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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稼文章1:庄稼们
文/小米
玉米
玉米挺拔、舒展。它惯用的就是这个姿势。它也没有别的姿势。
玉米在自己的土地上舒展着自己,这是一种美满。
家乡的三大粮食作物里,玉米最重要。一日三餐,至少两餐是它。
玉米是典型的粗粮,不怎么可口,但玉米产量大,种植广,管饱。
好吃的粮食,是理想、梦想,是可以追求却难以变成现实的,不怎么可口的玉米,是日常的生活,也是人生。
我小时候就是这么想的。
我是不是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很成熟了?
也许是,也许不是。
成熟的玉米长得比人还高,一望可知。
一株成熟的玉米一般只结一个棒子。也有结得多的,两个、三个、或者四个,但没一个棒子长得好,要么稀疏地只出了几粒玉米,要么空着身子,一粒都没,棒子也较短。
只结一个棒子的玉米不是这样。只长一个棒子的玉米,籽粒饱满、密实,颗粒排列整齐,仿佛一件雕琢而成的艺术品。
人跟玉米一样,能力有限、汲取有限,能够拿出来回馈社会的,也就非常有限,只有心无旁骛才可把一生经营得像模像样,华而不实的人就像那株长了三四个棒子的玉米,看似硕果累累,实则囊中空空。
荞
荞出来了,纤细而低矮的茎上,挑着又大又厚的叶子,风一吹就轻轻地摇摆,仿佛经受不了叶子的重量,但茎最终还是挺住了。荞的茎,是暗红色,刚刚长出来的叶子也是暗红色,让人觉得奇怪。后来,荞的茎叶都慢慢地变绿了,我才放下心来。
荞是一种“懒做”的作物,种到地里就不用管它了,不必锄草、不用施肥,也不怎么管护它。到了收获的时候,割回来即可。
一年里,荞是最后才种的。种荞,往往在伏天,暑假期间,几乎没什么农活可干,可年年暑假,我都跟着父亲去种一次荞。种荞的地是最瘠薄的,别的作物难以生长,不能生长,荞却在那样的土地里,长得蓬蓬勃勃。
荞的生长期很短,不足三月,就可收获。
沿河一带的土地,常常遭受洪水的洗礼。洪水毁了庄稼,土地却还在,大家都为生计发愁——却也不用愁,洪水过后,种荞是最常见的补救措施。
我家年年都种几分地的荞。没有荞不行。
荞的籽粒三棱形,去了籽粒上的皮,就可磨成荞面。荞皮洗净晾干,常常用来絮枕头。荞草粗的可喂牛,细的能喂猪。
家乡有一种非常普遍的面食,叫“黄豆面”,黄豆面里,必需和上荞面才行。黄豆面年年夏天,家家都得备一些,想吃了,就擀一顿来吃。吃黄豆面,既可口,也解暑。
荞面可以蒸馍,还可做凉粉。荞面做的凉粉,最好。每年到了清明节,奶奶都会做一次荞面凉粉给我们吃。一家人吃一大盆凉粉,还是没吃好,没吃满足,所以还想吃,但做凉粉麻烦,除了过清明,这一年奶奶再也不做凉粉了。为什么只在清明节那天才做凉粉吃?这当然是传统。
现在我住县城,只要听见巷子里吆喝着:“卖荞凉粉喽——,卖荞凉粉喽——”我就坐不住了,我多半会起身、出门,买一块凉粉。这个买凉粉的妇女住在城郊,一年四季做凉粉,也只卖凉粉。她在我家楼下喊得格外卖力,也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我是个对生活用品从来不管不顾的人,一年难得去一趟菜市场,却常常自作主张,买一块荞面凉粉,存到想吃的时候吃。
水稻
生产队那时候,地就像如今这么多,可在生产队吃大锅饭的时候,分回来的粮食总是不够吃。我们村的水田,在全公社也是最多的,水稻年年都栽,大米饭却是十天吃一顿都难。现在想起来,一是那时候水稻产量不高,二是,地是大家的地,与自己有关,又似乎无关,所以不曾种好。包产到户最初的那几年,我家尽可能地栽水稻,仍然吃不了多少大米。一个原因是水稻的品种不好,产量很低,另一个原因是,因为不打农药,不施化肥,稻田里的稻子年年都像秃子的头发,东一撮西一撮,相当一部分不是得了病就是让虫子咬死了。我家六口人的地,栽稻的水田三亩有余,大米仍然不够吃。
现在不同了。现在,一年的出产的大米,一年休想吃完。
水还是那条河里的水,地还是那几块相同的地。现在的大米却不如过去的大米那么好吃了,这是乡亲们的共识。
是改良了品种的缘故,是年年都用化肥因而舍弃了农家肥的缘故,更是每年都打很多次农药的缘故。
片面追求产量时,质量就难以保障了。
这是一种很大的幸运,水稻有了足够的产量,我的乡亲们可以衣食无忧地活下去,这也是一种很大的不幸——仅只是很多人还未意识到这一点。在这个以量取胜的时代,人们需要的是越来越大的产量,却不是越来越高的质量。
这是人的悲哀,与水稻无关。
糜子
糜子现在几乎无人再种了。但在我童年时,生产队虽不种糜子,很多家庭,多多少少都种一点。那时已到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期,家家都有自留地,种一点糜子不再是什么大不了的政治问题了。
种糜子当然为了吃。
又说,可以吃的粮食多了去了,为什么偏要种一点糜子?
