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欣赏叙事散文(精选8篇),此文由多美网整理,欢迎收藏与分享。
叙事散文1:苦涩的飘移
文/刘火
憧憬与苦涩,是青春叙事的两大母题。于16岁(或者更早一些)至26岁,无论少男少女,憧憬对于青春来说,是生理与心理向外的打望与急迫的扩张;而苦涩则是在这一打望与扩张中得不到满足的失望与焦躁。22岁少年成名的贾飞,正是凭借《中国式青春》的这一元叙事,让青春叙事里多了一份并非可有可无的份额。
“我相信我遇到王小梅,就是我真正的爱情”。青春的萌芽与标识,即两性的第一次接触与萌动,而且是那种没有丝毫利害与利益的接触与萌动。爱情的憧憬,大约应是青春叙事的元力量,但仅于此,显然不是青春叙事的全部。青春叙事,由于社会的多元与繁杂,更由于物质时代的巨大诱惑而几乎不可抗拒的势力,使得“挣钱”和“挣好多的钱”在许多时候并不亚于对纯洁爱情的遥想,虽然“我相信星星一定会闪耀出灿烂的光茫”,而且“我相信人生也一定会开出美丽的爱情之花”。这并不是悖论,这是当下中国社会在青春叙事里无法抹杀无从抹杀的现实。贾飞《中国式青春》(2012)青春叙事,从高中生、大学生生活作为起点,到《除了青春,一无所有》(2013)再到《蓉城之恋》(2014)的完全进入社会,一直把青春作为自己小说叙事的支点和“场”,不仅一步一步把青春的成长,变成了人的成长,而且把青春成长的可能出现的飘移,或隐或明地呈现在读者面前。
用功、求上进(或用不一样的怪异举止行为等)、考上名牌大学,谋得一个好职业,赢得美人回望,大约是高中、大学男生的共性。《中国式青春》《除了青春,一无所有》(包括《蓉城之恋》)中的贾小刀便是青年作家既理想也焦急的集合体。正是通过这样一个集合体,作家希望从他的作品中“可以找到我们任何一个人的影子”。《中国式青春》达不达得到这一目的,很难用定量给予评判,或者说,对于当下众多的青春叙事,这不啻是一个狂妄的理想。但是,对于青春,我们不能怀疑这是作家的理想。作家作品试图通过自己的切身经历和感受,试图通过直白简明的叙述语言,“做一朵花多好”,因为它曾经拥有过一片天地,即便花朵会枯萎和凋谢。贾飞作为一位有些“野心”的作家(因为作家要走的路还相当漫长),显然不满足文本这一层面的能指与所指。在《除了青春,一无所有》中,虽然,对于青春的无怨无悔的执着书写继续着《中国式青春》的母题和叙事样式以及简明的叙事语言,但是《除了青春,一无所有》则把视角和思考投向了更加广阔的地方。
在《除了青春,一无所有》里写了一个让作家同情的舒大姐,写了一个让作家萦绕于心的徐安琪。无论舒大姐还是徐安琪,都因金钱至上的另一面,让本来曾对爱情充满着美好期冀的女性,走入了另类队列。作家刻意写到的这一面,显然与青春叙事可能会有的明亮、憧憬形成很大的反差——这便是我上面借用的赛车术语“飘移”。作家在青春叙事里发现:青春叙事也许有一个天生的缺陷,那就是当憧憬不能时,憧憬会不会成为作家的某种“意想”?于是向更宽阔的地方探索,便成了作家灵魂的一次大胆的自我受虐。向底层叙事靠近,让青春叙事在向底层叙事靠近过程中,完成一次飘移。虽然,说不上《除了青春,一无所有》里面出现的这样的飘移已足够漂亮,但毕竟,对一位1986年出生的作家来说,还真是不容易!底层叙事,它涉及到阶层(其至阶级)的变化,涉及到这一变化带给人心和社会的重要变量的若干成分。显然,作为青年作家,无疑是需要继续前行的话题。事实上,贾飞的这一观察和这一写作实践在《中国式青春》里已经有了萌芽。大学生寻找职业,以及在寻找职业面临的或顺利或窘境(多半都是窘境)的生存状态,就是作家质疑憧憬的现实。到了新近的《蓉城之恋》,作家则再把这一对美好的憧憬,转变成了青春叙事里的苦涩。而正是这一苦涩的叙事,让原来透明的青春突然长成了沉重。显然,在作家看来,这不是青春的代价,而是青春必须面对的事实和成长过程中的历史。也许,在这一角度上观察,作家正抛弃幼稚,坚强了起来。
叙事散文2:历史镜像下的乡村叙事
文/郑恒萍
记得曾经读过这样一段话,成功的散文创作即是作者人性的自然流露和个体生命意识的激情展示,也是作者对现实人文关怀的严肃态度和对乡村现象的热切关注。
