晴空,如同一道曲线,把朴塘村的田园点缀得如诗如画。
每到夏天,屋前的瓜架藤上就绿油油的挂着各种各样的瓜菜。丝瓜、苦瓜、黄瓜、豆角、茄子、扁豆,还有菜地里的辣子、空心菜、青菜,琳琅满目,让人置身于一个绿色的海洋中。这时候,我家老屋的前面牵牛花也会怒放,紫的、白的,一朵朵娇艳无比。若是晚饭,家人喜爱搬来小桌子把饭菜摆在桌子上,闻着花香,天南地北地聊天、吃饭。
朴塘村的田园不止是四季的风景,还有田野里的青蛙和虫鸟,它们是村庄里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它们的生命与村庄的命运紧密相连。这些游动的生灵,到处都在为田园歌唱。
小桥、流水、人家。村庄里弹棉花的、挑货郎的、捞鱼虾的、捣鸟蛋的,将朴塘的田园风光演绎得更加世俗与真实。在朴塘村,这些与生活有关的一切交易与游戏都属于田园生活的一种构成。闻鸡的不会起舞,他们会在田埂上行走,在雾露蒙蒙的清晨,戴斗笠披蓑衣,扬牛鞭吆喝着,每一次开口,如同一次图腾,把朴塘村叫喊得激荡不安,却又终归于宁静。所有这些,都是朴塘村田园风光的有机部分,滋养着过去和未来。
秋天一到,天高云淡,四野都是一片金黄。朴塘村的秋天,是丰收的季节,稻谷满仓,瓜果飘香。一条穿村而过的公路,侧目一望,稻浪滔滔,微风一吹,层层叠叠,犹如一个丰满的女子,迎风而摆。待秋收一上岸,朴塘村的田野里开始空空荡荡。只有夜晚,才会有遍地的喊叫——村庄里的小孩多半在月光皎洁的夜晚,开始嬉戏,他们给月色下的村庄注入了一次全新的解构。月光也饱含着村庄田园的一部分,它更意境悠然、宁静,甚至更加深重。
而朴塘村的冬天更趋于安逸。除了霜、雪,还有雨的浸淫以外,冰冻的土地上,令村庄有了更坚硬的气息。出门北风猎猎,裹衣再厚,都感觉到刺骨的冷。雪后的天气更是如此,漫山遍野的,白皑皑一片,野外的空气异常的清新。若想在户外活动,先跺跺脚,双手合起来对着嘴哈着气流,站在屋檐下某个安静、避风的地方,仰起头,看着村庄美丽的景象,呼吸着这清新甜润的空气,这时我无意间发现,朴塘村的天空是那么美。一切物体和物质都有着不可逆转的吸引。
这吸引,是朴塘村田园的安闲,恬静。一簇簇的村居,一个个充满希望的四季更替所带来的繁衍与期待,无论你身处何方,总会令你魂牵梦萦刻骨铭心。
乡村的散文8:乡村的腊月
文/丁璐
这是一个被爆竹、春联和年火烤红了的月份,村村户户散发着腊肉、腊鱼、年糕和馒头的芬芳,春的播种、夏的耕耘、秋的收获、冬的储藏一起酿成腊月浓酽的欢乐与甜蜜。
从腊月初一这天起,天地间骤然有了一种澄明爽洁的韵味。蓝天是高远的,河水是清澈的。村庄被遒劲的风吹得一尘不染,乡路两侧翠绿的白杨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杆,虽单调却素雅。麻雀在房前屋后飞来飞去,和小鸡一同抢食主人撒在院落的食物。后院的草垛静穆而安祥,只是被羊群啃吃的轮廓愈发变得像叶圣陶老人编写的童话故事“稻草人”。
农家的屋檐下,挂满了熏得油光光的腊肉,挂满了被太阳晒得红红的香肠,挂满了农人们沉甸甸的喜悦……那是写在他们心上的一行行朴实无华的赞美诗。