自留地都在坡上,都是旱地,无法灌溉。糜子生长期短,也耐旱。更重要的是,糜子是米,在我的家乡,俗称黄米,好歹算是细粮。糜子成熟了,只把糜子头上的穗子割回来,脱粒、去壳,金黄色的黄米就呈现出来了。黄米比小米的颗粒大了约一倍,可以熬粥,也可以做米饭。大米做的米饭叫白米饭,黄米做的米饭,就叫黄米饭。大米不是没有,但很少,吃一顿黄米饭也算改善了一次生活。黄米饭不如白米饭那么好吃——不是不如,是差得太多了。不是黄米的营养成分不如大米,是口感差,味同嚼蜡。没有白米饭,过几天吃一顿黄米饭也不错。毕竟它是米。人常常都会退而求其次。
种糜子的另一个原因是,糜子割回来脱粒后的穗子,还可以扎笤帚。笤帚是非常重要的家用器具,没它不行。那时,笤帚没有卖的,就算有了卖的,也不一定有钱买它,自备当然最好。
现在大米都吃不完,谁还种糜子,吃黄米?几乎没有了。至少我没看到。我已有很多年没吃过黄米饭了。
如今很多人不知道糜子是什么,但在古代,糜子却是响当当的粮食,乃五谷之一。何谓五谷?曰稻、曰黍、曰稷、曰麦、曰豆。糜子即黍,它滋养中华民族何止千百年,可惜风光不再,让人唏嘘。
小麦
小麦太普遍了,没种过的人,没见过的人,都吃过,而且几乎天天吃。不劳我费口舌。
关于小麦,我还得说说,还想说说。
我儿子出生在县城,成长在县城,跟大部分城里人一样,对乡下的事物所知寥寥,亦很陌生。有一年我带儿子回乡下,时间恰逢冬天,田野上满是绿油油的麦苗,这当然是冬小麦,它让家乡的冬天看上去并非了无生趣。我们下了车,路过麦田时,我故意停下来,想考考儿子,就蹲下身子,指着麦苗问他是什么,妻子明白我的意图,微笑着,也盯着儿子。儿子低头看了看,突然大喊一声:“哇呀呀,这么多的韭菜啊!”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儿子爱吃饺子,妻子常给儿子包韭菜馅的饺子,儿子对韭菜不陌生。我跟妻子对视一眼,会心一笑,妻子便耐心地将小麦讲给儿子听,在妻子给儿子讲解小麦的过程中,儿子居然始终是一副将信将疑的神态,但他发觉母亲不像跟他开玩笑,这才勉强相信他看见的,是小麦,不是韭菜。
那时儿子五岁或六岁,不认识小麦,非常正常;把小麦认作韭菜,也属正常。可到了后来,有一个在县城工作多年的女干部也把小麦认作韭菜,闹了个很大的笑话,这就不那么正常了。虽然女干部未在乡下生活过,工作过,毕竟她已有了将近三十年的人生阅历,她居住的县城四周,到处都有郊区农民的麦田。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干部也将小麦当作韭菜,真是大跌眼镜,匪夷所思。
这也是在场的那么多人都笑她的原因。
我们可以一生不种小麦、不接触小麦,却不该不知道小麦、不认识小麦。我们既然靠小麦生活、生存,理应知道小麦长什么模样、是什么东西。这是最基本的。
我说的,不仅是小麦。
一个人在某些方面可以很专业,很精通,这很好,但在他的专业知识之外,常识也是需要知道一些的、了解一些的。否则只会像那个女干部,在众人面前羞红了脸。
黄豆
生产队那时,黄豆都跟玉米套种,不单独种。
套种只为节约土地。生产队分给任何一家的自留地都不多,套种能够尽可能多出一点粮食。生产队的玉米地也得套种黄豆。那时玉米是主粮,填饱肚子全靠它,不种不行。在种玉米的同时还可以种黄豆,是最好的选择。黄豆和玉米可以同时种。玉米长得快,往高处长;黄豆长得慢,横生许多枝叶,向周围蔓延。玉米高了,出脱了;黄豆还很矮,不急不忙。玉米跟黄豆套种,可以把相互的干扰降到最小。
现在很多人只种黄豆,不种玉米。现在的人,对黄豆的喜欢超过了对玉米的喜欢,放弃玉米是为了让黄豆汲取的阳光和养料更充足些。