樊桂云就是这样一位土生土长的作家,在他脑海里始终萦绕着剪不断的家乡情丝。他在散文中描绘家乡故土、讲述童真趣事、叙述家长里短,文字地道淳朴、行文自然流畅,无论记人、记事,笔下流淌的都是炽热的人文情怀,充满情趣韵味,让人过目不忘。
樊桂云的作品中,多是对亲情的记忆描摹,《娘的煤油灯》就是樊桂云泼墨最重的一篇散文,“一盏油灯,一生记忆。灯亮娘起,灯熄娘睡”,开篇寥寥几笔,就把母亲含辛茹苦的一生描绘了出来。作者将人物置于具体情景中,细致描写行动,把母爱一点点的“注情于人,融情于事”用实际事实告诉读者:在母亲的心中,孩子是整个世界,在孩子眼里,母亲就是一片蓝天,母亲永远是孩子坚强的保护伞。一盏油灯书写一份浓情,一盏油灯书写母亲一生记忆,母亲的辛苦、节俭、朴实,深深的铭刻在孩子们的心头。能够想像这些文字都是樊桂云蘸着泪光付诸于笔端的,亲情永远是世界上最无私最真挚的感情,也是最最动人的。樊桂云就常常说:“做人,首先要懂得感恩”这些正是亲情散文所需要的元素。只有具备了这种品质,才能写出震撼人心的好文章。
童年,应该是人生最幸福的回忆,最纯净的旋律,像连环画一样多彩,像糖葫芦一样甘甜。但樊桂云笔下的童年,却是欢乐和苦涩相随,幸福和苦难相伴,《疼痛的葵花子》就是这样一篇洋溢着淡淡伤感的文章,作者带着一丝丝不忍,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的揭开了童年的伤痛,而这种疼痛是葵花子带来的。馋嘴不是那个时代孩子的错,像所有的孩子一样,追逐食物人的天然本性,因为匮乏所以没有,因为没有,所以珍贵。葵花子的香味,就像潘多拉盒子里的魔鬼,吸引着孩子们蠢蠢欲动的心,继而铤而走险,继而伤及手指。疼痛不单单属于孩子的,也属于那个物质匮乏的时代。而这种痛仿佛是我们自己童年岁月与生命记忆的追悼和祭奠,一个时代已经消逝,成为如烟的旧梦。
莫言说:“故乡是作家摆脱不了的存在,作家用文学的方式拓展故乡,是对故乡的一种超越。”樊桂云的乡村系列作品就再现了他儿时生活的场景,从《看场院》到《漏房往事》再到《看场院》,他通过对儿时日常生活情景的描写,展现出浓郁的乡土气息,融入发人深省的理性思索。《看场院》就属于叙事性散文,场院不仅是孩子们的乐园,同时是一家人的粮仓和全部的希望。就像作者自己叙述的一样“儿时看场院的情景像是记忆里的一缕轻烟,越飘越远,越散越淡,或许有一天我也会把场院的往事遗忘得干干净净”。
如果说写小说是故事,那么散文写的就是境界,这与作者的胸襟和气度有关,与作者的视野和学识有关。是的,梅花香自苦寒来,他的胸襟和气度,视野和学识在艰苦的文学创作中得到砥砺,得到历练,他已经是一棵在温馨的乡土上茁壮成长起来的大树。
叙事散文3:故乡叙事
文/刘燕成
一棵故乡的草
一颗故乡的草,它可能是长在吊脚楼下,从来没有人,投给它赞许的目光。
每个黄昏,我躲进吊脚楼上的木屋,夕阳暖暖地泼进来,红了一地。我就是在这红色的余晖深处,遇见了这棵草的。细瘦的身子,绿绿的模样,孤零零地躲在壁缝外面。一只闹心的夜蝉和一群晚归的蚂蚁正走在草的身旁,它们的样子是那般的稳健,埋着头,一点声音都没有。这肯定又是一个万籁俱寂的夜晚。
遍岭的草木,该开花的都已经繁花似锦,该换叶的也都已经长出了嫩绿的新叶,连同老屋楼外的百年老梨,也绽放出了鲜白的花朵,云一般,盖在山谷里。那些倒映出来的花影,被老屋楼下的小溪越洗越白。村庄里的晚风,是柔润的,妖媚的,细腻的。风在晚霞的抚摸中沉寂下来,虽有一些新出的叶片在摇曳,一些贪婪的山鸟在叶片上落下几声寂寥的晚歌,在微波悠悠的稻田里,蛙声正热闹至极。
而吊脚楼下的那棵草,面对这晚霞里的好景,该是怎样的嫉恨呢。又或者,是怎样的一种默然,让一棵草,渐渐地学会了扩张自己的胸襟,吞忍了那些善恶。我在想,楼下的草,一定与老屋有着血脉相连的亲事,要么草就不会长在楼下的瘦土里,那般寂寥地守着老屋,从绿绿的春天守候到萧瑟的冬,又从冰洁的冬日沉睡到万物苏醒的春,这些生命与四季的轮回,大抵就是诚挚的诺言兑现的过程,就是爱的奉献。
一棵故乡的草,它也许是安身于我们回家的路旁。它是那样的卑微,长在那小路的两侧,遭遇了不知多少次锄耕镰割的苦难,但它依然是虔诚地,用静默的眼神,欢送我们出门,然后,又在晚风里热烈地摇起它细瘦的手,欢迎我们归来。