置办年货是从喝完了腊八粥后开始的。办年货是男人们的专利,腊月里的男人们更像男人,不再过问地里的庄稼,而是兴致勃勃地坐着小四轮、骑着摩托车,三五成群地向集市进发,把嘎嘎乱叫的鹅鸭,鳞翅翻动的鲜鱼,水嫩清脆的青菜,泥巴护身的莲藕拎回家。有时候,在赶集或回家途中,被沾亲带故的随便一留,就不忍心拒绝,喝酒吃肉来得慷慨大方,往往几杯酒下肚,潮红涌上面颊,话就多了,说年景,总结得失,谈来年的打算,开心处,响起一阵阵不加修饰的笑声。
媳妇大妈们也开始争晴天、抢日头“洗年”了。乡村的河边,笑声、叫声、棒槌捶衣声此起彼伏,惊得鹅鸭扑棱、鱼儿欢蹦。红被子,绿床单,花衣服,把一河清水染得姹紫嫣红。浣洗完了,女人们就抽空到乡里的美发室,照着墙上的发型,不但要头发染成或黄或红,还要拉个什么直板,再用油啊脂啊什么的在脸上描画,她们不用再担心汗水的浸化,浓妆艳抹地驱散寒风的凛冽。还有那繁冗厚重服饰掩映下的美丽更是充满东方式的含蓄,令善吟的诗人又生出许多风花雪月的感喟。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嫁娶的良辰吉日似乎都被农人们注定在了这个季节。谁家门上贴起大大的红囍字,村里的男女老少就会聚集到这家“忙喜”。大红的囍字,噼噼啪啪的鞭炮声,穿着红衣的新嫁娘,红红火火的场面映红了每一张笑脸。一群顽皮的小男孩顾不上擦去鼻涕,在人群中跑来跑去,玩得不亦乐乎,一会儿讨要几颗喜糖,一会儿缠着母亲要钱,听见院外响起卖货郎那“梆梆”的小鼓声时,他们便一窝蜂地跑上去围上去,找寻自己喜欢的小东西。
漫天的雪花,平添了腊月里的喜庆氛围,雪花在喧腾热闹的村庄上空飘落下来,撒在一畦一畦的田野上,这种很细很小的雪花,慢悠悠地从天空中飞下,落在树木的枝桠上,落在潮润的泥土中。闲不住的老农等到雪一停,就扛着化肥下田施肥,大巴掌拍着小孙子的屁股:“小孩子望过年,大人望耕田,春在雪那边!”
谁说腊月冷,腊月最有情;谁说腊月北风紧,腊月最牵游子心。异地求学、外出打工和他乡经商的游子心,一到腊月便有一种情愫潜滋暗长,想像着团聚的甜蜜,不由掰着手指细数归程的日子,悄悄准备着回家的行囊。一时半会儿不能回家的,远方的父母、家中的爱人便会寄来一包厚重的棉衣,那轻柔的絮暖中是沉甸甸的亲情召唤,熨贴着一颗颗孤独漂泊的心灵。
从腊月二十五往后,村子上空开始有了锣鼓唢呐的欢庆声音。孩子们试穿了自己的新衣新帽,女人们包好了一笸箩一笸箩的饺子,打好了贴春联的糨糊。整个村庄已经集结完毕,就等着那过年的钟声。钟声一响,告别腊月,走进大年,走进又一个春天。乡村的腊月,是又一个美好新年的前奏,是又一轮红火日子的开启,是又一茬丰收年景的展望!
乡村的散文9:乡村,安详地晒太阳
文/轻尘一粒
说起晒太阳,总是在脑海里浮现一幅幅乡村的画面。
冬日里乡村的街上,静静的阳光,一群或者一两个老头儿坐着马扎,或者没有马扎,脱下自己的一只破棉鞋坐在屁股下面,靠着土坯的墙根晒太阳。老头儿们大多手里握着烟袋锅,烟嘴儿偶尔裹在牙齿不多的嘴里吸几口,就有青烟从鼻孔里,从干瘪的嘴唇边升起来。
只要有好太阳的中午,这些老头儿都会在这里晒太阳,都是自小光着屁股长大的人,一起长大,一起老了,曾经的也会有恩怨,到如今,没了争胜,只有如冬日阳光一样的平和。也会在有一天,其中的一位老头儿没有出来晒太阳,就相互打听,一般第二天就知道确定的消息了,或者病了,或者永远不会出来晒太阳了,于是唏嘘一阵。三日出殡的时候,就没有人在这里晒太阳了。辈分小的去磕个头,平辈的也要作个揖,长辈的不需要张罗也要去那里坐一坐,死者为大,好歹送一程。谁知道下一个是谁呢?