在家乡,所谓的黄豆面,其实是黄豆和荞混在一起磨出来的混合面粉,专门用来擀面条。到了夏天,家家户户的午饭,几乎都是黄豆面擀出来的面条。后来,日子过得殷实了,也在黄豆面里和一些白面。这样更好吃。
每年过年前,腊月二十六或二十七,最迟腊月二十八,母亲都要花一天时间,专门磨豆浆、滤豆浆、煮豆浆、点卤,做几屉豆腐。小时候没有多余的肉吃,哪怕过年,母亲也只能拿豆腐搪塞一家人的肠胃。往往是,天都黑尽了,母亲做的豆腐还没有成形,几个儿女却已馋得不行了,围着母亲,赶也赶不走。母亲只好一人一小碗豆花,先分给儿女们尝尝。
家乡有句俗语:有肉不吃豆腐。意思是,有了更好吃的肉就不用吃比肉次一些的豆腐了。那是肉不够吃的年代。现在已经倒过来了。现在人人都知道,豆制品才是最佳。
没菜吃了,母亲就泡了黄豆,拿一块纱布捂好,还不时地用水浇一浇。几天后,黄豆发芽了,芽越来越长了,“纯洁”的豆芽菜呈现出来,让人眼前发亮,精神为之一振。这是不染一尘的蔬菜,想不吃都难。
黄豆年年种,但年年种得都不多。
包产到户后就不一样了。土地多了,是自己的了,想种什么就种什么,谁也管不着。包产到户后市场很快兴旺发达起来了,在集贸市场,一斤黄豆就能跟小贩换一斤大米。黄豆很少遭遇虫害,种起来也不费事,水稻却不是这样。乡亲们认为种黄豆比栽水稻还可靠,还划算。也是因此,每家都种很多的黄豆。也有一些人,不仅在山坡上的旱地里种黄豆,在沿河一带非常金贵的水田里,也种黄豆。
黄豆一身是宝。即使脱粒后的秸秆,也是家畜的上等饲料。骡马只有在帮人干活的间隙,才有可能得到黄豆秸秆的奖赏。
好东西,比如黄豆,总会很快被人发现,好东西的生命力,也更长久。
豌豆
豌豆有两种:大豌豆、小豌豆。
大豌豆植株约一尺来高,很胖,单株,无旁枝。大豌豆多种在高山肥沃的土壤里,叶子墨绿色,是一副吃饱喝足的陶醉样子。大豌豆在叶柄根部开紫色花,结豆荚,一枚豆荚里通常有二三粒豌豆。在庄稼里,大豌豆的颗粒是最大的,用硕果累累来形容它,很恰当。
小豌豆的植株可以长到三尺高,常种在沿河一带的水田里。小豌豆枝叶密集,嫩绿,可以当蔬菜,即豌豆尖。小豌豆的种子,无论大小、颜色、形状,都跟黄豆一模一样,难以区分。
豌豆面可以擀面条吃,口感跟白面做的面条一样,但有豆腥味。豌豆面还可以做凉粉,但不如荞面做的凉粉好。
豌豆也可以炒一炒,当零食来吃。过年前,无论大豌豆、小豌豆,母亲都会炒一些,让我们过年时再吃。吃了炒豌豆,极易放屁,几乎控制不住。“吃了豌豆——挣屁。”是家乡的歇后语,意思是“白忙活一场”。真的吃了大量的豌豆,放屁就是非常容易的事,用不着挣。我们小孩子,过年时,都吃了足够多的豌豆,就悄悄地聚在一处,比谁放的屁多,特别有趣,乐此不疲。
我们村,豌豆种得都不多,但会在开荒地的边边角角,种那么一点点,生产队几乎不种。在附近的高半山村子,豌豆种得更多一些。如果家里种得太少了,不够孩子们过年吃,母亲就会用小麦或大米换一些豌豆回来,再炒给我们吃。毕竟要过年了嘛,不给孩子们准备一点儿零嘴,当母亲的人,心里先就过意不去。
“年难过,年难过,年年都得过。”这是母亲挂在嘴边的话。母亲这么唠叨的时候,脸上是无奈的表情。我小时候常看到母亲的这种表情。母亲的唠叨,多半都是说给自己听。她不是抱怨,因为家家都一样。
对于生活,母亲其实从来不抱怨。
抱怨什么呢?有什么好抱怨的呢?生活给予的,就是应该面对的,只需接受就可。
我也不抱怨。我的不抱怨是从母亲那儿继承过来的。
谷子
我一直认为,狗尾巴草就是野生的谷子。不知是不是真这样。
谷子脱粒去壳,就是小米,小米可以熬粥。在我家乡,小米最普通的吃法不是熬粥喝,是“下伙伙儿”:添加在其它的饭食里,作为主食的辅料或补充。