路旁的草,它懂得我们脚步的重量,它清楚我们内心的苦与乐。每当我们匆匆擦过草的身旁,草会落下它头顶那清透的露珠,黏黏的,湿湿的,滑滑的,落在裤腿上,它要我们走得慢一些,再慢一些,这尘间延绵不绝的凡人凡事,哪有走得到尽头的。
一只狗,或者一只猫和鸡,它们会对草说话。它们钻进路旁草丛中,打滚,或者撒尿,与草共乐。一头牛,一匹马,更是对草心怀敬意。它们每摘下一棵草,都要认真地俯下身子,低下头颅,用饥渴的热唇,轻轻地吻住草,就像吻住了生命那般,虔诚和庄重。牛和马都是村庄的另一个农夫,它们为了我们的粮食,默默地日夜劳作,从不计报酬。而此时此刻,只有草会倾尽自己全部的爱,让我们的牛和马,鼓起力气,像人一样劳作在我们的农地里。
一个孤独的小孩,也会对一棵草微笑。他蹲下瘦矮的身影,坐在草的身旁,仔细地盯着一棵草,认真地说出他长大后的梦想。他的样子是那般庄严,草的样子也是那般的肃静。草一直没有说话,它在静静地聆听,将来那个伟大的人物对它所说出的每一个梦想。草没有要耻笑谁的心思,草尊重每一个人的美梦,草记住了这一切可能发生在将来的事物。
故乡的一棵草,它先前也可能长在我们的吊脚楼下,也可能长在通往家的路途两侧,但是,它最后一定是长在我们列宗列祖的坟茔上。草在哪里,我们的祖先就在哪里。我们远远不如故乡的一棵草那般,对我们的亲人是那样的痴爱。我们也远远不如一棵故乡的草,懂得我们村庄的心事和过往。故乡的一棵草,实际上就是我们留守村庄最好的亲戚。
那些遥远的童趣
将皮筋套在老屋的木柱上,拉得皮筋条紧绷绷的,直直的,我们轻轻踮起一只脚,只须微微一跳,便就跳到了皮筋条内,然后又抬起一条腿,微微向外一跳,便就又从皮筋条里跳到了外面来。这是姐姐最初教我们玩的游戏,叫做调皮筋。但后来似乎没有多久,我们就不怎么喜欢跳皮筋了,原因大概是姐姐嫌弃我们个子实在太矮,跳起没有意思。
跳皮筋远远没有“打金国棒”刺激,这是一个数数的游戏,但数字的大小是和一个人的力气密切相关的。谁力气大,棒的打得远,谁的数字就大。一棒等于数字5,大概是两尺长的距离。每一次,只见得那些力气大的,猛力挑起架在两块碎石上的半截坚硬的棒的,狠力往远处一打,便会打得很大的数字出来。
我们常常是沉浸在夕阳余晖里,将刚从山梁上赶回来的牛关进圈里,塞进几笼干黄的稻草,上好了门栓,便就跑到老屋楼下的晒坝上,打起金国棒来。我幼时是非常的好争的,明明的自个儿是一小个头儿,打不过别人的远,玩不赢别的人,但总是想翻一番身,赢过人家方才舒气的样子。姐姐一个女儿身,却总也被我们叫上一起来打金国棒的,我总是想,跳皮筋输在姐姐手下,是情理内的事,而打金国棒这一男孩子们的游戏,是可胜过姐姐的。可结果任然没有想象的好,甚至残败至极的情形也常常发生的。
打金国棒是会上瘾的,输了的想赢回来,赢了的,又不愿意轻易地输给对方,僵持着,一直玩到日暮。此时,从母亲口里喊出的那一串柔润的乳名,远远地穿过老屋的背梁,缓缓逼来。若是我们实在舍不得结束“战斗”,置母亲的呼喊与耳畔外,装聋,不理睬,准会换得母亲更大声的催喊:阿火——阿营——阿狗——回屋喽!母亲的声音总是细细的,尖尖的,长长的,老远都可以听得见,辩得出。
但父亲是没有母亲的那般耐心的,他总是一副威严的样子,终日都不轻易露出一个笑声来。父亲只管默默地做他的农活儿,夜里,黑漆漆的,父亲依然可以*刀劈破竹篾,似乎这农活儿对父亲来说,闭起眼都知道如何做到好,做到细,做得紧扎,做到巴适。我们吃过晚宴,就各自自觉地点亮老屋中央的堂屋神龛油灯,低低地,把头埋在灯下的桌上,做完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当然,我们最恨的就是做作业的事,总有做不完的作业在等着,先是语文,后是算术(现在早已改叫数学了),自然,地里,历史,美术,音乐,是杂课,用不着背诵、温习和预习的,但父亲是“好事者”,反书包内的课本,均要求我们一一温习和预习,我们实在觉得太累,悄悄地将油灯移到躲到老屋另外一角,玩起“斗牛”的游戏来。