晒太阳的时候就是聊天,没有主题,声音也不大,话也是有一搭无一搭。他们聊天,聊谁家的孙子要结婚了,谁家刚抱了重孙子;也聊谁家的儿子不孝,至今还没给他老娘送养老粮,甚至连一担水都不给他老娘挑;或者议论一下今冬的天气,地里是不是干了,麦子要不要浇过冬的水---
聊累了的,就眯上眼,头靠在墙上寐一会儿,打个盹。打盹是会传染的,一个接一个的张大了嘴巴打呵欠,有时候,墙根儿下一溜老头就都睡着了,甚至有人会打起呼噜,也有一个老头流出了口水,顺着花白的胡子慢慢地往下流。
谁家的狗,也卧在一边,摊开身子,让暖暖的阳光晒着肚皮,它也歪着脑袋睡着了。几只老母鸡,在街上一步一点头的晃荡,不时低下头在地上啄一口,你也不知道它到底吃下了什么。草垛根下有几只鸡刨着碎草,也许是发现了几颗草种子,争抢起来,强悍的张开了翅膀,扎煞着脖子上的羽毛,突然间,啄了另一只一口,那一只就惊叫着逃到一边去,惊动睡觉的狗,猛地抬起头,威严的吼几声,像在训斥母鸡惊动了它的好梦。
却不知狗的叫声,惊起了晒着太阳打盹的老头,一个个惺忪着眼,相互望望,流了口水的赶紧用手擦擦胡子,抿一下嘴,扶着墙站起来,也有的麻了腿,咧着嘴活动好一阵子才爬起来。
抬头看看太阳,屋顶上飘起了袅袅的炊烟,是吃饭的时候了,一个个蹒跚地回家,两只手背在身后,手里拎着马扎。
这些老头儿,在街上晒太阳的时候,女人们也在晒太阳呢,但她们是在院子里,大街上是不能去的,古老的风俗,站街的女人让人看不起。
女人也是三五个聚一堆儿,总有好客泼辣的主家,从屋里拿了小凳子小杌子,当院摆上一张小桌,招呼大家团团坐了,墙根下早就生火点着了快壶,燎一壶水,泡了茉莉花茶。一把瓜子或者一把花生,有时有有时没有,没人在意。女人都是带了活计来的,绣鞋垫、纳鞋底,年轻一点儿的,也许是带了织了一半的毛衣,边唧唧喳喳的聊天,手里的活也不耽误,女人的话题无非是谁做的活精致,针脚的细密,花样的新奇,比较一番,议论一番。上了年纪的,大多会有孙子要看,孩子拢在两腿中间,剥个花生喂他,再哄他喝一口水,间或插上几句话。
当然,也不知是谁提出个话题来,大家的脑袋凑在一块,窃窃地听一个人说,后来轰的一下都笑了,凑在一起的脑袋也就分开,这时往往会有一个人拿手里的针作势要扎另一个,另一个求饶着躲开了。也不知她说了些什么,女人的事很难知道。暖暖的阳光,晒得她们眯了眼的时候,就会有人站起身,说,“天晌了,要做饭啦”。于是都一个个散去。
青壮年是没有资格晒太阳的,农闲的时候他们也不会很悠闲,果树要剪枝,地里要备肥,丈母娘家明春翻盖房子还要备料,这都是青壮年的事。再说,要晒太阳,你归哪一堆儿?女人堆里不能去,去老头儿那里,找骂啊?
莫不如找点事儿干,冬季里没那么忙,悠着干,到了饭口回家,老人孩子围一桌,老婆高了兴还会格外烫一壶酒,老爷子倒一盅,你倒一盅,美滋滋的喝着,也不急。如果喝高一点就到炕上去躺着,躺在暖炕上,太阳透过窗格子照到你身上,也美呢。
你看,这就是乡村的冬天。如果你在村子外面,有很好的阳光,站在一个高处,看晶莹如玉的蓝天,把安详静谧的村笼在底下,安稳的晒着太阳,你心也会是安详的。
你会不舍这安稳的冬天。如果,像这个周末。你吃过午饭,坐在阳台上,摇椅也好藤椅也好,小几上泡了碧绿的茶,温润的茶香,身边蓬勃的吊兰、龟背竹。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闭了眼,想着休整的田野里,苍黄中还有大片的麦子,犹如绿毯,我们的老家在其中静静地晒着太阳。
这就是乡村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