家乡是山区农村,大块大块的土地很少,一小块一小块的土地居多。谷子不可能大面积播种,小块的土地,更适合种谷子。我喜欢谷子。我喜欢谷子成熟后低头沉思的样子。人跟庄稼一样,肚子里有货,就不会趾高气扬。谷子就是这样,愈成熟,愈谦卑。
山野里有庄稼是正常的,山野里有谷子,也是正常不过的事,山野就是出庄稼的地方,庄稼就该生长在山野。但是,山野里长满了谦卑的庄稼,比如谷子,这就令人称奇了。它们跟城市花园里的草木比起来,似乎无知一些,蒙昧一些,孰不知,它们看似愚钝、拙朴,却比人们精心培育的草木,多了一分人生的智慧。
在生长谷子的民间,我常怀揣一颗敬畏之心,不敢轻佻,亦不嚣张。
庄稼文章2:晚秋
文/张燕峰
挥手晚秋。
田野里,庄稼全部归仓。大地像一位刚刚生育过的母亲,袒露着胸膛,疲惫而平静,新翻的泥土的气息,新鲜湿润,有着一种淡淡的馨香,直钻你的鼻孔。我信步走着,目光像一双温柔的大手,温情地掠过大地的每一寸肌肤,我隐隐听得到大地深处传来微微的喘息声,与我的呼吸一起律动,我的心也渐渐柔软,俯身抓起一把泥土,轻轻地抚摸着,贴在我温热的脸颊,额头。
远处,黛色的群山起伏连绵,色彩浓浓淡淡,好像塞上的油画,一幅幅悬挂在那里。山石没有了繁盛草木的遮掩覆盖,露出了粗粝僵硬的线条,闪着凛凛寒光,更显突兀。苍松已经褪去了鲜嫩光亮的衣衫,换上了暗绿的陈年旧衣,庄重肃穆,像一个暮气沉沉的老者。枯草的断茎在风中摇晃,抖抖索索,哀怨地呜咽。秋虫也渐渐隐匿了踪迹,偶尔传来几声唧唧,在风中打着颤,若有若无,好像在为即将逝去的繁华低吟一曲低回深情的挽歌。
天边,大雁排着人字形的队伍,翩然飞过,转瞬不见,只留下痴痴张望的我。天空高远而空旷,兀自寂寞着,连云影都渺迹无踪。天高地阔,苍茫无际。季节的轮回,岁月的流逝,自然的更迭,迅疾而巨大,沧桑之感,在心底顿生。
树叶经霜,黄灿灿的,枫树的叶子则变红,红黄交错,斑斓多姿,绚烂得像一幅长长的画卷。风起时,落叶纷飞,像一个个神秘的精灵在空中悠然独舞,心无旁骛,那种景象,像极了一首宏大的叙事诗,磅礴,气势恢弘。地上已经是落叶满地,轻轻地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音,像一首迷人的小令,深情,婉转,意蕴绵长,如梦如幻。
小溪的模样消瘦了许多,憔悴了许多。它不再喧嚣奔腾,一脉细流,清清浅浅,平静缓慢地向前流淌。水落石出,溪底的鹅卵石,露出水面,沙粒,游鱼,清晰可见,历历在目,好像一幅淡远空灵的山水画。
树木萧瑟,长风猎猎。风中没有了暖意,多了一些寒凉。秋风吹落了最后一批树叶,树木清矍,风骨奇崛,风华绝代,苍凉雄浑,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摄人魂魄的美。
晚秋,它是丰腴的金秋在拱手谢幕,是向寒冬缓缓迈进时的深情回眸。
晚秋,是那样静美,豁达大气,坦坦荡荡。
庄稼文章3:老爸的绝活之二摇耧
文/无敌丁老头
播种是种庄稼的学名,我们当地叫着耩地。
农村过去播种没有机械,全部使用木制耧。耩地时,一人在后边扶着耧,几个人在前边一起拉着,或者套上一头牛拉着,效益非常低,耩好一块地往往需要大半天。如今耩地不同了,农村普遍有了播种机,别说一家一户几亩地,就是几百亩地,机器一开,“嘟,嘟,嘟”一晌就播种完了,且速度快质量好。
那时不行,一个村好几百亩地,播种全凭几张耧去耩,实在是慢得很。
庄稼苗能否出好,出匀,节省种子,甚至夺取丰收,完全取决于摇耧的水平和技术。
我记得那时村里真正会摇耧的人并不多,充其量就那么几个人。然而,老爸的摇耧本事实在是高,不要说在我们村里,就是在方圆十里八村可以说堪称一绝,无人能及。