一种长有牛角样的野草,被我们从山野里采摘了来,放在地上,只须轻轻触动草的任何一个地方,草便会弹跳起来,相互斗殴,样子非常的可爱,当然,那场景亦是非常的激烈。弟弟“阿营”的牛总不是我的对手,因而他总是要采来一大把的“牛”,输了,便换下一个牛,可依然败归。每每若此,他便趁你不在意之时,偷偷抓过你的牛,玩起偷梁换柱的把戏,打算返败为赢。谁晓得,他依然没有掌握“斗牛”的窍门,结果肯定又是输,还丢去了很大的颜面。然而,只见得他红着脸儿,回到屋里,向父亲打起我们的小报告来。此时此刻,父亲对我们的一顿恶骂或鞭打,便就开始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们再也不去玩那些曾经让我们多么快乐的游戏了,我们甚至会觉得,那时多么幼稚的儿戏,提起来,都人发笑的事儿。我后来才发觉,那时因为我们真正长大了。而现今在我看来,这些远去的游戏,却是带给了我们无穷的童趣的。
一只青花瓷酒壶
祖上好酒。青花瓷酒壶,就是曾祖父留传下来的。
酒壶内壁的白瓷,有微小的凸粒,那应该是酒垢,但在外壁,青色的纹路清晰可鉴,瘦细的花朵,层叠有致,稀落的叶,绿绿的,亮亮的,更显花的繁茂。
但父亲是极少有心思观赏这酒壶上的花纹的,他只是一个劲地往酒壶里灌酒,客人来得浓的日子,一日都要灌上好几趟酒壶,直至客人偏着脚离开酒席,方才罢休。
父亲好客,就连路过村庄的补锅匠,父亲也要当作客人,留进屋里,烧几个家常小菜,舀一罐青花瓷酒壶,围坐在木屋的八仙桌四周,与客人豪快地饮。
我们常常是在父亲与客人都醉离了席,方才偷偷地溜到了酒席上去的。在那杯盘狼藉里,我们依然可以寻到一些喝剩的残酒,或是在酒碗里,或是在酒壶内。当然,酒碗内的残酒,我们固然是不感兴趣的。
轻轻地,揭开青花瓷酒壶的圆盖,看见酒壶里面倒映得有一张自己的脸,便就断定,酒壶里一定还有酒。于是,小心翼翼地抬起酒壶屁股往碗里倒酒,果不然,那淡黄淡黄的酒,足足倒了半碗出来。我们开始猜指喝酒,或是老虎棒子鸡,或是十五二十,酒律是中指就喝酒,不许耍赖。怕挨父亲的骂,我们的酒令声,低若蝉吟。我的酒龄,若是从这个时候算起,已是二十年之久了。
平日里,我们做得最多的家务,怕就是给父亲提着青花瓷酒壶灌酒的事儿了。把一根细软的塑料管,一端插在酒缸内,用嘴猛力吸一口另一端,待到觉察得有酒流出,便立即放进酒壶。这就是灌酒的活儿。
自打母亲去世以后,父亲就越发的喜欢喝酒了。哪怕是在劳作的田地里,远远地,便可发现那只青花瓷酒壶,在田埂那端,倒躺着。更多的时候,父亲给青花瓷系了绳,掉在屁股上,一起上山干活。待得累了,渴了,便取下屁股上的青花瓷,细细地咽一口。邻居细妹老奶,最见不得父亲爱酒,每每遇得父亲喝酒,她便会哼哼哼地,冷冷的笑出几声鼻音来。父亲倒是更有趣,对着细妹老奶说:满娘,要喝一口不。我才不喝你那尿壶里的酒哩。细妹老奶每次都是这样冷冷地回答父亲。
父亲喜欢把青花瓷放在神龛上的香火边,用辣椒,堵在壶嘴里,防止酒儿过气。村庄里一些喜欢喝酒的人,借着来我们的木屋走访父亲的名誉,见得屋里没有人,便取下神龛边儿上的青花瓷,痛痛快快地饮上几嘴,酒量大的,一次就要饮去父亲的半壶好酒。回屋,父亲发现酒壶变轻了。父亲说:出屋的时候,壶盖上的花朵,是向阳着开的,但现在,是朝西了。父亲因而猜出有人动了他的酒壶,并且,饮了他的酒。
一日半夜里,父亲听得木屋背的草丛里有呼噜声,便轻手轻脚地走上去要看个究竟,原来,是细妹老奶的幺女婿老泥鳅,盗喝了父亲的半壶酒,走了距屋背两百米远的路,就醉倒在草丛里了。这不,老泥鳅的手里,还紧紧地抱着父亲的青花瓷。父亲抱起老泥鳅,大声地骂了几声:鬼人,喝酒可以,但不能把我的酒壶也给带走。然后,背上老泥鳅,朝屋里走。此时月光正明,父亲背着老泥鳅,一边走一边发笑,笑声弄醒了酣梦中的我。
许多年过去了,我在父亲原来的床底下看见了那只青花瓷酒壶,厚厚的尘粒盖在壶壁的花瓣上,壶嘴里的那个辣椒,轻轻一捏,就成了粉。我在想,这青花瓷,怕就是父亲生前最要好的朋友了。父亲苦闷的时候,是它陪伴着他,父亲高兴的时候,也是它陪伴着他,它不单单是祖上留下的一件旧物器,它是父亲的至交爱人。
叙事散文4:布依寨拾翠
文/李东华
长官司叙事
历史翻过一页一页。
岁月漏去许多过往。
是谁,这样手巧,将一个老态龙钟的布依山寨,打扮得如此靓丽?
老旧的房屋,维修改造,白墙青瓦,粉刷一新;家家户户,庭前院后,栽花种树,景色怡人;进寨路拓宽改造成了柏油路,卵石小径,连通每家每户,场坝搭起了小舞台,路灯亮了小村夜,果园、菜园建在家门前……
发霉的历史就这样翻过。一位满脸皱纹的老阿婆兴致勃勃地告诉我:长官司以前的摸样可不怎样——到处是泥巴土路,矮檐烂舍,柴禾牛草随处放,牛棚马圈,污水横流……是美丽乡村建设,让长官司脱胎换骨,俨然一副新人摸样……
乡村与城市,其实已经没有两样……
在长官司行走,到处荡漾着美的涟漪;游客爽朗的笑声,时常爆满天空。
啊,长官司,只是中国千千万万个美丽乡村建设的一个逗点。这个逗点,就象厚重的教科书,让你品读不尽的精彩。
长官司,这个曾经是刘氏土司世袭统治四百五十年的官衙宝地。四百五十年,长官司人,除了贫穷还是贫穷,长官司的历史,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美丽乡村建设,打开了了望世界的窗口。让长官司人抖落历史的锈斑,走出封闭与狭隘,挤进历史发展的快车道……
潺潺的水头河
潺潺的水头河,长官司的母亲河。
河,弯曲着流过小村,左拐右弯,流出“八卦”的图案,流出神话的传说。
站在观景台,水头河象美少女在舞蹈。依河而建的文化长廊,是她款款的舞姿;两岸银色的葡萄园大棚,是她拽地的长裙;飘荡的柳丝,是她婀娜的腰肢……
啊,水头河,从哪里来,又要向哪里去?匆匆的脚步,跨过这片美丽的土地,将一个个难忘的故事,刻入人们的记忆。乡民们不会忘记,未治理前的水头河,经常泛滥,淹没庄稼,冲毁田园,让多少人家流离失所,妻离子散……治理后的水头河,水流清澈,潺潺而流,象头温顺的绵羊,缓缓撒蹄,踏歌而前。
站在水头河,阿哥、阿妹“浪哨”撩人的情歌仿佛又在耳边响起;浣衣阿妹朗朗的笑声仿佛就在水面流动……它象悦耳的轻音乐,沁入魂魄。
站在水头河,两岸修葺一新白墙黑瓦的屋舍,星罗棋布,散落在绿树翠黛中,映现出一幅幅山水风光的水墨画卷。
呵,水头河,长官司一道迷人的风景,一首耐读的诗章,深深嵌入我的心灵。
水车
象一轮太阳,旋转在清澈的水头河边上。
旋转成布依寨一道诱人的风景,一曲不倦的恋歌。
不停旋转着。不因赞美而旋转,不因寂寞而旋转,不因痛苦而旋转……只因职责而旋转……旋转,将一河清亮的山溪水,旋转进龟裂的田畴,旋转进干渴的秧苗……旋转出田野的希望,旋转出农家欢乐的笑声……
农家,因有了你,多了丰收的喜悦;小村,因有了你,多了生动的话题;岸柳,因有了你,多了柔美的诗情!
这由此让我想到了母亲。
母亲的劳作,是不图赞赏,不须回报的。只要需要,就会倾其所能。这也很像这块土地上的乡民,一生耕耘在这土地上,从不怨艾。
时间风化着故事;
岁月打磨着诗行;
水车,可是山里人一生辛勤劳作的浓缩?
科技草莓园
象银色的瑞雪,铺展在田野;象白色公主和小矮人的故事,精彩、诱人。
它与美丽乡村建设一同在小村诞生。成为小村一道迷人的风景。
它将人们的惯性思维打破;
它将春天截留在冬天。
惊喜、好奇、寻访、探秘……
游览布依寨,必定要游览科技草莓园。
这是一道独特的景观。寒冷的冬天,绿色在棚内撒欢,春潮在棚内涌动。
红彤彤的草莓果在棚内欢笑……
时间孕育着故事;
现实擦亮了眼睛;
科技,也不再是陌生的名词。
科技草莓园,寒雪式冷凝的外表。内心却象火一样激情。
当寒冷的冬天过去,人们还来不及体味春天的热情,它又在孕育更多草莓的童话……
叙事散文5:一条大河的古典叙事
文/紫慕
也许应该归咎于那些流传久远的唐宋诗篇吧,许多年来,我总是对一条大河充满了崇敬与向往。
一番秋雨后,古城的早晨清爽宜人。出朝阳门,一路而东,穿楼群,过闹市,天空渐次高远开阔,云淡风轻。不多时长安塔已隐约可见,横跨于大河之上的广运桥迎面而来。桥下流水安详从容,两岸人影绰绰,在河之洲,柳色青青。
大河横于眼前,遥问水边人,答曰:灞河。
“年年柳色,灞陵伤别。”一代大诗人李白的这句对灞河的最早咏唱此刻又将我带回少年时代的乡村学堂。彼时春日迟迟,惠风和畅,满园群花含露,梁前燕子翩飞。老先生右手执书,左手背腰,长须冉冉,抑扬顿挫。
“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满怀离愁,江山如土,岁月如风啊……”老先生每每咏罢,总是一声长叹息。自此后,一条古老长河便在少年的心田中忧伤流淌。
年长后翻阅古籍,方知李白诗中的灞陵既是西汉孝文帝的陵寝,因灞河自陵下流过得名,而灞河便是古河滋水。滋水,一个多么温润安详的名字。试想一条发源于华夏父亲山脉秦岭北麓的水流,静默流淌过历史的古老河道,滋润过两岸多少生灵。春花秋雨,夏日冬雪,月夜初阳,早在一百多万年前,人类始祖蓝田人便身裹兽皮,手持石器在大河两岸的山涧丛林奔突欢腾。星夜空茫,篝火闪亮,古老的滋水河上群声呼啸,此起彼伏,演绎着人类先祖最初的生与死,现实与梦幻的古老旋律。