老爸的摇耧水平到底能绝到何等程度,恐怕说了你也不会相信,但是,事实的确就是如此。有例为证。譬如说播种小麦,老爸首先问队长,准备一亩地耩多少斤种子,如果队长说十五斤。好了,你就别问了,这时,老爸就会非常细致地定好耧眼。在耩地的过程中,老爸双手一边扶稳扶平耧把,一边左右不停地“喤啷,喤啷,喤啷”地摇着耧,速度快了摇耧快,速度慢了摇耧慢,三个耧眼下得种子一样多。
这块地耩好了,按照多少亩地,多少斤种子,几乎耩得干干净净,连一把种子都剩不下。因此,老爸摇耧播种的小麦出土后,放眼望去,满地的麦苗均匀得如手摆的一样整整齐齐,让人赞叹不已。而其他人摇耧播种的小麦,种子不是不够,就是剩下,麦苗出来一疙瘩一蛋的,稠的稠,稀的稀,很不匀称。
老爸的摇耧绝技还在后面。播种小麦、大豆,这还算不上老爸摇耧的拿手活儿,因为麦子、大豆籽粒大,耧眼好定。播种芝麻、谷子籽粒那么小的农作物,那才真正是老爸的拿手绝活儿。说实在的话儿,这活一般人是绝对干不成的。芝麻、谷子,籽粒太小了,一亩地半斤种子就用不了,耧眼根本定不成,定不好,不像播种小麦、大豆之类的作物,一亩地耩十多斤种子。可是,老爸能。他把手指头插进耧眼里试了又试,接连试了好几遍,才能把耧眼定好、定准,用肉眼看上去的话儿,耧眼小得简直像一道很细很细的缝儿。老爸摇耧播种芝麻、谷子,种子量不但仍然是那么的精确,而且苗子仍然是那么的均匀有致。
这,的确让人叹为观止。
我清清楚楚地记得生产队那阵子,播种芝麻、谷子这样的庄稼,大都有老爸去摇耧播种。农村到了分田到户以后,一些农户种芝麻、谷子,还请老爸给他们去摇耧。直到后来种地有了播种机,种芝麻、谷子的人也少了,播种也不再使用耧了。至此,老爸的摇耧绝技才失去了用武之地。
一晃三十多年时光过去了,可是,今天回想起来老爸的摇耧绝技,我仍然记忆犹新。
庄稼文章4:庄稼父亲
文/尤效清
一声雄鸡的长鸣划破万籁俱寂的夜空。村东头阴洼路下的一间土坯房里,又亮起全村最早的一盏灯。瓦数很小的电灯的光亮,把一团凝重的黑乎乎的身影,剪贴在落满尘土、横布着蜘蛛网的土坯墙壁上。一个粗布汗衫包裹着的嶙峋的身躯,在简陋的土炕上盘腿而坐。幽幽黯淡的灯光里,是一张黑瘦的胡子拉碴的脸。一根又粗又长的旱烟棒,被那棱角分明的嘴唇吧咂出闪闪烁烁的火星儿,伴着隔壁窸窸窣窣咀嚼草料的声音。我知道,你已早早地给下地耕田的骡子添了草料,即将奔赴又一个辛勤劳作的黎明。
屈指算来,你离开我们已经二十个春秋,但这一幅清贫岁月中父亲的剪影已被深深的思念定格,被风霜雨雪、悠悠时光打磨成一座雕像,永远伫立在我的记忆中。那忽明忽灭、烟雾缭绕的旱烟棒,总能烫伤一个个繁星闪烁、明月照窗的长夜,撩拨着我如火如荼的思绪……
你是咱们家的擎梁柱,用坚韧的骨骼、坚强的意志撑起一方丽日云天。打记事的时候起,你就是生产队的饲养员,一年的大部分时光里,都赶着队里的上百头牲畜在深山里放牧。每当夕阳落山,暮色降临,放牧归来的你总背着一捆沉重的树枝柴木。远远望去,不见你佝偻的身躯,只有一捆巨大的柴火在夕阳的光芒里蠕动。到家时你满头热气蒸腾,汗水湿透了衣衫。冬季到来之时,我家的柴火码成了一座小山,房间里飘出人间烟火,取暖做饭都不用发愁。你有一手编制背篓的技艺。穿云破雾的步履踏遍了家乡的每一座山头,每一条布满荆棘的小路,在深山密林中寻得植物的荆条,一捆捆背回家中,再一根根剔除条子梢头的分枝,用灵巧的双手编成一个个精美的背篓,然后十几个套成高高的一摞,背到二十华里之外的县城集市销售,用可怜的收入换得柴米油盐、家里的日常开销。编背篓是很辛苦的,特别是拧条子,在背篓的拐角处要将每一根直直的荆条拧弯,还不至于折断,需要多么大的技艺与力量的配合啊!我看见你粗糙的手指上,常常裂开很大的口子,有时会渗出斑斑血迹。在那个特殊的年代,这是你养家糊口的资本,咱们家唯一的经济来源啊!我因此能顺利地读完小学,上了初高中,每一寸求学的光阴里,都有你付出的辛勤劳动啊!