秦时,一心图霸华夏的秦穆公就很霸道地将原本诗意悠长的“滋水”改名“霸水”。还好,后来的文人墨客到底还是为这个自负狂妄的“霸”字温情地添上了水,于是滋水这个原本诗情古意的名字在强权与古典诗意的纠缠中最终有了一个相对适当的注脚——灞河。历史的大河奔流,无论河面上刀光剑影,樯橹烟灭,它的深处总是蕴藏着一条古典诗意的暗流,这比一切水光波影里的大浪喧嚣更要生命绵长。
江山亦要文人捧,灞河,这条古老长河之后的声名远播更多得益于河上的古桥——灞桥。始建于隋,其后多有修葺。宋人《雍录》上说:“此地最为长安冲要,凡自西东两方面入出峣、潼两关者,路必由之。”唐时设驿站,凡有送行,多于此折柳作别。挥手自兹去,从此两天涯,绵长情谊化作相思雨。此时正是灞柳杨花似飞雪的时节。岁岁年年,灞桥风雪就幻化成一个伤别的文化图景在民族心灵的长河中动情摇曳。于是,浩瀚如烟的唐宋诗海里,关于这座古桥的伤情吟唱从此便肆意荡漾。
时至明代,大画家吴士英的一副《灞桥风雪图》更将这一份古典伤情推上了一个浓郁的意境:山野悬崖,树木凋零,风雪弥漫,河流封冻,此情此景,骑驴老者形影相吊,低首沉思。
日暮苍山远,几度夕阳红,溯流南眺,古原莽莽。陈忠实先生笔下描摹的白鹿原上风云变幻的时代画卷又呼啦啦迎风而起,旋即随风远去,恍惚间,我仿佛又看见那只原上白鹿轻身跃起,呦呦鹿鸣星星般落入大河的水波中,和着那阙千万年的古典曲调悠悠流向远方的苍茫。
叙事散文6:金沙河叙事
文/沈奕君
郭鑫鑫上初二了,这个小姑娘,对村里多了些留恋,这在以前是没有的。在郭鑫鑫的记忆里,村里破旧,脏乱,贫穷,落后,让她有过多次逃离的打算,现在这一切已经发生改变。
那天,我们去村里采访,同行的几位作家说要眯上一会儿,我没有午睡的习惯,就端了个凳子,坐在门口,打烊、看天、观景。
天慢慢暗了下来,随即下起了雨,由小到大,由远及近,像某个远去的人。雨水大约持续了十几分钟,云散天明,村子亮了起来。郭鑫鑫带着弟弟和妹妹,闯进了我的视线。我们简单的聊了起来,说村里的变化,讲村里的故事,直到她弟弟要她回家,我们才分开。
看着郭鑫鑫的背影,我想起了我小时候,我的童年还处在为吃饱肚子忧虑,而现在的她们,早就过上了另外一种生活。
郭鑫鑫走后,我便起身到村里转转。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河边,老支书告诉过我,以前村子叫金鸭河,传说早年河里有两只金鸭子,金黄金黄的,非常漂亮,天晴时,它们在河面游玩,下雨后,它们躲进洞穴,遇上大事,它们会发出幽怨的叫声,后来,来了几个外地人,把金鸭子抓走了,村民见不到金鸭子了,遂改名金沙河,村名也一直沿用到现在。
名字虽然带金,可是河里并没有金子,相反村民很穷,只能靠打工维持生计,年老体弱的就只靠救济。
几年前,我也到过村里,那是陪记者采访,可笑的是,当时是为了确定一个后进典型,20多公里的路,走了个把小时,沿路房屋破旧,河道破败不堪,遇几个人路上,不是残疾,也是老弱,招呼也不应答。
让我没想到的是,几年时间,村里变得那么陌生,仿佛来的别处,一栋栋房屋坐落在河道两岸,白墙黛瓦,家家门前有花香,小汽车、摩托车、电动车有序摆放,宜商则商,宜农则农,未及家门,家中的女主人会停下手中的活,招呼进屋喝茶。
这个地处秦巴连片特困区,陕西省平利县的深度贫困村变了!
我们所住的地方,是金沙河村二组,门前有两棵麻柳树,村民说,这两棵树有百岁树龄,村里穷,差点卖了。如今,成了村里的风景,接受着村民的祭拜。树的下面,是金沙河,河水晶莹剔透,似乎过滤了一样,虽然没有金子,但已经成为县城第二水源地。
潺潺的流水,就像村民的劲头,总也使不完。
村里的变化,源于脱贫攻坚,几年前,县镇开始选派干部进村,开展帮扶工作,随着各项工作的推进,村里开始发生转变。他们中有一个人叫王青山,微信名为“青山绿水”,用他的话说,自己与金沙河有着某种天生的契约,“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作为县水利局派驻到村的第一书记,这些年,他与镇村干部一起,破贫因、寻路径、兴产业、修公路、建新居……让村里一步步发生变化。
我的行走被一个电话终止,县文联主席王建春问我在哪,我说在村里转呢?他说一块吧!我迅速赶上他们,去往农户家。
我们沿着河道行走,走着走着就走进了贺龙垭,村民说,当年贺龙带领第19军在解放陕南战役时,经过此地,故名贺龙垭,如今垭口上的人家,有的已经搬迁,住上了新房子,过上了新生活,有的留在了垭上,门前有产业,庭院花正开,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垭口下面,新建的自来水净化处理厂,加紧施工,要不了多久,村民将喝上更干净的净化水。
金沙河村的人非常勤劳,沿公路种满了辣椒、黄瓜、丝瓜,遇地而种,见缝育苗,只要有巴掌一块地,都要种上点什么。