你是一位称职的老师,教我为文做人,做一个合格的农民。我最温馨的记忆,就是小时候趴在你宽厚的胸脯上听你讲故事。《葫芦娃》、《野狐精儿》、《薛仁贵征东》等一段段优美的故事,在你冒着青青旱烟的口中悠悠吐出,把我们带入了一个神奇美妙的世界里,如痴如醉。你故事的熏陶培育出我最初的文学萌芽,并成为终身享用的财富。
上世纪80年代之初,我因高考落榜而心灰意冷,感到人生黯淡前途渺茫。你爽朗地地开导我,这世间没有趟不过去的河,种庄稼照样过得有滋有味。你手把手教我种田犁地,如何使唤牲口。你说牲口能撑起半个家,决不能亏待了它。因此给骡子铡草,是一年四季必不可少的活计,也成了我和你交流对话、沟通感情的主要方式。铡草是重体力的农活,需要意志和耐力的支撑,还要把握好节奏感等技巧。从小小少年起我就举起了沉重的铡刀。入草的你总爱用“铡草没法,高抬猛压”、“寸草铡三刀,无料也上膘”这些经典农谚教导我。常常是在天蓝云淡、烈日当空的大好晴天里,拉回一车高高的麦草,我们就开始了这一年中最富有诗意情趣的劳动。攥紧刀把、高抬起铡刀的我就像是冲锋的士兵铆足了劲儿,此时的你已将一抱打捋瓷实的草秸放在了铡口上。伴着“嚓!”“嚓!”“嚓!”这节奏感极强的乡野民谣,我紧握铡刀的臂膀、鼓足气力的身躯一起一伏,你入草的身子骨和带着破旧草帽的头颅也伴着这优美的旋律有序地晃动,组成了一曲极其和谐、风味独特的乡土二重唱。不一会就累得我气喘吁吁,筋疲力尽,但你不发话,我是不会停手歇息的,必须咬紧牙关坚持。年复一年,在你严格的劳动训练中我走向成熟,磨砺出坚强的意志,敢于面对任何困难。
你是一棵挺拔苍劲的树,却在人生的秋季里早早枯萎,留给我永远的伤痛,无尽的思念。公元1988年正月十六,我的母亲因病离世,走完了短暂的54个春秋。你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家里那匹任劳任怨的麻骡子就成了你终日的陪伴。下地的路上,欢蹦的骡子有时从你的手中挣脱,从来不服输的你竟然发出无可奈何的长叹:“不行了不行了,连牲口都拉不住了……”那些日子,身体日渐消瘦的你常常捂着胸腹,呕吐不止。我领你到县医院做了检查,大夫悄悄告诉我:“胃癌晚期,没法治了。”那天晚上,我强忍着眼泪到你的房间,想到父子的今生诀别,千言万语竟不知从何说起。你竟然晃动消瘦的臂膀说:“我这不是很好吗?没啥大毛病。”在你弥留之际我日夜在身边守护着。有时你咬着嘴唇,攥紧了双眉,我知道钻心的疼痛又在袭来,但你从没呻吟过一声。有时我睡昏了,醒来时惊奇地发现,无力动弹的你,竟然悄无声息自己盛上了小便,这该需要多么大的意志和毅力啊!
这就是你呵!踩着时光逆流而上,从老家的故土山庄里走来的我的父亲。诀别二十年之后,我才用文字精心制作了一束鲜花,从心灵的深处捧出来,敬献于你的墓前。而你留下的一笔遗产,已成为我终身享用的精神财富,成为咱们家世世代代的传家宝。
庄稼文章5:秋天的田野
文/庞旭
田野是庄稼的世界。一阵秋风吹来,田野里的玉米跳起了舞,大豆发出哗啦啦的笑声。高粱扬起黑红黑红的脸庞,像在乐呵呵地演唱。稻谷在招手,迎接秋天的到来。
秋天,象征着丰硕的果实,饱满的庄稼,也象征着农民们一年的辛勤劳动有了回报。
田野里,一位位农民正在收割,一滴滴汗水流下了脸庞,这象征着辛劳又有了回报。
田野里的小花开得十分骄艳,一朵朵小花扬起俊俏的脸庞,羞得脸都红了,也像一个醉酒大汉喝得脸也红了。抬头一看,呀!这太阳可漂亮了,它披着云霞,悄悄地爬上了东山,这一朵白云像一匹正在奔跑的骏马;有的像一只小白兔正在使劲儿地拔萝卜,我仿佛听见了小白兔拔萝卜时,呼哧,呼哧的声音;有的像一只灵巧的小猴子,正在逗一只老虎玩,有的像一个心灵手巧的小女孩,一会儿就编出一个小竹篓。
秋天,真是一个收获粮食、美丽的好季节。
庄稼文章6:庄稼的脾性
文/刘杰
庄稼和人一样,是有脾性的。
人都是吃粮食生长的,但是吃粮食的人不一定懂粮食,只有种庄稼的农人才熟知每一种粮食的秉性,他们和庄稼挽缠了一辈子,庄稼就是他们的儿女呢。