河对岸有位村民叫尹维山,是村里有名的诗人,村里只要搞活动,都会请他,一首首带有金沙河特色的三句半,引得村民捧腹大笑。其实尹维山最拿手的本事,还是厨艺,几个小菜,让沿路的司机和来此游玩的人,不知道馋了多少回,也让我们见识了真功,清炒土鸡、甑板肉、烧茄子、炝黄瓜,没有任何调料,纯原生态,那味道就是个香。
当年就是因为厨艺好,小八岁的妻子刘彩凤跟了他,我问尹维山,靠什么找到村里的美人的,正在炒菜的他说,就这一勺子。
尹维山告诉我,他2016年才脱贫,早年前,有想法没门路,有技术没资金,后来也就随波逐流,穷就穷吧,脱贫攻坚战打响后,帮扶干部给他找路子,谋资金,慢慢地开起了农家乐,为了让农家乐有特色,以妻子的名字“彩凤”命名,如今生意非常火爆,逢节假日,不提前预定,很难订到。
在采访中,我还听到一件怪事,看电视剧《聊斋》,把人吓疯了。
有个村民刚买了电视,由于之前没有电视机,家里买了电视后,就看得很入迷,当天晚上村里有人办事,丈夫去帮忙,她在家看《聊斋》,第二天因惊吓过度,精神变得失常,就疯了。尽管我感到奇怪,但始终没有追问,直到采访另一家时,女主人告诉我,其实当年还发生了另一件事,那一晚,他们家的一头马头羊被人偷了,我想这可能是她患精神病的原因。
不管怎么说,都是因为穷。这几年,他们家的生活状况逐渐好转了,兴了茶叶,加入合作社,儿子在深圳打工,女儿已经出嫁,妻子的病,村里每年组织复查,还经常送药,日子慢慢好了起来。
金沙河村的每个人都是一本奋斗史,我们得出了这样的结论。1989年出生的黄维成,之前住在高山,条件艰苦,在外打工时,遇见贵州的周武秀,组建了家庭,几年前搬到了村委会。2017年脱贫后,学会了开车,现在做批发水果生意,卖得好,一车能挣2000余元,五年前有了儿子,今年五月再添女儿,但黄维成没有办满月酒。
黄维成告诉我,以前外出,还有个心结,就是“躲人情”,红白喜事,过寿搬家,连买车都要送礼,挣点钱,送来送去,越送越穷。现在不了,村里推行“诚孝俭勤和”新民风,修订了的村规民约对农村过事有明确规定,因此他再也不用外出了,少了人情负担,腾出手来,一心一意扑在致富上。
时间在采访中进入夜晚,暮色也因为月亮的到来,变得绕绕动人。
每到固定时间,村民会去赶一场“夜集”,这场“集”关乎每个人,刘彩凤去了,王青山去了,尹维山去了,黄维成去了,驻村工作队的吴琴去了,村里的总队长郑小东也去了,所谓“集”就是每个月定期召开的院坝会,村民围在一起议事、聚会、聊家常、叙近况、话脱贫,活动经常晚上8点开始,结束的时候,月已过半。
踏着露水,我们返回住处,梳洗完毕,准备入睡,可是对面的村委会,依然灯火通明,郑小东正与驻村干部一起,商量整村摘帽决战事宜。
金沙河的早晨,像画卷一样,云雾绕山间,细水河边流,两岸的茶园,碧绿如玉,收烤烟的群众,第二次上山采收,玉米拔节,早熟的核桃蓬发出浆液,刘彩凤家的厨房准备了不少本地菜,开始接待新一拨客人,一群孩子在马路上飞快地奔跑,风让格桑花跳起了舞蹈,洗蔬菜的尹维山又唱了起来。
金沙河村大改变/水泥硬化到门前/家家住上小庄院/水电通讯户户安/医疗上学不花钱/产业发展建茶园/花果药材满山遍/人人吃了定心丸/个个百姓都喜欢
叙事散文7:无声的祭礼
文/郑工
显然,这不是日常的叙事场面,却充满日常性的叙事情节;也不谈什么自然崇拜,却让一座高山升华了一个普通的魂灵。
向来被称为“生死线”的川藏公路,是中国筑路史上工程最艰巨的一条公路。雪域高原,天气恶劣,地质复杂,随时都有突发的自然灾变,如山崩、地陷、泥石流,又如冰雪、暴雨、浓雾及塌方、流沙、滑坡,一个生命的逝去并不罕见。但在刘忠俊的笔下,一位筑路工人躺下了,心脏停止了跳动,却吸引了汉藏两族众多人的目光。画家以象征性的构图、凝重的色彩与沉着有力的线条,为在川藏公路上逝去的生命举办了一次无声的祭礼,实现生命的穿越。
用一个生命的逝去阐明“川藏公路”这一主题,这个角度甚为独特,既说明川藏公路建设过程中的艰难困苦,又表明人类勇于征服自然、一往无前的大无畏精神。实际上,画家还是立足于后者。与其说是祭奠生命,毋宁说是颂扬精神。这是一个普通的筑路工人,是11万筑路人中的一分子,也是3000多名牺牲者之一,作者将他放置在大地这一神圣的祭坛上,其意义不言而喻。画面有着明显的圣像画倾向,特别是构图中心那扶着逝者的大夫,让我想起米开朗基罗的雕塑《哀悼基督》。图像被悄悄地置换,而救世与升华的意义却是一致的。周围哀悼者虔诚的表情,默默的祈祷,弥漫着庄严肃穆的气氛,无一不在牵动我们的视线,震撼我们的心灵。
画面上的地平线压得比较低,占据画面三分之二的是常年积雪的大山,也许就是北线的雀儿山垭,号称“川藏第一险”,海拔6168米。过往的司机说:“冬过雀儿山,如闯鬼门关。”而在画面上,它却像一座丰碑矗立在那里,又像是一出戏剧的幕景悬挂在那里。画幅下端三分之一处才是舞台或说是祭坛,实际上也就是大地或虚拟的工地,所有出场的人都站在这里,人群身后的公路蜿蜒伸展并消失在大山峡谷之间,似乎又提示我们那是地质构造运动极其激烈而筑路最为困难的帕隆峡谷。运货的卡车沿着公路呼啸而去,直接表明两个不同的叙事空间,即建设之初与通车之后。在时间维度上,两者或许相隔5年、10年,抑或60年。时空的错位与对接,扩展了人们的想象,增加了画面的密度。其实所谓的工地,也是一种喻指,画面上的几件道具,如人物身上的坎肩,手上的十字镐与钢钎、铁锤等开山凿石的工具,标明人物的身份和现场环境。但这一现场又是被组织的,由各种能够表明各自意义的人物和道具构成一个整体性的表述。如手持标杆负责测量的技术人员,手持哈达衷心奉献的藏族男女,还有身披袈裟的藏族僧人,跪在逝者身前的少女,职业不同,身份各异,都具有典型性,并通过他们的目光共同指向“牺牲者”,同时揭示着一个社会性的命题,即奉献于他人的人也受他人的供奉。
供奉,是人与神之间的精神交往,而神者是人之圣者,是永恒的象征。从逝者闭上的双眼到画幅上端高山的巅峰,就牵引出这么一条垂直向上的升腾路径,将两个情景贯通起来,也贯通了两段不同的历史。现实的片段被化解了,或者说是虚化了,川藏公路的建设主体也被宗教情绪排解了,反而使“川藏公路”被抽象为一个特定的概念,成为汉藏两个民族精神相系的纽带,成为观照他者的灵,一个至上之物。
进入画面的人物不少,共37人,其中藏民22人,汉族15人。不知这数字有何意义,可汉族人却实实在在地成为这一“牺牲”事件的主体,其身份或许是当年进军西藏的18军官兵,抑或为和平解放西藏之后的西藏军区后方部队工兵。画面上那些穿着军装却不戴帽徽的人物,让我们不好确定其是否为职业军人,也无法确定他们是否集体专业为地方编制。无论怎样,画家不经意地在民族关系之外又隐含着一层军民关系。多重关系的交织,使画面的意义变得复杂起来。但是作者没有在人物与人物之间演绎生发更多的故事,没有在人物身份问题上做更多的文章,也没有给死亡笼罩上过多的悲情。在场的人只有一个心愿:让逝者安息,与天地大化。
画面的整体气氛是凝重的,时间也被凝固了,让我们理解了静穆何以与崇高相系,奉献与牺牲如何让精神得以永生。
叙事散文8:陕北的另一种叙事
文/远村
法国印象主义画家雷诺阿在给朋友的一篇文章中对印象主义绘画提出如此的定义,他说:“依据其调子而不是依据其题材本身来处理一个题材,这是印象主义者之所以区别于其他画家们的地方。”对于这句话的理解,是在我近期完成一批陕北题材的绘画作品之后才有所觉悟的。长久以来,陕北成为当代中国画家们热衷的话题,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这样一个地处鄂尔多斯草原和关中平原之间的丘陵沟壑地带,会惹得艺术家们神魂颠倒,甚至乐不思蜀呢?一些学者挖空心思为这一现象寻找美学支持,但在我这个陕北人看来,都显得牵强附会,缺乏说服力。
我开始把兴趣从诗歌转移到书法和绘画上,不过是把自己对诗歌的理解和认识,换了一种叙事方式。要想真正摆脱文学的影响而纯粹进入美术的腹地,需大量阅读人类现代美术史。即便是一些被视为明日黄花的美术事件的细节,我都不会放过,以一颗敬畏之心,试着去认识它,理解它,只有搞清其来龙去脉,才能明白自己要什么。只有明白自己要什么,才能理清自己该怎么做。即便是一些有争议的现象与流派,也能以一颗虔诚之心,发现自己所需,并以此为鉴,方可闯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子。
从早期的汉画像,到民间剪纸,虽然有一些对自然物象的夸张变形,也不乏象征与隐喻,但总体来说,还是停留在自然主义的美学层面,即便是当代一些学院派画家,对陕北的认识,也仅仅停留在表象的描绘与复述,缺乏应有的对人文精神的关怀。目之所及,罕见对陕北文化象征的诗意阐释。
我是在一次偶然的书写过程中得到灵感。为什么陕北不能是这个样子?当然我自己的追问似乎不仅仅是针对我个人,而是就庞大的存在真相而言的,我既欣喜若狂,又猝不及防,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一种自己的方式来表现陕北,而且是在别人眼里从未出现过的陕北。一个诗意的陕北,哲学的陕北,充满象征和隐喻的陕北。一个在美学和伦理上都熠熠生辉的陕北,我称之为印象主义的美学原在的陕北。我的内心是快乐的。我在快乐地作画,也在快乐地言说陕北。
陕北的美学价值在于它特有的文化基调和原生态气象。画家们在选择陕北作为他们创作的源泉时,一定不会是因为题材的鲜活性乃至文化的民间性,而是一颗心与另一颗庞大的精神体相互吸引与纠缠而呈现出的大美之象。我选择陕北,是因为我的根在陕北,所以当我顿然觉悟,以如此简单的方式表现陕北时,又显得格外亲切而自然。作为绘画的诞生与重建,很大程度上是艺术家的文化重建。而我眼里和笔下的陕北,就是一个气息生动、血肉丰满的文化载体,关键是要找到一种与之相匹配的形式去表现,才能得到前所未有的效果。当我画完这些画,就是完成了对陕北的另一种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