小麦是北方粮食作物里面唯一经受寒冬考验的庄稼,他算是庄稼里面的伟丈夫了。男子汉自然不失阳刚之气,小麦就喜欢充盈着阳气的川地或者坡洼地。“七月里白露八月里麦,八月里白露种早麦”这是流传了多年的歌诀,农人们视这样的歌诀为圭臬。每年的白露前后,小麦种子被农人撒播到被耘过好多次的土地,同时也播下了农人殷切的期盼。秋分过后,山川、平原一片淡淡的新绿,那是小麦的萌芽。到了立冬前后,小麦已经是葳蕤葱茏了。经过一个寒冬的煎熬,小麦曾经的健壮葱郁变得面黄肌瘦,病恹恹的惹人怜惜。一两场毛毛细雨之后,不知不觉之间,那些半死不活的,蔫不拉叽的小麦苗突然之间就绿了起来,很快形成蔓延之势,绿遍了平川山洼。小满过后,正是小麦吐穗、扬花、灌浆的时候,需要充足的水分,可是老天爷偏偏和小麦过不去,没有冻死他,似乎要渴死他似的,一月四十天不见一点雨星星。土层薄的沙土地,蒿草都被晒死了,小麦也耷拉着穗头,萎靡不振,将要毙命的样子,可是经过一个晚上潮气的滋润,到了第二天早上,那萎靡的穗头又昂首挺胸了。老年人说,粮食都是神草,养活人的东西,命牢着呢!和庄稼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此言不虚。经过了严冬的磨练,经过了风吹雨淋太阳炙烤的小麦,具备了怎样的韧性和刚气,你看看北方汉子们魁梧健壮的身躯,外刚内柔的秉性就知道了答案,也是北方多豪杰壮士的缘由之所在。
玉米算是性格比较纤柔的了,属于母性的成分居多。由于玉米繁育的多,必须生长在肥沃的土壤,多在平川或者塬地。一粒人的牙齿般大小的玉米粒被满怀虔诚之心的农人埋进了土里,从此也就开始了栉风沐雨的辛劳。与其说庄稼的生长坎坷,还不如说农人的命运多舛,在靠天吃饭的北方地区,农人和老天爷的抗争就从来没有间断过。玉米萌芽时机,多干旱少雨,农人们肩挑手提,甚至人背驴驮运水到田间,一棵一棵地浇灌,一株一株地查看,不亚于照看嗷嗷待哺的婴儿。好不容易盼着玉米萌芽出苗了,又要忙着除草追肥,一旦挨过了夏至,玉米的精气神就足了,少年长个子一般窜长。玉米拼尽全力孕育出一对“双胞胎”,给农人回馈一个惊喜的时候,一场雹灾从天而降,宽厚碧绿的玉米叶瞬间就被劈成一缕一缕的乱麻一般,粗暴地剥掉了玉米的裙装,成了怀抱两个棒棒的“裸体”,被蹂躏的玉米依然挺立在广袤的大地,站成令人肃然起敬的图腾。农人叹息着玉米遭遇的浩劫,忙着清理淤泥,再次追肥,期盼着玉米能够恢复元气,给刚刚灌浆的玉米棒以足够的养分。老年人说狗的命最长,有九条命呢,我觉着庄稼的命才是最长的,反正比狗的命要长许多!就在令人不可思议的情况下,遭遇了几乎绝命浩劫的玉米,在白露过后,竟然真的籽粒饱满,散溢着醉人的醇香。再看看近乎赤裸的玉米秆,一种由衷的敬仰从心底油然而生——这养活人的庄稼啊,生命力是如此的顽强!
洋芋是北方人不能割舍的喜爱。谦逊的洋芋一如我的父老乡亲,只要是一块地,无论肥沃还是贫瘠,只要你把洋芋的种块埋进去,就会有收获。向阳的沙土地是洋芋生长的最爱,不仅个大而且淀粉含量最高,口感更是面沙沙的馋人;种在背阴处或者过分瘠薄土地里的洋芋,要么水分过多少面气,要么核桃般大小纯粹是久煮不烂久炒不熟的水豆子,这当然不能怨洋芋了,只能怪你没有摸透洋芋的脾性,种错了地方。有人说洋芋是壅大的,此话不无道理,就算你选对了种植洋芋的土壤,但是如果不能及时在苗的根部壅足沃土,洋芋的收成就会打折扣的。
吃了五十多年的粮食果蔬,应该熟知庄稼的脾性才对,就好像我们面对一个有恩于我们的人,全面的了解他的脾性是很有必要的。虽然生长在北方的我对于小麦、玉米、洋芋之外的高粱、水稻有点陌生,但是曾经站在山东高密一望无际的高粱林边和江南金黄的稻田边,我都满怀敬意地向它们垂首致意,因为我的身体里面也有它们的分子。
庄稼文章7:心灵的庄稼
文/何庆良
哲学家休谟晚年时,把自己的学生们召集起来上最后一课。休谟问:“现在我们坐在什么地方?”“坐在旷野里。”学生回答。休谟又问:“旷野里长着什么?”学生们说:“杂草。”“告诉我,怎样才能除掉这些杂草?”学生们七嘴八舌,有的说用铲子铲,有的说用手拔,有的说用火烧,等等,休谟不置可否。一年后,学生们再次来到此地时,这里已不再是杂草丛生,而是长出了一片十分茂盛的庄稼。此时休谟已经去世了,学生们含泪打开老师的遗嘱,上面写道:“要想除去旷野里的杂草,方法只有一种,那就是在上面种上庄稼,并且用心去耕耘。同样,要想让灵魂无纷扰,唯一的方法就是用自己的美德去占据它。”
人总是要有点精神的。而要做到这一点,就要种好“心灵的庄稼”,在坚持不懈的自我教育、自我改造、自我完善和自我净化中,努力提升境界,提高素质,自觉锤炼高尚的人格品质和情操。
种好“心灵的庄稼”,首先就是要常除心灵的“杂草”。在当今社会,面对五光十色的诱惑,心灵是一个比较容易“蒙尘长草”的地方,如不勤除勤扫,天长日久必积满“污垢”、长满“杂草”。勤除心灵的“杂草”,勤扫心灵的“灰尘”,就要做到慎微、慎初、慎独、慎欲和自重、自省、自警、自励。勤除心灵杂草,贵在自觉,贵在坚持,贵在实践。要珍重自己的人格、声誉和形象,自觉抵制拜金主义、享乐主义、极端个人主义和灯红酒绿的侵蚀,如此,我们就能心有定力、行有准绳,自觉培养高尚的道德情操和培植健康的生活情趣,不断净化自己的心灵,在形形色色的诱惑面前气定神闲,淡定自如,做一个组织和群众信赖的人,同事和朋友敬重的人,亲属和子女引以为荣的人,进入“弄潮儿向涛头立,手把红旗旗不湿”的人生境界。
种好“心灵的庄稼”,其次就是要积累心灵的财富。在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中,金钱、珠宝算不上真正的财富,只有人的美德才是无价之宝。“德之不厚,行将不远。”有的人在事业上发展不到几步就戛然而止,有的人甚至屁股刚坐到领导位置上就栽了跟头,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不注重厚德慎行。要积累心灵的财富,就要躬身实践、注重点滴,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常以“蝼蚁之穴、溃堤千里”的忧患之心对待自己的一思一念,以“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的谨慎之心对待自己的一言一行,以“夙夜在公、寝食不安”的公仆之心对待自己的一职一责,自觉培育敬畏之心,敬畏历史、敬畏人民、敬畏法纪,始终做到一身正气,一尘不染,这样就能不断积累自己的精神财富,不为世俗所干扰,不为名利所羁绊,倾心事业,实现人生的价值。
庄稼文章8:父亲忙春分
文/刘明礼
一辈子在农村,与庄稼、土地打交道,使得父亲对节气的触觉似乎比那些草木虫豸更加敏锐。春风乍暖,看到家门口的柳树泛起了绿意,坐在门槛边上的父亲深吸一口纸烟,自言自语地说道:“春分到了,该去给园子里的小葱浇浇水了。”
那时我还少不更事,站在一旁紧盯着父亲的脸,禁不住好奇地问:“爹,啥是春分呀?为什么春分要给菜园浇水?”父亲笑呵呵地向我解释:“‘春雨惊春清谷天……’咱们中国的农历有24个节气,每个节气都关乎着农时。春分是这24节气中的第4个,它把春天分成了两半。春分时节,正是春苗生长的关键时候,所以要给小葱浇水了。”从此,我知道了24节气,也记住了父亲的话:春分,把春天分成了两半!
说来也是。北方春晚,立春虽说是春天的开始,但真正意义上的春天却远未到来。而到了“雨水”,不光雨水难得光顾,甚至天上依然会飘来雪花。好不容易盼到惊蛰,大地回暖,麦苗返青,当人们以为就要花红柳绿的时候,春一转身,留下一个料峭的背影,便又躲入帷帐之中,迟迟不肯露脸。可到了春分,几乎一夜之间天地就换了容颜。春分如同一个响亮的鼓点,她“咚”地一敲,春的大幕便一下子拉开,春之曲也随之进入了高潮。杨柳依依、桃花献蕊、草长莺飞,春天的色彩开始缤纷,春天的图画开始绚丽。
春分一到,父亲的脸上沐满春风,哼着小曲去到村边的自留地。别看那只是3分地,对父亲来说却是他的伊甸园。在那个艰苦的岁月,这里似乎承载着他所有的希望和欢乐。一方小田,他精耕细作,每季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头年秋天,父亲在这墁上了一畦小葱。如今,在春风的沐浴下,完全返青的小葱一派葱笼,青翠欲滴。父亲走进园子,俯下身子,用手爱惜地摸摸葱尖,接着把手放到鼻子下闻闻,分明是嗅出了春天的味道。父亲挑起水桶,迈开大步到附近的水塘里去挑水,一趟一趟,不知疲倦,他坚实的脚步在春天的大地上书写下一串串诗行。一桶桶水灌进干涸的土壤,渗洇到饥渴的葱根,咕咕冒着水泡,发出轻轻的“滋滋”声。那是土地快活地轻吟,那是苗儿们由衷地致谢。父亲说,要不了几天,咱们就能吃上又香又甜的小葱了。年复一年,父亲随着24节气,春耕夏种,秋收冬藏,把日子经营得红红火火。